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崔嵬》免费试读_觥筹交错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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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序

大陆的中央是一处未知之地，先人在古书中说那里是一片湖泊，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那里了，也就无从证实古书的记载。环绕未知之地的是五座巍峨的大山，五座大山彼此相连又彼此独立。在五山之外，有一片连绵的山脉，山脉围绕五山而立，统称三万大山。而在三万大山之外，又存在一条长河，长河名为荆水，发源自北方的洛水，包围三万大山而形成环形河。

这就是大陆的中部，山与水环环相绕，所以被称为山海域。山海域据说是大陆的起源之地，如今大陆的蓬勃生机都是从这里兴起。但是因为其奇异的地势加之山水中莫名的危险，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

……

“前面就是荆水，快去找渡口。”

“在这在这，郑青、张博宇，过来！”

“谭诚，这是第几个渡口？”

“我看看……是第十三个，刚好是最后一个，书上说‘山海门户起荆水，十三渡口皆不寻。’但在我看，这‘不寻’的渡口不也被我们轻松找出来了嘛！”

“这好像是苏沐的功劳——是他指的方向。”张博宇回头看了一眼三人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的青衫男子，说道。

“计较这个干什么？赶紧过渡口了，你看那有渡船，还有摆渡人！”郑青随口回道，他看着汪洋碧澈的荆水，催促着同伴。

“等等苏沐吧……苏沐，赶紧过来！”

“行了行了，不用管他，这一路上他一直这么慢吞吞地走路，我早就不耐烦了，既然他不想跟上，那我们自己走。”

谭诚拽了一把张博宇，拉着他向渡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比划着手势，很快却变得垂头丧气：“‘荆水以水势镇压四方’之说果然不假，这里已经不能御风而行了，只能坐渡船了。”

郑青先一步抵达渡口，他对着漂流江中但离渡口不远的渡船喊道：“船家，麻烦带我们过河！”

渡船不大，有些简陋，但是船木却可以看出是有年岁的珍贵木材。渡船上坐着一位年轻人，他背对着渡口，似乎在擦拭什么东西。他虽然留着长发却没有梳理，任它们散披在肩旁身后。当他听到身后穿来的声音时，仅仅是微微挺身——虽然他本来身体就挺的很直——头也不回地说道：“渡船已经很久不渡人了。”

郑青不明就里，于是喊道：“船家，我们来山海域朝拜古迹先人，麻烦载我们过去，我们会给渡费！”

但是摆渡人依旧没有回头，他嗤笑一声，不屑的说：“朝拜？从来也没有这规矩！”

郑青不满地撇撇嘴，而谭诚和张博宇走到郑青身旁，与他并肩。然后也喊道：“船家，哪里有渡船不渡人的理？”

这一回摆渡人直接不回答了，依旧擦拭着身前的东西。

谭诚显得很生气，他低声骂了几句，而郑青和张博宇则走下水去，想要游过去，但是他们刚刚游离岸边，就感觉体力迅速流失，即使他们不是凡人，却也经不住身体的迅速发软。

谭诚看着他们，居然发现两人所在的水面开始变浑浊，与其他地方的清澈形成分明界限，顿感心头一紧，于是赶紧招呼他们上岸。

然而这时摆渡人却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冷峻的脸，他看着两人上岸，颇为刺耳的“哼”了一声，自言自语说：“果然是一群居心叵测之辈。”

郑青一直留意着摆渡人，看到他转过身时有些疑惑，接着就看到他缓缓抽出之前一直在擦拭的东西——那是一把剑！

于是他很诧异，顾不上用术法烘干衣服，便喊道：“阁下到底是何人，为何无故要刀剑相向！”

摆渡人仿若不闻，他用手抚摸身前镌刻着荆棘与流水的长剑，手指从剑镡一直划到剑尖。忽然他如同勾雷般地眦目，声音如电破空：

“荆门十三渡，吕氏吕不顾！”

吕不顾邀剑前指，倏时长风起啸。他跃身而起，脚点船体，凌空飞渡。这一跃就是三寻，随后身体前倾，踏空而行，径直奔向岸边的三人。

谭诚脸色一惊，他喝声道：“势随心发，踏空而行……还是在这荆水镇压之地，他至少该是苍茫境界了！”他一面提醒着同伴，一面拿出一根土色圆棍，继而将长棍往地上一锤，登时便能感到四遭劲风一缓。

郑青抽出一柄驳色长剑，张博宇抽出一柄清亮长剑，两人向前行进，超越谭诚一步，双双持剑斩空劈风，呼唤风势，让吕不顾感到逆风阻行。但是后者只是加快步伐，自有更强劲的风随行，向着三人涌去。

