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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洛河悲情
洛河是我家乡最大的河流,四通八达的小溪都汇集于此,然后流入大海。
关于洛河,还有一个传说。相传早在祖辈年间,这里本没有河流,而是一片陆地。而这片陆地正好阻断了上北河和下南河的流通。
有一晚,夜如黑漆,空气沉闷,十分压抑,睡在家中的人也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少男女老少纷纷打开门窗,拿着扇子不断摇曳。此时正值夏季,扇出来的风也是火热。然而,门外却听不见任何虫叫蛙鸣,一片沉寂。
那时还不是一个镇,而是一个小村庄。村里的老人觉得有些不对劲,让大家千万不要出门。一村的人就这样,在家透过门窗看着夜里的异样。
突然的一道闪电将黑夜照亮。村里的人下意识的捂住耳朵,然而却并没有听见震耳的雷声。
就在人们好奇准备一探究竟时,瞬间雷声滚滚而落,震的大地都为之颤抖。雷声一响顿时狂风大作,磅礴大雨伴随着雷声倾盆而下。
被吓坏的人们立马溜进家中,关好门窗,即使再闷热也不敢出去乘凉。
大雨下了一夜,雷声震了一晚,要不是村落周围有大山粗树围绕,只怕这个小村庄要被一夜的狂风掀起。
天明之际,雷声渐远,风声隐匿,雨声渐消。可此时的人们哪里还有睡意,就这样熬到天亮。
当村民出门时,隐隐约约听见了急促的水流声,闻声走去,村民们一个个骇然,胆小的早已吓软了腿。
只见之前的一片陆地俨然成了一条河流,流水湍急,任何落入河中的东西都会立刻被急流的河水淹没。
村里资历最老的长者见此情形,也只好请来了一位先生看看这里是否有怪异。
那时的先生已经非常少,要不是依靠长者的面子,只怕谁也请不来。而那位先生年纪不到三十,却和长者是忘年之交。
风水先生询问昨晚的情况后,便对河流周围进行勘察。得出的结果是,这里原本是一条龙脉,由于之前的陆地阻碍龙脉灵气流通,而昨晚的天雷正是将龙脉打开。这条突然出现的河流正好衔接了龙脉之气。
因此,村民对这条突然出现的河流叫做落河,本意为天上落下的河流。沿用至今后,村民觉得落字有贬义,便改为洛,这就是洛河的由来。
洛河形成后,无论是干旱还是暴雨,洛河始终保持着相应的水流,造福一方黎民。久而久之,人们对洛河的形成也就传的神乎其神。
我出生后的第二年,天降干旱,原本可以依靠洛河的村民也变的慌张起来,因为洛河的水在一夜间变的如黄泥般浑浊不堪。
事出反常必有妖,村里的长者再次请了那位先生来勘察。
先生并未做出其他举动,而是看了看河水,又询问了这几年洛河的情况之后,叹息一声,连连摆手。
在长者追问下,他才透露真实情况。原来,洛河形成以来,龙脉之气畅通无阻,然而由于村民贪婪截取,丝毫不知细水长流之道,已经触怒了守河神灵,这次的旱灾正是报应到来。
长者问有没有解决的方法,先生只是摇摇头,抛下一句:“只能搬家了。”
此地是村民的根,怎能轻易搬家?况且搬家后居无定所,岂不如同要饭的一般。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村民又是熬了一夜。
然而天色蒙亮之际,一些上山收集露水的村民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正是勘察风水的先生。
他目若铜铃,全身干瘪,死状十分恐怖。各个村民皆是面露惊恐之色,胆小的人和妇女纷纷抱着孩童跑回家中。
那些有孩子和结过婚的男人早就被媳妇拉回了家中,谁都不愿意去管这个怪异的尸体。
我的爸爸是个老实人,家里大事都是他做主,在长者的吩咐下,和村里几个单身汉将先生的埋于此处。
干旱已经持续了大半年,禾苗早已经枯死,家里的饮用的水源也是枯竭。
当晚,爸爸照旧冒着漆黑的夜色出门,为了收集早上的那一点露水,一般都是天亮之际就会回来,然而,这天早上,却不见爸爸捧着一盆露水回来的身形。
