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决》： 马厩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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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马厩少年

“来来来，瞧一瞧，瞧一瞧啊，这可是上等的货色！诶，诶，客官不是我说，你这买还是不买啊！”绿色连衫的老爷爷推了把就近的少年。

少年一愣，回过头来。“哎呀，怎么是你啊，都说叫你别来了，你看搞得我今天又没客人呢！”老人一副颇为恼火的样子，气呼呼的吹着胡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年皱着眉，连连摆手着和老人解释。

“行，算我求你了，走吧！别在我这儿晦气啊！”老人语重心长的说，眼里的嫌恶之色丝毫未变。

“那，好，好吧。”少年依依不舍的看着桌上的紫色茶杯。

走在林路上，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茶杯，他已经盼着它2年了。自打他13岁那年看到它，他便天天捎带去那儿看看。虽然他买不起，当然他一直告诉自己只是现在而已，但是早晚有一天他会当着所有瞧不起他的人的面儿买下它的！

对了，五姨怎么样了？得赶紧的回去瞧瞧。想着想着少年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到了另一座城镇上，七拐八绕的进了个小胡同，顺着个破洞儿就一把儿钻溜进去了。

“隔窗暗壁有沙影，人前上树没人记。”一个身着紫衣的中年女人在一座庭院里浇花，婉转动人的歌声嘹亮却又哀伤。“我心念念从人情，直至方归我想看你。”

少年静伫在庭院口，“五姨！”女人瞬时回过神来，又惊又喜地。“小非。”

“五姨。”秦莫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怎么啦？”五姨笑着打趣儿道，“莫不是又被人赶了。”

“呵呵。”秦莫非干笑了几声有切开了话题，“就来看看您，我还得去喂马呢。”

“还不快去！”五姨笑骂道。

少年憨憨地跑出了庭院，一路小跑进了马厩。五姨定定地看着庭院门口出神，旋即叹了口气。“窗前又是那对黄鹂……”甜美的歌声又响起了。

“嘿，啊瘦。”少年正把一捆马食放在一匹瘦弱的小马前，轻轻地拍拍它的肩道：“啊瘦，你今天的饭又不够了。对不住啊，可是啊婶阿叔不让你吃那么多，我再怎么求也没用。”

啊瘦抖了抖稀疏的黄毛，乖乖地吃着草。啊瘦是秦莫非在秦府里唯一的朋友和家人了，秦莫非喃喃道：“啊瘦，是因为我们一样不受重视，被人讨厌才会这样吗？”

秦莫非抖抖它的粮草，顺势躺在啊瘦的旁边，看着淡淡的天空。

“啊瘦，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们？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理我？”啊瘦似是听懂了一般，安慰地低吟了一声，少年又轻轻地拍了拍马背。

“我今年十五岁了，修为也不低，长得也不赖，为什么连妈妈都那么厌恶我呢？”啊瘦又低低地吟叫了一声，“啊瘦，还是你最好。”

少年的眼里满是忧愁，看着日益渐消的啊瘦，他想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挖出草堆下他藏了好久的几串铜板。他看着这些铜板，刚下定的决心又有些动摇。

这是他存下买茶杯的钱。

因为爷爷的六十大寿就要到了，他得做点什么。

可是啊瘦，“我，”他看着啊瘦脚边越来越少的草，终于头也不回地往街上跑。

“王，王大叔！”少年在一家朴素的小店里驻足，“我要一石的马粮。”

王大叔略显诧异的瞟了他一眼，话也不说，用手指了指左边的袋子。

“谢了。”秦莫非把钱递给他，他随手接过放在柜台上，秦莫飞便匆匆跑回了马厩。

他的额前结了一层汗珠，细细密密地。他猛的喘了两大口气，高兴地拍拍啊瘦的背，“啊瘦，你有吃的了。这应该够你吃好几顿了。”

“喂，少爷。老爷叫你去厅堂。”一个仆人装扮的下人好不客气地靠着小木门喊道。

“好，就来啦！”秦莫非高声应道。他小声地对啊瘦说道：“啊瘦，爹叫我呢，我晚点儿在来看你。”啊瘦对他低吟了一声。

“嘿，你可真善解人意。”

秦莫非跟着仆人走进各个本该熟悉可有十分陌生的院庭到了最大的厅堂里。

“莫非。”一个高大的男人淡淡地喊了一声。

“爹。”秦莫非恭恭敬敬地回道。

“泰极阁要选拔弟子了。七日后”男人喝了口茶，并未让秦莫非坐下。

“爹，我能去吗？”秦莫非两眼放射出光芒，随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这些年来，你住的小草屋该破损了吧。你就搬进马厩旁边新建的竹屋里吧，那是给你新建的。”男人淡淡地说。

“真，真的吗？是给我住的？”秦莫非顿时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了，自己从来没住过那么好的房子，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

