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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嘀嘀嘀……”电子钟单调的提示音在房间中回荡,为了防止自己赖床,易凌把电子钟放到了2米外的书桌上,他无奈地睁开眼,看到了一行闪烁着蓝光的数字:05:15。
端起床头的水杯,一口喝净,然后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把闹钟关闭,拉开窗帘,晨曦的微光投了进来,屋里的一切才略略显现出它们的轮廓。
这是一间15平米的小房间,还包括了卫生间和厨房在内,屋里的家具和装饰已经精简到了极致,仅仅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小书桌而已。
整个房间逼仄而压抑,采光更是在设计之初便没有考虑的因素,不过易凌很幸运,房间靠东的墙上有一扇不到半平方米的窗子,就在床与书桌之间,拉开窗帘便能看到东方天空的一线白光。
这一线白光在填满了整个视线的高楼大厦之间穿过来,投射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投射在易凌的脸上,在他的瞳孔中反射出点点蓝白色的火花。
这里是白银都市,人类的乐园。
而易凌则是生活在乐园中的四千一百万普通人中的一员。
…………
“早安!易先生!”林小路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与易凌握了握手。“请跟我来,安德鲁森医生已经在等你了。”
安德鲁森是个身材高大的白种人,披着白大褂站着,仿佛一头人立而起的北极熊,令人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他约莫四十来岁,皮肤黝黑,满头白色短发如同钢针一根根树立,鼻子上架着的一副圆片眼镜才把他那酷似军人的气势减弱了几分,不然没人会把这么一个彪形大汉跟心理医生挂上钩。
跟外形极其相符的,他声若洪钟,握手的力量也极大,抓住易凌的手大力摇晃几下之后,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林小路端来两杯热茶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诊疗室。
安德鲁森医生并没有开口,他端坐在办公桌后,清晨的阳光从他背后进入房间,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这个男人如同盘踞在领地上的猛兽,看上去极具侵略感,但是易凌跟他接触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他的这种强悍气势倒是让易凌有一种莫名的安心的感觉。
看着安德鲁森医生圆形眼镜边缘的反光,易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想,您的建议有效了,最近我都没有做那个梦。”
安德鲁森的眉毛似乎在阴影里挑了挑,隐约中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笑容,易凌看到了他犬齿的轮廓,好像一头猛兽狰狞的掀起上唇。
“恭喜你,易先生。”他的中文带着浓重的鼻音,有种奇妙的共鸣感,语速不紧不慢,稳如泰山。“我想你已经很好的解决了自己的焦虑,而你之前的焦虑来源于你对家庭的感情。”
“远离家乡,在巨大的乐园里独自生活,这让你正在逐渐失去自我。”
“我觉得我并没有失去自我。”易凌不是第一次听到医生这么说,但是他仍旧不能理解。
“没错,你肯定会这么想,并且你一定会再三强调这一点。”安德鲁森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虽然你明确的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处,但是在这个巨大的乐园中,周围都是与你一样的人,让你有了焦虑。”
“你会想:我到底是谁?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和我一样?”
“没错,大家都有不同的面孔,不同的名字,不同的性别。当然,有不同的家庭。”
“但是我们在本质上有什么不同?我们每天不都在做着一样的事情吗?”
“可是……”易凌想要反驳,但是却发现自己组织不起反驳的语言。
“可是你已经摆脱了这种忧虑,不是吗?”安德鲁森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东方的宗教总说人有来处,有归处,而来处就是你自我存在的证明,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没错,安德鲁森先生。我听从了您的建议,回了家乡一趟。”易凌的声音也变得平静了下来,“我看到了从小居住的老房子,虽然它荒废已久。我去了父母的墓地祭拜,我走过了从小生活过的各个地方,这些都让我感觉到了内心的安宁。”
“看看,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安德鲁森得意的笑了起来。
“我记得你的家乡是在南方的海边?”
“是的,二十年前那里还是个旅游胜地。”易凌回答。“直到那一天为止。”
“是啊,那一天……”安德鲁森拿起桌上的香烟盒,在征得易凌同意之后,拿出一根点上,金红色的火星在阴影里闪烁起来。
“恕我直言,恐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记忆,使得你觉得你失去了自己的‘根’,你们东方人很看重这个。”
“失去了根的灵魂,从此就充满了被周围同化和分解的恐惧。”
停了一会,安德鲁森不再谈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总而言之,你的家乡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没错,”易凌的脸上有了笑容,“虽然还残破不堪,但是已经渐渐恢复生气了。”
“有时间还是多回去看看,这对你的精神状况有帮助。”安德鲁森站了起来,和易凌再次握手,“您可以在这里略微休息一下,我还有另外的客人。”
安德鲁森离开了诊室,易凌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记忆中的情形已经不再清晰,毕竟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有年轻的女子在他面前倒下,悲痛欲绝的男子跪在她身边,将她抱在怀中,男子回过头来,对他张开一只染血的手掌。
“是在叫我快跑吗?爸爸。”易凌轻声说。年幼的自己一定很胆小,就这么懦弱的跑掉了吧?倒是很幸运的捡了一条命呢。
二十年前,在易凌的家乡,著名的风景名胜地碧湾发生了惨绝人寰的袭击事件,恐怖组织“叛逆者”投放了大当量的化学毒剂,并对平民展开袭击,导致数千人伤亡,十万人流离失所,而那个美丽的海滨小城几乎被付之一炬,遗留在遗址上的污染直到四年前才渐渐消散。
而易凌则在那一场袭击中失去了父母和家庭,之后便在白银都市的福利机构长大,并成为一名普通的企业职员。
在平凡地生活了十多年后,大约一年前,易凌开始频繁地梦见那一对正在死去的青年男女,以及周围逐渐化为地狱的小城。
袭击小城的“叛逆者”是著名的恐怖组织,在头领格里菲斯的领导下,不断组织针对世界政府的恐怖活动,而二十年前的那次恐怖袭击,则是因为世界政府首席执行官阿德里安对小城的访问。
叛逆者为了杀死阿德里安,不仅动用了将整个小城都化为毒沼的化学毒剂,更是投入了精英的战斗队伍,而易凌的家则被战斗波及。
事件之后,易凌被世界政府收容,幸运的是,他还得到了一些家里的遗物,包括父母与自己的照片,以及为数不算太少的存款。成年之后,他便用这些存款为自己在寸土寸金的白银都市买下了一间小小的房子。
再次回忆悲惨的往事总让人心情低沉,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没有必要纠缠在其中不能自拔不是吗?就连被毒剂污染的家乡都能恢复生气,自己总不能一直这么消沉下去吧?
休息了一会,易凌离开了安德鲁森医生的诊所,没见到医生本人,只有林小路在门口的接待桌后面微笑着送别,看着女孩的笑脸,易凌觉得心情又好了几分。
…………
“早安!”同事刘小葵跟易凌一向走的很近,两人的桌子也靠在一起。
“你今天怎么又迟到了?”刘小葵问道,“你不是刚刚休了年假回家乡吗?”