吕不顾轻点水面，如矢穿梭，长剑横切，尚隔着几丈距离就打破两人的剑舞。然后抵达岸边，追击而去。

谭诚向前疾步，当头砸棍，但吕不顾迎上棍子，微微抖剑便化解了棍子的气劲。随后半空划圆，于身侧撩向谭诚。谭诚则竖起棍子用棍尾横过自己的胸部来抵挡长剑，正准备下一招轮转圆棍来反击对方，却发现根本没能挡住对方的剑撩，肋下被撕开一条长口子。

郑青与张博宇自两侧斩向吕不顾，而吕不顾向左后倾躲开郑青的剑，同时手中剑对上张博宇。对剑的一瞬间张博宇就知道只能后退，因为一阵剑劲传来使他臂肘剧痛，差点握不住剑。

吕不顾斩退张博宇，又将手中剑刺向郑青，后者连连后退并用剑来格挡，却不料吕不顾霎那间加速，瞬间破开郑青的剑，直接洞穿他的肩胛。

谭诚马上赶来，棍子连连扫向敌人，摆渡人却发出和之前一样的嗤笑，手中剑迅猛地从郑青身体里拔出，再次撩向谭诚，仿佛洞悉了谭诚招式一般，长剑刚好通过扫棍的间隙，再次劈进谭诚的肋下。

剑刃入体，谭诚仿佛感到体内生长了荆棘，他忍着剧痛，想要后退躲避吕不顾，但是这无情的摆渡人已经再次迈步，剑随步发，划过对方的脖颈。

郑青摆动手势想要引动天地的“势”，却没有收到任何反馈。但此时吕不顾已经欺身，于是他挺起驳色长剑，剑上驳杂的纹路和色彩亮起，使长剑变得极为坚硬，他希冀以此挡住吕不顾，但对方的长剑如游龙般在他的剑刃上擦了个边，刺进郑青的心脏。

张博宇已经骇然欲绝，他想跑却知道完全跑不掉，于是他冲着吕不顾大喊：“我是云翳张氏！不要杀我！”

但是他看到摆渡人嘲弄的嘴角就知道没有希望了，最终他望向来时的方向，再次喊：“苏沐快走！”

但是他却没看到苏沐的身影，等他再转过头来，只能看到一把剑充斥了他的所有视野。

……

吕不顾擦干净长剑，走向渡口，那里站着一个青衫男子。

“要不是三万大山镇压了天地之间的势和我的力量，我一剑就能杀死他们，毕竟只是寓世境。”

吕不顾收起长剑，看着苏沐，问道：

“他们来朝拜？”

虽然是在询问，但是脸色完全显示他是毫不相信的。

“朝拜的名头而已，弄的冠冕堂皇。”

“那别的人呢？他们真的要来朝拜这多久以来无人问津的山海域？”

“当然是真的，来朝拜也好。”

苏沐看向荆水的那一头，他看到了连绵的大山。

“也好让我知道，那里有什么。”

第一章：他从雨里来

山海域的东方，是一片肥沃的土壤，被称为“东州”。东州是仅次于西方“朝歌”区域的第二大人口聚集地，而它的富庶又排在了大陆首位，故而东州的家族子弟被称为锦绣子弟。东州以东，土地开始略显贫瘠，到了临近无垠大海的最东方，有一座“子衿山”。子衿山并不如何高耸，但是充满了各类花卉。而子衿山靠向内陆的山脚下有一处梅园，据说是先古时期便已经修成，梅园雅致风光，梅花盛开之际总能吸引众多东州锦绣子弟来赏玩。

……

梅园的一处亭榭内，一个青年正在摩挲手中的茶杯，他端详着茶杯纹路，慢慢转动几圈，叹息一声：

“人一走，茶就凉啊。”

他将茶杯端近嘴唇，轻抿一口，又将其放回身前的圆桌。

“其实人还没走，茶就凉了啊。”

青年尚存几分稚气的面庞显出些许忧郁，隐藏了他清澈目光中的锐傲。他微抿着嘴唇，望向窗外的梅景，但只能看见愈显凋零的树木和摇曳着落下的梅花。

在青年静穆的目光中，忽然有丝微雨滴落下，起初并不明显，却逐渐淅沥起来，并且伴着微微的薄雾。

青年的目光在薄雾与小雨中追寻，最终看到一道青衫身影，于是转过头来。他拿起茶杯，刚要送入唇边，却又放了下来，最后只是咽了咽口水。

过了一小会儿，亭榭的门被打开，随后一袭青衫走入亭内。而青年也站起身，看向来人。

“苏沐师兄。”

“任师弟。”

青年坐回自己的位置，又望了望窗外不见停歇的小雨，向来者问道。

“师兄不太高兴啊……”

