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迷途》——九州夜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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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北上的面包车

2001年冬天，一辆长安六坐面包车行驶在偏僻的国道上。车上有八个乘客，却不显得拥挤：其中四个都是孩子，两男两女坐在中排，后座坐着两位阿姨。

大一点的女孩哼着儿歌，轻轻拍打着怀中的男孩哄他睡觉，脸上写满了宠溺。男孩叫浩浩，他有三岁大。身旁的女孩叫舒雅已近七岁了，很是文静，一直搂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小旭，像是在取暖，也像是在获取安慰。怀中的浩浩，拱了拱身子，仰起头看着女孩小声的说：姐姐我饿。身旁的两个小孩，也扭着头望向了女孩。女孩从军大衣里兜里掏出一个冒着白气的馒头分，轻轻的掰开一半，小心的分给了三个孩子，又把另一半用塑料袋裹起来，放进了军大衣的里兜。看着他们吃完，给他们递上塑料瓶装的已经暖热的冷水。她接过怀中男孩送回来的空瓶，放在了身边，挪挪身子，替三个孩子压好军大衣的衣角，回身望了望挤在后座的两位阿姨，转过头，闭上了眼，慢慢的睡着了。

女孩叫萌萌，这是妈妈给她起的名字，意为发芽发生之意。可此刻她却要去陌生的地方，或许有一个陌生的的家。这是她那离世的母亲所看不到的，也是那被赌博抓住心神的父亲无所谓知不知道的，最可笑的是坐在驾驶副座上的还是他的舅舅。萌萌不知道舅舅为什么走上这条路，她的印象舅舅一直是她最为崇拜的人，舅舅是军人，舅舅的军装照片或许此刻还粘贴在自己床头的抄歌本里。舅舅退伍后，进了单位，身边的人很是羡慕，那是正经的铁饭碗。

萌萌清晰地记得那天，下着雨，父亲把她带给一个瘦矮的陌生男人，不久之后她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她看到了舅舅。萌萌的内心是欢喜的，她知道她被父亲卖了，她扑向舅舅的怀里，她以为舅舅是来接她的。舅舅脸上写满了愤怒，看了看他身边那个瘦矮的男人，放下萌萌去了后堂。一阵争吵之后，舅舅慢慢的有些坡脚的出来了，抱起萌萌放上了这辆面包车。萌萌看到了舅舅的牙出血了眼睛很红得吓人，吓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车上陆续被装上了六个人。

车子停下来了，萌萌也从回忆中醒了过来，身上几旁边的孩子也醒了，是啊太冷了怎么能睡得着。萌萌知道，这是要停车解手，她在等待着舅舅的命令。舅舅走过来拉开了车门，萌萌抱起怀中的男孩，舅舅拉着另外两个大一点的孩子下了车。瘦矮的男人的骂声便起来了：“快起来！去尿了！”，后座的两个阿姨疯一样的窜出车跟着瘦矮的男人去了树林里。

萌萌把浩浩交给舅舅，她已经十五岁了早已知道了害羞。走进路边的杨树林，萌萌知道她是可以逃走的，舅舅也不会去追她，但她能逃到哪里去呢？找了片积雪覆盖的少的草地，看看四周，便摸索着解开军大衣。萌萌解完手回来，舅舅已经把三个孩子给安置上了车。看着舅舅在车边抽烟萌萌知道舅舅有事要告诉她，慢慢的走了过去。“今晚就到了！”舅舅像是在自言自语，只不过他一直看着萌萌，“你要坚强，要勇敢，舅舅没用，你爸该死。”舅舅说完便上了车，萌萌也跟着上了车。

“姐姐”，舒雅小声的叫着，一边把嘴上的馒头屑用舌头卷进嘴里，一边把塑料袋递给萌萌“叔叔给的。”萌萌知道这是舅舅给的，接过来把里边的火腿肠分给三个孩子吃，三个孩子欢喜的很快边吃完了。不一会瘦矮的男人带着两个脸红彤彤的阿姨变回来了，关上车门，人多了车里也暖和了起来。舅舅掐灭烟丢出车外，看看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又看着前方被雪堆砌的雪白的道路说：“找个镇子买点吃的，加点油，争取天亮之前赶到。”。瘦矮男人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后座的四个孩子说：“前边有个村子，很快就到。”。