“抱歉,早上有点急事。”易凌并不打算把自己看心理医生的事情说出去,他在公司属于后勤部门,心理不稳定绝对会影响绩效评分。
“话说,你家乡是哪里啊?同事这一年来从没听到你提到自己家乡。”刘小葵跟易凌是同一批进入公司的同事,两人都是那种无背景无学历无能力的三无人员,于是一直都一起在后勤部打混。
“我家在碧湾。”稍微想了想,易凌还是坦然的回答。
刘小葵沉默不语,碧湾惨案是最近二十年的大话题,对于这个从碧湾来的同事兼好友,刘小葵也只有用力拍拍肩膀以示安慰和歉意。
“嘀嘀嘀……”公司内部通讯器传来了信息,“公司今天有一批配件进仓,后勤部人员注意检验和查收。”
“真是麻烦!为什么还要我们去检验啊,为什么这些东西都不能跟其他的公司一样,用个仪器扫描一次就行了呢!”刘小葵忍不住抱怨。
“毕竟这是电子仪器嘛,又不是扫了个码就能证明质量没问题的。”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看编号,这批原料是第七部门采购的。”
“那个承包了世界政府机密项目的第七部门?”刘小葵吐了吐舌头,“看样子他们比我们会更紧张,我们只要确保数量正确就行了,至于其他的,肯定是第七部门的人自己来检验吧?”
“希望如此,这样我们就能轻松点了。”易凌点开光子屏,看到两个证件,第七部门的对接人员已经出发,将和他们在临时转运处汇合。
…………
落日大道上,一辆纯黑色的安保运输车急速行驶,目标正是城西区的谢尔盖大楼,也就是谢尔盖公司总部,谢尔盖公司是白银都市中并不起眼的生物化学制品公司,同时也是易凌供职的公司。
距离落日大道1000米外,是一片鳞次栉比的居民区,这是白银都市的贫民窟,号称圣光之中的阴影,就连警察都不愿进入的法外之地。
在这片矮小肮脏的建筑群中,有一座废弃了数十年的水塔,水塔斑驳的栏杆后,两个身穿灰衣的人影远远望向落日大道。
落日大道上车流如织,但是这两人却隔着1000米的距离,死死盯着那辆狂奔的黑色安保车。
“那就是目标?”一个人说道。
“那种东西怎么是目标,它只是代表我们的目标有突破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大一些,“H,你该试着多想想,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说话的人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的皱纹,不过须发都是纯黑色,眼睛也炯炯有神,“也许,我们应该开始小小试探一下我们的对手了。”
“怎么试探?”被称为H的年轻男子转过头,他身材很高,面目朴实,有着东方人特征的黑发黑眼,瞳孔平静无波,仿佛深潭。
年纪大的同伴笑了,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变得异常深刻,但是浅灰色的瞳孔如同孩子一样清澈。
“亲爱的H。”他用一种开心而又轻快的语气说道,“我一直说我们应该是理性的理想主义者,所以我们不用总是用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取出一块手掌大小的电子仪器,这是一个简易通讯装置,跟普通的手机一样有个触屏。老人用拇指验证指纹之后,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中出现了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一个身穿浅灰色制服的人坐在桌前,身后的窗子里是白银都市第一高楼巴别塔雄伟的身影。
这人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格里菲斯先生,你有20秒。”
这是个女人,虽然声音用软件做了处理,传出来的只是呆板的电子音,而且她的脸孔部分显示的也是一片空白,但是她却有雄伟到不讲理的身材,浅灰色的西装制服和里面的衬衣都绷得紧紧的,扣子似乎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
H的眉毛忍不住往上跳了跳。
名为格里菲斯的男人说道:“货物快要抵达了,我想知道它是真是假。”
胸猛的女人回答道:“那是第七部门的业务,如果我贸然接触,会被怀疑身份。”
格里菲斯说道:“我不需要你接触到货物,我只需要你记载并分析谢尔盖的反应就行了。”
“这么说,会有行动。”女人说道,“我会把我们部门的行动记录一份。”
“真是多谢了。”格里菲斯开心的说道。
女人没有回应,格里菲斯手中的通讯器屏幕暗了下来,他按下通讯器后面的某个按钮,把它抛到满是垃圾和脏水的街角,通讯器从二三十米高的水塔上落下,在地上弹跳了几下,然后变成暗红色,紧接着一股青烟冒起,明亮的鲜红色火焰把周围照亮。
格里菲斯对H说道:“我们都知道,世界政府的远东实验室一直在进行那个实验,但是那毕竟是个几乎跟痴心妄想一样的计划,所以……”
“所以他们没有进展的可能性很大。”H说,“但是如果他们有进展,那对我们来说就是很大的困难了。”
格里菲斯赞许地点头,“谢尔盖公司是最厉害的生化研究机构,而且一直以来,他们都我行我素。我怀疑阿德里安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跟谢尔盖公司联手,毕竟这家公司要价很高,而且谢尔盖本人也是个吸血鬼。”
“哈!”H摊手笑道:“你对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总是充满仇恨。”
“别这么说,亲爱的H。”格里菲斯也笑了,“我们就是因为这个相同点才聚到一起的,不是吗?”
…………
临时转运处是个仓库,外来的车辆将在这里停靠,谢尔盖公司的人员将在这里与送货人员进行交接,完成交接之后,谢尔盖公司便将临时放置于此的货物运回公司的专用仓库。
现在是夏季,白银都市一年中最为灿烂的季节。炽白色的阳光照在街道上,最新分子材料的路面很好的吸收了阳光中的热量,却把柔和的光线反射回来,使得整个城市呈现出一种类似彩色水晶的质感。
至于贫民窟,生活在市中心的人们谁会去关心那个?
易凌和刘小葵目不斜视的站立在入口通道边,对面是安保部门的两个同事,在他们身边,背对着仓库大门的,是神秘的第七部门的同事。
安保部的同事是两位男性,一名黄种人一名黑人,他们身材高大,如同军人一般站得笔直,按照公司要求留着寸头,右手按着腰上的枪套。
第七部门的同事则是一位女性,她看上去像是四十岁或者五十岁,脸色暗黄,黑眼圈很重,穿着白大褂,胸前的铭牌上,照片和姓名位置都空着。
刘小葵撇了撇嘴,嘟囔道:“第七部门这么有特权?连铭牌都是糊弄的?”
易凌忍住笑,说道:“别这么说,他们工作应该比我们辛苦多了,这位同事一看就是没时间休息的那种。”
刘小葵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吧!啊,真希望我也有机会付出这样的代价啊!”
