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比人间事》： 初涉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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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涉江湖

江南一带的四月天，天气已是极热，巳时未过半，已是艳阳高照，颇觉炎热。这时只见一条官道上，来了一队行人，有的乘车，有的骑马，打着胜远镖局的旗号，浩浩荡荡而来。这时一个镖行伙计，骑马返来到镖队靠末的一辆马车旁，说道：“江公子安好？”，只听车内一个少年男子声音问道：“何事？”。镖行伙计道：“胡总镖头请江公子留神，我们已被道上的人盯上了。”只听车中那人问道：“真的吗？”镖行伙计应道：“应该不差，我们胡镖头的眼力一向不会差。”车中那人道：“晓得了，还请诸位多费心了。”

其实这位少年江公子，不是别人，乃是这位告老京官专门请来护送家眷的，他年方二十三岁，乃世家子弟，从小到大，学文、习武，家教更是极严，再加上功课又多，故而极少外出走动，这次离开京师尚属首次。一出京城，只觉事事新奇，对于沿途景物更是向往，只是可惜与镖行同行，崔赶甚急，不得任意所之。他虽然自幼习武，功夫高强，但一来限于年岁，缺少阅历；二来公子哥出身，不便与路途伙计们打交道，再有对于江湖上的门道也不是很熟，所以要另外雇请镖行同行。

他们江家世居京城，本也是武林世家，但因历代在朝中为官，一向少与江湖中人往来，数代过后，名气已不是如何响亮，而他们的子弟对江湖人事亦不甚了知。但是，其祖上素“有天下第一剑”之称，多为老一辈武林人士所称道。武林中故老相传，其远祖江世麟在日，无敌于当世，虽也是及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树大招风，时常有武林人物不服，前去挑衅，然而凡是会过他远祖的武林高人，无不心服口服，皆言“天下第一”当之无愧。更兼他们父子两代，皆是“剑界”巅峰人物，当年确实名动天下。

而后世江家子弟，虽也养尊处优，但家规极言，家传武学，代代传承，并未荒废掉。只是遵照祖规，从不与武林中人争强斗胜，更兼武学修习步步艰难，须天赋与苦功，以及名师并俱，缺一不可，故而并非人人都能练到其祖上那般程度，但到底名门之后，其子弟的修为远胜一般武林人物。然而就在这不久的数月前，他们江家因推不过同僚的情面，派遣长公子护送一位告老的同僚回乡，兼修建族人宗祠。要知这位同僚本人固然历年宦海所积颇丰，而兄弟辈多人同在京城经商、为官，实也是一个大家族。况且同时此次又是去修建宗祠，因而这趟行装，颇为价值不菲。但由于路途遥远，世道颇为不净，沿途恐受盗贼觊觎，而自己又是一介文官，手下并无得力可靠之人，故而托情面请江家子弟沿路护送。

话说这有位江公子，与镖局同行，镖客乘马，他则与自己的书童乘坐马车，在宽敞的车轿内读书。起初几日，由于临近京师重地，还算清平，一路无话。这一日走到淮安府地界，镖局中人发觉路有蹊跷，被人盯梢。原来这镖头姓胡，年近五旬，身材高大，模样颇为威武，使一柄泼风大环刀，重近四十斤，武艺高强，在京师众镖行中小有名气，走镖三十余年，江湖阅历极为丰富，所以一般绿林中人玩的花样，自是难以逃过他的法眼。

但当镖局伙计告知这位江公子情形可能不对，需要小心时，他却表现的颇为兴奋，因为这算是他生平所仅见趣事，加上艺高胆大，非但不惊慌，反觉得新奇、有趣，心中隐隐有期盼之想。但他同时也想到，临出门时父亲的叮咛告诫，要他不可徒恃武技多所杀伤，一来避免多结冤家、仇人，二来体念上天好生之德，这是学武者起码的本分。

好在当天对方只是踩盘、探路，但镖局中人却是不得不全神戒备，一刻也不得松懈，然而一连三天都是如此，而贼人却始终没有来，江公子不由的有些失望，以为是胡镖头太过危言耸听了。但事实上，果然不出胡镖头所料，第四天头上，果然被绿林中人围了上来。这日正走到将近中午时分，由于贪着赶路，错过了歇宿小镇，这时恰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众人又渴又饿，只能靠干粮充饥。

