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狐妖小红娘之从相思到苦情》——淮水之南》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紫石圣域传前传之御风领》——靳鹏。
第一章 同心印
一
他已在草地上幻想了不知多长时间了。
除了朝霞,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注视的东西。
这时的阳光是温暖的,它轻触着人的肌肤,同时也轻触着唐尔拉古山脉的脊梁,所有沐浴在阳光下的人和山都带着一圈茸茸的光晕。
一位女孩的笑声忽然由远而近地飘来,他眼珠向四周警惕地一扫,站起身来。那位女孩象轻风一样吹到他面前,俏丽的双颊上还留着几滴清晨的露水。
“好看吗?”她低头摆弄胸前的花环,那花环一定是用今天早晨盛开的鲜花编成的,和她一样灿烂绚丽,那张稚丽秀气的脸在花环中越发显得可爱。
他点点头,嘴里嗯了一声,却不敢直面对方投视过来的目光。
“我其实不应该拉你这块木头过来的。”她甩甩衣袖,向一边的吠陀走去。吠陀由金属制成,外表被雕刻成飞禽走兽的形状,这是一种靠原力发动的飞行工具,除了带有级别的战士之外,另外的拥有者只有贵族的成员。
他默不作声地跟上前。
那女孩不知为什么,忽然又转过身来,朝他扮了一个笑意盎然的鬼脸。
“走吧,”她复向前奔去,“今天是我母亲登位的大典,可不能误了时辰!”
他本来已有些出神,女孩的话立刻提醒了他,他也赶紧向吠陀奔去。
索族的继位大典此时正在天空殿内举行。
天空殿其实是一万余座大小建筑组成的建筑群,坐落在唐尔拉古山脉的乌托峰上,这里是索族的权力中心,居住着近三十万索族人。
正准备登基的新族王是一位年近四十岁的妇人,名字就一个单字,慧。她二十一岁时嫁给当时的索族王兰登,三年后生下一女,取名长宁。慧为人善良温顺,举止有礼有节,深得族人的爱戴,因此当兰登在长宁四岁那年因征战沙场而亡时,慧便成了索族人心中的领袖。
他们俩赶到的时候,大典刚刚开始。
他紧跟着她挤入人群。
有几位在场中维持秩序的执事发现了他们,“长宁阿玛到了。”,消息很快传到了里面,立刻有一队护法跑至人群中,将他们二人引领至总殿。
正端坐在王坛之上的慧看了一眼女儿和他,眼神中颇显复杂。
站在慧两侧的是清一色着白色长袍的长老们,他们垂手而立,苍老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蒙面的祭司则手持法杖,在前面的火坛处围成一圈,口中念诵着古远而神秘的祷词。
慧身后便是黄道十二星座。
索族人信奉太阳,因此位于黄道平面的十二星座便成了守卫信仰的象征。在唐尔拉古山靠近天空殿的附近依次建有以十二星座命名的宫殿,由十二位战士守卫,他们被索族人称之为黄道十二座。
这是索族最强大的战斗力量,他们披着金色战甲,系着白色披风,威风凛凛地站成一排。战甲发射出耀眼的光芒,它是高贵和永不褪色的,那是太阳赐予他们的光芒,能给人心带来光明。
大典的仪式冗长而复杂,很容易令旁观者生厌。这些都是长老和祭司们的专利,对于旁观者而言,无须理会下一步该做什么,一切都是按照规程进行的。
年仅十二岁的长宁显然不太适合在这种场合下保持安静,她不住地东张西望,想找个人说话时,一看到他一副痴迷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确实被这样的场面吸引住了。
祭司们抑扬顿挫的奇异声调又将他的思绪带回了十二年前。
他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正值四岁的他,便是被一群祭司们带到了这个大殿。兰登和慧夫妇忧郁的表情,还有那个嗷嗷待哭的女婴,所有的情景一直都在他脑海里保存着。他只知道,占卜星象的祭司们说,那个女婴一生中会遭到重大劫难,而自己就是被挑选出来保护她的。
那些人与兰登夫妇商量之后,便为他和那个女婴举行了一个秘密的仪式,分别在他的左臂和女婴的右臂处结下了鲜红的同心印,这是索族密法中结为一体的誓约,汝之难即为彼之难。祭司们相信通过这种同心印便能顺利地将长宁阿玛未来的劫难转移到她的共生体上。
至于怎样转移,则是当时一个四岁的小孩子无法理解的了。
他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年幼便被留置在天空殿里。在结下同心印后的十二年里,他一直伴随她长大,寸步不离。
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发现跟随在她身边,不仅仅是一种神圣的责任感,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沉淀了另外一种因素,一种让他为之莫名不安的因素。
仪式仍在进行,他望着她的侧影,思绪不断起伏。
“御风领……”
“御风领!”
他仍未察觉,长宁推了他一把,气嗔到,“呆子,我母亲叫你呢!”她注意到他一直都在盯着她看,脸早就不自觉地红了一边。
他被长宁推了一把,人才清醒过来。
正是慧在叫他。
此时慧已坐在了最高处的王位上。
他几个快步赶到前面,单腿跪下来。
“上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御风领不安地忸怩了几下,还是走上了王坛的台阶。
慧仔细端详了他一阵,开口问道:“长宁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任性了?