易凌摇了摇头,刘小葵和他都是平民,在白银都市这样的地方生活,跟他们联系最紧密的词往往是:月光族、穷、吃土、丧……
第七部门的同事对他们的悄悄话视而不见,倒是安保部的黑人大哥皱起了眉头,对两人的嘀嘀咕咕心怀不满。
就在气氛还没来得及往更加尴尬的方向滑去的时候,临时转运处的橙色灯光亮起,五人手腕上的工作电脑上同时传来滴滴的提示声——运输车辆进入了园区,马上就要抵达了。
易凌抬起头,看到一辆纯黑色的安保运输车驶入了仓库前的停车区,这是一辆老式的科瑞尔Ⅱ型面包车,还采用油电混合动力,四轮驱动,是一辆还在地上爬的笨家伙。不过相对于现在主流的悬空飞行的地面效应车来说,这种车的优点就是载重大,安保公司可以在它身上进行各种各样的黑科技改装,并且不用担心他们加装的设备会压垮地面效应车那脆弱的车身和孱弱的小心脏。
驾驶员关闭了发动机,科瑞尔那沉重的轰鸣声消失,临时转运处又安静了下来。易凌看到黑色的车身侧面有个白底的圆形徽记,中间的图案是变形为翅膀的红色字母“F”,这是法尔考安保公司的标志,传说中这家公司有在世界政府中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参股,背景深得很。
第七部门的那位女士急匆匆奔向车子后门,而安保部的两位同事则在车头处跟押送人员开始交接文件。
车尾处很快传来争执声,易凌与刘小葵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膀,向着后车门走去。
车尾处站着三个身穿法尔考公司黑色制服的大汉,黑色制服右臂上同样有法尔考公司的徽记,制服外穿着最新型的防弹衣。
三人呈品字形站在后车门处,把第七部门的女士挡在距离车门2米的位置,后两人手中的自动步枪指着地面,前面这人没有装备步枪,他礼貌但是毫不通融的拦住了想要靠近车门的女士。
穿着白大褂的女士显然在生活中并不是有耐心的人,再一次试图接近车门未果之后,她开始咒骂安保部门的交接人员。
“我会去史密斯那个贱人那里投诉你们这两头蠢猪!”她从车后伸出头,对着还在交接文件上签字的黑人大汉喊道。
黑人大汉耸了耸肩,不知为什么,易凌觉得他查看表格变得更加仔细了。
“噗嗤!”刘小葵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女人闻声转头,上下打量了易凌和刘小葵两人一下,看到了他们胸卡上的“后勤物资部”5个金闪闪的大字,不屑的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仿佛害怕沾染到两人身上的杂鱼气息一般,再也不肯转过头来。
安保部的黑人大汉瑞兹终于确认了表格,他走了过来,将签过字的文件交给了法尔考公司的交接人员,面无表情的安保人员接过表格,侧身把通往车门的路让了出来。
随着悬浮平台轻微的滋滋声,一个长约2米的金属箱子从车里飘了出来,从外表来看,它严丝合缝,完全无法看到里面的货物。
第七部门的女士走到箱子边上,举起了手腕上的个人工作终端,一道绿色的光线在箱子上扫过,接着终端响起了确认的滴滴声。
女人露出高兴又兴奋的表情,一把抢过法尔考公司保安手中的表格,用电子笔龙飞凤舞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把表格扔到易凌的脸上。
易凌手忙脚乱的接下了表格,知道第七部门已经确认货物正确无误,叹了口气,在表格的最角落属于后勤物资部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用终端扫描确认,再将表格还给了法尔考公司的人员,对方确认无误之后,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一行三人跨上汽车,扬长而去。
回过头,第七部门的那位女士已经指挥安保部的两位同事推着悬浮平台走向了1号通道,完全无视了通往后勤物资部的2号通道,也完全没有跟易凌两人打招呼的意思。
刘小葵气呼呼的说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啊?货物刚入库,还没签申领表格就拿走,让我们在副部长那里怎么交代?”
易凌笑了笑,安慰她说:“我们直接跟部长说,第七部门著名的疯婆子酒德美江子把货物直接拿走了就行了。”
“酒德美江子?”刘小葵用食指敲着太阳穴,“难道是那个人?三年前获得居伦生物医学奖的那个酒德美江子?”
“没错!”易凌拍了拍她的头顶,“我听副部长说过,这人脾气很不好,把公司的规章制度当成狗屁,但是她现在是第七部门的新星,如日中天,就连阿方索先生都对她没办法。”
“别拍我头!”刘小葵一把打掉易凌的手,“会长不高的!”
易凌哭笑不得,“你都二十四了还能长?再说了,一米六几的女孩子还要长多高?”
刘小葵忧伤的抚摸着自己平平的胸口,完全无视了易凌尴尬的表情,说道:“作为女孩子,胸平就已经很可怜了,你居然还想让我没有腿?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易凌眼角抽搐,刘小葵虽然个子中等,又是平胸,但是一双腿却是修长结实,据说这是她拼命练习瑜伽跆拳道长跑之类的结果,是女孩子拼命努力为自己修炼出来的美,易凌深以为然,只是这个话题他是接好,还是不接好?
见他像呆头鹅一般站着,刘小葵“切”了一声,甩开长腿往2号通道走去,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似乎是“胆小鬼”?
…………
灰色眼睛的格里菲斯将视线从个人光子屏上移开,看着对面的H,H的眼睛平静无波。
“作为年轻人,你总是这么无趣。”格里菲斯叹息道。
H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吐槽,说道:“那不是重点,你的线人有什么情报?”
格里菲斯把光子屏的正面转向他,手指在几个名字上划过:“这一次的运输行动,出动的是法尔考公司的阿尔法小队,队长是加布里埃尔。”
H的眉毛挑了挑,加布里埃尔是行业精英,所有的安保从业人员和他们的老对手们都承认加布里埃尔“铁壁”的称号名至实归。
格里菲斯顿了顿,接着说:“除了加布里埃尔的阿尔法小队,还有至少四支队伍伪装成其他身份在周围警戒。”
“谢尔盖公司的安保部门在距离公司还有二十公里就开始布防,接应法尔考公司的队伍,他们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应急预案。”
H沉吟着说:“这么说,这次运输的货物确实是我们的目标了?”
格里菲斯张开大嘴打了个哈哈,用力拍打着H的肩膀:“我亲爱的H,虽然你思维缜密而又冷静,还有一种连我都害怕的疯狂劲儿,但是你还是欠缺了一点经验。”
他停了下来,略带得意的看着同伴的眼睛,再次强调:“人生经验。”
“我好歹比你多活了几十年,所以……”
“所以你认为,货物是我们目标的可能性大约是一半?”H接过他的话头,“重兵保护的可能是重要目标,也可能是障眼法对吗?”
格里菲斯表情有些凝固的说道:“啊?对,谢尔盖公司的阿方索跟法尔考公司的埃德加都是老狐狸,你们东方人曾经有一句老话,叫做……”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H再一次插话,“看样子我们需要更加详尽的情报,而不是两个人坐在这里进行推理和分析。”
他转过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我还是试试自己的方式好了。”
格里菲斯追到门口,叫到:“你的方式?我没听错吧?你要用棍子胡乱扑打草丛,把蛇惊出来的古老智慧?”
H的声音远远传来:“那叫打草惊蛇!格里菲斯先生,您该多看看我们东方的书籍的。”
“既然他们藏起来,那我就逼他们现身好了。”
看着H远去的背影,格里菲斯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老了老了,到底还是年轻人有锐气啊!”
…………
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了一天之后,易凌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
谢尔盖公司不算白银都市中排的上号的大公司,但是员工待遇却很不错,普通员工都按照劳动法律规定的时间上下班,并且薪资比其他公司的同等岗位高了至少百分之十。
听说部门编号从第四到第七的研发部门的薪资高的惊人,但是易凌从没见过那些研发人员下班,没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就算再高的薪资又有什么用?
