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谕明昭之昭仙廷记》：楔子 恩仇不尽月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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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恩仇不尽月明楼

冷风锥骨，一柄青柳剑方出剑鞘，一枚五环禅杖沉重的扑在了少女的剑刃上，青光霍霍，少女踉跄止步。但见那手持五环禅杖的是名少林寺老者，雪眉拂面，须髯如戟。少女紧锁轻眉，冷声道“还请大师让步，许我报杀母之仇。”

此时翠香阁外枫叶泛滥。那名方丈罢手，禅杖砸向地面，落叶飞溅，五环铿锵震耳，他双掌闭合，慈目微微，“十年虽苍茫，恩仇却旦夕。执念太重会教你走入心魔。”方丈言毕，少女颤颤巍巍后退数十步，忽觉一股寒气汹涌，身子发软，不禁颤栗。自知与那和尚实力悬殊，瞪了眼一旁的中年男子，他凌乱散发，破旧衣衫，不见眉目，切齿说道“哼，人们都说少林是武林之尊，这人杀了我娘亲，你却三番五次跟我这女子过不去，就不怕被耻笑！”

老方丈笑意绵绵，那日正当十五，翠香阁外丹桂飘香，满阁楼上下的人围观，议论不止。他捋了捋白须，见那少女面色苍白，轻叹气一口，“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少女不知所云，又一时无可奈何狠的直咬嘴唇。正当此时，只闻北面百米远处传来一阵讥笑，“你这个老和尚只会欺负一个年蔻闺女，功夫平平，忘了你师祖怎么死的了吗？”众人举目朝北张望而去，却不得见那人踪影。

老方丈暗自言语。那人年有七十，声音哑瑟，内功颇为深厚，一时间说的话匪夷所思。半晌，面对那少女道“阿弥陀佛，一切恩怨终会尘埃落定，如今老朽年事已高，待我圆寂后你方可来“慧清寺”为你母亲报仇。老朽法号太虚。”

她眼眉一压，赶忙上前言语，话音未出，只见那怀远方丈提着禅杖拎起中年男人的右臂剑步飞去，随着那声音消失在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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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五年后八月深秋。

翠香阁。

月凉酒温，但闻“翠香阁”内歌舞琵琶声笙笙入耳，侍女载歌载舞，富丽堂皇。正堂望去，只见一位红衣赏女子随乐而舞，“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那女子秋水明眸，肤若冰霜，朱唇嵌之，堪比当年杨贵妃之容貌。琴声渐近渐远，指力柔韧有余，箫声伴奏的确是刚强力劲，曲子堪称的上天下无双。

要说这“翠香阁“乃江南第一阁本不为过，坐镇临安府外以东六十三坊，沿路而去百米之路。不论习武之者，文人雅士，达官贵人或是民间百姓。阁楼三层，画栋飞甍，阁台八面玲珑，修建的那是美轮美奂。进了正堂，两尊盘龙金柱，南北间距过丈，虎纹地毯，正乃江湖豪杰春香之地。

此外，忽听得东堂三层西排处一名十七八岁的小僧人自言自语唤道“好曲，好曲，只可惜带了些许娇柔之气，曲词有埋怨之意，叫人身心不快。”那小僧桌上单有半尺之多的桂花酒壶，与一尊精致的铜杯，身着僧衣陈旧，耳上环有翡翠耳饰，体态单薄，并无一点醒目之处。

身旁一青年听罢朗声笑道“你这小和尚蛮有意思，几杯桂花酒喝的面红耳赤，胡言乱语。放着美人不看却有心评说名曲，你可知这首曲子的来历？”

小僧朝这青年端详去，清眉炯目，杏脸桃腮，长得颇是秀气，便斟酌片刻道“这先秦有「高山流水」之乐，汉魏有「广陵散」之曲，说到大唐，必然少不了「南诏奉圣」，这首确实耳际陌生，兄台有何指教？”

那青年面色一些怔忡，不料这和尚竟是读书人。一杯酒下，说道“这曲目名为「霓裳羽衣曲」，曲调庄重典雅，彼伏有致，它曾在太清宫为拜祭「老子」时演奏，也是当年玄宗皇帝赏给道士所创作，却有部分内容失传于世，后落为江湖人手中，又得姜夔作词。你区区一个小和尚，竟然也通音律。”

小僧听罢脑袋摇晃，微笑着问道“阁下精通音律，你可知那玄宗老儿为何作此曲送与那毛毯子的道士？”