发动机响了起来，车子在雪白的马路上留下崭新的印痕。后座的两位阿姨，悄悄地送过来几块面包放在萌萌绿色的军大衣边上。阿姨们的面包一定是那瘦矮的男子给的，早两天她们还哭闹着，连带着萌萌身边的三个孩子都跟着哭闹，现在却逆来顺受了，或许是没了眼泪了吧。一股面包的气味笼罩了整个车厢，浩浩睁开了眯着的眼睛。舒雅抬头望着萌萌，萌萌轻轻地点头，舒雅快速的拿起那块面包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四份，给浩浩和小旭两块最大的，给萌萌递过来一份略大的，萌萌笑着掰开一小半送到嘴里把剩下的又给了舒雅。看着舒雅萌萌很是喜欢，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啊，她或许有好的家庭，因为只有这样的家庭才会有这么好的家教，只有这样的家庭才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只是这么好的家庭为何没有照顾好一个孩子呢？

第二章新家

天渐渐黑了，可天地间的景物在月光与雪的合作之下显得还是那么清晰，光秃秃的树杈，没有一丝丝的风声，显得格外的安静，唯有面包车行驶过的发动机的声音。

在距离面包车不到两百公里的大方有一个村庄，叫冯庄。村口的戏台后面是冯庄最为奢华和古老的宅子，宅子里亮着黄黄的白炽灯。冯家老大冯德旺吧嗒吧嗒的抽着他的烟，冯家老二冯有才坐在椅子上抱着手中的暖壶不时地滋溜一口壶中的茶水。

冯有才的手不时地敲着暖壶的壶壁，看着中堂上挂的猛虎下山图说：“哥，男孩要最小的那个，女孩要那个最大的吧，女孩长大了就嫁给冯云。”冯德旺抬起头看看这个让他头疼的弟弟想了一会回复道“这样也好，不过要看到人再做决定。”“哥，冯云是你亲生儿子吗？”冯有才转过头直盯盯的看着冯德旺。冯德旺心头一悸，盯着冯有才，抬起手吧嗒了口烟道：“是的！”冯有才嘿嘿地笑道：“那就好。”冯德旺盯着冯有才又抽了口烟说：“你去通知冯旺﹑冯通，一会就到了让他们来接人，带好钱。”

冯有才刚走出院门，就听到冯德旺的怒吼和茶碗破碎的声音，打开手电哼着小曲在雪地里漫步着。厅堂内，走出一位颇为俊俏的少妇，走到门外拿起扫把铲子进了屋，不一会地面又干净如初，只是多了一片湿痕。少妇扶着冯德旺的背部，从上到下慢慢的给他顺气，轻轻的说到“德旺，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哥的罪孽我来还。”。冯德旺抬起头看着自己媳妇的脸，有种想抽上去的冲动。忽然听到一阵发动机的响声，推开自己这位年轻的婆娘，边走边说道：“把老二媳妇和冯云叫起来在大厅等着。”