这时但见林子转处，冲出二十几条大汉，个个虎背熊腰，手持兵刃，拦在当路。镖行中人久经阵仗，不带吩咐自然首先团团护住驮装财物的几辆骡车，以及主人家的家眷车辆。胡镖头跃马向前朗声道：“朋友请了，在下胡徳中，添长京城胜远镖局，途经贵地，未知合字，垛子窑设在何处，来的仓促冒昧，未能及早投帖拜山，望诸位恕罪，胡某这厢先行谢过了。”只见对面众人中，走出一位黑衣老者，抱拳道：“好说，胡兄太客气了，本来嘛，胡兄远道而来，敝处自当做东，设几杯水酒，请贵镖局众位兄弟盘桓几日。”胡镖头料想对方既明目张胆的而来，不动武力，必然难善罢，但仍客气地道：“众位盛情，胡某受宠若惊，实在是三生有幸，本当厚着脸皮讨诸位两杯酒喝。不过胡某既受人之托，就应忠人之事，自当先公后私，待得俗务了却回程时，小弟做东，还请诸位兄弟赏脸。”

只听那黑衣老者笑道：“胡兄既有要务在身，兄弟自是不敢耽搁贵事，不过听闻这狗官搜刮下不少民脂民膏，弟兄们也想借几两银子使使。未知胡兄能否行个方便。”胡镖头仰天大笑道：“兄台真会说笑，自古拿人钱财，为人消灾，诸位既是不肯让路，还请划下道儿吧。”只见黑衣老者背后，走出一个铁塔一般的大汉，手提九节钢鞭，威风凛凛站到当路，声若洪钟，开口道：“废话少说，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有哪位先来赐教？”

第二章 强人劫镖

却说这铁塔般的大汉，往出一站，首先叫阵，镖行中人既然事到临头，当然也不能怕事，然见对方高大威猛，显然是力大招沉之辈，只怕非是易于之辈。于是副镖头张彪擎短枪，跳下马背，准备亲自动手对敌，来到近前朗声道：“兄弟张彪，前来领教，未敢请教阁下万儿？”只见那铁塔般的大汉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开口道：“贱号松江铁塔，请指教。”不等话说完，已是当头一鞭罩下，张彪向侧后方斜退两步举枪还战招架，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一个力大招雄，一个步法轻盈，枪出如游龙，算得上是各擅胜场。

这张彪师出六合门，属于少林派的旁枝小门派，门中原有刀、枪、剑三绝，所谓内练“精、气、神”，外练“手、眼、身”，若真能做到“身与气合，气与身合”的上乘境界，实是与道相通的“炼气化神”境界。而一般练武者，要做到“眼与心合”、“手与脚合”的程度，却也非几十年苦功不可，而这“枪”在百般兵器之中，称为“百兵之王”，练到精深之处却是妙用无穷。却说这张彪，施展平生所学，依本门枪法中破解鞭、锤的套路，斗到分际，用短枪隔开铁鞭，以一招“四夷宾服”中宫直入，枪诀中有言：“中平枪，枪中王，高低远近都不妨；去如箭，来如线”，这一招端的是厉害异常。镖局中众人不由的心中暗喜，料想己方已然获胜，对方即便功夫再高强，能够躲过此招，那也必然处于下风，因为比武较技，往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不留神便会陷入被动、不利局面，对方必然一鼓作气，再不会给你缓手的机会。

然而，这时却见那铁塔大汉不闪不避，以胸膛硬接这一枪，而张彪也是枪出全力，再无变招的可能，但当自己短枪，刺上对方胸膛，只觉手臂巨震，暗叫不妙，要退开时，已然不及。果然对方以那铁塔般胸膛硬挨这一下，同时以左臂隔开短枪，飞起一脚正中张彪小腹。原来这大汉，是一身横练的铁布衫一类功夫，刀枪不入，厉害异常，所以才有了这“松江铁塔”的称号，并不是单单外形长得威猛像铁塔一般而已，只是新近才入伙的，由于急于立功，故而第一个出场叫阵，但他此刻硬唉那一枪，也是胸口隐隐生疼，好在己方获胜，没有太过丢脸。

而镖行这边副镖头张彪，被那大汉一脚踢出老远，一时倒地不起，受伤极重，被镖行伙计扶回，一时间竟已是不能开口说话。此时胡镖头心想，镖局这便也就自己与张彪武艺还过得去，眼见张彪被重伤，不由得暗暗叫苦。然而到得此时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取出兵刃泼风大环刀，但盼凭自己一身武艺，能够压服对方头领。跃下马背，上前道：“朋友好功夫，胡某不自量力，前来领教几招，哪位先来。”

