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者元松》免费试读_袍叙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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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父亲归来

81年夏天，许小风对左元说自己的人生任务已完成了一半。

在许小风有记忆的日子，父亲永远是在外地的，自己则永远和母亲待在一个温热的被窝里。许小风一直有关节痛的毛病，家旁南河踏一趟水回来，晚上膝盖位置就痛得只有用母亲的双腿绞着暖着，还要捏着母亲的耳朵才能睡得着了。疼痛总有那么一个难忍的时刻，母亲温软的双腿就是最好的避风港了。通常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里，听到了开门的声响，闻到父亲和母亲轻轻说话的只言片语，那时，许小风也就终于摆脱了疼痛的烦扰，舒服地睡了过去。

父亲每次短暂的归来让家里第二天有了过年的意味。不只是温城顺路带回来的瘦瘦的卤鸭，亦或是父亲下厨煎的三角豆腐、熬的五花肉；更多的是母亲难得的浅浅的笑容。母亲个子不高，头发整齐，剪得短短的。集体工厂整日繁重的工作、日常家庭生活加上四合院里左邻右舍各种关系的牵扯，周而复始，不断消耗着母亲的那点体力。父亲在家的日子里，母亲喜欢坐在厨房的方凳上，看着父亲从河边挑水回来，把水满满地倒入水缸，轻轻地封上盖子；母亲喜欢帮着父亲把菜摘好，洗净，同时说着汶县工作的姐姐和小风读书的事情。许小风最好笑的莫过于上床睡觉前，整整齐齐的仔细把鞋排好了。尤其是第二天要穿的白色的网鞋，那是不能有一丁点的脏东西在上面的，更是不能和其他鞋子挤在一起的。没完没了说着这些故事的时候，许小风也就只能坐在厨房门边看着母亲和父亲，不好意思的假装生气了。

晚上父亲休息前，会在院子里静静的抽一袋烟，稍许，会轻轻地咳几声。父亲曾经是军人，坐在那里抽烟的动作也是方方正正的，有些军人的威严在那里。母亲正在计划第二天的早餐。把干面粉备好，放些水和上面，再加些曲子揉面，最后盖好布。父亲、姐姐都喜欢母亲做的花卷或者馒头；许小风则喜欢学校附近食堂的小面，当然只有母亲工作的日子里才有机会吃到了。许小风闭着眼等着父亲抽完烟上床，他是喜欢睡在父亲这一侧的，父亲会讲些军人的故事给他听，湘西剿匪还有解放西藏的故事，都充满神秘。父亲肩膀的侧边有明显的一处凹痕，是在西藏驻军期间，路遇藏匪遭遇战留下的。故事的最后，小风通常是摸着它逐渐进入梦乡的。

离别的日子很快到来，下午的时候，西去的太阳还晒着院子的一个角落，父亲从门里走了出来，泛黄的白衬衣、深棕色的宽脚裤子。许小风此时一般是不会去道别的，他选择坐在院子里晒豆子的凉席上，安静的看着父亲走出四合院，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的通道里。

第二章 期末风采

没有任何目光的逗留，父亲就启动了新一周的工作征程。他从屋里走出门来，甚至都没有回头瞧一眼是否母亲会跟出来，向他轻轻地挥挥手。屋里安安静静，母亲像是午睡仍还没有起来。这样的生活象细沙一样流过，夏日里只有听知了的寂静无声。

许小风慢慢站了起来，左手下意识的摸摸屁股上粘着汗水的薄裤，确认没有线头被凉席勾出来，再随意地拍了拍裤子，向屋门走去。屋里还留有父亲身上的烟气；四方桌上放着许小风的一个深色的塑料文具盒；盒子下压着一张五角钱的纸币。从上学识字的那天起，许小风就迷上了读书。每日中午十二点的评书广播曾经是许小风入学前最渴望的心灵之旅；入学后，他仍然会争取中午十二点赶回家里，去听评书中讲述的曲折故事。每日不过半个小时的听书时间，在识字之后，变得不再那么期待，那么紧迫。

许小风选择下午一点从家里出发，十分钟的路程走到学校旁边的一家租书店，花五分钟精挑细选包着黄褐色书皮，书脊写着工整的正楷书名的绘画小人书。便宜的两分钱看一本，厚实的三分钱看一本。先欣赏绘图，再阅读文字，一本书可以慢慢消磨四十到五十分钟的时间。这样的日子，没多久就从母亲的负担变成了父亲的责任。不像母亲，每次都要开口讨要才从口袋里送出两分钱，父亲总是在临去工作的时刻在小风的文具盒下压下五角钱。81年夏天即将来临的时刻起，每周总有那么一天，许小风会放学时偷偷地在校门口品上一根冰棍，精确控制着到家前能吃完的距离，或者跑到学校附近的公共汽车站，与近龄的学生吹吹洋画。

许小风的学习成绩，在母亲的嘴里，永远挂着的是不上不下。的确，81年的夏天，刚读完三个年级的课程，两门主课也就八十分左右的成绩，完全没有挺得起胸脯的理由。不过，在四合院里，又有谁会在意成绩的优劣呢。靠着南河而建的弄巷，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四合院，七八十户人家，最高的学历也就是高级中学学历。有那么一两户的孩子听说在考大学，家里的书从桌上堆入半空，但考了两三年也还没有谁家的孩子离家去上学。

许小风或许还附有些文体细胞的影子。二年级的期末，姐姐去汶县工作后，留给他了一只小小的七弦口琴。从尝试寻找到心里认为的那一个音符开始，没过多久，伴随着在口琴上游走的呼吸，不多的节奏也算是凑出了完整的小曲。81年放暑假的头几天，在返校接过成绩单之前，许小风一个人跑去附近的中学游泳池，花了三天的时间，共计一角五分钱的泳票，学会了狗刨。他的模仿能力也还够用，在往后的一周时间里，许小风尽力兜着池边，垫着脚尖立在浅水区，留意着泳池里男男女女的各种泳姿，从狗刨迅速过渡到了蛙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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