妈妈心急之下,也没有去寻找,而是来到长者家:“齐老,志康到现在还没回来,您看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长者闻言叹息一声:“唉!不止志康,还有昨天那几个小伙子也没回来。”
妈妈一听也明白了其中意思,顿时吓的软瘫在地。因为那几个单身汉是和爸爸一起处理了先生的尸体。
一人失踪也许是迷路,虽然几率很小,也许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几率依然很小,但总比集体失踪要好的多。
长者叹息一声,眼神满是惋惜之色,道:“琳凤啊,我已经让村里的人去找了,你也不要想太多。”
妈妈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紧紧的抱着我流泪。
最终,依然没找到失踪的人,只是洛河河面上漂浮着几人的衣服碎片。虽然只是衣服碎片,但也足够表明他们已经遇害。
丧亲的人们没有举办丧礼,而是简单的弄了个衣冠冢。一时间,傍晚的夜里,村里满是妇女的哭泣声,她人为子哭泣,妈妈为夫。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就响起了敲锣声、惊喜的呼叫声。妈妈以为是发现了爸爸的下落,闻声来到洛河边上。此时,村民在这里聚集。
一看之下,一个个惊声欢呼。只见昏黄的洛河河水已经变的无比清澈,水流没有之前的湍急,而是平缓的流向下游。
见此情形,妈妈只是捂嘴流泪,欢呼声早已掩盖了丧亲之人的哭泣声。
水流清澈,村民开始忙活起来,灌溉田野,饲养家禽,村里迎来了短暂的安宁。然而,危机正在一步步逼近。
三年后,村名发现河水越用越少,而且越来越浑浊,靠水为生的人们想起了三年前恐怖的日子,顿时流言四起。
最广为流传的是,他们认为当年死的那几人都是单身汉,唯独我爸爸是有家室之人,不是纯阳之身,河神不满因此报复村庄。
听到这个流言,齐老震怒,指着那些流传者的鼻子怒斥。虽然没有人反驳齐老,但他们心里却始终是这样认为。
流言自然也被妈妈听到,每天黄昏时分,妈妈就紧闭门窗,直到天色大亮才敢开门。原本和妈妈同一阵线的丧亲之人也倒戈相向。
久而久之,河水越来越浑浊,甚至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而妈妈也越来越紧张。
终于,同村的情义也挡不住村民求生的欲望。在一天清晨,我被破门而入的村民抱走,妈妈苦苦哀求不得,只好去找了齐老。
原来他们早有准备,在洛河边摆设了祭坛。那些供奉给河神的贡品连同我一起放在供桌上。此时的我手脚被绑,脚下还绑着一块石头。
谁也没理会我的嚎啕大哭,他们满眼虔诚的看着浑浊的河水,心里期盼着和平、安宁和风调雨顺。
此时的天空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大雨,而清澈的水流,正是他们的祈求。
随后一个大汉喊道:“祭祀开始。”
四个人来到供桌前,三人端着贡品直接抛向河中,另一个将我高高举起,正准备抛下去时,只见天空一道明亮的闪电劈下,随后便是一声炸响,仿佛天空都裂开了一般。
刺眼的光芒让人闭目,而举着我的人,被雷声震的直哆嗦,手一滑,我便掉下河中。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同我一起坠入河中。
众人惊呼,只见我妈妈在河中将我高高举起,而河水已经淹没她的头顶。
齐老大声喊道:“还不快救人。”
众人被雷声震的迷迷糊糊,见齐老拿着绳子往下抛,一些年轻人也来帮忙,一个小伙子抓着绳子下去,将我接过后,正准备去拉我妈妈时,却已经不见她的踪影,平静的河水里哪有人的身形,甚至连那双柔弱的手也不见踪影,似乎她从未跳进河中一般。
那双高高举起的手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一个个脸色铁青的看着河面,好像见鬼了一样。