“嗯。”男人丝毫没有看他的打算，“让下人给你今晚多送碗菜吧，你要什么？”

“不，不用了吧。”秦莫非有些结巴，自己可从没一顿饭要吃两个菜的。

“说。”男人淡淡地口吻毫不质疑。

“我，我想要碗肉末蛋羹。”秦莫非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其实很早就想吃了，还记得三年前他在院子里迷路了，刚好看见几个丫头在厨房里吃午饭，他当时饿急了，又找不到回草屋的路，就想找她们要点儿吃的。她们只给他倒了杯碎末茶渣子冲的茶，他当时闻着这蛋羹香味儿就馋，硬是不舍地喝着自己难得才能喝到的茶。

“好，你要不要拿件新衣服。”

“不，不用了。”秦莫非心下有些受宠若惊，平常爹是不会这么多话的。

“那你还想要什么。”他淡淡的说，而后又仿佛想起什么，“只能一件。”

秦莫非想想后，小声地说：“我想要买一个紫色的茶杯给爷爷。”

“哦。不用了。”他淡淡的说。“你看样子是赶不上参加了。”

“那，那我想给啊瘦的粮食多一些。”想到要离开啊瘦一段时间，秦莫非心里不免一阵失落。

“可以。下去吧。”

秦莫非满心欢喜地下去了。在下人的带路下，又回到了小草屋里。

他边收拾东西，边无限留恋的看着草屋里的一切，打他记事起就一个人住在这里。他的东西并不多，才5刻不到就收拾好了。

他又回头叹了声：“再见了，小草屋。”

他一步一个泥脚印踩在白色的砖块上，来到马厩旁。他走进了马厩，走过了十几匹马，到了最角落里。

“啊瘦。”他轻唤了声。

啊瘦似乎感觉到他的失落，它向前走了走，低吟了声。

“啊瘦，我要走了。”少年像以前一样轻轻拍着它的背。

马儿沉沉地应了一声。

“啊瘦，别难过。爹同意给你加饭了。”少年说着就咧着嘴笑，“对啦，我现在可以住在你旁边啦。就在那儿的竹屋里，就算睡觉也可以感觉到你了。”

“再说我还要再过七日才出发呢。”

第二章 紫杯悠悠

“啊瘦，你说我能被选上吗？”少年坐在地上，嘴里叼着条长长的狗尾巴草，素黑色的衣袍上粘上了几根柴草。

“啊瘦，不是我说诶。我真的是顿时没了信心。唉。”少年仰着头望着悠悠蓝天，“对啦，啊瘦你肯定不知道，今天爹对我可好了，他从来每日这么关心过我，我也从来没吃过一顿餐可以吃两道菜的呢！”

啊瘦抖抖稀黄色的毛发，轻轻地吟叫了一声。

“唉，爷爷的六十生辰就要到了，我可得去买点礼物。只是可惜攒的钱……”少年吐掉了口中的狗尾巴草，猛地翻身坐起来。

“算了，重新再来吧。唉，啊瘦，我去找五姨，看看能不能在她那儿做些什么赚点钱。”

啊瘦的沉吟似有感动，又安慰。

秦莫非起了身拍拍屁股，便一溜烟儿地拐出了马厩，进了胡同，七拐八绕地，熟练地穿过庭门，看见了那道熟悉的紫色身影。

“五姨！”秦莫非高喊了一声。女人转过身来微微笑着：“小非。”

走进身来，便帮着理了理秦莫非的衣服，拔掉了几支稻草。拿出一套紫色的茶琉璃小杯，倒了一小杯白凉水递给秦莫非。

秦莫非双手接过那杯水，他喝下一口，清凉的感觉直接贯穿他的身体，缓缓流过他的心脏。

“五姨，我，我想在你这儿做点事赚点钱。”

“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五姨先是一愣，随即便轻笑起来。

“怎么突然想到要钱啦。”五姨又给秦莫非添了杯水。

“这不是爷爷的六十大寿到了么，我想给他买一个紫色的茶杯。”

五姨愣着看了他几眼，苦笑着摇了摇头，“要不你先买下来吧，免得被人买走了。”

“这，可是”秦莫非正想拒绝，转念似乎又有理，他踌躇了会儿，才应答道：“好吧。”

五姨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说：“你在这儿给等着啊，我去房里拿。”

“好。”秦莫非双手捧起茶杯，轻轻地啜了口水，只觉得浑身都冰冰凉凉的。

阳光金闪闪的也暖洋洋的，洒在院子里，花花草草也被镀上了层金边。

秦莫非拿到了紫色的小香袋，里头装着的是五姨预付的工钱。少年可开心了，一蹦一跳的，喜滋滋地用手掠过周围的花花草草。

按着他熟悉的道路，又走到了热闹非凡的集市上。

他兴冲冲地跑到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小摊上去。“老板，我要那个紫色的茶杯。”

