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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章 家畜
当人们终于看清夜幕下的“樂土藩”时,千万道为人拥有的、陌生的、慌恐的心跳声汇成电流,它窜动在一片片熟悉的楼屋里,游荡在形形色色牌坊的大街上,尔后又像一颗颗浮起的泡沫那样,轻易就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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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土藩”人没见过海,没去过沙漠,也没看过冰川,围绕于此是一望无际肥沃的平原,森林模糊在视线的尽头,那里有层叠起伏的山峦。每一个“樂土藩”人都知道自己住在一个巨大的盆地里。
虽然“樂土藩”是座极大的城市,从南到北的距离足够一辆刚出厂的蒸汽机车行驶三天三夜。越往城心的房屋高度越高,像个堆叠在平原上的庞大蚁丘,白石砌成的风车在田野里悠闲地晃,仿佛一年四季的频率从未变过。
可“樂土藩”人眼中的世界就从南到北的三天三夜这么大。
大人们常在酒饭过后大骂。“樂土藩算哪门子的城,哪有这样的城!八脚街的树我太爷爷看时是那样,现在老子看还是那样,没门的城叫城么!他妈就是个笼!关强奸犯关杀人犯的牢!关猪狗鸡鸭的笼!”
同桌的酒友总会在这时候捂住他的嘴巴,然后打着哈哈对四下根本不存在的人解释“喝多啦喝多啦,赶紧睡觉。”
那个拦酒的角色总是鹧鸪的父亲。
鹧鸪小时候最喜欢蹲在酒桌前玩沙子。每当父亲喊出“喝多啦喝多啦…”的时候,他都会像猴一样蹿起身,矮着身子在前家的灌木丛里仔细翻找。他觉得这里肯定藏着人,要不然父亲吆喝什么呢,总不能解释给自己听吧,。
奇怪的是那些骂“樂土藩”是笼的人,比如黑川的父亲,他们清醒时都很“阳光”。至少鹧鸪是这样想的,黑伯伯喜欢到田里打野鸭,每次都会带回来不一样的东西,不好的时候是田鼠,有时也会关来一笼子青蛇,大多数时候是鸭子。
生活在“樂土藩”里,只要不发高烧,每个人都能平平淡淡地安乐一生。外面的世界再大又如何,很多人这辈子连“樂土藩”都没完整地见过。眼下的生活够忙活的了,可人多了,总会些热血的家伙。
那些家伙通常都是酒桌前后一个冲动,背了几件衣服就幻想冲向新世界的小年轻。樂土藩人管他们叫“安樂鬼”,一群单纯又躁动的傻瓜。这些人多数是无业游民,有时也会夹杂几个家世富裕的公子哥。其实逃离樂土藩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攀越过视野尽头那圈群山,忍耐个把月的山林生活,离开这座盆地就好了。
“安樂鬼”的死法大多是从山壁里掉下来,遗体血肉模糊,连前来收尸的亲人都认不出。老人们说山崖上驻着一支庞大的军队,他们的火枪是提炼最纯的铸铁,每个人脸上都戴着穷凶极恶的鬼面,露眼睛的地方是两个血红的点。
鹧鸪也问过父亲,比如:山崖上的人哪来的,吃什么喝什么,为什么要守着樂土藩不让人出去,或者他们也会发高烧么。
记得那天父亲坐在清晨里抽杆烟,浓白的晨雾和烟气同时漫过他的身子,看不清父亲的背影,只记得那时他说军队是樂土藩的军队,是负责保护大家安危的人。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因为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他们大概不想让樂土藩的安宁被打扰。”
“危险?”鹧鸪眼神发亮“什么样的危险,我听黑川说外面有一种白白的熊,生活在冰块里,可它一点都不冷,只要闻一闻就能判断人的位置,对吗父亲?他还说有一种很大的鱼,住在很深很深的大洋里,大洋就是由很多很多水组成的地方…”
