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琼华》——举松鼠的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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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雪

皑皑大雪，天地间都盖了厚厚的一层，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正所谓千山人迹灭，万径竟孤鸿。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早了许多，即便是在大雪过后，阳光仿佛没什么力气一样，这个偏安一隅边陲小镇的天空还是有些发灰，

一辆普通马车出了南林郡城南的客栈，摇摇曳曳走了大半个南林郡，出了西城门，又继续慢慢的往西而行，消失在了城门上持戈而立的守卫兵士的视野里。

清晨的阳光穿过破旧门楼上深厚的雪层，落在楚泽的身上，暗淡的光影，让这个十七八岁有着一双明亮双眼的少年蒙上了一种历经沧桑事故的错觉。他的对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的青年，周身黑色劲服，气度非凡。刚刀般的眼神在楚泽身上来回打量。

这个青年不是江夏镇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就这么径址走到了楚泽的面前，楚泽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青年，一板一眼，却是已经问了他很多有关他的问题。他的脸上一直是一副认认真真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楚泽犯了什么案子。

“这天是否下雪，海是否长潮，或只有先生才会知道。”此刻楚泽也是在认认真真的这名青年刚刚所问的奇怪的问题。

“好吧。”刚毅青年点了点头，又一本正经的问，“那你一直站在这里，一直往上看什么？这门楼有什么?”

“门楼没有什么。”楚泽摇了摇头，点了点牌楼的上面，“只是有着已逝去的那些繁华。”

听完楚泽说了这一句之后，这名刚毅青年点了点头，算是和楚泽致意告别，转身走过了破旧门楼，走向了一架停远处碎石路边的马车。

刚毅青年上了马车，坐到了马夫的位置上，抓起了马鞭，轻车熟路的往前赶着马车，看这动作，像是做了很多年这样的事情了。

“怎么样？问清楚了没有？”沉默的马车账里幽幽传出了一声清冷女声。

“他叫楚泽，是江夏镇私塾先生的孙子，十八岁，家中还有个姐姐，比他大三岁。十年前他们搬到这里，安的家，办的学。镇里的百姓对老先生很是尊敬，应该是老先生办学堂，却分文不取的品德所折服的。”刚毅青年没有回头，轻轻的挥动着马鞭。他做什么都是一副很认真的神态，不管是问话还是答话。一板一眼。

“那你和他聊了这么会下来，有什么感觉？”帐内的人沉默了一会，又问道。

“说话条理很清楚，但是，却是太清楚。”刚毅青年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沉吟道，“我问了他一阵，他的回答头头是道，条条在理。却是不像在这边城小镇的人应该有的学识。像是什么都告诉了你，又感觉什么都没和你说。”

“连你都无法确定，看来是没错了。”这次马车帐内的女子沉默了许久，直到这辆马车快要穿出江夏镇时，女子微凉的声音才终于又响了起来，“看来，庙堂里的那些人，不会那么舒服了。”

刚毅青年的眉头蹙得更紧，认认真真的问道，“我不明白小姐的意思。”

“等回到南林郡的时候，让风平秋安排一下，带楚泽去蒙园。”马车帐内的女子说道。

“你是要让他。。。。”刚毅青年也是沉默了一会，问道，“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有些事情，我不干预，也是会来的。”马车帐内的女子声音轻快了些，似乎想到什么美好的事。

声音停了很久，马车帐内女子突然又变得清冽了起来，“你去找风平秋的时候，告诉他，我不想让人知道，楚泽，是我安排的。待他把这事处理好了，就让他留在蒙园外的泺心湖里吧。”

“是。”刚毅青年点了点头，轻轻的挥了一下马鞭。

“都做了这么多年的郡守望，这样的老滑头，还以为没人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吗。”女子冷笑了一声。

马车轮在碎石地上轻微作响，江夏镇外几个嬉闹的孩童好奇的看着这辆马车走出了镇子，慢慢最终消失在他们好奇的视线之中。

此刻南林郡府正中的书房中，摇曳的烛光映射在风平秋的脸上，却是恰如其分的昭示了他此刻摇曳不定的心情。

作为整个南林郡一郡之守，风平秋没有出众的外貌，反倒有点像是市贩商人，袖口甚至有点像是晚膳时粘上去的油污。但是一股沉重如山，有些让人呼吸不过来的铁血气息，此刻却是从这名貌不惊人的高胖中年人身上镇镇传出。

“大人…”一名站得笔挺，身着锦衣的像是师爷一样的谋士有些忍受不了这种沉寂和压力，但他只是喊了声大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什么，风平秋深吸了一口气看了这名浓眉年轻人一眼，“你去一趟前营，把张晓唤回来。”