青年探了探身子欣然道“哦？这个我倒是没听过，难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只因当年有一位自称老子的修道人悟出长寿之道，虽满言不堪却得玄宗老儿欣赏，而少林的和尚各个都光秃秃的脑袋，满嘴正经却办不成一件痛快之事！”

青年心中一乐，一口酒当即顺下，却作一脸漠然道“你这和尚好不正经，哪有自家人嘲笑自家人的理。不过这十年以来，什么道家飞绥子，什么佛家万师祖。江湖上又有古圣，昭仙廷等帮派，好不热闹啊。”

提及万师祖，小和尚不禁一脸呆滞，百年前这位宗师授业少林，佛法武学当万人之上，助天下人之苦难，于恶者悯怜教化。但当年不知何故与道门之尊发生争执，道家不年后隐匿江湖，行踪亦是淡出人世。小和尚不曾想他竟然说得出万师祖名号，可见这青年来头不小。但说起这「昭仙廷」或「古圣帮」，一派女门，一派男门，还是叫人寻味。

“我不是贬低那道渊冢，也并非嘲讽咱自家门，更管不得来武林门众，”小和尚欲言又止，笑指着那青年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见眼前这小僧衣着异常简陋，性情大大咧咧毫不避讳，满面春风，言行更有读书人学问。难得和尚讨人喜欢，拱着手说道，“我叫于三会，小师傅什么法号？”

小僧捏下巴念叨着“三会”二字，又端详着他的轻眉，“你性格有趣，这名字起的也有趣！我叫朱羽瞳…不对不对，忘记的忘，尘土的尘。”

于三会噗嗤一声，下巴自然扬起笑道“这法号是哪个老和尚给你起的，跟你这性格可半点不符噢，什么忘尘，干脆叫个「归尘」得了。”

“说尽玩笑话，就算不忘咱也不能归吧…”忘尘叹口气，晃晃酒杯，黄澄澄的酒泛起酒纹，一股清香四溢，他探鼻一吸，抬首而下，“「忘自心归，勿念埃尘」，说起来这法号还是我自己起的…”

这忘尘自小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朝中做官，身缠万贯，朝廷内勾心斗角，混乱之至，却不料五年前家门不幸，逼到家破人亡，被弃于乱世之中，而他自那时起被托付少林之中。

“忘自心归，勿念埃尘”那和尚眉间透过一抹寒意，不觉失兴。

“我本望鼓腹含哺，至少安得一生太平，哪承想世间桑变...如今流落佛港，心中仇恨却终不能忘...”

于三会听罢心头酸苦，一口怨道“你这和尚，刚和你聊的畅快，这话一出，搞得我心里跟着你难受。”

忘尘登时自觉不合时宜，一把撩起破烂的僧袖朝眼睛一抹，打趣道“嘿嘿嘿…你说咱俩大老爷们儿的，喝点酒伤感无妨，倒是叫别人看作了姑娘们。”

说罢又朝于三会看去，面青耳赤，双眸俨如珍珠，微有蕴藉之色，出落得这一副俊秀模样，比起自己倒更像是一名女子。

正出神间，忽见一男子轻功踏入正厅处，如行云流水，一臂环抱住那国色天香的红衣舞女，飞向挂着彩带的梁顶之上。

那男子年龄同忘尘、于三会二人相仿，眼睛深邃，轮廓清晰，满面无耻之笑。一身蓝缎锦衣，容貌稍稍算得上英俊。那被环抱的舞女却似乎并无恐惧惊讶之相。但见他环顾了一遍四周诧异的客众，黑色的布靴轻轻一点，犹如一片酝着红色的云彩，展眼间翠香阁内遍再不见那二人身影。

第一章 玉尺寒臂双金镯

寒江只舟归棹晚，粉黛窄袖薄衫，月貌花容晚香暗，何处觅芳兰。檐砾雨潺潺，缱绻自君怀。笼烛盏盏，烽火冉冉，桥亭柳江岸。

月明风紧，

夜色茫茫之中，繁繁残叶归落尘土。话说江南第一「翠香阁」上楼忽地腾出一位身着蓝缎锦衣的少年，姓南单名柯，年龄十七上下。体态轻盈，踏风踏叶，行得一身出类拔萃的好轻功。他怀里抱着位红裳凤蝶之女，那女子神色不浮不躁，手指轻抚着少年锦衣胸前刺绣的“仙”字图样，与几处丹鹤刺绣。

出了翠香阁是临安府百里外‘咏枫林’，东接迎府镇，正值深秋，景色亦然宜人。那女子容貌媚人，腕上环着一枚简单的金镯，形色动人，声色脆若银铃，“公子，这是要抱着妾身哪里去。”

