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珑》——JK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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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今时已至三月阳春，柳絮脱离母体四处纷飞，温热笼着城中灯心湖继而化散融进行经匆忙陌客的衣袖，添了一份润泽。视线回归低处，常青木积聚了目光所涉之处，除几点零星仆侍在低处打理与驻着的守卫之外这里也算得上是桃源般的幽静之处了，一俊美男子慢慢移回目光，带着焦急不安的神情朝红木门望去数次。

“嘉赫小姐为您产下一位玲珑”一个老妇人速来禀报这个令其舒展容颜的消息。

这时他嘴角慢慢扬起，眼角褶出纹路，白皙的脸颊也变得动态起来，他立刻三步并两步去接近不远处的雕着镂花的红木门，身边嘈杂起来的声音被他抛诸脑后。绕过房内精致却挡道的摆设物件，屋内焚烧的熏香与血的腥气交织沾染在他的华服上。

他一步步急迫地靠近着被鲜血染红织锦缎子罩着的床，上面躺着一个素色丝质单衣已被汗水浸透，下摆仿似经过猩红色染料浸染透彻般的娇小女人，他略过身边老妇人怀中用绸子襁褓裹着的女儿，他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嘉赫，为嘉赫拭去凝脂般皮肤上的汗水，轻握起嘉赫仍在微微颤抖的双手低头深深送去一吻。

“我爱你，嘉赫，我爱你，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你，我多么希望我可以替你经受这痛苦….”，他深棕色的双眸噙着快要滴落的泪，“我多么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晖园这么生活下去，我真的....真的很爱你!”，转而经不住地心引力便向白皙的脸颊滑下化成结晶组合而成的痕迹。

嘉赫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因身材过于高挑只得缩着身子凑到床前的爱人就像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目光流转停滞就这样一直一直看着他，慢慢化为酒窝的显现，在如黑晶石般双眸下方也出现了动态波动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爱你”，嘉赫说话还是有些吃力，吸入空气还是会有剧烈的疼痛，“即使我们没办法一直这么逃避躲在晖园不谙世事地生活，但我会照顾好我们女儿的，我什么都不怕！”

这时很会看情态发展的老妇人将嘉赫的女儿抱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还没有好好看一看自己的女儿。他伸手从老妇人臂弯中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生怕这个玲珑化在自己的怀抱中“她真漂亮，像极了你，嘉赫’’

他对着心爱的嘉赫说道，“我们女儿长得这么清灵动人，也是我的玲珑宝贝希望她初长成时也像你一般生的伶俐清灵’’

嘉赫忍着吸入空气的痛咯咯笑道“刚出生的孩子不都一般模样，怎能看得出样貌面容”说罢朝着他挤了下眼，看到他露出那般可爱模样缓了口气说道“但我觉得我们女儿很像你….’’

他露出等着嘉赫夸赞他那的确俊美的容貌的表情，“都生的跟小毛猴子似的”他听到嘉赫的转折话语，红红的脸像擦了胭脂似的，一边环抱的女儿一边用纤长的手指戳了戳嘉赫的额头“你这小调皮捣蛋鬼，说女儿似小毛猴子，女儿长大定不唤你作母亲了….”这也许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共度如此欢愉幸福的时刻了，最后一次了.....

嘉赫抓住他的手说：“不和你打趣了，我知道给女儿起什么名字了’’，他俩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俐清!”他温柔的目光快要融了嘉赫的心一般。

沉浸在为女儿取好名字的喜悦还不至片刻之余，不一会他神情渐滞好似之前那些欢愉是赊来的自己不应享受，他还是不得不面对他一直不愿意想起，一直想逃避不去触碰的现实。

继而他带了些忧郁愁容言又内心纠缠用手轻轻地划过清儿的眉眼言道:“希望我们女儿以后生的伶俐清灵，不要遇到像我这样的人给不了自己深爱女人幸福，只得屈于父亲的操纵掌控，我多么想陪着你，嘉赫，我多么想陪着清儿长大，我多么没用!”，嘉赫一把抱住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他就像他快要离开的那样。

