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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谧海云涌 万籁齐鸣(1)
神秘深海。
鱼群翻涌,受圣灵感召的大鱼成百上万地集结着,向海面游动。今天它们将感受从未体验过的炫目阳光,为海底的黑暗世界传去福音。
圣灵着一袭长衣,驾一叶扁舟。他不动声色,以灵魂控制力调度着海底古老的族群。
大鱼长鳍挥舞,翻滚而上,随圣灵向不知名的远方游去。
在海底生活了数百万年的族群,第一次感受到对阳光突如其来的渴望。空气,刺痛着大鱼的腮,肺泡的鼓胀让古老的鱼群难以自持,翻涌,鸣叫。
“广博的大陆,我以圣灵之力许你们去往大陆灵力充沛之地,生活、繁衍,世代流传。”
圣灵为大鱼族群种下灵魂印记,云群鸣叫。此后,大鱼世代子民都将眷恋土地,他们的鳍将进化成手和脚,走上陆地。大鱼将成为大地上全新的种族,人类。
快爬上岸!
呼吸越来越沉重,灌进口鼻中的每一口水都混合着族人的血,腥臭裹挟着恐惧,快要将他拖垮。
大鸟呼啸着盘旋在海面上,凡露头的人都被尖利的喙啄穿脑壳,或被利爪抓烂脖子,海面猩红,不断有族人沉入海底,被鱼群撕扯。
更多的族人还在挣扎着,只有上岸才能活下去!他人群里奋力挣扎,想要呼吸到一口空气,哪怕是血腥的。
为什么要上岸?他们本是海底的主宰,他不知道。每个在海底出生的族人,都在谈论着征服陆地、主宰陆地,从不畏惧陆地上的猛兽和飞鸟,即便一代又一代的父辈们不断在上岸的途中死去,族人也从不畏惧。
“那是圣灵的许诺!没有人能够违背圣灵的意志。明天你们就要出发去陆地,你们要在陆地活着、繁育,拥有自己的土地。”
族中人成年后就要向陆地进发,沿途生育、为陆地搏斗,他出生的地方也并非千百年来的故乡,也只是一个短暂生存的营地。
“儿,活下去。”母亲很快就要再生产,他从未见过父亲,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他唯一想的就是见到陆地。见到那个素未谋面而魂牵梦萦的地方。
此刻,在被夹击的族人中,他下潜入底。在族人的尸首中穿行,沿海底而上。很近了,他已经能够感受到阳光透过海水照亮海底,近海的水草格外肥嫩,甜味,这是深海食物少有的甜味。陆地一定有更多甜美的食物,有日日得见的阳光,有充沛的空气,也许,还有母亲提到过的父亲。
尖锐的鸟鸣越来越多,依稀可见猩红海面上的飞鸟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如游戏般冲向族人。尖锐的爪,翅膀,每只飞鸟都出奇地大,族人快速地隐匿到海底,恐惧却又兴奋。陆地是被死神把守的圣地,致命的诱惑。
阳光渐渐弱了,似乎天黑了,飞鸟的鸣叫也不再密集,胆大的族人准备再次从浅滩登陆。
他在海底默默吃着水草和透明的小虾,他不怕死,但是如果能看到月亮那才死而无憾。他决定去的远些,从覆盖了尖锐礁石的地方上岸。这样,即便不能上到陆地,也能在退潮的礁石上感受陆地的月光。
“会被刺伤,会滑倒的,会流很多很多血。”族人劝慰他,礁石上长满了尖锐的壳,还有湿滑的海藻,许多族人没死在飞鸟的利爪和猛兽的血口下,而是摔伤在礁石滩上,血尽而亡。
“不会的。我可以。”
“我可以。”可以什么?不可以又有什么关系,至少能够看到陆地和月亮。这么美的土地,是谁在那里活着。真想看看。
