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阴阳》免费试读_君不见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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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家宴

天色蒙蒙，渐近的错落马蹄声，唤醒了这座历史恒久的都城。

城墙上泥塑般的甲士们“活了”过来，有序的撤下，换上下一班的轮值。

沉重的城门嗡嗡响动，饱经岁月的门石流转起奇异光泽。

连夜赶路，在城门前等待已久的商队们，顿时睡意全无。自发排起长龙，等待城门开放查验入城。

马蹄声已近如耳畔，一声响亮吆喝却自天边响起。

绣有“王”字的旌旗，从地平线伴随着朝阳同时升起，本就意义不凡的旗帜更显威严。

“长龙”推搡着左右分成两股，刚好留出够新近商队通行的过道，有些小辈还不情愿，手脚就慢了些，便遭到长辈训斥。

锦衣华裳的商贾中混了两个衣着寒酸的人，一位老者，一个青年。

青年手里握有一把折扇，观其材质做工，明显不是其衣着所表现出的阶级所能持有。

“那便是琅琊王氏。”青年的声音低沉，说出的话语分辨不出是何种语气。

身旁老者道：“甲子天狩在即，其他几个世家的先随，应该也快到了。”

这是王谨行头一次执行商行会长亲自派发的任务，能得到这次机会，他的父亲没少下力气。

会长许诺，只要圆满干完这一趟，就能升任他作徐州至青州的车马总司。

王谨行脸上浮现笑意，到时不但在家族里的地位提升不少，每月薪酬也能翻个几十倍。以后再进花柳巷逍遥，也不必提前勒紧一个月的裤腰带。想到美处，手中的酒壶又轻了几分。

此行除开运货的十三辆龙马铜车，还有二十六身随，皆鲜衣怒马。只是他们身上的酒气，比之王谨行更要浓重。几人有说有笑，远游一般。

琅琊王氏的商队，自然是无人敢侵扰的。

城门开放，几十执戟士成两列出。随后是两名军官，腰佩长剑，双目炯炯。

王谨行的车队说笑声不减，速度不改，将两名王朝直属的军官置若未见，径直驶进皇城，就如同进自家家门一样。

一名军官将手按在剑柄上。为首那人他刚巧认识，王家宗族里一个身份平常的人。但即使他只是一个看门院的，那也终归是王家的人啊!于是这条上过战场的汉子，最终还是垂下了臂膀。

怀着在这六十年一次的盛事里多赚些钱财的愿景，各掌柜早早的打开了店铺门。有些年长的，跟自家伙计讲起六十年前的盛象，眼中的兴奋激动与年少时别无二样。

青年走在行人渐多的平整街道上，心事重重，老者怀里抱了一卷书轴，亦步亦趋。

从南城门进，穿过朱雀大道便是皇宫。朱雀大道长三千七百二十一步，这是白长天每一次走完朱雀大道心里都会浮现出的结论。但是今天，直到何伯提醒，他才发觉眼前已是皇宫门口。门上浮雕的九条神龙，被时间消磨的越来越苍老。

一位侍者远远地迎了出来，丈外就已开口：“少武安君康安！”这侍者的衣着，比之青年还要好些。

白长天皱眉，手中折扇晃动了两下。侍者手在脸上虚拍了一下，立即改口道：“白公子，请移步重渊殿。”

偌大的皇宫，行人来往不绝，亭台楼阁穿过，常能见得三五成群打扫庭院的侍从，和在一起的宫女说说笑笑。据说太皇当政时，宫里的人极为稀少，今皇继位以后，才又招得了许多侍候之人。

最后一棵梧桐树站在身后，二人来到“重渊殿”，引路使者行了一揖，笑道：“白公子请便，在下先告退了。”

白长天目送侍者远去，一阵风来，带下一片黄灿的梧桐叶，梧桐叶像一只灵巧的蝴蝶，返费身体围着白长天盘旋了两圈，贴在了他的衣襟上，白长天将落叶轻轻掸去，又将折扇插入腰间，扬声道：“臣，白长天参见！”