“世界上最好玩的地方就是八脚街的居酒屋,那儿有阿申叔叔做的酸辣田螺,就着酒汀的米是最香的,你不觉着街里那个大胡子叔叔很吓人吗,其实他是爸爸的朋友,弹琴很厉害。最近又学了一种叫‘笛’的东西,长条的像根木棍,他说找时间吹给我听,改天也带你去。”
鹧鸪微微发愣,有些回不过神。
“那么多好玩儿的东西没玩够,谁舍得出去呢。”父亲放下杆烟,扳过身子端详起鹧鸪的脸“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我父亲你的爷爷在这里出生,我的爷爷也在这里生活,爷爷的爷爷同样在樂土藩里长大。我们是樂土藩里最普通的人家,鹧鸪,我不求你以后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普通人能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就挺好。别学那些安樂鬼,对自己不负责更对不起家里人,我只要你健健康康的长大,照顾好身体,然后…千万不许再发烧了。”
父亲的眼睛有些模糊,可能是晨雾太浓白,樂土藩的早晨经常有雾。这双眼睛一直很沉稳,像两颗起了尘灰的磐石,但是鹧鸪觉得今天的父亲有些不一样,他眼里的沉更深了,就像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塌坠下来的东西压迫在两颗磐石上,使它们愈加喘不过气。
鹧鸪的记忆里只有一次,这双平稳的眼睛失控过,那晚的一切都像是梦,鹧鸪的第一次发烧。.
那晚,父亲留给他的只有呼哧在耳边的粗气和猩红的眼球,像是受伤的野兽。父亲在那夜的确是头野兽。鹧鸪的脑袋会被父亲疯狂地按进水里,每每在快要窒息的瞬间,父亲又猛力提起,不停往复,一次又一次,抓在鹧鸪脖子里的手都掐出了红印。
后半夜的鹧鸪躺在无数的冰块里,那是父亲狂奔到黑伯伯家借来的,守在床头的他整夜没合眼,鹧鸪感觉到父亲很害怕,而恐惧的源头不在自己,而是窗外漆黑的夜。
还好那次鹧鸪没发高烧,因为记忆里,身边发过高烧的人都消失了。最早是毫无印象的妈妈,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
后来是黑伯伯,他最后一次见黑伯伯的时候还那么正常,孔武的手里倒提着一只野鸭,身后挂着破了线的毛毡帽和缓缓落下的夕阳,黑伯伯在黄昏里举着鸭子对他笑…
“父…父亲。”
“会好的..都会好的。”
父亲揉了揉鹧鸪的脑袋,鹧鸪的头发又密又亮,樂土藩里的人都是黄皮肤与黑眼珠。
黑伯伯消失到现在已经两年了,那之后黑川一直住在鹧鸪家里,他是黑伯伯唯一的孩子,只比鹧鸪大半个月。鹧鸪不时还是会怀念那道黄昏下提着鸭子、孤自走在田垄里的身影,黑伯伯看上去那么健康,一个好端端的人啊…
那些把黑伯伯从家里抬出来的人,说要带他进医院,可医院在哪,当年的母亲也是这么被抬走的么。
多年后的鹧鸪才明白,当人们下定决心要维持某种秩序的时候,冰冷的秩序就会活过来,比活人更有血有肉,受它奴役的人们反倒虚化成了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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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楽土藩张灯结彩,姑娘们会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裙子,欢快的倩影穿梭在一道道老街里,像一朵朵翩飞的蝴蝶。男孩们也会傻笑着蹲在路旁,数着路上突然出现的红彩带,红飘飘的带子挂在屋檐下,圈在伸出来的晾衣架里,莫名也会觉得很喜庆。
“诶黑川,你说‘电’是什么东西,会比煤油更亮吗。我爸说‘电’比‘火’更厉害,被火烧了还能救一下,如果被‘电’烧到了…”鹧鸪蹲在八脚街的骑楼下,这里是楽土藩南边最热闹的街区“那一瞬间就会死掉的,听着好吓人。这么危险的技术为什么要引进楽土藩,大人们那么高兴,比秋收庆典还隆重。”
