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陆编年史》： 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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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强征

太阳从地古巨陆那边缓缓地移动过来了，一把锤子横在地上，镇子外围的栅栏...不，是城墙，打开了一个口子，将一群残兵败将放了进来。这是第七次了。一群混杂着头发斑白者的人，拿剑鞘当作拐杖，战车当作轮椅，一步一顿地走进了玛吉诺小镇，镇子里的妇女把孩子抱了起来，走进了屋里。男人们倒是带着揶揄的眼光，瞄着锤子旁一个面色铁青的汉子。

那汉子面色憔悴，但健壮俊朗，这个边陲小镇倒是很少有这样的男人。但他站在自己的锤子旁，止不住地流汗，在萧瑟的秋风中。

那支队伍没多久就散开了，士兵们取下身上本就为数不多的战甲头盔跑到酒馆里去换酒喝。队伍的领袖却没有阻止，而是带着几个护卫，一路朝着那伫立在一旁的汉子那走去。

“铁匠，你知道规矩的。“那领袖抿了一口不知哪来的酒，“又打了败...不，又没能征服那群地精，你要负...“还没等他说完，那汉子便先开口了，“我不叫铁匠，我是布莱斯！”声音吓走了几只尚未迁徙的大雁。

“闭嘴！你也配有名字?”那领袖拔出剑来，上面还粘着地精的血，“我们所有的装备大多都是你打的，要么是你父辈祖辈打的，战败了，那就是你的责任！规矩你懂，要么死在这里，一了百了，要么从军出征，为帝国效力。”说罢又插回了剑，这台词是他第七次说，连镇子里的人都能学着他的腔调复述一遍了。

“我不能去.“铁匠布莱斯捡起了锤子，“也不能死.“他并不怕死，但是他还有一个儿子，不过也就几岁。他的妻子在他年初被强征为铁匠时被一个士兵失手要了命。不过那领袖怕乱了民心，处死了那个士兵，但从此整个镇上的人都对帝国的军队嗤之以鼻。

这时那领袖从身后拽出来一个男孩，不用说，是布莱斯的儿子，布莱斯一愣，锤子差点没拿稳，打了个趔趄。这时那领袖又拔出了剑，开口了：“这样吧，我也不想让你的小家伙跟你的婆娘一样，要么你去当兵，要么他去！“说着拽着那男孩便往军营里走。

布莱斯一愣，刚想追上去，却被两个护卫拦下，其中一个还在劝他：“让那小伙去吧，反正跟你也得饿死，不如去充军，说不定还能享富贵呢！“但布莱斯权当没有听到，如果是帝都那他巴不得孩子去当兵，但是这地方，当兵的只有一群四五十岁，知道怎么在战场上活命的老兵油子，而年轻人，大多第一次上战场就下不来了。

另一个护卫见他不愿意走，就直接说了实话：”疯子这次就是想要你们父子兵呢，你们家就你们两人，还可以顺道把你们剩下的家产给带走，你要是想去就去吧，反正你们父子俩今天就只有两条路走了。“那领袖叫斯达尔，是个南大陆逃难来当兵的假宿人，一步一步当上了戍边卫队的将领。也许是逃难过程中被地精劫掠过，他没有经过洛多克帝国政府的允许就出兵南下，但部队开始也就不过万人，地精北方的几个部落被击溃后立马奋起反击，一路往北攻下了戍边卫队的所有要塞，最后帝国政府派了禁军驰援才将地精赶回邦德瑞山脉以南。斯尔达几乎被撤职，但凭着斩首地精五万余的战绩保住了职位，但他却还对地精继续保持着深仇大恨，从此被人戏称为“疯子“。

布莱斯沉默了，默默地回家，一会儿后又背着一个包袱回来。那俩护卫见状大惊：“你真的要跟去？你没上过战场，回不来的。“但布莱斯没有说话，提起锤子，向军营走去。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的儿子是保不住了，帝国人认为，如果不是战死，又没有死在亲人朋友身边的话，是很屈辱的事情，现在他如果参了军，两项都能实现，岂不是无上光荣？

军营里，看着呆滞的布莱斯，斯达尔大喜过望，于是便上前套近乎：“我就知道你不傻，这样吧，从此你就是我军的随军铁匠，我还可以给你一个七八个人的小队，让你在战场上风光一下，如何？“布莱斯没有回话，默默地拽着斯达尔身旁被吓傻的孩子走进了营地，斯达尔打了个响鼻，他如今在军队里不受尊重，如今这么一个新兵蛋子都敢不接自己的话，却又不敢教训下属，毕竟众怒难犯。他越想越气，就抽出剑，劈碎了一旁的一块地精的头骨——这次出征他为数不多的收获。

