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不圣》免费试读_悦史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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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洧水之畔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看着古老的洧水，想着《诗经》中充满爱与美的诗句，站在洧水边的申犰不禁心中凄苦。

洧水的对岸是秦军的十万精兵强将，这边则是五万临时拼凑而成的乌合之众。充满诗情画意的洧水，却是两军生死搏杀之地。千年前的诗情画意，千年后的杀戮之地，尸骨遍野，河水为赤。轮回，在时光中转换。

秦王因韩国在秦赵战争中背秦结赵而发兵攻韩。秦将内史腾率十万虎狼之师扑向韩国，一路斩关夺将，打到韩国国都新郑的洧水河畔。

看着河对岸的秦军，申犰觉得，这场战争没有悬念，最好的办法是和。和的代价虽高，但至少能保住这五万韩国之师。只不过倒底是战是和，他无权过问。作为将军，他只能在战场上用剑说话。明知打不赢，也要全力去打，这是将的宿命。看着洧水，他觉得自己就像这洧河之水，就算碎了，也要义无返顾地拍向岸边的岩石。

洧水南岸，韩国都城新郑。朝中两派正激烈地争论。大多数朝臣极力主张降秦，他们认为，秦王贪婪，此次发兵应和之前一样，为了土地和人口，只要韩王愿意奉上一块地，满足秦王的胃口，战争自然平息。这是最好的解救方案。

另有一些人主张赶紧前往赵国求救，并把原先奉给秦国的土地献给赵国。只要赵国的李牧大将能率兵前来，秦兵畏惧，必会自行撤走。

只有丞相张平主战。他的理由是：韩国是礼仪之邦，秦国乃西陲蛮夷之地。衣冠之族身蛮夷投降，是小人之行，辱没祖宗。况且，韩国前有申犰的五万精兵，后有新郑的几十万百姓为基。只要大王坚定抗秦之志，鼓将士之志，依托洧水之险，自可挡住秦兵的脚步。秦兵远道而来，粮道长远，利在速战。坚持两月，秦兵必会因粮少兵饥而去。韩国危机自然解除。而如果现在不战而降，那是自取灭亡。

“总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战，青史留名。降，身死国灭。”张平对韩王讲滔滔陈词。

韩王名成，自小在宫中长大，未经世事。他最烦的就是处理国事，最开心的就是与自己的奶娘情人打情骂俏。对于张平，他有种师傅般的情感和父亲般的畏惧。自打有记忆起，他就见他笑过。

“大王，想想先祖们，筚路蓝缕，挣下这万世基业。如果毁在我们手里，有何颜面见各位列祖列宗啊？”张平说得激动之处，几乎要上前牵韩王的手。

“大胆，朝堂之上，不可对君王无礼。”另一位大臣大声说道。

张平一愣，只好退下。

韩王见此，说一句：“张丞相也是为国焦虑，无妨。”说完，他看看了殿下群臣，说：“各位爱卿，对于退秦还有何高见？”

此时，殿下各臣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是好。见此，韩王成借机说道：“既然各位也拿不出个主意，那今日就到此吧。明日再议。”说完，他抛下众臣，自顾自的走向自己的寝宫。

与韩国朝臣是战是和举棋不定时，秦将内史腾却信心满满地提出，日落之前，拿下韩国国都新郑，生擒获韩王成。秦军大营中有一位自称是墨道传人的尹文钜子，作为随军的参谋，他帮秦军设计了各类渡河与攻城器械，共有八种，用于综观全局的望云楼；用于攻城的木幔、尖头木驴、撞车、云梯车；用于渡河壕桥、沟车、浮桥。他还改进了秦军的箭弩，一次能发射数十支箭，箭能疾速飞过洧水，到达韩军大营之中，有了它，韩国的大营可以说无一处是安全之所。

内史腾对这些攻城掠地的利器十分满意，正是这些攻城利器，让他有了在日落之前渡过洧水，攻下韩国新郑的底气。他对尹文钜子称赞道：“先生的机刮之术，真可谓是巧夺天工，鬼神莫测。有了这些攻城之器，本将在挥手之间就可让韩国灭亡。”

尹文钜子却道：“将军过誉了。所谓善战者，少杀为上。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上善。机刮之术，终是以技取用，等而下之。本不耻于献丑。只是，秦王一统天下，止天下之战，这才是至上的大道。以大道之义行机括之术，此之谓大仁大义。”