身边的黑川抱着脑袋枕在墙沿边上,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嘴里咬着很长的狗尾草,成群的白鸽在他头上飞过,他大概在看街边乞讨的孩子,八角街总会有流浪的人在抢地盘。
似乎习惯了黑川的性子,鹧鸪又兀自说。
“这几天城里来了好多人,是从北边过来的么,叮叮咚咚敲个不停,听父亲说要固定一种叫‘电线’的东西。他说樂土藩到时会全亮起来,他会带我们去田里最高的小丘上,就是上次你骑车摔倒的地方,那里可以看到樂土藩大部分的样子,我还没去过北边,不过白天的樂土藩也很好看,像个巨大的风车。”
“哪有这么脏的风车。”
黑川吐掉嘴里的草渣。
“樂土藩很干净好不好。”鹧鸪锤了黑川一拳“你不要总是一副睡不饱的样子。”
黑川翻了个身,一只广场鸽落到他面前,黑川的瞳孔比它更深,鹧鸪就没见过瞳仁比黑川更黑的人,他枕着手臂,似乎想瞪跑那只鸽子。
“你昨天…怎么没去卡希尔神父的广场演讲,你不是很喜欢听外面的故事么。”
“昨天太累了,就没出门。”
黑川头都没回,只是伸手卷住一根掉落的彩带,面前的鸽子终于被他吓跑了,他悠悠地说。
“你从来不会骗人。”
卡希尔神父是樂土藩里唯一去过外面世界的人,黑川后来纠正了鹧鸪,因为卡希尔神父压根就不是樂土藩人。樂土藩人身高普遍不到七尺。而卡希尔神父有一头卷曲的金发,五官的轮廓深得像广场里的雕像,他有一支刻工很精美的十字架,平时会笔直地垂在白袍上。
广场演讲是樂土藩人生活里难得的大事件,更像是节日。人们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卡希尔神父,基本每隔上三四个月,最长不过半年,卡希尔神父就会回到樂土藩里,把他在外面世界的见闻分享给民众。
演讲的地点有时在城北,但大部分时候都会在城南。
演讲的当天一定是人头攒动的万人空巷之景。街上的小酒馆会挤满北边来的樂土藩人,人们翘着脚,一边喝酒一边讨论神父谈论的内容。人们都说卡希尔神父有大智慧,他的才华就像湛蓝色的眸子一样深不见底,无论民众提出什么问题,到神父这都迎刃而解。
有趣的是这位神父好像根本不会老,父亲小时候见卡希尔神父是金发飘飘的潇洒模样,直到今天依旧风华未减。老人们说卡希尔其实是第四任神父,樂土藩一共经历了四代神父,每一代神父的样子都很相似,人们怀疑“卡希尔”在外面世界是个强盛的家族,否则怎么有机会接触那么多的书籍。
鹧鸪很喜欢挤到广场演讲最前面,在他眼里卡希尔神父就是无所不知的神,是整个外面的世界。大概是上一次演讲,卡希尔神父说到外面世界通行着一种叫做“电”的能源,人们用电做了许多从未想象的事,比如遥远地方的两个人可以用电互相通话,就像当面交流那样清晰。
然后那双湛蓝的眸子扫到人群最前面的鹧鸪,鹧鸪当然很激动,卡希尔神父对谁都很好,那种亲切是由衷散发出来的,那么温暖近人。可那次对视之后,鹧鸪在兴奋之余还有种陌生的忐忑,他千百次安慰自己想多了,卡希尔神父也会累,偶尔不笑也是应该的。
可无论鹧鸪心里怎么替卡希尔神父开脱,那道扫视下来的湛蓝眼眸,忽然又不像湖水那样澄澈了,更像是万年的坚冰,居然跟父亲的神情有种说不清的相似。鹧鸪有一种很可怕的直觉:卡希尔神父对他们根本不亲近,它更像是一种同情,一个物种对另一个物种的怜悯。
“卡希尔神父从没把樂土藩人当作同类。”
这种可怕的想法鹧鸪脑海里不断成形又幻灭,像一只钻进耳朵里的蜜蜂,抓住每一刻停止思考的瞬间“嗡嗡”乱飞。
只是一道眼神而已,鹧鸪也不清楚心里的“他”为何过不去,索性不去想,最好看也别看,这就是鹧鸪没参加广场演讲的理由。
“你去了么?”鹧鸪问。
“当然去了,昨天神父说了好多关于电的事,你现在后悔也没用。”
“真烦啊,既然修就快一点吧,夜幕下的樂土藩一定很美,有了电一切都能清楚了。”鹧鸪拍了拍屁股。
“早点回家吃饭,我说黑川,你最近赖在八脚街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看上这儿哪个姑娘了?”