冯德旺走到戏台边上，车已停了下来。矮瘦男子打开车门走了过去说：“老哥，两男两女，都带来了，你看一下。”冯德旺迎着刚刚泛亮的天光，确定了一下，转身问道：“后座是？”。瘦矮男子迎上去说：“俩小媳妇。”冯德旺打开手电再次确认了一下说了好，就走到了一边。不一会，冯有才，冯旺，冯通三人到了，冯德旺从兜里掏出八百块钱递给矮瘦男子。舅舅带着萌萌四人下了车。冯德旺一眼便看上了，萌萌和小浩，上前便把他们拉到了身边。冯通也拉走了小旭，只有冯旺干瞪眼的看着下手晚了啊，没男孩了。冯旺看看舒雅，转头对冯德旺说：“德旺叔，我要的是男孩啊，这是女孩，赔钱货，我不要。”冯有才看着吧嗒吧嗒的抽着烟不吱声的哥哥，一脚踢上冯旺说：“你家不是有个儿子吗？虽说有些傻，还是能传宗接代的，领个姑娘回去能照顾儿子，大了还能当媳妇，你赚大发了。”冯旺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矮瘦男子前，掏出大袄里的布袋气呼呼的说：“多少钱？”。矮瘦男子看了看冯德旺，然后说：“八百。”冯旺抽出八张票子，转身拉着还在发呆中的舒雅就拖走了。萌萌隐隐听到了她的哭声，可是看看望着天空的舅舅，也无力的望向了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萌萌低头一看车走了，舅舅也走了，她和浩浩被带到了一个大厅。厅里正堂上坐着两个中年男子，这是买他们的那两个人。厅中椅子上坐着两个阿姨，和一个男孩，那男孩在对着自己笑，萌萌的眉头皱了起来。正堂上的冯德旺起身拉着萌萌指着一位阿姨说：“这是你们的淑慧大娘，”又指着另一位阿姨说：“这是你们的妈妈”，转身指着坐在另一边的男孩说：“这是你们的大哥冯云。”，指了指端坐在大厅的冯有才说：“这是你们的爹”，又把手弯过来指着自己说：“我是你们的大爹。”

冯德旺的妻子淑慧站起来，笑呵呵地说：“德旺看把你高兴的。”，走过来拉着萌萌的手说：“孩子这就是你们的家。”，然后就要摸浩浩的头，浩浩怯生生的躲进了萌萌的怀中。淑慧拉着萌萌推到了椅子上说道：“孩子你们先坐，大妈去做饭，”，然后拉着另一个女人便走了出去。萌萌看着怀中的浩浩，他好在奇的看着周围的三个人。冯德旺，冯有才，冯云也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冯云好像想到了什么，起身飞一样的冲了出去，萌萌静静地看着他们。不一会冯云便跑了回来，带来了糖果瓜子和水果，推在萌萌和浩浩身边的茶桌上。浩浩圆嘟嘟的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水果和零食，又回过头来看看萌萌，然后小心的伸出小手抓起一把糖果慢慢地装进兜里，悄悄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自己什么也没做过。冯德旺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说道：“这孩子聪明。”说完便去了后堂，不久冯有才也打着哈欠离开了。萌萌看看冯云，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苹果用尽全力的掰开，她是渴了，出了太多的汗了，里衣已经贴到了身上。萌萌不知道会进入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不过眼下看来也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没被卖给一个要媳妇的老头。

萌萌狼吞虎咽的吞下了苹果，帮浩浩剥了几个糖果。早饭便端上了桌，早饭是鸡蛋穗面汤加一种不知道什么馅的大包子。冯氏两兄弟没有过来，淑慧便是当家的。淑慧走到萌萌身边看着浩浩圆圆的大眼睛说道：“来宝宝，阿姨抱，阿姨喂你，让姐姐先吃饭。”小浩嘟起嘴愣了良久说：‘不！我要姐姐抱’。此时的萌萌不知怎么的来的勇气说：“阿姨，我来喂小浩就行。”淑慧笑呵呵地说：‘好，咱吃完饭就去休息，做了呢么久的车肯定累了，云儿，你快点吃一会送弟弟妹妹去休息。’，然后拉着另外一位妇人走出了大厅。萌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拿起一个包子，快速的吞咽着，吃完便慢慢的喂浩浩喝起了面汤。小浩挣扎着要吃包子，萌萌掰下一小快喂到小浩嘴里问道：“好吃吗？”小浩吃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吃完饭，萌萌才意识到冯云也在桌子上，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们吃好了。”冯云看着桌子上空空的包子盘，回过神来说：“好的，我带你们去休息。”’冯云带着萌萌和浩浩穿过了不知道几道门，打开了一扇门说：“这就是你们的卧室”，转身便跑了，仿佛是收到了惊吓。萌萌进屋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床，把浩浩放到床上，把军大衣铺在下面防止尿床，转身去关了门，和衣躺上床盖上被子，看了看身边已经熟睡的小浩便沉沉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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