南柯亦是从未如此接近这般佳人。

“像你这样绝色美人，置于那红尘酒栈真是可惜至极了，”说罢，凑脸向那女子饱满的朱唇上轻轻一嗅。她皓齿相翳，秀色欲滴，内心不觉一阵翻滚，他勾着她尖尖的下巴，“不如与我归隐山中，生儿育女，享尽人生岂不快活！”

“哦？你就不怕妾身是个老婆子吗？”女子光滑的双臂温柔的环住了少年的脖颈，脸轻轻的向前探了探。

月光淅淅碎碎洒在那女子雪一般的皮肤上，她熠熠的双眸有力的吸引着眼前注视着她的少年。

“凭姑娘这容貌，即便是百岁，小弟也是坚定不移。”南柯指着苍穹言誓。

“可你这般年轻便想着抱着美人归隐，真不怕你那残暴的师傅要了你小命。”那女子笑意霏霏，唇齿中吐出一抹清香，宛若深秋的洛神。

南柯蓦地脑袋一重，‘师傅’二字有如见凶神恶煞，险些脱手，他漏出尴尬的笑脸，“原…原来前辈是家师的朋友，但凭您日月可鉴的姿色，真是我一个妹妹，叫外人见了也会信以为真哩！”

那女子用两指点住了少年的嘴唇，“你叫南柯是吧，轻功能媲美上你师傅了。小时候就觉你是个坏痞子。长大果然是个风流浪子。”她瞧见南柯不知所措的表情，笑咯咯的调侃道，“我可是你的师伯呢！”

这下可惨透了，若是让师傅知道还有几日可活。他收了收腿上的功夫，浑身冒着冷汗，缓缓坠到地上，又躬身将女子送下，月光下浅浅行礼。

“师…师伯啊，你这么年轻貌美的，这样的称呼太不适宜了！不如我叫你仙女吧，嘿嘿，您跳舞的样子…可真是赛过仙女…”

红裳女子笑道，“油嘴滑舌的臭小子，真不知你那师傅若是看见我同她的爱徒这般亲密，会不会杀了我。”

“我师傅脾气坏了点，可是个大好人！她既不会杀师伯你，也…也不惜要我小命吧…”说罢南柯的神色又有些沮丧。

那女子瞧他一副可怜模样，起了怜爱之色，“现如今我跟她没任何瓜葛，是不会说你坏话的！不过你的出现到让我想起当年，你师傅她从小性情暴怒，任何人都拿她不下，可叫我吃了不少苦头呢。”

南柯嘴里碎碎念，“…用屁股都能想得到吧，若是真有个神仙大人能拿得住她…反倒是件稀罕事…”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傅还真从未跟自己提及过她的种种，更没见过她任何一个朋友。

“有一次我身负重伤，师姐就是那样抱着我，在很高的地方，飞了很远…”师伯似乎陷入了过去。

她当真匪夷，她的轻功虽不及自己，却从中可见修为深厚，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而她的性格同师傅有天壤之差，就凭师傅那暴烈的性格，能受得了的已是不易，而这样两位师姐妹究竟会有怎样有趣的过往。

“柯，带我去见她吧。”一盏茶时，那红衣裳的女子微笑的张了口。

二人一径行去，南柯又似乎有不言而喻的感觉，他平日里都是有话直说的人，现下却不敢妄自张口。

………

时近亥时，夜鹭鸣脆，有水涧溪流声，花香随来。往西南不远处一座燃着灯笼的四方庭院，简陋且有风雅，更是被月光照射的通明。

行至跟前，花香愈浓，忽闻一缕琴音，同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逾墙而来，

“师妹，多年不见姿色不减当年，但你这轻功都比不上我这徒儿了，功夫只怕也会逊色，不如你拜他为师也学个一招半式？”

说话人必是师傅无疑。

南柯发觉师傅高深莫测的内功从腹中逼来的声音与指力，她的内功如今已发挥到极致，南柯还从未见过能在内功上比得过师傅的人。

师傅名唤闾丘湘，臂上戴着与红衣裳女子腕上一样的手镯。

他下意识偷瞄一眼旁侧的女子，默不作声随着自己行进了庭院，过了月门，檐壁的木匾上同刻有“仙”字图样，院墙四周都齐齐整整陈设着花架，花期未过，晚香茂盛。

红裳女子周旁一观，脸上安之若素的表情从未变过，“师姐到过的地方果然琴花盛开。柯青出于蓝自然叫人佩服，但妾身可不承望与师姐这般潇洒，无故背弃师门。”