黑川在慵人的晚风中伸了个懒腰,黄澄澄的夕阳光打在骑楼上,把两个男生的影子拉出去好远好远。他依然看着远方,只不过这次已经没有争吵的流浪儿了,黑川的视线像是越过成片老旧的房屋,穿过八脚街各式各样繁杂的灯牌,去到了地平线的尽头,那是离夕阳最近的地方。
可黑伯伯再也不会从夕阳里提着鸭子出来了,鹧鸪知道黑川在想什么,尽管黑川依然没看他,只是在阴影里摆了摆手。
后来在回家的路上,鹧鸪想想也释怀,因为他不敢笃定自己清楚黑川的想法,尽管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每晚在同一张床里合眼。或许这城里的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就比如黑川说他昨天在广场演讲,其实鹧鸪知道他不在。
当黑川回家的时候,鹧鸪闻见了酒汀里特有的米酒味,那种清甜只在八脚街里有。
他说卡希尔神父在讲电的事情,其实电的故事在上一次广场演讲就已经说完了。
第二章 五代种与王
通电这天下了好大的雨,就像有人在云顶拉掉了水闸,大雨成片地泼向樂土藩,人坐在屋里根本看不清窗外的景象。
鹧鸪家分到一顶叫“灯泡”的东西,当樂土藩的“电”全面通行后,父亲做了桌丰盛的晚饭。
樂土藩人对新兴事物有种令人诧异的接受能力,虽然人们表面上不在乎,但那东西毕竟来自外界,仅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能在世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好像小小的“灯泡”能证明他们在世界上不是孤独的,也未曾被外界抛弃。
在灯泡亮起来的那一刹那,美好而陌生的光充满整间屋子,人们会自然流露出惊奇,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后,心里又会涌起一股幸福,好像灯泡确实比火更亮一些,也更让人感到安全。
这种群体的幻觉笼罩着整座樂土藩,不知今夜有多少“樂土藩”人会痴望着电灯,直到夜深也不愿离开它照耀的地方。
“走啦父亲!要出门了。”
鹧鸪包着雨衣站在门口,黑川安静地站在鹧鸪身旁,屋外是漆黑而潮湿的雨夜。饭桌上杯盘狼藉,草鸡的肉汁从一个盘子流到另一个盘子里,桌角上散落着许多用过的火柴。父亲一口叼着杆烟,一边呆呆地凝望着灯泡,电灯悬挂在饭桌上方,不时被风雨吹得左右摇晃,父亲的视线也随着它来回变动。
“父亲?”鹧鸪又唤了一声“我们该走啦,不是说好去看夜景的吗?”
饭桌上的父亲慢慢收回目光,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轻盈,像每一次喝醉的时候,他眼里的沉稳总会少去几分,其实鹧鸪很喜欢父亲喝多,他觉得喝多了的父亲才真正清醒着。
“应该早些教你游泳的,城南的江又宽又深,黑川也不会游泳吧?”父亲的嘴唇有些干裂,他轻咪了口烟“你爷爷游水很厉害,在水里就像条鱼,一边游一边还喜欢哼‘游水哟,抓鱼哟,游在水里是鱼哟,鱼在水里有家哟…’”
“别喝了叔叔,我们出门吧。”黑川说。
父亲摇头笑着说自己没喝多,只是想到了小时候和鹧鸪爷爷一起游泳的事情。
“外面雨下得大,你们早点回来。一会黄伯伯给我们家送腊肉,我得在家。”父亲又抽起了烟,目光重新回到飘摇的灯泡上,显得那么满足。
“这种雨天,黄伯伯不会来了吧。”鹧鸪有些扫兴。
“对啊,一起走吧叔叔,我们去看樂土藩。”黑川走过去拉起男人的手,不等鹧鸪父亲动作,黑川居然直接从房里拿了雨衣,夹在腰窝下想把男人架起来。
鹧鸪独自愣在门口。
“这孩子,你爸在的时候能喝他两个,我酒量有这么差吗?明天再说吧,樂土藩又不只通一天电。”
“你…叔叔自己在家没事么?”黑川‘求助’般看着鹧鸪。
“还没老呢,你们这俩兔崽子!”