内史滕听后，大为赞赏，他赶紧说道：“先生放心，我秦军为一统宇内而发兵，绝不会滥杀无辜。”停了一会儿，他又说：“午时过后，我会下令渡河攻城，同时发一劝降书至韩王，若韩国愿降，我军保证不杀一人；如果韩王不降，我便杀其军，慑其臣，打到他愿降为止。”

听到这话，尹文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阳悄悄地划过南杆。酷热的阳光开始斜照在洧水之上时，强劲的西北风把秦军进攻的号角吹得震天响。

伴随而来的，是秦军进攻的呐喊声、击鼓声、马啼声混杂地一起。秦军进攻，往往先要射箭示威，几千个箭弩一次射出数以万计的箭，如箭雨般落在申犰的大营之内。

很多躲闪不及的士兵当即被钉死在地上，垂死的惨叫与半死的痛苦声混在风中，老远就能听到“啊啊”的声音此起彼伏。韩国的士兵看着，一波又一波的箭雨，感觉它们如收割生命的地狱使者，每一波都会带走一大批生命。

箭雨持续下了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内，申犰竟龟缩在营帐内躲避秦军弩箭的攻击，没有组织有效的抵抗，更没有加强洧水河面的防御。致使秦轻易把用壕桥和沟车在洧水上架起三座浮桥。等到申犰得到这一消息时，秦军已势不可挡的涌入洧水南岸，他们高举铜剑，嗷嗷地乱叫着，像打了鸡血一般，冲入申犰的阵营，乱砍乱杀，只见一排排的人头如滚圆的西瓜一样，在地上乱窜乱滚。而后面的秦军则生怕错过一场屠戮盛宴，挥着剑鬼叫着继续冲来。申犰的士兵本就是临时招募者多，很多人连鸡都没杀过，陡然面对这种阵面，不是吓得尿裤子，就是抱头鼠窜，如鸟兽散。很快，申犰的五万大军便败走三十里。中犰自己也化装成一个女人的模样，随着逃跑的士卒，奔向韩国国都新郑。

进攻如此顺利，韩军如此不堪，这让内史滕将军大感意外。他在觉得，韩军已不足为惧。他下令秦军把韩国国都新郑三面合围。同时，派使者持一劝降书入城，劝降书只写一句话：“降，全城可活；战，片甲不留。”

第二章 大人之孝

韩王成连夜召集满朝文武商议。

看着城外满满的攻城器械和密密麻麻的秦军，刚从奶娘情人小姬的肚皮上匆忙下来的韩王成只问一个问题：“投降后，秦国会如何对待寡人和小姬。”

张平此时猛地一下站起，他凛冽地对韩王说：“大王，他人都可降秦，唯你大王不可降。他人降秦，还可食秦国俸禄，最不济还能保命安家。大王降秦，秦王将无上安放大王。到时，只怕你的小姬将成他人的承欢之物。”

韩王成一听，吓得脸色发白。

这时，一个声音大声说道：“大王放心，内史滕将军以性命担保，只要大王肯降，让城撤军，大王依然可得荣华富贵，美人美衣美食，照旧不误。”

众人看去，说话的是申犰，一个在两个时辰内断送掉五万韩军的韩国大将，。

张平看着他，一脸的怒气与耻笑。这个自栩为清流的人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居然还有脸来朝堂上劝大王投降。真是无耻之极。他大声叱责道：“申将军，你为武将，本当血性蓬勃，为国杀敌，宁死不屈。你却来朝堂劝降韩王，难道你的胆气被秦军的箭都射没了吗？”

申犰听到此话，却一点也不生气。而是“哈哈”大笑一声，对张平道：“张丞相，我现在已不是韩国大将军，我是内史滕将军的前锋。此番前来，是配合使者大人来劝降韩王的。”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这个申犰竟背韩投秦。

张平听此气冲汉宵，他大声叫道：“殿内侍卫何在，把这个背主投敌的奸人抓起来乱刀砍死。”

“慢着！”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却是韩王的声音。

“大王，这等无耻之徒，不杀不足以震视听。”张平大声说道。

“张爱卿，本王自有主张。”说完，韩王成不顾张平的一脸怒气，他对申犰问道：“你说内史滕将军可保我和小姬性命？”

申犰赶紧双手作揖，对韩王道：“绝无半句虚言。大王和你的家眷，可得食千户，并且宗庙祭祀永不断香火。”

听到这后，韩王脸色缓和，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张平一看，大叫道：“大王，不可听信这小人之言，他是误国误君呐！”