所以易凌觉得后勤物资部才真正是公司中的小小天堂,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核对物资列表,查看其他部门人员递交的入库或者领取申请,八小时后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中好好休息,或者在街上闲逛,参加白银都市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易凌自己是宁愿回家待着的,问题是刘小葵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所以现在两人手挽着手,行走在市政山上。
市政山是一座高达两百米的锥形山峰,坐落在白银都市中央略微偏西的位置,就在谢尔盖公司的东面,第一高楼巴别塔的北面。
整座市政山被挖空,成了一幢巨型建筑,白银都市的政府部门全体都在山中的办公室里办公。而绿树成荫的山坡上则修建了供人游玩的步道,充满了远东元素的商业建筑在树林中时隐时现,而逐渐降临的夜色则让这一切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相对山下明亮的灯光,市政山虽然也很热闹,但是却多了一丝清凉的味道。
这里是市政山南麓的金色大道,因夜晚淡黄色的灯光而得名,大道两边的树荫中,一座座优雅的建筑错落分布,有咖啡厅、夜空剧院,著名的白银都市第一任市长许邵龙雕像就在金色大道的起点处。
易凌全身肌肉紧绷,双手插兜,脚步僵硬地被刘小葵拖着走。今天夜空剧院要上映新剧《星海之恋》,这是一部畅销小说改编的爱情科幻电影,刘小葵作为原著粉翘首期盼已久,上映的第一天就急匆匆赶来捧场。
“话说,你拉我来做啥?”易凌满脸无奈。
刘小葵用胳膊肘挽着他的右手,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她力气出人意料的大,易凌完全被她拉着走,毫无反抗之力。
“赵蕴仙原著,齐锋和安洁莉卡·贝尔主演的电影,不捧场简直没天理啊!”刘小葵理所当然的回答。
易凌用左手摸摸头,“这是一部爱情电影吧!我不要看!”
刘小葵笑眯眯地回答:“可是我爱看啊!我可喜欢赵蕴仙了,齐锋也是我的最爱!”
“那你可以自己来看啊!拖着我来这个人山人海的地方做什么?”
刘小葵猛然回头,她的面孔笼罩在阴影中,瞳孔反射着淡黄色街灯的光,四周似乎一下子变得死寂,连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
易凌仿佛觉得刘小葵的身影无限拔高,与夜空融为一体,一时间,他的视线中只剩下刘小葵一人,居高临下的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威压。
“你要我一个人来看爱情片?”低沉如闷雷的声音传来,仿佛待着神祗的威严。
易凌感觉到一种随时可能被杀死的恐怖,他努力咽下嘴里的唾沫,发出咕咚一声,“绝对不是!我愿意陪你一起看!”
气氛恢复如常,前面不到二百米就是夜空剧院的一个侧门,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有三三两两的观众在入场了。
刘小葵笑得眼睛弯弯,鼻尖上的几个小雀斑都快发光了,“就是嘛,女孩子单独一人看电影是很可怜的!”
易凌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心里说:“随时可能会被杀掉的我才真的可怜吧?”
两人打打闹闹的走到了剧院侧门,刘小葵得意洋洋的抽出两张票塞到易凌手里,“拿着!男士负责排队和检票这些杂事!”然后蹦蹦跳跳的朝着一边的零食铺跑去了。
这个暴力女,又在自作主张!易凌无奈的拿着票,在后面几对小情侣异样的眼光中,眼观鼻,鼻观心,安心排队。
我才不是白吃女孩子的东西的人!他自我安慰道。
好在他们来的比较早,看电影的人并不算太多,买零食的人更少,在前面进去了三四对之后,刘小葵便带着爆米花和可乐回来了。
“给你!”刘小葵把两杯可乐塞进易凌怀里,自己抱着爆米花大吃起来。
真伤脑筋!这样吃爆米花也不怕上火吗?易凌捧着两杯能把手冻伤的可乐,不敢再看刘小葵豪放的吃相,转头四顾。
一个熟悉的背影在他前面三十多米处走过。
“哥?”易凌不确定的说道。他有一个大他五岁的哥哥,在惨案发生后,他进了福利院,而哥哥则被世界政府安排到了另一座城市上学,在他上大学之前,两人联系还很密切,但是他上大学后,不知怎么的就和哥哥没什么联系了。
那个男人走到了夜空剧院建筑的拐角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在他侧身的时候,易凌看到了一张朴实无华,没什么特点的脸,幽黑的眸子恍若深潭。
易凌愣住了,这应该是哥哥的脸,但是他沉静的表情却又那么陌生,在他记忆中,哥哥是个冲动热血的人,跟他的安静内向截然相反。
“怎么了?”刘小葵推了推易凌,问道。
易凌回过头,发现已经轮到自己入场了,后面的小情侣有些着急,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倒是刘小葵却不像平时那么暴躁,满眼关切的看着他。
“没什么,走了下神。”易凌回过头,发现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将手中的票拿起,在检票仪上刷过。
“滴!”绿灯亮起,轻柔的电子女声说道:“您的座位在十七排,请从三号通道进入,祝您观影愉快!”
“快快快!”刘小葵迫不及待的拉着易凌往三号通道跑去,完全不顾身边其他客人的抱怨。
…………
远望是一家咖啡厅,坐落在距离夜空剧院不远处,在充斥着现代文明的白银都市中,这家咖啡厅还是固执的坚持着二百年前的格调:木质的地板、吧台、桌椅,玻璃的吊灯和壁灯,彩色玻璃的落地窗,穿着白衬衣红马甲,系着宽腰带的侍者,一位乐师坐在舞池边的乐台上弹奏着钢琴,这是真的演奏,而不是网络中的音乐。
H坐在咖啡厅的角落,背靠着墙,眼神如同古井无波。在他对面的是个穿着长发的年轻人,他穿着休闲西装,衬衣只有一半扎在裤子里,领带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西裤看得出也是高档货,但是却有几处明显的污渍,而白色的皮鞋也没有仔细擦干净。
这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
他摘下眼镜仔细擦拭着,同时也借助这个动作整理自己的思路。
“你说的计划风险很高。”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谢尔盖公司有很大的机会直接抓住我的弟兄们,甚至都用不着警察和宪兵出动。”
他抬起头,露出苍白的面孔和巨大的黑眼圈,“我们很难对谢尔盖公司造成真正的恐慌,他们根本用不着特别关心你想要的‘货物’,所以这行动性价比太低了,划不来。”
H笑了笑,说道:“幽鬼,你说的有道理,不过那都是基于你过时的情报做出的判断。”
他在个人终端的电子屏上按了几下,往对方的终端发送了一段信息。
“看看这个,你再来判断计划成功的可能性。”
幽鬼重新戴上他的眼镜,看着电子屏上的一段影像,露出震惊的表情,“你们真的搞出这种东西来了?”
“并没有。”H语气平平的说道,“你看到的东西虽然效果惊人,但是它的效果不可控,并且会对使用者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所以——不算搞出来了。”
幽鬼扶了扶镜框,说道:“但是如果只是用来打草惊蛇,这种东西就够了啊。”
他重重的一拍桌子,说道:“这单子我接了!”
“成交!”H的也淡淡的笑了笑,“资金会尽快到账,你可以到账后再开始行动。”
幽鬼有些尴尬的向周围对他怒目而视的客人点头道歉,一边说道:“你尽管放心,幽鬼的信誉是全行业最好的。”
话锋一转,他凑到距离H不到半尺远的地方说道:“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我答应你,产品研发成功后,你有第一时间的知情权和优先购买权。”
“切!”幽鬼有些无趣的直起身来,“跟你说话还是这么无趣!”