他也紧紧抱着嘉赫忍不住啜泣了起来，“我真没用！我没办法反抗这众人均奉为准则的教条，这越不过去的鸿沟，这烙印在未曾相识却相守终身，而我们相爱却只得私定终身没有媒妁没有祝福没有认同没有陪伴还经历无数次的礼教的鞭笞的滑稽之举。嘉赫，我们来世一起去一个我们可以相守的地方好吗？嘉赫，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嘉赫此时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身上还有刚生产的剧痛，心里还有即将与心爱之人分别的错愕，一切一切只化成两人拥着好像时间可以封存就停在这刻一样。

他们仅仅相拥，双方的泪水经由衣服的接触交织为一体滑下，这次嘉赫真的是最后一次这么拥抱着他了，最后一次听他喊自己的名字了，最后一次拼尽全身力气希望他不要走但只能在心中留下无声呼喊的印记。

嘉赫知道他离开是为了保护她和清儿，因为他的那个专制等级教条的父亲是不会放过她们的，她此刻多么痛恨自己不是他父亲喜欢的那种可以相配的望族，她多么痛恨自己！

他用双手慢慢地让嘉赫从自己怀中抽身，从自己手上取下一环格外素净纯粹的亮金色戒指，没有一丝多余繁复的工艺装饰，没有任何可以联想到奢华俗气的元素存在，只是戒指内部刻着一些她不认识的字符，跟嘉赫所熟知的汉字没有一丝共同之处。他将嘉赫的手一点点拨开把这环戒指放到没有太多纹路的手中又将其合上。

他款款言道：“嘉赫，这是我已过世的母亲家中世代传下来的物件，据说是母亲的祖爷爷机缘巧合得来的，我母亲临终前交代我要好好存着这枚戒环让其传下去，我想把这个送给我们清儿，清儿看到这枚戒环便会知道我有多么爱她，多么爱她的母亲.’’

这时门外传来随从的禀报声让其迅速回府，这刺耳的通传声使他心头猛地一惊，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在违背父亲的命令了，要不他深爱的嘉赫会彻底消失，纵使无法终日伴在身旁，但只要嘉赫还活着，他的生命就还是有意义的，他的爱还是有存在实体的。

他不舍得摸了摸嘉赫的头说；“嘉赫，我该走了，记住晖园不可久居，要保护好自己，我把一切都为你打点好了，记住找一个别人找不到你的地方生活，你活着是我生存下去的唯一意义，纵使分割天涯，我也会在海角这头爱着你！

千万不要信任仆侍，把我给你的钱银收好，你要好好活着，嘉赫！我…爱”话的最后一个字消失在满是焚薰松木气味的房间，久久的荡着，久到嘉赫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离去，久到她还没将我爱你说出口去……

子沐

在我印象中，清姐姐总不爱笑，冷冰冰的，旁人看见清姐姐展露笑颜仅寥寥数次，府里还有些无聊的婆子，丫鬟竟搞出一个沈府大小姐终日冷面从来不笑的可笑传言。本并无大碍，但流言止于智者，却不会在女人堆里停止，变本加厉的版本竟还传遍全城，这传到父亲耳朵里，让父亲觉得自己的声誉都被这些给污浊了。

但清姐姐见我时总伴着足以暖化我的笑容，她杏眼弯成月牙，眼眸亮的像是夜里我睡不着时从半开的窗缝中看到的那颗星一般。这甜甜的笑颜要是被旁人瞧去，他们定不会再编什么无聊的记录了.