没等鹧鸪吱声男人就率先站起来,揉着两个男生的脑袋,然后把他们推入雨中,四下的人家静悄悄的。
也许是落雨的声音盖过了人声,空旷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枝叶在雨帘下沙沙作响。没由来的,鹧鸪觉得樂土藩好像一座死城,唯一让他感受到人烟的,是从居民屋里溢出的光亮。电真的比火亮得多,也许街上的每个人都沉浸在新事物的稀奇中吧。
踩着积水,鹧鸪和黑川开始往城外走。
雨很快打湿了雨衣覆盖不到的面颊,鹧鸪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暴雨,好像天真的在嚎啕大哭。
田间小路变得泥泞,仿佛人的每一脚下去都能陷进去。遥远的天边开始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似雷声又不像,哪有这么密集的雷声,可这天的雨都这么大了,雷想凑凑热闹也不奇怪。
爬土丘的时候还是能遇见人的,鹧鸪听出他们年龄都不大。黑川的脸色一直很凝重,他觉得这趟出来是什么也看不清了,爬坡的时候还摔了几跤。
“卡希尔神父说过,在很久很久以前,樂土藩的墙曾经破过。”
“破?樂土藩有墙么?”黑川吐掉嘴里的雨水。
“卡希尔神父是这么说的,他说那时只要想,任何人都能逃出去并且不会被抓到。”
“樂土藩什么时候抓回来过活人,想出去的安樂鬼都死了,唉哟!”黑川忽然踩空一脚。
塌陷的泥块呼呼地往山丘下滚落,黑川整个身子失去了重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身子腾行在空中,就连呼啸的山风也要推他入山,唯一能着力的手在泥泞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抓痕。
——千钧一发之际,鹧鸪扯住了他的手,黑川的喘息像周围的风一样急促,两只深邃的眸子在黑夜中那么亮又那么惊恐。
“哗哗哗”雨还在下。
无数的落雨像针一样拍打在脸上,他拉着他,在狂风中。
“你…”鹧鸪的表情由瞬间的惊惧渐向暴怒,他把黑川甩到泥洼里,踉跄着穿过雨帘骑坐到黑川身上,对黑川苍白的脸骨就是一拳。
“你他妈有什么毛病,不要命了吗!”鹧鸪说着又是一拳,但被黑川抵住了“出门开始一直心神不宁,你知道这雨多大吗!这么黑的地方,掉下去了谁能找着你!”
黑川的粗气打在鹧鸪脸上,脸上滑过无数道雨痕,不知道黑川在看什么地方,但他没在理鹧鸪。
“走了,下山!”鹧鸪放开黑川,一番纠缠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雨衣上也满是淤泥。
“不…不看了吗?”黑川声音既微弱又嘶哑,他依旧仰躺在泥水里,任凭大雨冲去脸上的黏泥。
“这么黑的雨天能看到什么,这不是你说的么?”他走到黑川身边“赶紧起来,头发都湿光了。”
“不行,不可以这样!”黑川忽然怒吼了一声。
“要看,我们不能下山!”
他奋力从泥水里挣扎起身,双手并用的模样好像一条湿光了皮毛的狗,他抓过鹧鸪伸来的手掌爬出泥潭。
“走都走到这里了,要看,我们一定要看樂土藩的夜景!”
