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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年间133
老猎人坐在两头锈迹斑斑的铁棍上,侧望着半空中的太阳,用浑浊的谈黄色眼眸神情仔细的盯着太阳刺眼的轮廓,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来,老人灰白的发丝上面腾飞起一颗颗小小的灰尘。
一道伤疤突兀的出现在老猎人的脸上,伤疤很细,同时也很深,分割了老人的半张脸,从他凹陷的左眼眶起向着右倾斜,划过脸颊,在鼻翼上穿过,深深的割着上方的嘴唇,再顺着嘴角悄然的滑向下巴。这是一张恐怖的脸,毫无疑问,任何一个人看见第一眼都会心生惧怕的脸,只不过这种惧怕可以分三种,第一种是惧怕拥有这种伤疤的人,另外两种是害怕施加这种伤疤的人和恐惧遭受这种经历的人。
老猎人就那样若无其事的观看着太阳,遍布伤痕的双手在阳光下时不时不受控制的抖动。
“你今年几岁了”老人突然向着另一边的荒草处问道,他的声音很是沙哑,低沉。“我快忘记了,时间真久了”
“我只记得去年你跟我说过,我是新年间133出生的”稀稀疏疏的荒草下面依稀能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低落的声音从这传出,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回答。“我也不知道我今年多少岁”
虽然这么说,但他却在心里想,他知道的,但他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也从没有告诉过他。
“哦,是吗”
“那好办了,我知道了”老人掀起袖子,露出了被记号刻满的手臂,伤痕整齐的填满了手臂上的所有皮肤,无声低语自说自顾的在那里认真数着。“我能算出你的岁数了”
他忍不住了,他终于忍不住了,在那片深黄色的荒草中迅速起身,看向老人。
他是位年轻人,有着金黄色的头发和孩子般的面貌,从他稚嫩的面孔上大约能猜出他的年龄,他穿着一件浅黄色T恤和一件黄色的战术马甲,看似瘦弱的身形却又让人觉得坚韧无比,只不过他的面部到脖子和双手的皮肤皆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肤色。
“你为什么以前不直接告诉我?”他直直的盯着老人,语气非常平稳的说道。
老人没有开口回答,依旧自顾的数着疤痕,他也同样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倒继续躺在地上——他在等他。
...
“我不知道”老人仔细的把袖子上的褶皱捋顺,他算出了年轻人的年龄了,突然开口说道。“但是现在我依旧可以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了”
年轻人没有吭声,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在心里想,这不是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他要回答那个问题才行,他必须要回答那个问题才行!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孩子”老人慢慢的说道,没有对着男孩说,像刚才一样看着太阳,只是没了仔细的神情,有些伤感。
“如果你硬要问出个结果的话,我也不知道,或许时间太久,我忘记了,或许我也是不愿说而已”老人用一种比往常更沙哑的声音说着,脸上一副沧桑。
“还或许你从来没有问我罢了”老人朝向男孩,看着他,有那么一瞬老人从那枯败的荒野杂草当中看到了更为年幼的男孩,一个婴儿,他默不吱声,隐藏在草堆中,他像现在这般一动不动。
“我......”
“孩子...”
“你叫艾登,今年16岁了”
炽热的太阳在天空的正中间,老猎人正戴着一个牛仔帽,以求躲避这燥热的阳光,他俯身蹲在荒草中。
“这些该死的草”
“如果有人想不做任何观察进入一片淹没你大腿的荒草中,我能保证,那他一定在这里活不了多久”老人一边淡淡说着一边观察那看不到头的荒草顶端每个被风吹的微微抖动的叶尖。
荒野当中最多的便是这种杂草,遍布荒野,一生长就是一大片,是荒野中生命力最顽强的东西,在它因天气而干枯的根枝之后的一年时间里,它的根部依旧保存着很大一部分生命力,一场小雨,它们便能徐徐重生。
“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让一个人试试”艾登这样说着,他也在老人的身旁蹲着,和老猎人一样观察,他们一起出来狩猎,事实上,从艾登记事起就这样一直跟着老猎人了,在老猎人身上他学到了很多,但在有些时候,他觉得老猎人太过小心了。
“哈,那你可能会把他害死的”
“我想可能不会”
“怎么..”