夜半,月有微光,夜色很温柔,很美,比太阳的温暖更叫人心动。族人们陆续趁着夜色悄悄爬上浅滩,往有树、有巨石的地方爬去,也许能够活下去,也许在日出时分又会被猛兽踏死。他往浅滩的方向悄悄地游去,依稀有族人跟着他。
陆地真好啊,入了夜能看到月亮,凶残的飞鸟也都撤退了。在海底时,从不知什么时候日出,什么时候月上,族人困了睡,饿了食,少有集体安眠的时候。
陆地。
他悄悄爬上了礁石,月亮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他看不清脚下的礁石,上岸前他在身上裹了一些水草,希望不被划伤。湿漉漉地爬着,海风吹过,柔柔地有点凉意,空气真好,冰凉地刺激着肺。
活着真好,在陆地上活着一定更好。他靠在一块平坦的礁石上看着夜空,月半弯,点点星,广袤的夜震荡着他的心。他想对族人说明这悸动,但却不知如何开口,静静地流下泪水,“要是母亲在”,他这样想着。
族人们超过他爬过礁石滩,尖锐划伤身体,鲜血淋漓。
天慢慢亮了,隐隐听得见飞鸟的鸣叫。
他起身快快地跟着爬行而去,身上被划破的伤口渗出血,更深刻地坚定着,要在陆地活下去。
过了礁石滩是一片砂砾,他和族人停下来扎紧足上的水草,要尽量安静地穿过砂砾,天亮前躲进树林里,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这片树林是族人们所知道的唯一据点,听说这里有数不清的大树,地上的草比水草高得多,散发出清香。还有交缠而生的树洞,能够令族人藏身休憩。
天亮了,似乎只是刹那,太阳就升起了。他和族人卧倒在砂砾地上,爬进了草丛中。飞鸟振翅鸣啼,在上空盘旋着飞向海岸。地面震动,走兽奔驰。他和这些族人挺了过来,拥有了在陆地上的第一个清晨。
没有进入新世界的兴奋。
当下最需要的是食物和睡眠,他已经一日一夜未合眼,高度紧绷的神经已经逐渐迟钝。十多名族人分散藏匿在茂密的草丛里,眼下也许是安全的,但猛兽随时可能出现。上了岸的族人极少传回讯息,谁也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
他爬到低矮的树下,嚼噬了一些树叶和充满汁水的果实,苦涩酸臭。没关系,只要能活下去。顾不得别的,身上的血迹已干涸,他盖上野草和树叶,在一块大石后面,昏睡过去。
血腥味的梦,嘈杂不了,始终清晰的是对土地的渴望。
梦里的他,有健壮的双腿,颀长的手臂,奔跑在河边、草丛,追逐着身披麟甲的猛兽。大石块,对,他和身边的族人不断地用坚硬锐利的巨石砸向猛兽,这些壮硕的、驾着四条腿的兽即将要成为他的食物,滋养他和族人饥渴的身体……
“快……快起来,快,跑!”他被族人的惊慌吵醒,身躯疲惫不堪,每一寸肌肉都不属于自己,正当他挣扎坐起的时候,两头三足兽已撕咬着一名族人,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样近距离的厮杀令他震惊,大头三眼的三足兽有极大的口,密密麻麻地长满尖齿,它们不动声色地就靠近了族人,并且一口就能卸下族人的腿。这,比海岸上的长有双翅的大鸟还令人心生恐惧!人,在它们的口里瞬间就能消失得毫无踪迹,像从未活过一样。
震颤如闪电,激起他的欲望,逃!
身边的族人四散逃开,他也不知往哪去,三足兽用两条腿站起来快速奔跑追着人类。
第二章 谧海云涌 万籁齐鸣(2)
慌乱中,他似是随了梦境的指示,沿途抱起巨石掷向三足兽。三足兽虽未被击中,却也慌张地散开了。
“嘎嘎——”三足兽发出极不相称的叫声,跑散了。
幸存的族人向他靠拢过来。
“你,怎么赶跑那要吃我们的怪物的?”