此后,我便被齐老收养,谁也没有再提祭祀的事。第二天洛河的河水果然变的清澈起来,然而,齐老却第二天夜里带着我离开了这里,一个年迈的老人,一个幼小的孩童,迈向了人人向往的繁华都市。
第二章 温暖人间
我目光含泪,静静的听着齐爷爷讲述的事,那时的我对这些没有多少印象,心中记得的只有那一道电光和妈妈在水中看着我的模样。
如今齐爷爷卧病在床,双目毫无光泽,我知道,爷爷快要离开我了。这间不到五十平方的小房子里,此刻却站满了人,有房东,有邻居,男男女女,他们无不是满脸哀色。
自从到都市后,爷爷靠卖垃圾为生,即便如此,他细省紧凑,也要供我上学。整整七年,这七年是他让我成长,是他让我活了下来。
房东是一个离异东北妇女,叫刘慧娟,独自抚养女儿。她人很好,见爷爷情况,特例将房租降到最低,水电全免。偶尔也会拿些好吃的来给我补补身体,见我吃的开心,她总是露出好看的笑容。
周围的邻居也是时不时的接济我们爷孙俩,有的送食物,有的送被子衣服等。
爷爷偶尔也帮助邻居们解决一些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连房东的女儿,也是经常来这间房子里听爷爷讲述他以前的故事。后来我才明白,爷爷原来是在给他们看相,难怪爷爷和那位先生是朋友,原来,他们同出一门。
爷爷的人缘很好,以至于今天,邻居没有看到那个一早就背着垃圾袋出门的老人,立马来到家里看看。
爷爷紧握着我的手,没有多少温度,在我心里却依旧是那样温暖,只要有爷爷在,我从没害怕过,也没孤单过。
“浩然,你也不要记恨他们,一切都是命运作怪。”爷爷无力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明知道爷爷是在安慰我,但我还是被转移了注意力,痴问道:“爷爷,命运是什么?他很坏吗?”
爷爷那满是皱纹的脸笑起来很是慈祥:“你看看你的周围,还觉得命运很坏吗?”
我听话的看了看周围,有房东,有邻居,有许许多多关心我们的人,顿时哭笑了起来,擦了擦眼泪:“爷爷,我明白了,我不记恨他们。”
爷爷听了我的话,如释重负一般,终于放开了我的手,任凭我怎么用力握着,那双苍老而有力的手,再也没有抬起。
爷爷的丧事,在邻居们合力操办下也算圆满完成。爷爷一走,我就变成了孤儿,独自守着这间小房子。
我也没去上学,因为交不起学费。房东叫我去她家吃晚饭,我听话的过去。这时,正巧赶上房东女儿放学。
她叫刘蓝蓝,现在正读高三,每个星期也就回来一次。对于我这个小学还没毕业的孩子来说,她懂的总是比我多。
以前我俩玩的很要好,严格的来说,是她带着我玩,因为她足足大我六岁。后来她忙于学业,我们玩的时间也就少了。
长像清秀的蓝蓝姐十分符合学生的形象,正在发育期间的她,比起以前有些微胖,她总是不许我说出事实。每个星期回来都到我家里来看看,穿着新买的衣服问我:“小然,你看姐姐漂亮吗?”
我总是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随后我们二人就搬个小马凳一起坐在门口听爷爷讲故事。
她是一个比较怪异的女生,喜欢隐藏自己的心事不说,还总有许多借口。记得有一次,她在关门时正巧压扁了一只扑进门的飞蛾,就这样,她看着地上的飞蛾哭了起来。
那时慧娟姨去收房租了,爷爷安慰她,不是故意的,不用难过。她却指着自家门框哭声道:“门框脏了,妈妈回来肯定会骂我的,都怪这只飞蛾。”
她提着飞蛾走了出去,因为习惯,我就跟在她后面,结果却见她将飞蛾埋于一棵树下,一边埋土一边哭。
那时她才十三岁。
刚进门,她眼眶有些微红,明显是哭了。虽然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我发现了。这时,慧娟姨端着一盘扣肉出来,见到蓝蓝姐的模样,以为她被人欺负了,立马放下菜上前询问:“蓝蓝,是不是学校的孩子欺负你了?”