“张丞相，你的忠义气节才是误国误君。”这时一个主和派的官员站出来说道：“秦军的使者送上的书信上说得很明白，降，全城可活，战，片甲不留。眼下，新郑城里，已无可战之军。秦军攻下城池，打进王殿，怕是分分钟的事。誓死不降救不了韩国，只会把全城百姓和大王性命全都搭上。你的忠义气节难道能退秦兵，能保百生与大王的性命吗？”

张平听此，眼睛一瞪，大叫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死则死而，怕什么！”

韩王此时，大叫道：“好了！张丞相，本王已知你忠义，但韩国外无救兵，内无可战之人。徒手搏虎，愚人之行。我看，既然投降能免去全城之灾，我们就不要把牺牲全城百姓的性命了吧。礼部各官，准备好玉玺和白布，明日一早，本王率各大臣出城降秦。”

“大王英明！”朝臣们高声欢呼。

只有张平大叫道：“大王，不能降！不能降啊！”

他的话如夏日的蝉鸣，声响却没有人理会。

第二天，韩王全身白衣稿素，手捧玉玺，带着后宫与文武百官在新郑城门等待内史滕。内史滕骑着高头大马，率领一众将领，接受了韩王的投降。同时秦王的命令：“韩王与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举家迁往咸阳。韩王受封为乐公，食千户。韩地置颍川郡，归入大秦之地。”

随后，军乐奏响，秦军受降仪式结束。

张平没有去参加对秦军的投降仪式。他自昨天回到丞相府后，就米粒未进，一口水不喝。他披头散发，全无衣冠，他默默地跪在家族的祖宗牌位前。只有一个服侍了他近四十看的老仆，片刻不离地守在他的身边。当新郑城门外，韩王举国投降的消息传到屋内。他不禁失声痛哭。

他对着张家的祖先牌位不停地念到：“百年变局，无力回天。无颜先祖，只能成仁。”

屋外，他的两个儿子，张良与他的弟弟跪在门外。苦苦恳求父亲开门，他们想见父亲。只是一天一夜过去了，张平的房门依然紧闭。

这时，那老仆人推门，对张良两兄弟说：“相爷叫两位公子进屋。”

张良听后，对老仆人道了声谢。携手弟弟进了屋。当他看到父亲的样子后，大吃一惊，平日里衣正冠齐的父亲，此刻篷头垢面，披头散发，形容枯槁。

“父亲，非常时期，当爱惜自己，自重身体。”张良凄楚地说道。

张平看着眼前的两儿子。叫张良上前，握着他的手，问道：“何为孝？”

张良不敢直视，他低头道：“生时事奉，诚信实意；死后厚葬，披麻坟前。此为人子之孝。”

“这是小人之孝。孝，有事亲，忠君，立身。小人之孝，事亲；中人之孝，忠君；大人之孝，立身。立身者，名扬于后世，以显父母。”张平看着张良，低沉的声音继续说：“我一生，仅能为中人。张家世代相韩，今韩为秦所灭，君臣乞降，势己不可为。古代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不作周人。今日我韩国不存。身为人臣，我自当为国尽忠。如此，方不辱没先人。你们是张家后人，如有孝心，父亲希望你们能光复韩国，如此，为父便能含笑九泉。”说完，他看着张良两兄弟，期待着他们回话。

父亲的话，让张良心中大骇，父亲以孝为名，要他肩负起复兴韩国之任，真可谓任重而道远，而最让他担心的是，父亲要为国尽忠，这是要殉国吗？他赶紧拉弟弟的手，对父亲说：“父亲，你为韩王尽忠职守四十年，为人臣，已达极致。现在，是韩王自己丢弃祖宗之业，与您何干。您的妻儿还在，可不能为着一个愚忠和所谓的名节而舍身成仁啊。”

张平叹了口气，十分留恋地看了看他们，对他们说：“你们的意思我已知道。你们先去吧，叫你们的母亲来。我有话对她说。”

“父亲！”张良大声叫道。

“去吧”

张良两兄弟退下。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冠束的老妇人张氏，一步一声地进了张平的屋里。

他（她）们的对话很简短。

张平：“国将亡，我欲殉国。你作何打算。”

张氏说：“我是夫君之人，生死追随夫君。”

说完，两人相拥而泣。随后，张氏为张平穿上平时的朝服，束发冠带。两人相对对看一眼后，在祖宗的牌位之前，用两条白绫上吊而死。一代忠良，国亡而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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