“那你看着吧”
说完这句话,艾登站起身来向前走去,他的步子很平稳,牛仔裤摩擦着荒草,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老人没有呼喊他,也没有去阻止他,反而有点期待的看着他的身影。
艾登向前走了十多米,停顿下来,弯下腰猫着身子慢慢的又向前缓慢的走了十多米,看着艾登渐渐没入那片荒野之中,老猎人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艾登脚步停了下来,表情紧张的盯着前方一小丛已经倒了的荒草,在中空的中心处,仔细看,有一小托的灰色,像是某种生物的毛皮,他小心的从马甲左侧腰处的口袋中,抽出一把匕首,那是一把没有刀柄的匕首,只有光秃秃的铁质握把,由一块厚钢片打造成的,两边薄薄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银色的光芒,看样子极为锋利。艾登用食指和拇指缓慢的抚摸两边的刃口,感受着指尖传来金属的温度和尖锐的锋利感,自信的注视着那一小托让人不经意就会忽略的灰色,突然间艾登掷出了匕首,他金色的头发像羽毛一样在阳光下散开,匕首的速度很快,一声尖锐的叫声在匕首处响起。
老人开心的笑了,在他匕首飞出去的同时,老人就笑了,两边的嘴角因某种惯性稍稍的往上提了些,牵扯到了左脸上的伤疤,老人笑的的很不自然,左脸显得非常的僵硬和扭曲,右脸却显得格外的普通。
艾登走了过去,发现叫声中心是一只老鼠,只不过不是普通的老鼠,普通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早已生存不下去了。那是只比寻常老鼠大几倍的异变老鼠,几乎快有他小臂一样长了,不过异变的代价就是它在行动上身体的笨重。它和别的老鼠一样,依旧长着两双小短腿,和长长的尖爪,一双红色的小眼睛。它被匕首刺中脊椎,牢牢的插在地上,前爪拼命的往前爬,吱吱的尖叫。
艾登看着这只挣扎的老鼠,心里还以为会是一只灰兔呢,废了这么大的劲,早知道就直接甩出匕首就行了,反正它也躲不掉,虽然他心里这么想,但他还是心满意足的准备拿起他的战利品。
他拿出了另一把小刀在它快要把自己从匕首之间挣脱出来切成两截的时候,割下了它的脑袋,埋在了浅红色土里。
艾登拿起战利品转头炫耀的朝老人挥了挥。
老人早已站在那里等着他了,笑容还没有完全在老人脸上消失。
艾登走到老人身前,兴奋的往前递上的战利品。
“看,我的猎物”
“我的战利品”
“这确实是你的战利品”
“不错”
“我们要回去了”老人平淡的说着,深深的望了最后一眼,那片荒野。老人知道在那只老鼠死的地方再往前十四米,会有一窝小老鼠。
“好”
“我知道”
老人向前走着,艾登跟在身后,他很明白这个老猎人的规则和他的那些狩猎的信条——只要狩猎有了收获,不管收获了多大收获了多小,马上离开。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完全凭借自己而得到的猎物,他在路上一直在想老猎人说的话,不错?意思是自己干的不错,还是只是简单的回应了那只是我的战利品而已。
两人在烈日下步行了近一个小时,来到了一片枝干稀疏的松树林中,林内一栋两层的废弃建筑浮现在眼前,建筑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里外都十分破败,半片废墟,不过四周都用粗大的松树围了起来,围的严严实实,门口还有一扇大铁门。艾登曾经对老人这么说过,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造个木制小屋呢,非要住这种地方,我讨厌这种废墟的感觉,老人当时笑了笑,对他说,因为这是栋房子。
艾登抢先一步推开铁门,进入房子内,这个房子的格式很像是单人住的那种小别墅,空间不多,尤其是另一边都成了废墟,所幸的是楼梯是钢筋和混凝土制造的,虽然有些较大的裂缝,但还可以使用,上往楼上。
猎物被丢在地上,虽然艾登他做过了防护措施在它伤口处都洒满了木灰,但他手上还是沾满了血迹,而且因为流干了血,食物现在有点干巴巴的,艾登料想,等一下肯定会有点不好吃。
老人走进了屋子里,脑袋上流着汗珠,他摘下帽子,坐在木桩上。而年轻人脸色有点潮红的站在那,金色的头发还是像刚才一样干燥而又滑顺。
“我去上面拿土豆”艾登说道,转身走上楼梯。
“这小子”老人有点疲惫的站了起来开始处理食物。
艾登来到楼顶,走到一个大的木箱子边,楼顶比其他的地方更热,他望向远方,但见苍茫的黄色荒野和地平线上点点绿色。