黑川颤抖着抓住鹧鸪的手臂,那副架势就像硬抬也要把鹧鸪抬上山顶,好像那里有他遗落的珍宝,他必须要去那个地方。
“要看…一定要看…”黑川拉着鹧鸪,一边走一边喃呢。
鹧鸪一直以为雨夜太黑,他们期待已久的夜景计划泡汤了,黑川才提不起兴致,所以他不明白黑川为什么突然疯了一样想要上山。
其实事实恰恰相反,那个秘密在二十分钟之后会以最残酷的姿态,让樂土藩满城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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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着一天,他们就永远不会灭绝。他一直活着,他们就永远不能安宁’,临行前王下交代我们的话,直到今天站在樂土藩里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亚种,真是一群恶心的臭虫。”
“那是王下对我说的,没有‘我们’。”
接话的人撑着一顶黑伞,他身上披着一件奢华的黄绒制黑斗篷,斗篷又宽又长,一直垂过脚底的黑皮靴,把他的身体包拢得严严实实的。
“哈哈哈,杰洛特!”另一人也身披黄绒制黑斗篷,他没撑伞但看上去更魁梧,此时暴雨倾盆,肆意拍击着他的肉身。
“我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五代种多你不多,少你不少。你在王下眼里那么重要怎么没留在欧洲?万一那位还没走,咱们今天这百十号人不全搭里面了吗?”
叫杰洛特的男人没出声,在这场狂乱的雨夜里他优雅得像个看客,可他撑伞的姿势却有种诡异的协调感,仿佛他天生就属于这片山林。环境越漆黑,他那头耀眼的银发就越瞩目,柔软的刘海分散在眉前两侧,一点也没因为下雨而稠腻到一起。
可那双棕色的瞳仁却比雨水更加冰凉。
“该死!杰洛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万一那位没离开樂土藩,一切后事交由我们处理,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保住小命,别想冲上去送死,你得活着回到欧洲!”
“一个小小隔代王,还是区区亚种,是你疯了祖鲁。”杰洛特说。
“隔代王?怎么可能!这种事他不会交给别人的,操!这么变态的意志,除了他谁能继承下去,王下说了——”
——“王下是四代王,祖鲁,你要知道这是不合理的,没人能活那么久。”
叽叽喳喳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鸟儿们同时飞向林海上空,这片林子里全是人!密密麻麻拥挤着,全是黄绒制黑斗篷!
他们都拥有着银白的发色和棕黑的眼瞳!
“你在怀疑王下,杰洛特!”祖鲁棕色的瞳孔忽然被染成了深红,血一般的红,在雨夜里像两盏鬼灯“即使他不是初代王,也不是你一个五代种能处理的存在,我们原种有多久没向亚种开战了?杰洛特!他是世上唯一觉醒的亚种,最强的亚种!即使是王下也不敢——”
“滴滴!”
祖鲁的瞳孔猛然一缩。
两道电子音的轻响在杰洛特怀里响起,分散在林子里的黑斗篷在一瞬间忽然聚拢,那么多人同时间的高速移动,居然连林子里的一片落叶都没卷起来,好像只是视线模糊了一刻,那群黑斗篷就出现在了杰洛特身后。
杰洛特始终淡淡地撑着伞,除了瞳孔的颜色在不觉间转向了血红,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从始至终没动过一步。
“一颗JSU-800正从我们西北方向飞来,二十分钟后会正面命中樂土藩的城心,即使是这样,樂土藩还是太大了,外沿的地区交给你们。”杰洛特轻声说“记住,你们杀人,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活下的人越多越好。”
“驻防军是大陆第十三兵团,樂土藩人还以为他们手里的武器是火枪呢,哈哈哈真好笑。”祖鲁摸着他光亮的毛寸,短暂错愕后变得极其兴奋“像家畜一样苟活,还把他们的文明控制在19世纪前后,那位对待同类的方式真够宽宏大量啊。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要留下他们,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法又有什么价值!”