“张晓？”谋士震惊的神色却是瞬间在他的脸上弥漫开来，有些犹豫的道：“大人，这会不会过了点？”

“过？”风平秋的脸沉了下来，似乎有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充斥在这个书房之中。“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保住我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风平秋看着谋士厉声训斥道：“重病必下猛药，你不想想我们为国家做了那么多什么！不派他去那种地方，我们必然会死得更难看，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去平熄那个人的怒火了！”

谋士心中顿时一寒，他都根本没有看过风平秋有如此阴霾的神色。

“那位到底是什么人？”他忍不住问道。

“你我都惹不起的人。”风平秋顿时冷笑了一声。

“知道了，大人。”这名谋士心中一怔，眼中震惊的神色更浓，但是他这次没有多说什么，谦恭的躬了躬身之后，退了出去。

谋士走后，风平秋端起了面前桌子上的茶盏，心中暗叹，没有什么比看到一名和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弟兄的堕落和亲手将这样的一名弟兄送上死路更让人无奈。

“这雪，真是越来越冷了。来人，给我备一台马车。”

第二天，一辆来自南林郡的马车，在伴着不是那么刺眼的阳光，来到江夏镇，停留一会后，它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马车一样，出了镇子一路向北。只是那车夫，高高胖胖，像是一个市井贩子，可眼神看上去又不像。

第二章 流云

雪依旧簌簌的下着，马车在雪海中慢慢的前行着。有点像丫丫学步的婴儿，有点像颤颤巍巍的老人。

楚泽望着窗外的银白，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就在几日前，他眼前这位高高胖胖的，和市井小贩气质差不多的大人物突然来到他们的“青亭书堂”。

“我很看好楚泽这小子的机灵，不知先生是否可以割爱。让我带他去蒙园那处，习得更好的本事，以报效国家！”看上去可以商量，实则没有回转余地的口吻对着他们一家人说着。还不等楚老先生回答，他又接上讲道“我们今日就出发，错过了大选可就损失大了！”那表情，恨不得现在就把楚泽拉出去吃了一样。

“泽儿，你如何看？”楚老先生并未答风平秋的话，却是侧身问起了楚泽，感觉就像他是家里小辈，正在征求长辈意见一样。

“蒙郡守大人抬爱，自然是要去的。若是有机会成才，不是更容易的达成我们想要的那种结果吗？”说着，对着老先生深深的鞠了一躬，作着揖的接着说道“只是，归期难寻，怕是近来无法服侍您与姐姐了。”

“不打紧，不打紧。”

楚泽的姐姐定定的看着楚泽，良久，一把拉着他进了内屋。眉目紧皱，神色焦灼。

“真的要去吗？”楚泽姐姐神色暗淡的问道。

“虽脱离计划，但这总归是好事。去之无妨。”

楚泽的姐姐再次抬头，看着眼前这位与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头的弟弟。不舍，不安等乖的情绪，在她那姣好的眼眸里来回闪现。

“你已决定，便顺了你的心意。切记！万事小心！”好像最终做了什么决定一样，楚泽姐姐低下眼帘，看不清她在想什么，又或者在计划着什么。

“待我归来之时。。。。”楚泽低声呢喃。

“什么？”楚泽姐姐没有听清，问道。

“没有什么，爷爷身体没之前这么好了，现又是寒冬，一定照顾好他！”

“放心。会的。”

思绪回转，楚泽把看向窗外的视线挪到了眼前这位郡守大人身上。他身上没有展现出在军队里的那种铁血气息，但偶然飘过来的血腥味章示着这么大人的不凡。

“大人是一位修行者。”楚泽“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哟，我以为你小子出了家门就成哑吧了呢。原来你还会说话啊！”风平秋调侃着。自从出了江夏镇，楚泽就一直看在外面，就好像以后再也回不来了一样，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害得他好一阵担心。就怕人还没到“蒙园”，心就废了。这样的话，那位大人物估计是要剐了自己一层皮了。

“你也知道修行者，看来，你这圣贤书读的很是繁杂啊。”

“世人皆知，我大国天霖，之所以强可占据这九洲三十六郡。靠的不单是骁勇善战的腾蛇、玄龙等军队，更是有着数量庞大的修行者数量。威摄周边列国，以据他们的侵犯。只可惜了那最勇猛的黑甲军，听说是一支修行者组成的军队，十年前不明不白的全死在了战场上。”楚泽说到这，眼睛里那灼灼的火花就这么熄灭了。那份自豪、骄傲，更是没有掩盖。那份无奈、那份可惜，更是表露无疑。