他爬进了箱子里,里面有着四棵土豆,每颗土豆的叶茎都有点病怏怏的,颜色发黄。艾登在最黄的叶茎下面挖出了两个拳头大的土豆,紧接着他在简陋的净水装置下取出了一壶干净的水。
那个净水装置制作起来很简单,原理也很简单,让不干净的水流在一块铁板上,隔些距离,上面铺上一层透光的薄膜材料,薄膜中间放上一个小铁珠子。因阳光的照射,铁板上的水会化作水蒸汽上升,遇到了不透气的薄膜,便会聚集在薄膜里形成水珠,之后水珠越聚越多因为弧度会滴落在薄膜的中心,最后拿个管子之类的东西收集到水壶里就行了。
艾登下来的时候,老人已经处理好那只老鼠了,切成块状整齐的摆放在小锅里。艾登把土豆和净水放在老人身边,老人则拿起土豆用刀开始削皮。
“土豆还是一样吗”
“恩,是的,另外其他的土豆也开始发黄了”艾登躺在自己的吊床上,开始等待着他的食物。
老人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专心的切着土豆,不过他好像是忘记了,还是怎么的,有半截土豆放在一边一直没有动。炊火被慢慢的点燃,小锅中也加入了大量的清水,土豆也一并的放了进去。
不一会,些许肉类的气息和土豆的香味从锅里传出,老人搅拌着锅里的土豆,恍惚间,隐约听到有重重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经感叹到,自己真的是有点老了。
第二章 猎人的技艺
一颗颗肉粒浮在浓稠的土豆上,上面泛起一片油光,跟土豆铺在一起,发出些许热气,大大小小的油光紧密相连,为表面添上了黄色的光泽。
老人从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了几粒黑色的小石头,往小锅内撒了进去。这是表面带有盐分的一类矿石,老人最近从一个山洞里发现的,他收集起来,抹上层黑炭,保持干燥盐分不被流失,当做食物的调味品。
“又加这个,能不加吗”
艾登苦着脸说。
“虽然味道是比不加好点,但是满口的小石子,全部都是石头味”
“不能”
老人很果断的说着,甚至还往锅里又加了一粒。
“这石头有味道吗,我怎么尝不出来”
“这怎么没有味道,就是那个什么你说的咸咸的味道”
“那是盐味,你尝起来的形容词是咸,不是什么咸咸的味道”
“还有,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在嘴里吃那些咸死人的石头”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们放下去呢,如果不能吃的话,为什么放下去”
“你把它们放在可以吃的东西当中,我就认为这是可以吃的”
“你可以选择不用吃的,这是不必要的”
“但你把它们放在里面了,你肯定也是认为可以吃的,要不然你不会这么做”
“不是吗”
老人一时语塞。
“你是不是吃下去过这石头”
“是的,我用牙齿嚼碎吞下去过,但是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艾登指着锅面上的黑色石头认真的说着。
“把那咸咸的味道吃完之后,真的没有什么味道了,像你说的一样,不过是等我把石头里的咸味吃干净之后,才会像你说的一样。
“下次我放少一点,还有以后我应该跟你讲讲关于烹饪食物的一些常识”
老人脸上有点不自然的说道。
“现在让我帮你打一盘没有这石子的食物”
艾登收拾好了他们的餐具,两个铁盘子,和那口小锅。像往常一样,老人煮食,艾登收拾,分工明确,在进食前,他们要说上很多话,一整天都不会说如此之多,当然,由于某些原因,他们只吃一餐,老猎人告诉艾登,一顿可以满足我们一天的所需,控制身体不必要的需求,当然前提必须是要吃饱,事实上,艾登吃的很饱,甚至他只在食物当中吸取水分,而不会去喝水,他不流汗,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汗腺,这是他的天赋,老猎人也会在私底下微微惊叹。
“还记得我们早上说的话吗”
老人有点干咽的舔了舔嘴唇,他的神情有点无措,脑子里在决定一件事情。
“当然,你认为我会一下子忘记吗”
“我不这么觉得,我只是想让我接下来说的话起个开头而已”
“好吧,你说吧”
“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老人放下心来。
“是关于我的吗”
“不,是关于这个世界,但是牵连着你,你可以这么认为,没有错,你说的很对”
“你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跟我说这个”
艾登有点疑惑。
“这个世界这么了”
老人的语气很郑重的回答道。
“因为你到了必须要知道的年龄了,我要告诉你”
...