房中传出一道温儒平和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眼见得书案后坐了一位身穿黄色锦袍的男子，此人面庞白净，略蓄胡须，细长的眉目神情专注。

男子背后的墙上悬挂了一幅长画卷，是太皇李骥伏当年挥毫的“万里山河图”。

白长天假借转身关门，使自己嘴角抑制不住的冷笑尽快消解。

男子两旁立有两个只着寸缕的美艳女侍，面如桃花。一在研墨，一在摇扇。二人低着头，不敢与白长天的目光相接，与那男子看向她们的目光不同，他的目光是冷的。

白长天前行几步，见男子是在习帖。纸上的字颇为不凡，铁丝银线却又有兰竹之气。只是诗却一般，寻常的咏物伤怀之作。

今皇李佶放下笔，长出一口气。

白长天又前行几步，已临近书案，便将带来的书卷放在了书案上，问道：“不知召臣所为何事？”

李佶似没有看到白长天动作，屏退左右，起身笑道：“也没什么要事，忽然念得几日后就是甲子天狩，你我君臣要二三个月不得见，皇城中世家仙宗齐聚，鱼龙混杂，难免有觊觎我李皇室的妄徒匪辈，到时若你忽然音讯皆消，朕可就寝食难安了。”

白长天假装听不出话中深意，低头不语。

李佶沉默片刻，又笑道：“令婉天天缠着我非要见你，就邀你来赴顿‘家宴’。”声音中多了些平淡。

白长天笑的恰到好处，“臣多谢皇上抬爱。”

李佶挥了挥手，白长天作了个长揖，“臣告退”。

临近出门，白长天的背后又响起声音，“武安君，确定还无消息吗”。

白长天道：“若有，自当立即禀报。”

又是片刻沉默。

“令婉在芳苑阁，且去寻她罢。”声音彻底冷了下去。

芳苑阁的门大开着，爽利的秋风趁机而入，李面刀讲完了“甲子天狩”之前祭礼的礼仪须知后，在首案上打起了瞌睡。底下的几个难得相见，年纪参差的皇子公主，王子郡主们轻声说笑。

十六岁的少女，已经到了思春的年纪。李令婉伏在绣桌上，嘟着嘴在画一幅画像。自然不会是先生留下的课业。画上人物是一少年，少年背依一株盛开桃树而坐，右手持一把未开折扇，左手持一本书籍，神态飒然。青年视线并未落在书籍上，而是投向了留白的不知名远处。

李令婉画完最后一笔，笔杆伸进嘴里咬了起来，最终还是在画纸左下角写下：李令婉赠白长天。接着脸颊至耳根就全都红了。

“四公主。”门口外有人轻声呼唤。这声音实在不能再过熟悉，多少个无眠的夜晚，都是因为幻想它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李令婉慌乱的将画纸折好藏入怀里，提着裙摆小碎步紧跑了出去，画像里的男子，此时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只是更年长成熟了些。

少女不再会像年幼时那样径直扑到他怀里，姑娘长大了学会矜持了。不过眼神里的情思还是一贯的浓烈。

几乎五年没有见面，两人却并未疏远。

白长天眉眼间藏匿的愁索，被倾心人发现了端倪。

“世清哥哥，父皇和你谈什么了？”两人独处的时候，李令婉只喜欢称呼白长天的字，这让她觉得两人更亲近。

白长天道：“大人之间的事····”

李令婉不满的打断了他，“人家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白长天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是，你现在是大孩子了。”

“讨厌！”李令婉不依，粉嫩拳头轻打在白长天胸膛上。

少女娇媚的模样，直可入画。

“哎呦！”

“哈哈！哈哈！”