苏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挥手之间便去除了青衫内的几缕湿气，他坐在青年面前，冷漠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我确实不怎么高兴。”

青年打了个哈哈，将座下椅子挪了挪，最后对上苏沐的眼睛。

“怕不是我得罪了师兄。”

“你没有得罪我，但是你得罪了书阁。”苏沐淡淡地说着，忽而加重了语气，“得罪了教养你的书阁。”

青年看着苏沐淡漠的神情，撇撇嘴，身子向后一椅，故意做出了不羁的姿态，然后他再看向苏沐，眼神中有着不同于苏沐冷漠的炽热。

“师兄，还是朝圣的事哪。”

“任云庭，收起你这幅模样。”苏沐冷冷的说道，语气还是那种淡然，听者却能感到其中严厉的态度。任云庭放松在椅子上的身体下意识绷直，但是又松懈下来。他干脆闭上眼，头仰起朝向屋顶，似乎不想理会对方。

苏沐却没有显得被激怒，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故作放浪的年轻人。

顿时两人之间泛起了诡异的安静，只有外面的雨声还在悉悉索索。

任云庭耐不住这种气氛，他扭了扭脖子，最终还是端坐起来。

“云庭，我和你说过，书阁的职责之一就是守护三万大山以内，而山海域更是早已封闭，不允许外人进入，所以你的朝圣是与书阁意愿相违的。更不用说，你的朝圣，是四方各大家族无数人共同前往。

“况且，你所谓的朝圣，朝拜的是什么呢？山海域有什么值得来朝拜？”

“可是师兄——你知道吗

“我在到达寓世境的时候，按照书阁惯例出世寓身红尘。我先后去过西方朝歌平原，万相之地，又穿越北方云翳高原，到达东州。然后我发现，现在的时代，和我们在书阁中每日徇读的古籍中的时代不同了：古籍中的时代，道法昌盛，人人皆可修行；而现在呢？唯有传承古老的家族才有能力培养出修行者，因为资源，因为天地之间的道意不够了。

“师兄，只有深入山海域，深入三万大山，山海域是一切的起点，那里一定可以带我们走上新的时代。”

苏沐缄住了口，他记得上一次两人在隐世书阁中谈论此事，任云庭还不知如何回答，今日再见，却已经有了如此言论，并且让人无从反驳。

“况且……”

任云庭站了起来，他走到窗台看着渐微的雨，忽热转头，直勾勾地盯着师兄，声音洪亮起来。

“师兄，我一直没有说，但是我想今天该说出来了。”

“师兄，苏沐！你说你是守护者，隐世书阁是守护者，可是你们到底在守护什么呢？或者说……你们在隐瞒什么呢？不知道！但是师兄你也不知道对吧，你只知道要守护，但是守护什么你没有答案。如果不是守护呢，而是隐瞒呢？你不知道，不能让我们知道吗？朝圣并非一己之私，不过是要知道真相，想要恢复过往的荣耀，我们，有什么错！”

任云庭的目光猛然转向窗外，只见刚刚还显出停止端臾的雨，忽热凶猛起来，雨势一改温柔的淅沥，变得暴躁而蛮横。斗大的雨珠轰然落地，或者重重的砸在梅枝之上，仅存的几朵梅花被无情的雨，凄然打落。

本是仅仅笼罩梅园一角的雨帘扩大开来，甚至可以看见乌云聚集，一点点电光在乌云中翻腾，仿佛是在挣脱束缚的锁链，要冲脱，要轰鸣，要爆发出来了。

于是一点电光猛然汹涌，划开乌云，划开被黑暗笼罩的这一方，如同虚室生电！电光激昂起来，化作雷电的剑戈，化作那上古大虚虺雷的三万雷矛之一，便向这可怜的梅园冲击过来！

雷电明亮而迅猛，已经远超自然下的雷电威猛，它践踏下来，将梅园中的屏障劈开，又劈开一朵升起的梅花虚印，向着任云庭劈来！

任云庭忽觉身体僵硬，甚至无法动弹，更妄谈论躲避，忽然他感到身体被向后拉去，一道青衫挡在他面前，青衫抬手虚握，雷电霎时顿住，然后如玻璃般破碎开来。

青衫转过头，露出他那张冷漠的脸，但冷漠已经掩盖不了他心中的动荡。

“对不起，我没能控制住情绪。”

他一挥手，窗外的乌云尽皆散去，又恢复成淅沥的小雨，苏沐一面向亭外走去，一面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在守护什么或者隐瞒什么。”

“也许......是书阁错了。”

苏沐向外走去。随着他的离去，雨幕也跟随远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渐渐模糊的雨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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