清姐姐的笑颜大都由我见证，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儿了！

虽然二姐的名字也有清字，但我此生唯独唤一人为清姐姐，而这个人绝对...绝对不会是沈婉清！他和子阑相隔一刻出世，但两人脾性完全不同，子阑随有些蠢笨无知，无心钻研学问，终日只知流连于丫鬟之间，他身上的脂粉气估计得比搔首弄姿的姨娘们身上的还重了。

父亲也因此惩罚过他很多次，子阑仍眉开眼笑地继续找丫鬟们看闲书，可他心地善良，凡事也都处理的得当，也很爱自己手足血亲。

但沈婉清总觉得所有人的东西都是她的，连凯瑟琳老师给我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她都不放过，她分明一个字都看不懂，因为她上外语课时要么在看凯瑟琳老师的丝质蓬蓬裙；

要么就是用她那挂满了从清姐姐和别人那里抢来的首饰的胖手抠一抠沉香木的书桌，那胖手像极了凯瑟琳老师经常给我讲得他们每年盛大庆祝的节日的装饰物——圣诞树一般，这肯定是颗胀足了水的巨型圣诞树；

或者抢才五岁的小子然的玩具玩....有时甚至还喜欢给清姐姐难堪，父亲却还总护着沈婉清，真搞不懂父亲那严肃神情下在思量着什么。

有时候真希望她是父亲和别的姨娘所生之女，与母亲无一点瓜葛。但她和子阑就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都像极了父亲，总不能让子阑不当母亲的儿子了。相比而言，我还是很喜欢子阑的。

所以清姐姐是我在府里除了母亲之外最喜欢的人了，我一直觉清姐姐的名字和她的音容颜貌浑然嵌合。她真是这世上同母亲一般漂亮的淑女了。

但府里老有各种各样的流言妄语说：母亲抱着差不多周岁的清姐姐来到府里大约是十三年前的阳春三月，那些时日柳絮四处散落，一个扎着羊角髻的丫鬟真真切切地说那柳絮飞到她的鼻子里，嘴里，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她信誓旦旦地给身边一群小长舌妇说道，那丫鬟说的好像自己真的看见似的，明明前年才刚入府....

这群小妇人们见了我从丛中探出头蹦蹦跳跳的过去，立刻收声，转而眉开眼笑的问我；”沐少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们刚正在说一会儿做什么点心给您送去呢’’不一会她们纷纷过来捏我的脸蛋，还说什么我长得真可爱，哼，我才不信这群小长舌妇说的鬼话呢，不知道她们到底与清姐姐有什么仇怨，竟这样诋毁，我想这肯定就像子阑告诉我的那样，女人的嫉妒心太害怕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他明明也就比我大了两岁，一个十二岁的毛头小子谈起女人来立刻滔滔不绝比什么诗经孔孟还有兴致呢。

我逃离出这群嫉妒心重的丫鬟们的魔爪，脚底踏着新做的黑色天鹅绒马蹄短靴朝圈着灯心湖的鹅卵石小路一路跑出去，常青木散发的松香夹着湖水的热气慢慢聚集渗进我的丝质短衣却一点也不觉得不适，回头望了一眼灯心湖，脑海中闪过母亲经常久坐在湖边看湖里的天鹅抖擞翅膀激起水花的画面。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叫灯心湖就跟我不知道为什么子阑一到先生教他学问的时候便打盹一样。

“母亲母亲，我可想死你了，我把先生交代的学问课业都完成了才能跑来见你，还有凯瑟琳老师教我的外语我也都学会了，我昨天对着二姐说了几句逗她的洋文，她还以为我夸她好看，还给我个小沙琪玛，二姐真是这世上最好骗的人了’’

嘉赫摸了摸子沐因一路跑来而浮满了汗水的小小额头，脸上像是浸在蜜里似的带着满满爱意对面前这个最疼爱的儿子说道；“你个小捣蛋鬼，跑这么快当心摔伤了母亲又不会消失，慢慢走过来不就好了吗。”

嘉赫说着拿她那带着珠翠的手半缩起食指轻轻刮了下小子沐的鼻子，：“还有母亲知道我们沐儿自小就聪颖过人，读书一目十行，母亲甚是欣喜，虽然婉婉脾性张扬了点，也爱和你们争东争西，但她毕竟是你二姐，下次不许再这般了，你要是像对清儿一那般对你二姐，你俩定不会吵起来”

“沈婉清要是像清姐姐那般，我定不会和她吵起来“说罢粉嘟嘟的小嘴做起一个佯装生气的模样，连着头也朝向一边去。“说起清儿，她最近去哪儿了，算起来也有数日未曾见过清儿了。“说罢母亲面容略过一次愁容.....