芳苑阁里忽然传出哄笑之声，李令婉慌忙回头，原来是李面刀瞌睡醒了，不当心摔了一跤，叫出声来，惹得众人发笑。不禁松了口气，自己刚刚那般小女儿姿态若是被旁人看见，岂不要羞死。

李面刀其实在李令婉刚出去时就已惊醒，见外面男子眼熟，便没有出声打扰。待李令婉喊那人“世清哥哥”，心里忽然遭了霹雳，此人不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白起独孙白长天吗？！

五年前忽然听闻，武安君白起失踪，有的人说是被世家暗杀了，有人说是功高盖主被皇帝赐死，还有人说是白起觉得今皇无能，于是秘密投奔了世家···一时众说纷纭，不过唯有一点可以确定，人间再无白起踪迹。

于是一直将复仇大业视作终身信仰的李面刀失了心气，五年来浑浑噩噩，也就忘了白起还有后人这一茬。

不想今日仇人之孙竟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果真是天意如此。李面刀心思激荡难以平静，血液直冲脑门，手脚失衡以至于跌倒在地。

李面刀失态模样被外面二人注意，自知无法悄无声息遁去，只能硬着头皮，低头双手环前作揖，一步一步挪了出来。

“你一直低头干吗？”李令婉奇怪道。

“回四公主，刚刚不小心扭伤了脖子。”李面刀又抢先说道，“四公主，皇上交代的事情臣已经办完，恕不打扰，先行告退。”不待李令婉回答，就低着头疾步走了。

白长天暗道奇怪，他注意到此人说话的时候，一直从袖低偷瞄他。可是这人他并不认识。

李令婉扯着白长天的袖子进了屋里，将他介绍于众人。有些人自然是认识他的，少武安君脱口而出，几个姑娘的眼睛顿时亮了，对他问东问西，白长天虽然心里不喜，但碍于李令婉的情面只能疲于应付，李令婉发现自己好像做了错事。

时间就这么慢慢流过，期间换过几次瓜果点心。终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皇宫里响起三声清越的乐钟声，李令婉道：“走吧，宴席要开始了。”

养舒殿是整个皇宫面积最大的宫殿，以做宴请群臣之用，今日坐满了皇亲贵胄，太皇李骥伏坐在最上首，闭目休憩。其下是今皇李佶和皇后应采，再下就是太皇三代血缘以内的皇室成员。白长天坐在最末，对面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奇怪的人，那人依然埋着头，体态僵硬。原来他也是皇室族人。

李面刀心里紧张异常，白天的兴奋过后，一些不愿想起的事不可避免的浮上心头：白家两世忠烈，极受皇家器重，而且据说白长天随仙人修过道，身手定然不弱，自己势单力薄，如何报得大仇？今日自己失态肯定引起了他的注意，日后下手只怕多了许多麻烦。

李面刀心思越来越复杂。

白长天同样神游物外，宴席之乐仿佛与他无关，直到李佶喊了他三遍，他才回过神来，此时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佶脸色酡红，似有醉意，说道：“世清啊，我与你父是至交，他为我李唐江山已血洒疆场，你爷更是我李唐庭柱，如今却下落不明，朕愧不敢当，也对你们白家的大恩，当真是无以为报啊！”

众人停下动作看向李佶，白长天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

李佶又满饮一大杯，笑道：“如今你也是快二十岁的青年才俊，府上也需要一个持家之人。朕念你家里没有长辈，前几日便做主，跟文盛公下了聘，为你定下了门亲事。”

语气虽然平和，却不容置疑。

话音落，殿内顿时安静。

李令婉小脸苍白，筷子掉落。

老态的太皇睁开双眼看向李佶，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失望。

李面刀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白长天的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快意与恨意。

白长天脸上微笑，心底冷笑起来。

第二章 封宅

何伯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忙把宅门打开，月光下是白长天阴郁的脸。

何伯见他脸色不对，担忧道：“少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长天径直走到庭院里的石桌前，折扇扔在上面，然后坐在石凳上，道：“何伯，替我拿几壶酒来。”