“妈,齐爷爷走了。”蓝蓝姐一把抱住慧娟姨,哭出声来。
听到蓝蓝姐悲哭的声音,我也是止不住鼻子一酸,眼中升起一层雾气。即使我已经哭了一整天,可泪水依旧毫不吝啬的从我眼角滑落。
慧娟姨摸了摸蓝蓝姐的脑袋,瞥了我一眼,轻声叮嘱道:“傻孩子,别哭了,小然还在呢!”
听到这,我和蓝蓝姐同时止住了哭声。蓝蓝姐怕我难过,停止了哭泣。爷爷教导我,不要在女孩子面前流泪,要不然会被看不起的,因此,在慧娟姨提醒蓝蓝姐的同时,也提醒了我。
我们两个各自擦干了眼泪,蓝蓝姐来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抱起来,随后立马放下。我知道,即使她大我六岁,此刻,她却已经抱不动我了。
“小然,以后就在姐姐家,知道么?”蓝蓝姐没管自己的泪痕,轻轻擦拭我眼角的泪珠。
我也学着她的举动,帮她擦拭泪痕,笑道:“蓝蓝姐,我可以自己生活的,像爷爷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出这番话后,慧娟姨抹了抹眼睛。我说的是真话,慧娟姨独自养活蓝蓝姐当真不容易,当她去收房租时,遇到那些死活不开门的,也是毫无办法。蓝蓝姐正读高三,若是考上了大学,又是一大笔学费等着慧娟姨交。
我能自力更生,干嘛要拖累别人呢?
也许是我低估了社会的复杂,毕竟我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也许是这对母女对我太关心。在蓝蓝姐强烈要求下,慧娟姨居然同意我住在这里。
这不是我的魅力,而是爷爷为我种的福报,我深知这一点。
这时,门口突然窜出一个男生,和蓝蓝姐一样大,穿着校服。他满脸微笑和慧娟姨打招呼:“阿姨好,我是李志轩,和蓝蓝是同学。”
“哦,小轩啊,快进来坐吧。”慧娟姨招呼他进来,经过蓝蓝姐跟旁时,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满是担忧之色。
蓝蓝姐并没注意慧娟姨的眼神,而是转头对他冷声道:“你进来做什么?你那一脸微笑是在讽刺我吗?”
可怜的李志轩,一只脚刚跨进门,就被蓝蓝姐说的愣在原地。也许他不明白,笑也有错吗?
笑虽然没错,但是别人在伤心时,你觉得你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吗?我无奈的摇摇头,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后来我才明白,我想错了。当一个女人对你毫无感觉或者反感时,无论你做什么,在她眼里,你的行为都是多余和白痴。
尴尬的李志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的笑容也是戛然而止。
“志轩啊,谢谢你将蓝蓝送回来,天快黑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不要让家人担心。”慧娟姨对谁都显得那么友好,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让女儿安全上学。
李志轩缩回那只脚,再次笑道:“谢谢阿姨,那我先走了。”
李志轩走后,慧娟姨摇头笑道:“这傻孩子,谢我做什么?”
我突然接了一句:“也许是谢谢阿姨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吧。”
“嗯?”蓝蓝姐突然转身,修长的食指竖起,对我叮嘱道:“小然,一个孩子懂那么多可不好哟。”
我十分诧异,抓了抓脑袋,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懂太多啊?”
我那呆呆的模样瞬间逗笑了蓝蓝姐和慧娟姨,见她们笑,我也笑了,笑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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