只见那铁塔大汉缓步退下，黑衣老者背后，走出一位三十开外的青年，面如重枣，一袭灰衣，提一条藤蛇棒，跃步向前道：“胡总镖头幸会了，晚辈赫连成，请指点几招。”胡镖头久经大敌，晓得对方兵刃“柔中带刚、软中带硬”，没有二十年苦功，是极难运使的，练习时劲力拿捏的稍失分寸，便会伤到自身，更不用说克敌制胜了。这“藤蛇棒”属于难工易胜的兵器，名虽是棒，其实还有软鞭的妙用，临敌时威力极大。因而胡镖头也是丝毫不敢大意，道声：“请了。”施展开几十年寒暑苦练的功夫，小心应付。只见这胡镖头，展开刀法之后，一片寒光上下挥舞，劈、砍、截、挑、刺、扎，招招精熟、招招老辣。然而那姓赫的青年，藤蛇棒展开，前盘后绕，如一条怒龙一般，飞舞上下，并无破绽。两人翻滚二十多招后，胡总镖头逐渐将刀招放缓，那姓赫的青年以为对方年老力衰，一味加紧猛攻，殊不知对方“宝刀不老”，被胡镖头卖何破绽，姓赫青年一招使的稍老，被对方一刀背，磕在左侧肩头，倒在地下，显然是胡镖头不欲伤人，刀下留情。

只见黑衣老者，背后又跳出一人，叫道：“赫贤弟退下，待愚兄来。”那青年赫连成倒地后，一个打滚起来，退了回去。胡镖头眼见这跳出的来人，身材短小，但精悍异常，双眼炯炯有神，手持一对判官笔，料想对方会打穴功夫，也是劲敌。只见来人开口道：“胡总镖头，果然名下无虚，楚某不才，再奉陪几招。”胡镖头道：“好说。”晓得对方年纪比自己小，不愿先出手，于是道声：“不客气。”，同时身随刀转，刀招虚虚实实砍了过去，不想那矮小汉子，身法轻灵，前纵后跃围着胡镖头来回游斗，乘隙进招，二人出招均快，转眼间已是四十余招过去了。

此时胡总镖头，不由得暗暗焦急，心想今日遇到这许多硬手，眼见那领头的老者，空着双手不带兵刃，显然武功更高，若是一味耗费力气，终究不办法，但是对敌场中，最忌心浮气躁，越是危急，越要沉得住气。眼见这精悍汉子，一对判官笔，变幻莫测，身法轻盈，料想他轻灵有余，必定沉厚不足，于是展开刀法中的刚猛招数，四十余斤中的泼风大环刀，施展开来虎虎生风，刀上的大环铛铛作响，逼的那矮小汉子难以近身。这样又过数十招后，渐渐将那矮小汉子，笼罩在一片刀光之下。

这一番大战，从开始的副镖头张彪出手，到现在已是近三个时辰过去了，那黑衣老者也已等的颇不耐烦了，眼见那矮小汉子，已是支撑不了多久。于是挽起袖头，上前几步道：“胡总镖头，果然了得，老朽若不亲自领教几招，只怕是不行了。”话声刚落，人已是到达正打的难解难分的两人面前，叫道：“楚兄弟退下吧”。但这时胡镖头哪能容他轻松退下，若是将他拿下，己方便是三局两胜，便可拿话挤兑对方，即便对方不吃这一套，至少己方也先占住了理，往后也还能再有话说。

那黑衣老者，眼见同伴退下无法退下，突然间飞身上前，一掌拍出，拍在胡镖头的刀面上，将那沉重的大环刀荡了出去。那矮小汉子乘机向后退出刀光笼罩之处，那黑衣老者的一双肉掌，却在胡镖头的刀光之中，盘旋来去，掌风虎虎生，招招抢攻。这一番大战，当真是棋逢对手，那黑衣老者虽是空手，出掌雄浑有力，丝毫不处下风，但胡镖头有刀在手，占了兵刃上的便宜，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又斗将近一个时辰，胡镖头已是浑身大汗，但那黑衣老者，却身手依旧矫捷不减少年。眼见夕阳西下，天色将晚，群盗中间忽然吹响竹哨，群盗突然大喊一声，一齐冲向众镖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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