何伯闻着白长天满身的酒气，劝道：“少爷，今日饮的已够多了。”

白长天道：“神志尚还清醒，能算多吗？”

何伯道:“府上多年无宴客往来，早就不备酒水。”又道：“茶倒还有一些，少爷可要？”

白长天长叹一声，遥遥望向清冷的月，久久不语。何伯去取来一盅茶叶，手中提来一壶热水，又拿来茶壶茶杯，顷刻，庭院里就溢满了芳香。

白长天望着杯盏上升腾的白气，怔怔出神，幽幽道：“何伯，你跟随白家已有几年？”

何伯不知其意，答道：“自庚申年入府，至今已经有六十四年。”说着何伯也有些感慨，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他已经服侍了白家三代人。

白长天道：“以你亲眼所见，白家待他李皇室如何。”

何伯更加糊涂，“自然是披肝沥胆，忠贞不二”。

白长天冷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你可知今日宴会之上，发生些什么？！”白长天从石凳上站起来，“那穿锦袍的亡国贼，给我赐婚文盛公的孙女！”

何伯惊道：“少爷慎言，少爷慎言！”慌忙转身看了看，房内无声响，仆人们都已睡了。

白长天冷哼一声，“老匹夫这手借刀杀人，兔死狗烹，真是用的好手段。”

何伯道：“不过是赐婚，少爷不愿，辞了便是。”

白长天道：“何伯你不入庙堂，不知他算计。”白长天情绪略微平缓，讲述起百年以来的世事变幻。

“自中兴皇宣帝驾崩后，皇权日益衰落，由士族演变而来的九世家，渐渐成了各州的土皇帝，皇城下达的命令全都成了废纸。”

“如此经了二世。年方十五的太皇刚即位时，李皇室已如风中残烛，九州万里山河他李家只占一个皇城。九世家觉得大势已至，私下密谋联合，以皇城内藏有北陆‘雅安’的细作，皇帝被控制为由，打出‘协君’旗号，发兵欲一举推翻李唐。”

“幸而，皇室与仙宗在上古时代就做过协定，仙宗虽然不插手世俗，但会保证皇室不被倾覆，因为上宗文武书院的出面，世家只能偃旗息鼓。”

白长天喝了口茶，何伯侧着耳朵倾着身子，连忙又斟上一杯。

“太皇当真雄才大略，危机暂时解除后，放弃了两年后进入‘甲子天狩’的机会，获得了近乎一年喘息的时间。”

“他励精图治整顿兵马，拉拢游历于世家与皇家之外的第三方势力。趁众世家放松警惕，率精锐参加‘甲子天狩’之际，一举收复了青州的统辖权，待世家归来后为时已晚，太皇威势已成，而九世家各怀鬼胎无人肯做带头之人，最后竟只能臣服。”

“那时太皇得以成事，靠的正是文盛公和家祖武安君。”

白长天又满饮一杯。

“家祖为报太皇知遇之恩，历经大小战役百余场，每战必冲锋陷阵。一生征战下来身披几十创。文盛公因常出奇谋，世家吃了寻多闷亏，妻儿屡遭世家刺客袭杀，如今孤苦伶仃，亲系只剩得孙女一人。根据文盛公制定的国策，太皇经营几十年太平，恢复不少元气。”

“”只可惜，太皇英武一世，只有一个子嗣。太皇年老退位后，李佶继位，此人好大喜功却又不通政事，上位两年就按捺不住，不但不顾家祖与文盛公劝阻，大肆兴兵，还要御驾亲征，凭这厮竟然也想光复九州！”

“全靠他的‘出色’指挥，战争一触即溃，十万青州男儿成了亡命冤魂。太皇眼睛还没闭上，他就要坏了辛苦打下的基业。只可怜家父为保这丧家之犬撤退，血洒疆场！”