H站起身,说道:“我没有时间浪费在那些所谓‘有趣’的事情上。”
他走出咖啡馆,呼吸了一口室外更为清新的空气,发现之前被窥视的感觉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人?”他想了想,却毫无头绪。
…………
咖啡馆里,幽鬼对着光子屏,略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老黑,你快来金色大道的远望咖啡馆,没错,就是夜空剧院边上的那家。”
“这该死的复古咖啡馆,居然只收现金!你快来,记得带钱!”中断与朋友的通讯后,幽鬼一拍脑门,“该死的H,莫非他就是没带钱所以先溜了?”
第二章
除了晚上去看了一场名为《星海之恋》的新剧之外,昨天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天。第二天一大早,易凌起床后习惯性地发了一会呆,现在时间还早,他有足够的时间赶到城西的谢尔盖大楼,早上起床之后这一段完全空白的贤者时间也是易凌最喜欢最安逸的时光。
昨天副部长特意叮嘱过,这一段时间公司会不定期接收政府相关对接部门发来的贵重货物,其中一部分是高度机密,甚至有可能被不法分子盯上,所以后勤物资部的所有人员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就算是对什么事情都能保持古井不波心态的易凌,都忍不住一直揣测公司与政府到底在合作什么项目。
谢尔盖公司是业内小有名气的生物化学制品公司,涉及的范围很广,从制药到仿生材料、仿生机械,甚至传说中的仿生计算机都在公司的业务范围内,成果也比较丰富,占据了不小的一块市场,因此员工待遇也很不错。
而且公司虽然规模比不上业界的巨头阿卡姆大学研究院和东方制药,但是招揽的人才却并不差,例如前几天才见过的居伦生物医学奖获得者酒德美江子,因此公司能有一些高端的研究成果也在意料之中,所以易凌坚信公司还是很吸金的。
不过照道理说,公司实力再强大,也只是民间的大企业,跟拥有全社会财富和资源的世界政府是没有可比性的,据说当今世界政府主席阿德里安先生,就是出身于著名的海茵克里希家族,海茵克里希家族的生意遍布全球的所有行业,财富多得无法统计。而其他的政府高官们,身后也都站着不弱于谢尔盖公司的庞大经济势力。
难道说,公司研究出了连政府都没有突破的成果?莫非是武器?易凌胡思乱想着出了门。
现在的世界正处于大发展时期,航天事业的突破就是大发展的基础,人类已经在火星和泰坦上建立了数十个大中型都市,世界政府已经开始号召人们参与“无尽星海的征途”这个庞大计划,那些在地球和火星还有泰坦上找不到机会的人们,有很多都在想着参与开发更为深远的宇宙,就像数百年前的某个古老国家开发大西部一样。
但是人类内部的矛盾却并没有消弭,最近几年似乎还愈演愈烈。
自从十多年前的碧湾惨案之后,全世界都知道了“叛逆者”这个恐怖组织,知道了他们正在与世界政府为敌,甚至敢于刺杀世界政府的首脑人物。
之后,“自由天使”、“黑夜游民”之类的组织纷纷冒头,虽然在各大超级都市中他们都受到残酷压制,但是在都市之外的地方,那些几乎沦为废土的地方,他们却像蟑螂一样生存下来,甚至日趋活跃。
这些人对遨游星海,开发新殖民地没什么兴趣,他们总是喊着“揭露阴谋”,“蓝色地球”的之类的口号,煽动普通人加入,然后对世界政府的机构进行破坏性的活动。
易凌对这些反抗组织可没有什么好感,碧湾惨案是公认的世界政府成立之后的第一惨案,数千人死伤,几十万人流离失所,起因就是叛逆者对阿德里安·海茵克里希不计代价的刺杀。
他们除了派遣杀手小队突袭世界政府议会议长之外,还在阿德里安可能的撤退路线上布置了很多埋伏,甚至动用了恐怖的γ-917型毒剂,这是在一百年前就被严格禁止生产、流通和使用的一种毒剂。
这种毒剂会溶解在空气里的水分子中,破坏所有接触到的动物的细胞膜,造成大面积的器官坏死,尤为可怕的是,这种毒剂无色无味,并且难以分解,会在水体中残留数十年。
传说中,碧湾惨案中的毒剂被害人都承受了可怕的折磨,他们的血肉一块块从骨骼上剥落,化为粘稠的脓水。
同时,隐藏在小城各地的恐怖分子则四面射杀平民,烧毁建筑,以求阻挡议长的撤退和援兵的到来,而易凌的家则不幸成为了他们的目标,父母被射杀,房屋被烧毁,五岁的易凌则神奇的逃过一劫。
总而言之,就算是无欲无求的易凌,也不大可能真的放下对叛逆者的仇恨吧。
如果公司的项目真的被叛逆者之类的家伙盯上,只怕是有很大可能武器化啊!可惜易凌没有哥哥那样的热血和行动力,哥哥一直说着要为父母报仇,大学毕业后便行踪不明,而易凌则背负着巨大的仇恨……当着公司小职员。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很丧,丧到对这么不争气的自己都恨不起来的地步。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中间不知道刘小葵来跟他说过几次什么,但是又被他的心不在焉搞得大发雷霆,在他小腿上狠狠踢了几脚之后便再也不理睬他了。
午饭时间,刘小葵没有像往常一样拉易凌一起去公司的餐厅,而是甩给他一个后脑勺,像一头骄傲的小鹿一般昂首挺胸大步走掉了。
易凌一脸尴尬的跟在她身后两米处,看着女孩纤细的腰肢和挺翘的臀部有节奏的左右扭动,呼吸忽然停了一拍,吞口水的动作也发生失误,被呛得连连咳嗽。
刘小葵脚步微微停顿,听到后面的咳嗽声,用低到正好让易凌听到的声音骂了一句。
“神经病!”
然后加快脚步丢下被口水呛得满脸涨红的易凌飞奔去了餐厅。
易凌心情郁闷的吃完了午餐,抬头四顾,发现刘小葵早就消失不见。他放好餐具,在洗手池好好洗了一把脸,想要唤回平时的状态。
水很冷,易凌感觉清醒了一点,不过纠缠了他一上午的疲惫并没有完全散去,现在时间还早,如果回到办公室,他还可以小睡一个小时。
公司餐厅在大楼的二楼,而后勤物资部则位于负一楼,公司其他部门几乎都在三楼以上,所以在用餐时间,电梯总是频繁往来于二楼往上的楼层。
易凌并不想成为其他部门同事翻白眼的对象,于是他转了个弯,通过消防通道走到了负一楼。
谢尔盖大楼的内饰都是简洁的风格,浅蓝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墙上镶嵌着乳白色的冷光灯带,看上去既高冷又时尚,就算是消防通道都透着一股对人不屑一顾的气质。
穿过消防门,再走十多步就是后勤物资部的入口,这是一扇高分子材料门,看上去晶莹剔透,在外面就能通过透明的门扉看到对面墙上书写的后勤物资部的格言:准确、快速、低调。
透明的门怎么看也没有安全感,但是易凌知道,后勤物资部存放的都是些办公用品和无关紧要的实验物资,虽然在很多工作中必不可少,但是却廉价又易得,根本无需严格的安保措施。那些真正贵重的物资都存放在各部门内部的库房,比如前昨天神秘的第七部门收到的“货物”。
后勤物资部只是象征性的派了易凌和刘小葵两只小菜鸟露了个面,签了个表格,便再也不闻不问了,而东西则连后勤物资部的门都没进,直接去了第七部门。
想起昨天的“货物”,易凌觉得还真像一具棺材。
随着世界人口的激增,棺材这种古代的殡葬用品现在早已消失了,现代人死亡后都是直接丢进震荡炉里被分解为碳酸钙之类的分子,安全清洁高效,还附赠家属遗像一张。
但是易凌就是觉得那个货箱像是一具棺材,长方体的箱子里装载着死亡和阴冷,让他下意识的不愿意接近。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冷战。公司的冷气开得实在太足了!