一个新搭建好的营帐里，惊吓过度的孩子已经睡下了，但布莱斯却瞪大着眼睛，向着天上的星宿祈祷，希望能不被战祸所及，但斯达尔是假宿人，不会顾及帝国人的信仰的。他曾有一个参军的朋友，第三次出征临行他们俩在酒馆里喝着酒高声唱歌，布莱斯问他的朋友战场上有多恐怖，他的朋友笑而不语，伸出了他只有两根半手指的左手。但这并没有让布莱斯感到战场上有多恐怖，但他终究还是知道了，那位朋友再也没能回来。

天上的星宿是淡红色的，照耀着这片不平的土地，现在是太平年代，但太平年代流的血更加令人心寒。况且，太平年代也马上就要过去了，这片不知道统一了多久的大陆，马上就会掀起血雨腥风。届时，从北部的帝都，到南方的小镇，都会成为战火肆虐的地方。

布莱斯叹了口气，外面很安静，尽管自己心烦意乱，但他终究还是想休息一下了。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着死在不久前的妻子，想着自己和自己孩子的命运，他实在睡不着，他不清楚，曾经自己以为会永远平静的小镇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布莱斯翻了一个身，正准备闭眼不去想这些时，起风了，风似乎从邦德瑞山脉的另一边吹来的，夜间的山风，似乎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风却越来越大，以至于布莱斯都能听到狂风的呼啸声，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忙爬起身来，风从帐篷的入口处吹入，吹得布莱斯睁不开眼，一阵撕裂声后。帐篷上的布条被风撕碎，而帐篷的骨架断裂了。

帐篷被风刮倒，之后布莱斯也被强风刮到了地上，他抱着孩子挣扎着爬出了帐篷，一个黑影掠过，其带来的狂风几乎让布莱斯飞出去，天边传来一阵长啸。

布莱斯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羽奏说

纯属架空世界

第二章 龙啸

天边掠过一道黑影，伴随着长啸声，一团火焰在军营中炸裂开来，如同布莱斯妻子死时，她旁边绽放的那朵黄色的野花。布莱斯亲手打制的铁盔，满是鲜血地从一个士兵的头上，飞到布莱斯面前。真宿星泛着血色，见证了这场屠杀。

好一会儿后，战鼓才擂起来，擂战鼓是帝国人战前的习惯，现在只是为了叫醒那些睡觉雷打不动的士兵，但毫无用处，如果在第一声龙啸时没能逃出帐篷，那大概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两三千军队，此时如同丧家之犬，四散奔逃。布莱斯此时抱着孩子，朝着北方狂奔，那是镇子的方向，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这辈子几乎都在铁匠铺度过，玛吉诺小镇在斯尔达担任戍边卫队大将之前，还从未经历过战火，他经历过最血腥的场面，不过处决几个强盗。但如今不仅是与地精战火不断，还引来了....这个什么鬼玩意儿？他困惑着，这里跑到镇子里，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他立刻吵醒了镇子上所有的人，告诉他们他经历了什么。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若不是大家都认识好些年，布莱斯可能会被打一顿。

“小伙子，你说的那兴许是龙吧。”一位老者捋了捋胡子，睡眼惺忪地喊了一句，“虽然你描述得很像，但我依旧觉得你是在开玩笑，那种动物只有蛮岛还有北方的多克山那里存在，咱们这大陆南边，是不会出现它们的身影的。”他是镇长，传说曾经是帝都的学者，是这个镇子上圣人一般的人物，但至于后来为什么隐退到这边陲之地，就没人知晓了。

“早上看你自己跑去参军，以为你得了癔症，现在看，估计是真的了。”几个好事者都相信镇长这个大学者的，于是就借此嘲讽布莱斯一番。布莱斯却拍着胸脯，反复保证自己的所见所闻没有半句假话，但人们大多以为他疯了，关上门准备继续睡觉，不顾布莱斯抱着孩子，大吼大叫。

这时，右手没戴臂铠的斯达尔失魂落魄地狂奔过来，站在众人目光地焦点，硬生生喘了半晌的气。这次，他的身边只有一个护卫了。他指着南方，手指颤抖，半天才吐出一个字：“龙....龙来了....”斯尔达在军中曾接触过很多帝都来的高级军官，听闻过龙的事情，但在教育极度缺乏的帝国南方，是少有人听闻过龙这个字的。