说罢白长天将茶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碎。何伯长叹一声，这些已经是他所知道的了。

“此战失败，世家兴起了反扑的苗头，不过当时家祖与文盛公尚在，世家不敢妄动，暗里厉兵秣马静观其变。”

“反观此时皇城内，翻身把曲唱的‘权贵’们过了几年好日子过傻了，不知道什么叫居安思危，一场大败竟然也没能唤醒他们，日日享受夜夜笙歌。而李佶经此一役就对政事再不感兴趣，事务全权交给了外戚管理，自己则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他的书画艺术之中。”

“就在此时，家祖消失了，音讯全无。文盛公也递上辞呈，欲告老还乡，你可知李佶见到辞呈作何反应？”

白长天冷笑连连，“当着群臣的面大骂文盛公贱奴，老贼。”

“家祖武将出身，离开时余部还在，李佶不敢对白家动作。文盛公可就惨了，他一介谋士，又绝不兴结党营私那一套，李佶就将所有的怨气撒到了文盛公身上。”

“以奉养功臣之名，将他软禁在城南一处破败茅屋里，迫使他继续为李氏效力，文盛公不从，就又以赐婚为由，将一些声名狼藉之辈许与他的心肝孙女，以此相要挟。一朝国君，竟行如此卑鄙之事！”

“成婚之日，文盛公立在茅屋前，八十岁的身骨依然如竹松般挺拔，等到‘新郎官’下了马，文盛公拔出腰间佩剑当胸就是一剑，立斩其于马下，血染白须！”

“杀得好！”何伯脱口喊道。

“锣鼓声戛然而止，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与混在其中看笑话热闹的人，顿时全都僵立在原地，无一人敢出大气，只有文盛公苍老的声音：‘只要老夫不死，来一个便杀一个。’，李佶自然不敢在太皇还未仙逝的时候下杀手，但他还不死心，又许了几家，果真全都被文盛公杀了。”

“后来仙界传来消息，文盛公的孙女已经遁走修道，赐婚一事才不了了之，李佶也不敢再找文盛公的麻烦，只是仍把他软禁看住。对外散布消息说文盛公的孙女有克夫命格，以此掩盖皇室行的丑事。”

何伯不解道：“既然人已经走了，那那厮，我是说皇上为什么还要为少爷和她赐婚？”

白长天道：“不过又是个由头罢了，李佶也就会这一招，家祖已经消失五年，很多旧部已经散去，李佶见我白家式微，就终于放出了许可。”

“许可？”

“赐婚的隐语就是，像放弃文盛公一样放弃白家，白家不再受太皇余荫，皇室默许所有对白家的权力倾轧。”

“当年家祖治军手腕强硬，令行禁止杀伐果决，结下了不少仇家，只怕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兴奋的彻夜难眠。”

“家祖还在时他们只能笑着夹紧尾巴，当年不敢报复，现在可就肆无忌惮。”

“我只恨，自己既不熟知兵法，不能带余部起事，又不会精妙术法，一路杀将过去。唯写得几个好字，如今也安抚不住李佶这匹白眼狼。”

一番话下来，白长天心里舒畅不少，他思忖眼前对策，对何伯道：“为今之计，只能留得青山，你速去遣散家仆，收拾金银细软，然后把宅子封了，我们去茅屋带上文盛公，一并逃出皇城去。”

何伯称诺，转身之际又被白长天拉住，“何伯，你先去取支烛火来。”何伯将手护住风，取来一支明烛。

白长天捡起石桌上的折扇，打开来，一面是太皇提的“孝”字，一面是先祖提的“忠”字。

折扇是太皇御赐的信物，经过家祖家父二人之手传到了自己的手上。白长天仔细端详了片刻，用烛火将其引燃了，火光照着白长天年轻的脸，忽明忽暗。

你不仁不义，那就勿怪我不忠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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