回到办公室,部长照常不在,副部长的办公室门照常关着,另外几个同事应该还在餐厅没有回来,刘小葵则不知道去了哪里。
易凌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叹了口气,决定先睡个午觉。
…………
谢尔盖大楼第九层。
第七部门实验室内,酒德美江子正在大声训斥面前的两个实验助理。
“你们两个蠢货!”酒德美江子说话的时候是从来不顾及听众的自尊的。
“因为你们那浅薄的资历和低下的智商,所以我才安排你们做目测和报告这样简单的工作!”她拍打着桌子,一支电子笔被震得跳起,然后滚落在地,高分子材料的地面很好的吸收了冲击力,电子笔掉落之后毫发无损,甚至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你们做了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两个实验助理中的女性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实验材料今天上午发射了七次脑电波!”酒德美江子挥舞着手中的工作终端,电子屏上是一个波形图,“但是你们一次都没有用肉眼观察到实验材料的生理反应!”
“我不知道你们对于观测这个词是怎么理解的,但是我要再一次强调,除了仪器记录的数据和图像,肉眼对于现象和实物的直接观测,才是获取信息最重要的途径!”
她举起了工作终端,似乎想要把它摔到办公桌上,但是看着上面的图表,她又硬生生忍住了。气氛尴尬的沉闷了下来,足足有五分钟。
最后,酒德美江子看着眼圈红红的女助理,撇了撇嘴,说道:“你们根本没有直面谜题时迸发灵感的天赋,这也是你们三十好几了还是实验助理的原因。”
女助理终于哭了出来。
“出去吧!”酒德美江子皱起了眉头,似乎是觉得再训斥下去也于事无补,于是有些意兴阑珊的下达了退散的命令。
男助理轻轻扯了扯女助理的袖子,拉着控制不住情绪的搭档退出了实验室。
酒德美江子叹了口气,把头转向试验区。试验区与操作区中间有一面透明的高分子墙壁,里面放着一张试验台,围绕着试验台的是一堆大大小小闪烁着各种灯光,屏幕上跳动着各种读数的仪器。
实验台上躺着一位少女,黑色的短发,苍白的皮肤,双眼紧闭,平平的胸口有着轻微的起伏,证明她是活人,无数的管线从她身下的试验台连接到各种仪器上。
酒德美江子看着少女的脸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丝迷醉的神情,她叹息着低语:“真是完美。”
她再次调出工作终端中的各种图表,看着上面的数据发呆:“心跳平稳,呼吸平稳,脑波有七次中等规模爆发。”
“海茵克里希实验室的报告显示,实验体四年来才有过一次中等规模的脑波爆发,为什么到这里的第二天就会有七次?”
她抬起头,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实验台上的少女。“沉睡的神女,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
破旧的老式四轮轿车行驶在下城区的污泥浊水中,这里是白银都市七十年前的老城区,如今是贫民、流氓、假货贩子、黑帮的聚居地,白银都市的另一面,圣光之下的阴影。
下城区的房屋密度惊人,中间的道路勉勉强强可以让两辆汽车并肩而行。地面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得坑坑洼洼,爆裂的水管把某些路段变成了沼泽地,不知道混入了什么东西的水体肮脏浑浊,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轿车并没有牌照,行驶的时候整个车身发出可怕的嘎吱声,好像车身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这是一辆半个世纪之前生产的老车,现在它还能动起来都是个奇迹。
在野蛮的越过了又一个水坑之后,轿车停在一个小巷口,巷子很窄,就算是一辆车都不可能开的进去。
车门打开,发出零件锈蚀的暗哑声响,驾驶员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家伙身材高大魁梧,个头至少有一米九以上,锃亮的光头反射着阳光。
他肤色黝黑,带着墨镜看不清眼睛,上唇留着两撇小胡子,藏青色如同藤蔓的刺青从脖子延伸上来,直达耳后。
大热的天气他还穿着牛仔裤和白衬衣,衬衣的袖子卷起,前臂上也满是藤蔓一般的刺青以及一些看上去十分古怪的字母和符文。
巷子对面一扇窗子打开了,一个醉眼朦胧的男子在午睡中被引擎声吵醒,他推开窗子正准备叫骂几句,到嘴边的话语却被驾驶员那猛兽一般的体格劝退回了肚子里。
醉汉看着驾驶员比自己大腿还要粗一圈的胳膊,轻轻关上窗,重新躺回了床上。在下城区讨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谨慎,有草丛就蹲草丛,不要莽。
魁梧的驾驶员吸了吸鼻子,被周围的气味弄得非常尴尬,这里是被市政局遗忘的角落,污水横流,居民和流浪动物随处大小便是正常现象,在寒冷的冬天,气味还不是大问题,但在这个能晒死人的夏天中午,这问题就大了。
他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
对面的小巷子跟下城区其他地方的小巷子没有太大区别,狭窄、肮脏、阴暗。两边密密麻麻的都是木板门,门后便是一个个鸽子笼一般的小屋,屋里的居民都是些在下城区都没有什么地位的所谓贱民。他们一般是苦力、瘾君子、流莺、拾荒者,没有势力,也没有前途,仅仅是活着而已。
狠狠一口把半支烟全部吸完,驾驶员拉开车门,坐回了驾驶室,车里空间虽然狭窄了点,但是好歹他不用忍受外面那可怕的气味。
他看了看表,下午两点过七分,不知道灰狗的活儿干的怎么样了?