“大陆第十三兵团的主武器配有6个闭锁突笋的回转式枪机,战斗射速在85-210RPM 之间,确实是今天人类社会最顶级的武器了。”杰洛特闭上眼睛,“可惜62×39mm的子弹对我们伤害甚微,而且布防情况已被掌握。整个盆地南方的两支旅团交给我和祖鲁,你们把人往南边赶。”
“记住了!”杰洛特的眸子红得像在淌血,他的下颔开始不自然的抽动,颧骨两处的皮肤诡异地扩向两端,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蠕动着想挣脱出来,饶是杰洛特再英俊,此时也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北…北边不归我们管…那是另…另一批原种的…事…情,别…越界!”
所有黑斗篷纹丝不动,雨越下越狂乱,杰洛特丢开的黑伞瞬间被狂风卷下山崖,他的手开始伸向嘴里,一开始是整支拳头,然后手腕,最后几乎是半只手臂。
“撕拉!”
仿佛冥冥中有股古老的秩序破碎了,最原始的邪恶在这片雨林里降临,完全违背了自然的法则,这是被神唾弃的,却又是最无力的现实。
杰洛特扯断了身体中的某块骨,这条血淋淋的长骨被他生生地从嘴里拔了出来。他那么狰狞又那么享受,杰洛特手里的这条骨像把太刀,一柄血色的长刃!
落雨,山风,人举刀。
“散!”
杰洛特一声之后,他的身后再无黑斗篷,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最后他转身看向祖鲁,眼中的猩眸依旧诡异。
“你能想到吗,我们杀人,居然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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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到吗。”
黑川在终于站上了山顶,雨依然在下。“这地方根本看不清樂土藩的全景,我们看的只是城南的一小部分。”
“即使是这样我也满足了。”鹧鸪抹去脸上的雨痕“只是我没想到,‘电’没有比‘火’厉害很多,亮是亮了些,可樂土藩依旧是那个樂土藩,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那样。”
黑川找了块从土里突出来苔石,抹都不抹就坐了上去。
雨下的樂土藩也像这山林里的苔石,风雨再激荡也不能将它推动一步。那一条暗下来的线是八角街,平时城南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可今天因为大雨收摊了。亮光最集聚反倒是南边靠江的居民区,平日这时候,南江那块是最空的。八角街热闹,所以人们都爱去八角街,被八角街吸引过来的多数是南江的人,两块区域很近。
果然,人们在关键时候依旧是孤独的啊,凭着一颗想被温暖的心冲向人多的地方,以为聚在一起就会有相互的体温。可这场风雨撕开了血淋淋的现实,此刻能保护你的地方,却是平时最不想回去的家,能温暖你的,却是平常最忽略的亲人。
对于樂土藩人而言,樂土藩就是家!
“说什么也一定要上来的那家伙,现在失望了?”鹧鸪打趣道。
黑川摇了摇头,雨雾模糊了视线,樂土藩成了水帘里的光团。
“还不想下去?”
黑川坚定地摇了摇头。
“搞不清你这家伙。”鹧鸪叹了口气“还记得上来时我跟你讲的事吗,说樂土藩曾经‘破’过。”
“逃出去多少人?”黑川声音嘶哑。
“一个都没有。”
“我就说吧,樂土藩没有‘墙’,可怕的是悬崖上的军队。”
鹧鸪摇了摇头,雨滴在他的雨衣上啪啪作响,而他整个人却静得可怕。
“不是没有人逃出去,是一个想逃的人都没有。”
——“哈哈哈哈”
黑川抱着肚子在石头上哈哈大笑。
“这是卡希尔神父在广场上讲的。”鹧鸪望着远方的樂土藩。“即使是平时那些安樂鬼,在那个关头上也消失不见了。”
“我不明白什么原因让樂土藩‘破’了个洞,但我觉得那些家伙就是贱得慌。有人压着的时候骂樂土藩,那些安樂鬼拼了命也想挤出去。突然有一天没人管了,你知道那天的樂土藩人是什么反应么?”