风平秋看着他，身体微微的一震，靠着的马车车厢蓬的一声，震落了许多角落积着的积雪，听到楚泽的这一席话，这名一息之前还十分平和的“老好人“却是没来由的恼怒了起来，“楚泽，你说的这些胡话，若是在皇城，你说不定已经被打入了大牢了。”

车厢之中一时静谧了下来。

“这就会被打入大牢？”

“乏了。”风平秋的脸一僵，干巴巴的吐出了两个字，索性闭上了眼睛。

“到了蒙园，你若有机会进入书阁，你就知道答案的”

少年的眼神清彻而明亮，充满坚定和期待。

“我会知道的。“

马慢慢的在铺满雪的道路上走着，道路的两旁挂着白色披肩银杏树慢慢的向后倒去。

又行了半日，楚泽看到风平秋终于直起了身子，马车穿过一条漫长银杏林，进入眼帘的是一条奇长山谷。谷前有一村，傍晚时分，炊烟许许。雪停了，不，应该说是，雪，进不来。这里明显热了许多。就像是从冬季在走往秋季，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这是长风谷，前面的村子是我此行的目的地，你可以脱掉一些衣物，因为地下火源的原因接下来会越来越热，蒙园，就在这长风谷的后面。”夜色渐临，山中慢慢升起了薄雾，一切都变得朦胧了起来，马车向着村落前行，看来，今夜是要在这村里过夜了。

“蒙园，是什么？”楚泽将车厢的门帘和窗帘全部卷起，想看得更真切些，向风平秋问了一句。

“你知道修行者，却不知道蒙园？”风平秋转过头，看着楚泽戏谑道：“那你只能乘着今晚，多打听一些明天大选的事了。”

“你不打算告诉我吗？“楚泽不解。

“小子，看你一路这么淡定，现在终于有点慌了是吗？“风平秋就像打了胜仗一样得意。

“当然不会告诉你，也不可以告诉你。这是规矩！”

“那么，我只好自己去看了。”楚泽倍感无奈，他只是知道这蒙园是一个培养修行者将士的地方，至于其它的，就不怎么清楚了。

蓦的，马车猛的顿住。

楚泽的目光越过风平秋，看到前方的薄雾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点亮光。

一个提着灯笼的身着黑甲胄衣的青年从薄雾里面走了出来。大约比楚泽大了几岁的样子，双眉如剑，微笑可亲。就这头上，是光光的一片。

“我蒙园的接引人，你们是来参加大选的？”这名少年不卑不亢的先行对着风平秋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被他身上飘散出来的血腥味所困惑，极其简单的说了这一句，却是显示骄傲。

“自然。”风平秋点了点头，伸手从胸襟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却是只见那青年接过的是一片方形的金色令牌，看似十分沉重。

“楚兄弟，请随我来吧。”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青年抬头看了看楚泽说道。

“小子，我就送到这了，如果你能活着回来，可来我门下！“说完，从袖口拿出一块玉石，上面刻着一只踩着火云的貔貅，面目狰狞。

楚泽双手接过，对着风平秋深施一礼“谢郡守大人抬爱，小子自当不辱门楣。”然后直了直身子“大人一路艰辛，小子也当备以薄礼。大人回府之后，便会知道。”

“哟，你小子还托你爷爷给我送了东西哈。”风平秋大笑道“不值钱的我可不要哈。”这一刻像极了那斤斤计较的商贩。

“您，一定满意！小子这就去了！“

这名青年仔细的看了楚泽片刻，又是温和的一笑，转身在前面带起了路来。

山谷中山势渐高，走得越发吃力，弥漫四周的薄雾渐渐消失，周围的气候和景物，已经是春意盎然。良久，终于出了这山谷之后，楚泽遥遥望去，却是一惊。

山坡的下方是一片平原，中有一个湛蓝色的高山湖泊，湖泊的后面，却是有着一座巍峨的古城。城楼之上，可以看到一群群的甲士持戈而立。庄重，不可侵犯的气息，有如海浪向楚泽压了过来。

有无数萤火虫的山谷口外，扎着许多的帐篷，燃着一堆堆的篝火，这种景象，却是像一群无家可归的人在那里无助的等待着。等待着不确定的命运的到来。

“你可在其中选一个帐篷住下，明日，自有相应的教头安排你们大选。楚兄弟，好运。”

还没等到楚泽回话道谢，青年就头也不回的，又往山谷外的村落走去。

夜空中点点繁星，月光已然升起，散向大地。楚泽站了一会，便，脚步坚定的往谷外走去。没有犹豫，不着不惊。犹如头顶的片片流云，轻松、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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