…………
巷子深处的一间小屋里,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左手手指在油腻的饭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
在他对面,是一对老年夫妇,他们面色憔悴,神情惶恐,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
“考虑的怎么样了?”男子的嗓音沙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厉。“我们拐角帮在下城区向来说话算话,如果你们答应,你们的儿子就可以不做狗仔。”
狗仔是下城区黑话,专指为下城区各大黑帮实验各种药品药效的人,当然,他们是用自己的身体来试药,而那些药品也并不是治病救人的药品,而是各大黑帮真正赚钱的生意。
狗仔基本上活不过五年,他们会因为各种毒素的积累而慢慢衰弱,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在家里,当然,更多的狗仔是在试药的时候当场暴毙。所以说,实际上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狗仔都是非自愿的,例如这对夫妇的儿子。
这对夫妇省吃俭用,含辛茹苦,终于供儿子读完了大学,眼看他就可能在上城区找一份工作,这在整个下城区都是了不起的一件事,用古代东方谚语来说,就是“鲤鱼跃龙门”,从此这一家人可能就要脱离下城区,到上城区去生活了。
可是这孩子却突如其来的陷入爱河,与一位下城区的姑娘好上了。
当然,下城区的姑娘并不是一个好人都没有,但是在下城区这种地方长出来的花朵,外表就是再光鲜亮丽,根子也是深深扎在腐烂的黑泥里的。
觉得儿子有着光明前程的老两口自然不乐意,可是一向听话的儿子却和姑娘一起消失了,老两口拜托了下城区所有的朋友,却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老两口以为,虽然儿子不听话,跟姑娘私奔了,但是好歹他是上城区的大学毕业的,也许他们跑掉以后去了上城区生活呢?虽然就这么不顾父母跑掉显得很自私,但是好歹自己能像上等人那样生活下去也挺好,老两口这么多年含辛茹苦,不就是为了儿子能过得好?
可惜他们等来了灰狗。
灰狗是拐角帮的干将,是帮主老鳄鱼最忠诚最能干的小弟。
他是下城区土著,十二岁就扬名立万,因为他独自一人拿着一根小木棍捅死了占领整个街区的混混头目,因为那个混混头目白上了他母亲没给钱,还把母子俩毒打了一顿。
在混混头目第十次来他们家的时候,灰狗把一根一尺多长的木棍从他眼睛捅了进去,差点从后脑勺冒出来。
在下城区杀人只有一个后果,就是要面对死者亲友的复仇。不过风闻此事的老鳄鱼觉得灰狗骨骼清奇,很值得培养,于是拐角帮大举出动,覆灭了混混的小团伙,救下了马上要丢进油锅的灰狗,顺便把街区收入自己囊中。
灰狗就这样成了老鳄鱼的马仔,十多年过去,拐角帮在下城区风生水起,灰狗功不可没。
老两口虽然并不接触黑帮,但是下城区讨生活的人谁没听过灰狗的名字?所以当拐角帮大佬,吃人不吐骨头的灰狗走进他们家门,自报身份之后,老两口感觉天都塌了。
尤其是灰狗说出他们唯一的儿子的名字的时候。
“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考虑的?”灰狗有些不耐烦,他纵横下城区十多年了,向来说一不二,眼前这对懦弱的老夫妻虽然说一定会屈服,但是这种黏黏糊糊的态度让他很不满意。
“你们那草包儿子居然敢上我们老大的儿媳妇儿,真是不知死活!”
这句话是晴天霹雳,把老两口彻底打垮,老两口虽然对儿子的女友并不喜欢,但是没想到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孩居然是灰狗口中的拐角帮老大的儿媳妇儿!
怎么可能?拐角帮控制了二十几个街区,下城区漂亮女孩子多了去了!老鳄鱼的儿子会看上那个除了有几分姿色就完全一无是处的女人?鬼才信!
不过眼前的灰狗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天,灰狗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老两口在下城区混到了快五十岁,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老太婆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来到灰狗面前,在地上咚咚磕头,地上的灰尘跟她额头上的鲜血混在一起,变成几条灰黑色的泥沟,顺着脸颊流下。
“灰狗大佬!”老太婆的声音颤抖着,“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跟……跟鳄鱼老大的儿媳妇的事情,我们一直都是不同意的!”
“但是年轻人年轻气盛,不懂事,求大佬给条生路!”
灰狗叹了口气,把脚往后挪了挪,免得血点子溅到自己的裤子上。他深黑色不带任何感情的双眼看着磕头如捣蒜的老妇人,直到她被鲜血和灰泥糊了满脸,才清了清喉咙,看向一旁跪着的老头儿。
老头儿得了暗示,爬上前把老婆扶住,两人抬起头,满怀希冀的看着灰狗。
灰狗嘴角往上翘了一下,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说道:“我一开始就给你们一条明路了啊,只要你们答应,你儿子就能在拐角帮的地盘上永远不受欺负。”
老两口又一次沉默了下来。
他们是下城区少有的在上城区有固定工作的人,虽然是清洁工。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比下城区其他人更加明白上城区的好处,这也是他们竭尽全力也要让儿子前往上城区的原因。
上城区虽然如同天堂,但是有些地方也是天堂之光照耀不到的,例如下水道,因为生活垃圾和工业垃圾的量实在太大,就算是动用机器人也无法全部顾及到,所以市政局会雇佣不少的人工来配合市政机器人,去负责一些机器人无法达到的区域。要知道,机器人的损耗和修理费用是远远超过雇佣下城区的贱民费用的。
而老两口工作的区域在城西,谢尔盖大楼便在他们负责的区域内。灰狗的要求就是,在规定的时间内进入谢尔盖大楼下方的下水道,然后吞下一粒蓝色的小药丸。
用脚指头都想得到,那小药丸吞了就没命了。
儿子的事情只怕是拐角帮做的局,那个女孩儿只怕也是拐角帮的人。
老两口想尽办法也不能把自己从中撇开,因为他们自己就是目标,儿子只是人质而已。
装傻?不存在的!灰狗亲自上门了,再装傻,只怕一家三口明天就会被剥了皮吊在房梁上。
“灰狗大佬!”老头儿开了口,事已至此,他只能寄希望于灰狗真的像传说中那样说一不二。
“如果我们照办,您真的会放过我儿子?”
灰狗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笑意,这次他是真的笑了。“我灰狗向来说一不二,你儿子是什么东西,需要我特地去对付他?”
…………
巷子外面,破旧的轿车里,魁梧的驾驶员终于等来了灰狗。
灰狗看着比自己足足高了两个头的驾驶员,眉头皱了皱,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以避开那如同乌云盖顶一般的压力。
“搞定了。”他点上一根烟,顺便给了对方一根,貌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们这是要打劫谢尔盖公司?听说他们背景很深厚。”
魁梧的大汉笑了笑,牙齿在阳光下白得耀眼。“哪里的话?谢尔盖公司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我们不过是接了个单子,要做点危险品测试。”
灰狗眼皮直跳,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扔下烟头,直视对方的双眼,声音变得冷冽起来。
“老黑,我们也有十来年的交情了,你不要把我们拐角帮推到什么泥坑里去!”
老黑笑得更加开心,他大力拍打着灰狗的肩膀,几乎把他锤进烂泥里去,“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坑你!放心吧,谢尔盖公司不会有闲工夫管你们拐角帮的!”
他喷出一个烟圈,装出无奈的样子摊手说道:“就算是我们幽魂他们也顾不上,更何况是作为再下一级分包商的你们!”
灰狗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叫到:“喂!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娄子捅得更大了?”
老黑还是一脸开朗的笑:“鼠有鼠道,我相信你们拐角帮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组织。想想我给你们的那批货吧!还会有更多的!”
灰狗哼了一声,不再开口,幽魂给他们的新型“药物”,成瘾性更强,但是对身体的伤害却出奇的低,必定会成为下城区地下市场的新贵,而这一次的合作,则是拐角帮成为下城区独家代理的关键。
看着破轿车远去,灰狗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一群特么的疯子!”
…………
“出差?”易凌看着副部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一个后勤物资部的普通员工出差?