“我抱着这样的大石头扔过去,它们就跑掉了。”他双手比划着向族人解释。“是坚硬的石头,它们怕被石头打中。”
陆地虽然有鲜花有清风,但也有很多落石,猛兽除了互相厮杀,也常受落石、雷电、洪水乃至火山之苦。他和族人才刚刚踏上陆地,太需要有能保护自己的武器了。
“还有很多怪物,陆地,很可怕。”
“我们要在陆地活下去。我看到了很小的动物,只要能打赢一些就能活,只要够吃就好,像在海底时一样。”
“对,还有小动物。”
“我们需要有个地方睡觉,要有武器,能够打败大鸟和猛兽。”
登上陆地后,族人第一次能够短暂地聚在一起讨论生存方法。陆地和海洋,山川和湖泊,到处都有生存和死亡,生存之道,从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和海面上时就已经定好了。
他和族人决定去找一个能依靠的地方。至于在哪里,路上要如何躲避猛兽,谁也不知道。
除了圣灵。
走上陆地是他们的宿命,圣灵要做的就是指引他们找到能够生存的栖息地。
“向着北极星的方向,往河边走,用树枝、用石头、用兽骨,用一切像你们手臂一样能够灵活运用的工具,保护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圣灵始终以灵魂呼应的方式指引着他和族人们,在陆地上,他们绝不是第一批征服者,更不会是最后一批登陆者。
为了躲避猛兽,他和族人学会了在树上睡觉,在低矮的枝杈上互相倚靠着休息,只要不是高耸的宽大乔木,就不会有啄人的大鸟降落,还能短暂地挨过一个夜晚。
陆地上有太多动物,他们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支队伍,数不清遇到了多少猛兽、游蛇,挺过了四个日出,他和族人遇上了奔袭的兽群。
牛群和鹿群沿着山坡狂奔而下,震起一群飞鸟,小兽们四散奔走,牛蹄鹿鸣,让他慌了手脚。兽群虽不为攻击他和族人,但这逃命的架势,显然是受到了强大敌人的攻击,一时间族人们不知该往哪里藏匿。
“嘘,你们听!”涌来的一定是庞然大物,鸣叫声悠长有力,透出食物链顶端的优越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族人们纷纷爬上周围的矮树,用繁密的树枝隐藏自己。
果然出现的是凶悍的猛犸象,冲击力强大,他们聚群,足以干掉奔散不远的鹿群和牛群。族人们曾见过猛犸虐杀其他走兽,也见过猛虎撕扯猛犸,此刻只祈求圣灵能帮他们安然躲过。
矮树太矮小了,族人的身躯早已暴露,所幸猛犸专注于兽群,只有两匹猛犸在经过他们藏身的树时用大长鼻扫荡了树冠。扫荡过的树跌落了三名族人,被跟上来的猛犸轮番踩踏。
“快爬起来……跑开呀……”
“快闪开!”可惜早已来不及。已是万幸,这一支微弱的队伍并未覆灭。猛犸象群跑远后,他们将被踩踏的族人拖到树下,依次排好,早已失去性命的三位族人令活着的人惊悚害怕。只剩下8个人了。谁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有个藏身的窝。绝望的情绪弥漫开来。
“还要往哪里走?只剩我们这几个人。”
“到处都是猛兽,一起上岸的同伴族人也都不见了,一定都是被杀死了。”
“走,不走也只是等死。”他很坚定,他能感受到圣灵的指引,马上就要到了,一定还有人在等着他们,帮助他们。
“我不想走了,我的兄弟躺在了这里,还能去哪里?”
“那么,愿意走的一起走吧,我们要在天黑前找到个能睡一觉的地方,抓两只小兽填饱肚子。”
他扭头往外走,走不一定能活下来,留下却一定会死,猛犸经过了这里有这么大的动静,那些大鸟也许过一会就来了,只有这几个人,一起击杀大鸟也打不过他们。
走,只能走,朝与兽群相反的方向走。
留在原地不走的族人,很难想象在山坡的另一侧,离他们有半天路程的地方,就有先驱的人群在山洞和树梢建成了短期栖息地,艰难但团结地活着。这群人从海滩上经过拼杀,跌跌撞撞地发现了岩洞的存在,日日浴血求得食物,在岩洞和大树上躲避猛兽攻击,迫切需要更多的人共同对抗猛兽。
他带了三个族人从晌午走到黄昏,天快暗了,他们听到了水声。
从礁石滩上岸后,他和族人再也没见过河或湖,也没有喝到过干净的水,眼下就有潺潺的流水在附近,他毫不犹豫地随着水声来到河边,跳进水里。
水很清澈、舒适,从海里来,到陆地上,人终究离不开水,久违的亲切感,让他放松了警惕,在水里畅快地游了起来。
“喂,谁在那里!”
“嗬嗬嗬,你!停下!”
他在浅浅的溪底被尖锐的树枝戳中了肩膀,殷红的血渗进河水。这一次遇到的似乎不是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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