此时着院子当中，一座凉亭下的石桌前，闾丘湘正用手指按稳了琴弦，灯笼里的烛火微微的摇曳，庭外萧萧瑟瑟，她异常平静的讯问道，“师傅她…可还好？”

“跟你没有关系吧。”红裳女子一脸漠然，说道，“你一走这么多年哪会在乎师傅她老人家。”

南柯感到惊异，早年前在真州天宁寺内相识一名戴着面纱的高人，她轻功卓越，身手非凡，在江湖上绝对算是高人。那人便是自己的师傅闾丘湘。但虽如此，南柯的拜师之路却是被逼无奈，她生性冷漠，不可向迩，生气起来非打即骂。不外时当今日，自己习得的功夫还是略有小成，在真州地界当然小有名气，女女皆知。

“我说二位前辈…既然仙女的师傅和师傅的师傅是同一个师傅，那她该不会也是个大美女的吧。”南柯搔着脑袋一阵俏皮，想打破此间尴尬，但觉一枚坚硬的花种从闾丘湘手中掷来，痛击肩口，疼的他哎呦哎呦的叫唤。

“仙女？是谁允许你这样称唤她的，臭小子不想活命了。”闾丘湘冷怒道，“你师傅我可是比她美上千倍！”

“呦，师姐竟连自己徒儿的醋都吃，”红衣裳女子乐道，“还有你这小东西，张口美人闭口美人，这风流的性格跟你师父可不分伯仲。不然她怎会留的狼才做徒弟呢？”

师傅口中叱出一个“你”字，木琴乱音一颤，不过其然，起身便要扑上去生吞了她一般。

红裳女子却对逼来凌厉的攻势坦然自若，“我可打不过你，你既然有事求我，所以这气你还是朝你这乖徒儿身上使吧。”

南柯偷偷的瞄着她两，又是害羞又是无奈，又大气不敢出。他虽少见师傅容貌，那张冰冷无双的面容却时时印在他心里，可师傅虽然貌美，却经常毒打自己，日久后美貌一词也慢慢消失殆尽。

心中感慨之间，又闻师傅沉声静气对红裳女子道，“哼你也不过尔尔，虽然名在师门，自己却做起了江湖生意，「翠香阁」，这些年名气可是大的很呐，怕是也顾不得那老太婆了吧。”

南柯大惊，原来姑姑是翠香阁掌柜！

如今的翠香阁乃是江湖人杰往来之所，坐落在临安府百里之间，风景环伺，短短几年的经营便有江南第一阁之称，更传言有亲授朝廷庇护，在地方举足轻重。她果然同师傅一样非同常人。

果然她们是同一类人。

“妾身的事不劳你置喙，你若无事妹妹我便告辞了。”红裳女子转身欲离。

“等等！”闾丘湘坐回石凳，抚琴中韵着一抹恨意，“此番叫徒儿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何人？”女子面色黯然，似乎已经料到。

“此人姓王，名渊。”

姑姑顿了半晌，“妾身凭甚帮你？”

“妹妹可真是好记性呐。十年前，在你翠香阁门前被一个老和尚掳走的那个男人，他与我师尊可是不共戴天。为救你性命害我瞎了双眼，从此暗无天日，可师父至今都不知道我是一个瞎子！难道你不是欠我良多？”

十年前？那时侯我才六七岁，应该还在天宁寺的河畔捉泥鳅，师傅、姑姑，这两位神仙姐姐究竟多大岁数了？我一直把你们当姐姐看待的！不要在一个孩子耳边总提打呀杀呀的行吗？我害怕啊！王珂微微一笑却不敢言。

原来师傅的眼睛是因为姑姑瞎的。

红裳女子意味深长的举目，顿了半晌，“呵呵呵…也罢，原来你安置到离我不远处，其实早有预谋。”

“哼，你我心知肚明，所有事情与王渊脱不了干系，叫你帮我杀了那人，也同样是帮了你。”闾丘湘像是口蜜腹剑，“妹妹如今纵横江湖，何人不惧？这件事定难不了你，姐姐我静候佳音。”

王珂感觉得到姑姑口中叹吐的寒气，正如当年自己偷看到师傅的容貌被揍的鼻青脸肿口吐白沫般的苦楚。

清风煞爽，

她红袖一挥转身就要离去之时，但闻师傅凌厉一言“事情未完之前把这小子也一并带走，江湖路上师妹也不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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