胖胖的副部长扶了扶眼镜,点点头,用他那特有的不急不躁,温温吞吞的腔调心平气和的回答了易凌的问题,毫不在意属下的不敬。
“没错,这次需要接收的货物是大型的机械,因为装配工艺对方需要保密,所以是在他们那边组装的。”
易凌想了想,说道:“所以说我们是上门提货?”
副部长露出一丝佛系微笑,说道:“是的,所以我们部门需要有人去验货,签收。当然了,安保部也会有可靠的同事一同前往,还有提出货物需求的第七部门的同事。”
那个第七部门啊?易凌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前两天刚刚见识了第七部门明星人物酒德美江子那恶劣的性格,对于这个部门的同事还真的没什么期待。
副部长温和的声音继续响起:“小易啊,部门里你年纪最轻,出门这件事情,你就担起来嘛!而且只是跟车去跟车回来,签个字就好,你总不要我这个老头子跑一趟吧?”
“哪里哪里!”易凌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直属上级的命令怎么可能抗拒?刚才只是被从来没有过的出差任务惊了一下,反应不过来而已。
“就交给我吧,部长!保证完成任务!”
副部长笑着点点头,回到了办公室,一分钟后,易凌的个人工作终端便传来了工作流程确认消息。
他点开消息,发现果然是明天出差提货的任务,内容如下:
时间:公元2070年7月24日,上午10点。
任务内容:签收大型仪器,代号RX-79。货物检验以第七部门意见为准,后勤物资部只负责记载入库信息,并签名。
地点:九明山,“东方”公司第三研究所。
什么?等等!要出城吗?
九明山在白银都市之外约四百公里的西方,六七十年前还是个著名的风景旅游区,但是现在嘛,随着2012年那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事件“天地冲撞”的发生,全球环境的恶化,除了少数超级都市和都市周边地区,绝大部分的地方都不适宜旅游了。远离都市意味着偏僻、蛮荒、不安全。
怀着忐忑的心情,易凌查看了一下人员配备,后勤物资部除了自己,还有四名司机,另外安保部副部长伊丽莎白·史密斯将亲自出动,率领二十名安保部精英参与此项工作。
易凌点了点头,伊丽莎白的名字如雷贯耳,听说业务能力极强,同时公司内部传闻,她可能是谢尔盖公司乃至整个西城区身材最为火爆的女性。当然这种小道消息大家只能私下里探讨,不然就可能要亲身体验史密斯女士那顶尖的安保业务能力了。
至于最让易凌心里没底的第七部门,参与工作的同事名字叫李怀德和高文珊,级别是助理,看样子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易凌拍拍胸口,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
抬头看看对面办公桌,刘小葵低头在工作终端上忙着,完全不理睬他。
无奈的摇摇头,易凌继续手中的工作,看来上午的走神彻底惹恼了刘大小姐,依照易凌的经验,这种情况下,必须等刘小葵自己消气才行,现在就算是道歉求和都没用。
眼角余光看着易凌又坐了下去,刘小葵撇了撇嘴,心中不满,这人果然很呆很木讷!跟他做朋友简直倒八辈子霉啦!因为生气,她敲打键盘的力气都大了不少,显示着“请假申请”的光子屏都一阵闪烁。
…………
七月二十四日,晴,上午十点的时候,白银都市内的气温就已经到了二十五度的最高点。
易凌坐在后勤部的大型运输车里,有些发愁。白银都市的上城区有纳米材料的“天穹”笼罩,每天的气温永远在十八度到二十五度之间,可是今天他是要出城奔波四百公里的,看样子,城外的气温只怕会高达五十度。
谢尔盖公司出动了四辆车,一辆是第七部门的专用车,采用地面效应飞行模式,平稳、舒适,噪音小,两辆车是安保部门的运输车,配有重机枪,防御力强大,但是坐起来不怎么舒适。易凌则坐在后勤物资部的大型运输车上,这车有直径两米的巨型轮胎,长十五米,宽四米的超大型货箱,不过却和安保运输车一样,不注重乘员的舒适性。
“还好车上有空调!”易凌苦中作乐的找到了运输车的优点,认命的开始了第一次的外派任务。
…………
白银都市沐浴在阳光下,金属、玻璃、高分子材料共同渲染出水晶天堂一般的美丽质感。而在人们看不到的地下,在下水道中,则是另一番景象。
仿佛天堂的背面就是冥界,这里阴暗、潮湿,照明用的灯具都年久失修,散发着硫磺火焰一般昏黄的光芒。
中间的水渠里全是乌黑的浊水,浊水中堆积着各种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垃圾,成群的老鼠蟑螂还有一些其他食腐动物就在浊水和垃圾中出没。
白银都市光鲜亮丽的上城区也和下城区一样会产生大量的垃圾,只不过下城区的垃圾就直接堆积在地上,而上城区的垃圾则有相当一部分进入下水道,然后再被运走并堆积到城外。
白银都市的市政局也会投入巨型机械清理下水道的垃圾,但是下水道里的垃圾不仅数量巨大,而且成分复杂,巨型机械只能处理其中的一部分,而它打扫不到的地方,就由人工打扫,所以光鲜的天堂和数十年前的人类城市一样,也有垃圾清理工。
上城区的居民是不愿意成为垃圾清理工的,因此垃圾清理工基本上全都是出生在下城区的居民担任,他们日复一日的出没在下水道中,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摆脱下城区那个真正的地狱。
老杨扶正安全帽上的电筒,仔细查看着墙上的铭牌,他不识字,无论是汉字还是英文字母,所以他只能紧紧盯着铭牌,然后把上面的字符跟手中的一张纸条仔细对照。
老杨的妻子比他更紧张,老妇人的手已经抖得快要拿不稳清洁工具,她四面观察了一下,下水道里静悄悄的,只有耗子在污水里游动的声音。这个时间段,附近街区下水道都归他们夫妻俩负责,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确认周围没人之后,老太婆悄悄扯了扯老杨的衣袖,问道:“找到了吗?”她的颤抖的声音在下水道里回荡,吓得她一把捂住了嘴。
老杨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上面用汉字和英文写着“谢尔盖大楼”的字样,而他面前的铭牌上,也用中英文写着“西城区梧桐大道1001号,谢尔盖大楼,7号清洁通道”,老杨在铭牌中看到了“谢尔盖大楼”的字段,但是前后的字符让他并不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找到了目标。
在老伴的又一次催促之后,老杨收起了纸条,说道:“是这里。”
气氛变得沉闷下来。
灰狗给他们的任务是吃下小药丸,然后跑进谢尔盖公司大楼,只要能进入大厅就行。
清洁工误入公司大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上城区的人不像下城区,被人冒犯了就可能拔刀相向,但问题是那两颗药丸。
老杨拿出了那两颗药丸,药丸是圆柱形,呈淡蓝色,躺在老杨黑黄色的掌心里,散发着一种神秘的金属光泽,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美感。
老伴忽然开口,语气温柔,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年轻时代:“小超应该会没事吧?”
老杨忍住眼泪,有些哽咽的回答:“没事,灰狗还是很讲信用的。”
老伴笑了笑,说:“只要小超好好的,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对不对?”
老杨也笑了,“没错,只要小超好好的,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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