“在以往16岁代表着你已经成年了”
...
“还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这个世界原本不是这样的,它在经历一场苦难”
艾登思索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世界在改变”
“那以前的世界是比现在好吗”
“不,孩子,我没有这么说,我不知道,我没有生活在以前的世界中,我没有资格评价,但是在我们的历史当中,现在的世界确实在经历一场苦难“
“什么苦难呢”
“一场持续了很久的苦难”
“你今年16岁,你在新年间133出生的,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这场灾难持续了149年”
艾登默不作声继续听着。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们的世界很危险,但以前世界不是这样的”
“现在到处充斥着血腥味和殷红的血迹”
“我说,如果这是一场灾难的话,肯定是有什么导致成的”艾登突然问道。
“你很聪明”
老人看着艾登,笑了起来,当他看着他纯净的黑色眼睛,他回想到了过去,一幅幅刻在脑海里的画面,首先想到的是地下实验室里刺眼的强光,和一把把光鲜亮丽的武器,但大多都是蔓延的鲜血,和低吼,尖锐的叫声。
“我不知道”
“你说的很难让人回答”
“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你知道的话,就告诉我”
艾登说着。
“我不知道,我想很多人都不知道”
“为什么,我们可是生活在一场灾难当中,而我们却不知道是什么导致的,和它的来源”
“是啊,这确实有点莫名其妙,有点可笑和荒唐”
老人嘴角有点嘲讽。
“但不可置疑的是,这就是我们现在的世界,我想,人们都已经经过长时间的适应并接受了它”
“我不明白”
“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想告诉你的话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我还在想那个问题”
“留给以后想吧,孩子,以后想问我就对我说吧”
“明天我要教点其他的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如果是打猎的话,我想我学的差不多了”
“哦,当然,我教你的不会是这些简单的打猎的方式”
“今天你虽然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猎人,但我认同的是我教给你的猎物的方式,而不是你打猎的技巧,如果你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猎人,还有得学呢”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所有的事物都会有着明确的区别,一个好的猎人,他在猎物的时候,不但但是为着自己想,还会为着猎物想,虽然猎人这个职业从根本上来说,是为了职业人的利益而产生的,但是技艺的本身却不会是以猎人为对象的”
当老人仔细的为艾登解释的时候,艾登的头渐渐的低了下来,他不明白,老人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艾登”
老人轻轻的呼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我对你说这些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本质,和看待事物的种种方式,以及如何辨别它们意义上的对错。你还很年轻,在你以后生活的漫长时间里,你的生命,不会一帆风顺,你会受到挫折,你的生命也会受到损害,但这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这都是每个人必然要经历的,不过,你要清楚你面临的是什么,你要以着了解着它的态度去经历着它,去俯视它,它就不会真正的伤害到你,你也不会遭受什么其他的伤害,因为你就此了解避免了。
“我的救赎”
在这个充斥着一切的世界上,你要学会这些,否则,在以后,你会受到生命意义的拷问。它不会是即时来的,也不会是即时走的,它有预谋的躲藏在你的生命当中,它夹杂着痛苦和悲伤一起煎熬着你,它想让你看到的是最虚无的黑暗。
“我的孩子”
老人用一种艾登从来没有见过的复杂眼神看着他,像是父亲般的爱护和爱惜,但却又有着一丝故友般渴望相伴的表述,不过最让艾登震撼的是从他的眼中他看到了一种悲伤的怯懦。
“我会努力学的,我会学会的”
“艾登..”
“明天再说吧,明天再说吧..”
“今天说的够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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