“我只知道你在扯淡。”黑川咯咯“反正我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卡希尔神父说的事情基本都是你告诉我的,你要想骗我我可以当故事听听。”
“不知道谁先传过来的,消息瞬间疯传整座樂土藩。樂土藩‘破’了,它确实破了,而且是城南,是我们这边的‘墙’被破了,远远的都能听见山崖里的枪声。”
“当下人们的第一反应都蒙了,无论城南或城北,就像樂土藩人的时间被定格了五秒。街边吃早餐的、田里干农活的、大街小巷里卖报纸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然后同时茫然地望向天空。”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时间很快被拨回了原来的进度,吃早餐的继续吃早餐,干农活的继续干农活,卖报纸的在地上捡一捡起来继续卖,就像生活里最平常不过的一天,没有混乱,也没有暴动。反而那天犯罪的人比平时更少了,樂土藩从来就没这么秩序过。”
“好了,听到这我就知道你在瞎扯。”
黑川从苔石上下来,早前的笑意一扫而空,反倒有些发火的前兆。
“异变是在几天后开始的,那时的‘墙’已经修补完毕。陆陆续续的,城里开始有人上吊、酗酒、没日没夜地赌博…好像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错过了什么。”鹧鸪继续说“那时有人在广场上质疑神父,甚至有人打断神父的话,直接大声质问他。黑川,你知道神父怎么回答的么。”
黑川默不作声。
“樂土藩人,我们,我们这些人跑出去了会怎样呢。换做我们到那一天,设身处地想一想。我们自由了,可为这种自由要付出多少代价?对樂土藩人而言,外面世界一切未知,翻山越岭中会遇见什么样的野兽、灾难,会死掉多少人?然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住在哪里。这是因自由我们‘得’到的,我们‘舍’了什么呢?我们舍弃了生活这么多年来所习惯的、所有井然有序的日常,熟悉的、美好的一切都会破碎,樂土藩人流离失所,对任何突发状况逆来顺受。付出这样的代价去争一个虚无缥缈的‘自由’,人真会这么选么?”
“这就是卡希尔神父的大概意思,但他最后说了一句话,我转述给你听听,他说‘大家想要的并不是自由,人们总是想在现有基础上获得的更多,那是贪婪。真正的自由是值得人类粉身碎骨的,但它不存在于樂土藩里’。所以黑川,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值得人们奋不顾身,自由究竟是什么。”
鹧鸪顿了顿。
“或许…我们真的不自由吗?”
大雨笼罩两个清瘦的男生,这场雨越下越离谱,越下越失控。雨丝密成了线,在地上落成一片片弥漫的水雾,原来世间真有“倾盆”的大雨!
远处的雷声也越来越密集,既短促又急切,可是没有闪电,哪来的雷声呢。鹧鸪蹙着眉头望向天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那有一道火红的流星,在淡火色的夜空里显得那么突兀,似乎它根本不在乎周围狂风大作,在樂土藩上空划着优雅的弧线。
“天啊!那是流星吗,黑川你快过来!”
“流…有尾巴这么短的流星——”
——“哎呀不管不管,赶紧闭上眼睛许愿!”
鹧鸪闭眼许愿的样子虔诚的像个信徒,可惜他并不知道,在他闭眼的一瞬间,那颗“流星”就从天空里消失了。JSU-800行驶到预定的距离,自动切断了喷射的焰尾,它接下来也是最后的使命,就是如陨石一般正中樂土藩的城心,以它短暂的生命拉开樂土藩灭亡的序幕!
如果后来的樂土藩是炼狱,那么鹧鸪,就是第一个向恶魔许愿的孩子。
几分钟后的世界失去了声音,雨还在下,风也在刮,但是鹧鸪都听不到了。这里是城南最好的观测位置,鹧鸪就站在最好的位置上,眼睁睁地目睹樂土藩——
——“轰隆隆!!”
这是世界突然有声音后传来的第一道音波,然后也不知从哪来过来的说话声,好像这道声音从一开始就刻在脑子里,那么奇怪又无法拒绝。
“城北有王!城北有王!!全员撤退!”
“城北有王!!城南行动继续!”
“五代种杰洛特下令,城北有王,城南提速!退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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