“龙？！”镇长惊地几近跌倒，“你确定你没看...”镇长转念一想，看到他的样子，知道肯定不会有谎话了。于是急的来回踱步：“龙.....那可真是麻烦了，这个镇子，怎么可能抵御得住龙呢？“

镇子的夜晚非常宁静，丝毫没有龙要出没的迹象。或许夜袭完军营后，便消失在夜幕中了，但它确实出现过，还在燃烧的营帐就是最好的证明。

片刻的宁静后，又有镇民好奇地询问镇长龙到底是什么，“龙....“镇长咚咚咚地上楼，在他的阁楼图书馆，也是这个镇子唯一拥有较现代文明知识的地方。镇长翻出了一张泛黄的画纸，上面模糊地画着一只长着翅膀的蜥蜴般的怪物...拿了一本书，连滚带爬地下了楼，站在自己的门槛上——以往镇子里有大事他都在那宣布。他宣读着：“洛多克280年，帝国建国以来在多克山第一次出现一种会飞的蜥蜴状生物，且能喷射火焰，多国学者探讨后，依照东方另一种生物的学名，称其为‘龙'“他几乎一字一顿，整个镇上的人都严肃地站在原地，几个猎人也拿出了武器，警惕地望着周围。

“洛多克387年，洛克多东渡蛮岛，并发现与多克山相似的物种。但性情较为温顺。”说到这里，镇长停顿了一下，因为一声急促的小孩夜啼声刺破了夜空，片刻后，镇子里又恢复了死寂。“洛多克548年，科学理事会第一次捕捉到活体龙，多克山龙种在被捕捉当时便爆体自尽，蛮岛龙种在一个月之后死亡。届时多克山龙种基本上绝迹。”念完之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镇长正在拿笔记录着——“洛多克732年，龙在南方出现。”

“龙...”布莱斯已然呆滞，孩子已经让他放在房子里睡下了，然而镇上的人却一个个兴奋异常，他们没见过龙，连听都没听过，对这种新生物十分好奇，便互相吹嘘着准备打一头下来，“无知啊....“镇长颓唐地搁下了书本“我年轻的时候....大概四五十年前吧，帝国曾背着科学理事会秘密抓捕过一头龙，结果呢？禁军阵亡一千多人，而那头命硬的龙却拖着残疾的身躯飞走了....这在当年算是机密吧，皇庭下了禁令，知道这事的人二十年不允许离开帝都.....”刚刚跃跃欲试的一群镇民立刻安静下来，禁军是帝国最为精锐的武装力量，当年斯达尔一万多戍边卫队没能解决的事禁军两千来人就解决了，而如今这种东西，的确不是这些镇民们能解决的了的。

“斯达尔将军，你还有多少人活着？”镇长打破了沉默，颤微微地戴上了沾了灰的眼镜。

“多少？...一百多吧....“斯达尔看着身后还在不断跑来的士兵，掰着指头数着，“别想了，挡不住的，不如去帝都面圣，求点援兵。”

斯达尔取下自己唯一的臂铠，扔在地上，转头去镇上的马厩牵马，马夫也没拦着，毕竟现到如今人人自危，巴不得皇帝派来禁军守着。斯达尔牵来几匹马，对着镇长和布莱斯说：“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吧。”镇长一愣，想要摇头，但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跟去了，而布莱斯想去抱孩子，“不用带那小子了。”斯达尔拦住了他，“最近帝国南北走廊的交界处有强盗出没，未必到得了，也未必回得来。况且，你总不能在皇帝面前还带着这个小孩。”

布莱斯一怔，但看到斯达尔的神情，知道自己非去不可了。于是留下了不少口粮，扔在屋里，嘱咐了几句熟识的邻居，拎起锤子，跨上马。斯达尔带上了自己的佩剑，和惊魂未定的护卫，镇长偷偷拿了一张纸，和一块金属圆片，犹豫了一会儿，塞进了怀里。

太阳又升起来，但这次镇子里栅栏紧闭，街上鲜有人迹，地上的锤子和昨天的残兵败将都不见了，而远方焦黑的还在燃烧的草地成了士兵的墓地。

四匹马朝着另一条地平线跑去，布莱斯的余光中，似乎看到什么东西在邦德瑞山脉的主峰上盘旋，他猛地一回头，一道黑影闪过渐行渐远的邦德瑞山脉，消失在了山以南。

“这条路可能不会好走吧。”布莱斯这么想着，加快了他的步伐。的确，帝国南方的路，的确不那么好走，尽管南方都是些多雨且平坦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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