“母亲，我替你去找清姐姐，我知道她肯定在一个地方”子沐扬起了他那颗骄傲的脑袋抱了抱嘉赫便朝门外跑去，跑的太快没看到高高立起的红漆门槛，虽然子沐博览群书，思想也远比芸芸众人用肉眼看见的那般深邃，嘉赫如此疼爱这个儿子是有些原由的，他看事情特别透彻也很会揣摩人的心思以调整他的行为。

但他实体毕竟只是个十岁孩童，身形也很小巧，差点被那门槛绊倒摔在地上。子沐继续向前跑去，头也没回的对母亲的神情紧张做出俏皮的回应：”没事儿，母亲，我练武可认真了摔不到我的，我去找清姐姐了”，嘉赫看着儿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庭院之中，自己还没说出口的”沐儿小心，慢点儿跑’’还没说完整便沉在了房间的焚熏松木香气里，此景竟有些熟悉，却已经无力去想起从前...

子沐一路跑突然眼前浮过一幕当初让差点笑的他肚子抽搐的场景，因为子沐常待在藏书阁中看书，身上经常会弥着些书卷与松木的混合香气，闻起来很特别。某一年的仲夏婉清终于忍不住问子沐，其实是她老用奇怪的熏香熏衣物，让自己仿若是一个行走的香堂：”你是不是跟凯瑟琳老师要了什么洋货香氛，身上为什么比我好闻这么多”.

子沐先是用他的小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避免自己没忍住笑出声，然后在他那人畜无害的粉嫩小脸上形成了两个酒窝笑嘻嘻的说；”嗯，我那个是跟子阑要的，你知道他身上的香味儿多的可以开香料铺了，他那儿可有比我这更好闻的香。’’

他将这个无知到想笑的姐姐推给他的大哥去管，自己忙着再去造点他那胖姐姐喜爱的香氛去，心想这下她的胖姐姐不知道要从移动的香堂变成什么了。这之后成了府里的一茶余饭后的谈资，婉清知道了硬是生生气了子沐两个月。

子沐慢慢跑不动了，便停下步伐，手还捂着肚子，心想刚才想起的那件事儿那有意思了，看来还没到清姐姐那里，就先被这旧事儿笑岔气了。我一会一定要给清姐姐描述沈婉清后来知道实情后气鼓鼓的像极了充气的胖头鱼的模样.

他离开母亲的住所已经走了一刻钟了，身边的绿意渐渐消失，不一会儿阙灵阁便出现在他面前，他想“清姐姐现在身边肯定环绕着许多珍藏的古籍和那日托我向凯瑟琳老师借来的描述欧洲大陆，英国伦敦的书，清姐姐最爱这类书了”

经常听凯瑟琳老师讲她的国家，她的故乡，英国的曼彻斯特，工业极其发达的一座城市，虽然我并不太理解许多没听过的新鲜事物，大抵是和我平时所见所习惯的生活有很大区别了。但还是很好奇很想去看看城堡，大英博物馆，想去看看那里的乡村小镇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般悠闲惬意。等我再过几年，父亲不再唤我为孩童，母亲不再喊我小子沐，我外表可以强大到保护清姐姐的时候，我一定会向父亲表示我想去英国的决心。

想到这里真的很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变得孔武有力，身形可以与思想匹配，和清姐姐一起去凯瑟琳老师的故乡看看！看看那小镇和一直想象的样子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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