“诶，好嘞客官。”老伯伯乐滋滋地接着话，过会儿好像觉着这声音怪耳熟的，一抬头。

“哎呀，都叫你不要来了！”老伯伯脸上的喜气尽散，跑到一旁抄起扫把就是就想来一棍。

“诶诶，我，我真的是要来买的，我有钱，我有钱的。”秦莫非说着说着摇了摇手上的钱袋，里面的铜板相互敲打在一起，发出一阵悦耳又清脆的声音，起码在老板听来是这样。

“这，好吧。”老伯伯似乎不相信，将信将疑的放下扫把，接过秦莫非递来的钱袋，打开一看，顿时面色被吓得惨白，抑制住内心的恐惧，缓缓合上了口。

“喂，小子。这茶杯就当送你了。”老伯伯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也没人买，看你那么喜欢老来我这儿看，也真是他妈的晦气。”

老伯伯把钱袋丢了过来，少年一手接过，脸上仍是不可置信：“老伯伯，你拿去吧。一分钱一分货，我又不是买不起。”少年脸上满是坚毅。

“你他妈要我说几遍，这茶杯你要买我都不卖。”老伯伯满脸怒色。

秦莫非迟疑了一会儿，“好，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会还你的恩。”

“诶，客官看看这个，上好的壶嘴儿啊。”

他直接无视了秦莫非的话。

但在夕阳点缀之下，他看着少年的背影，孤傲又单薄，泛着金黄色的光。

少年并没有回到那个熟悉的庭院去，反而是来到了最初的马厩。

“啊瘦。”少年轻唤了一声。毛发略显稀疏的马儿低低的回应了他一声。

“我买到茶杯了。”秦莫非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意。“你看你看啊。”

他把茶杯放到啊瘦的面前，啊瘦却摆过头去，继续吃他的草。

“啊瘦，你看嘛你看嘛。”少年把茶杯在他面前晃悠，可是啊瘦就是不与理会。

“是你逼我的哦。”少年把茶杯放在粮草上，只要啊瘦一低头就能看到。

结果啊瘦低下头当做没看见，继续吃草时，让草儿们故意往他嘴里跑，竟然拉起了一大片粮草，茶杯被腾空抛起来。

秦莫非看着心中一急，往上一跃，伸手在空中一个回旋，完美的华丽坠地。心中一松，“抓住了，好在”这是少年顿觉触感和大小好像，一拿起来看，竟然抓了把草。

“那，那茶杯。”秦莫非焦急地四处搜寻，猛地回头，不就正从在马槽的水缸上漂浮。

“我，啊瘦！”少年无奈又愤怒。

匆匆赶过去看看，这。马槽的水缸上有点脏。好吧，在秦莫非看来是这样，上面有一些白色和绿色的不明漂浮物，还有几只虫子的尸体。

秦莫非把茶杯小心的拿起来，可是有些水跑到茶杯里了。这时，茶杯的紫色更加古朴悠韵，散发出淡淡的迷人紫光。

秦莫非楞楞的看着，这时紫色的茶杯中不知觉竟然灌满了水，出现了一只小蝴蝶，她的翅膀是紫色的，梦幻而又迷人，在夕阳之下，薄的透明，美得温润。

“喂，臭老头，看什么看！”紫色的蝴蝶开口说话了。

秦莫非愣了许久，看了看周围没有别人啊，他尴尬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说我吗？”

“不然还有谁？”紫色的蝴蝶满口傲慢。

“可是，我才15岁啊。”秦莫非不平地说道。

“哈哈哈，人家才一岁诶。”紫色的蝴蝶笑着说道，紫色的翅膀忽闪了几下。

“你，你是灵虫吗？”秦莫非好奇的问。

“是啊。”紫色的蝴蝶笑着打趣儿。“你可以叫我啊清，还是你想叫人家小清清。”

“那就叫你小清清吧。我叫秦莫非。”秦莫非笑着说，“对了，他叫啊瘦，是我的好朋友。”说着他轻轻地拍了拍马背。啊瘦低低的轻吟了一声，表示对她的友好。

“好啦好啦。”“对了，你怎么在茶杯里？”

“我，我就住在茶杯里啊。”

“可我还打算把茶杯送给爷爷当贺礼呢。”

“啊，你就这么忍心吗，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新朋友的吗？”

“啊。不会不会。嗯，反正爹说我也赶不上参加了，那我不送也可以吧。”

“这还差不多。”

“我再过七日就要走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你在邀请本姑娘？”

“好啦，你是蝴蝶。”

“我就喜欢用本姑娘不行啊。”

“行行行，的确是。我要去参加泰极阁选徒。”

“挺热闹的吧。”

“是啊。”

“好啊，那我保管去，不能不带我。”

“当然。”“骗人的是小狗。”“要是你能拉钩的话。”“你说什么臭老头！”

“我还很年轻，你不许这么叫。”

夕阳入夜，马厩里一片欢声笑语伴着低低的马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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