他连连摇头。
慧沉思了一阵:“记住,你不是任何人的奴仆,无论什么时候,你只需对长宁阿玛一人负责,你有守护她的特权!“
“是。”
慧又问道:“你今年有十六岁了吧?”
“是。”
“十六岁可以参加央格大会了,你肯定能取得级别。”慧望着御风领,停顿了一下说:“你与常人是不一样的,还记得小时候被带到这里来吗?”
御风领抬头望着长宁阿玛的母亲。
“你出生在火红行星正对太阳的方向,那里是光明的门户,白羊宫。你体内流动着罕见的血,这种血液蕴含着最阳刚的能量。你是天选出来的战士,是下一个太阳最忠诚可靠的守护者!”
他的头低了下去,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慧拉过他的一只手,注视着他,语音中带着一种母性的动情,“你要接受常人难以承担的命运,我知道这有多么困难!长宁阿玛的幸福就握在你的手上,所以我请求你,以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请求你,不管是什么样的委屈或是苦难,都请你坚持,即使在黑暗中孤身一人,也不要背叛光明。拜托你了,请你一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责任!”
御风领没有再说什么,眼睛已是一片通红,他点了几下头,很容易就能看出,那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二
索族人的历法是根据太阳和月亮制订的,分为寒暑二季,寒暑交替一次为一个周期,以月亮朔望交替一次划分为十二段,分别以十二星座的名字命名。
适时正值寒季的射手月,气温处在乍暖还寒的时候。
索族人习惯居住于山脉之中。
绵延五千公里的唐尔拉古山脉仍然宁静地盘踞在大陆的一侧,山上特有的阔叶罗木林已呈现出一片红棕色,干净的冷风在红色的林海中掀起一阵阵波浪,连人心也变得起伏。
这是索族人一年中最活跃的时段,而一年一度的央格大会也是在这时举行的。
索族的战士遵循一套严格的分级制度。
黄道十二座为最高级,银甲为第二级,铁甲为第三级。索族一共有972名铁甲和108名银甲的编制,分属黄道十二座统领。
在大会上,每一级都要接受下一级的挑战,以证明是否有资格保留自己的级别。向黄道十二座挑战的银甲历来就很少,成功率也不高,每年央格大会还是集中在铁甲和银甲级别的争夺上。因为只有获得了级别,才能被人当作是真正的战士。
大会总是先在无级别的战士中举行资格赛。
决出972名优胜者之后,再分别指定铁甲战士作对手,胜者晋级,败者降级。这种指定不能自由选择,多少含有运气成份。在铁甲级别中具有银甲实力的并不少见,因此遇上这样的对手,那些本有可能晋级铁甲的选手便只有等到来年再来参赛了。
顺利通过资格后,才有权利向上一级别挑战,尤以银甲向黄道十二座挑战最为精彩。这是每年大会的重头戏,人们向期待太阳升起一样关注着比赛的结果。
每个人潜意识中总是希望挑战者能获得成功,因为这种成功确实难得一见,每一届大会哪怕只有一名银甲战士晋级,都会让索族人沸腾。人们会对胜利者致以英雄的待遇,在所有索族战士的心中,没有人不向往黄道十二座的光芒,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比斗大会的赛场每年都设在同一个地方,央格鲁。
央格鲁是一片坡度平缓、面积宽广的平原。比赛依黄道十二座分成十二个区,每个区设一个主赛场和九个分赛场。
首先进行的便是无级别战士的资格赛。
陆续赶来的近万余名索族战士已让宁静的央格鲁喧嚣起来了。
前来参赛的人群中,形形色色的年纪都有,甚至不乏女性。大部分都奔着荣誉而来,很多低层阶级出身的战士更是希望能通过获得称号,而迈进贵族之门。
御风领早些时候便过来了。尽管一个人不动声色地独处,但华贵的服饰和乘坐的吠陀仍是非常打眼,周围的人群都小心翼翼地绕开,唯恐接近。御风领一双眼睛慢慢地打量着每一个在面前穿梭的人,情绪中看不出丝毫的兴奋与紧张。
不远处似乎发生了纠纷,有两帮人不知为了何事对峙了起来。说是两帮人,其实并不尽然,一方有几十人,而另一方只有四五人。
从服饰打扮来看,人数少的一方肯定来自偏远地区,而对方则明显是本地人。天空殿以及附近居住的人们一直有一种精神上的优越感,在央格大会上,这种歧视和排挤外地战士的现象可以说十分普遍,一般只要不出大麻烦,执事与士兵们也是懒于插手的。
他们争执的声音十分大,连十米开外的御风领也能听清楚。
“滚回去吧,乡巴佬们!”
为首的那人高声叫嚷着,一双倒三角的眼睛透露出一股煞气,胸前的衣襟一直敞开到肚皮,清晰可见一圈圈膘肥。
周围的人也跟着一起恶意的哄笑。
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各自小声议论着,脸上或多或少带着怜悯的神色。很少有人会挺身而出,多数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那四五人立在人群中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中间一人体形魁梧,背上倒插着一把弓,他铁青着脸,一字一句地说:“尊驾无需口出恶言,有本事在赛场上见!”
“见你的鬼去吧!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那一帮人起哄道,连溅出的口水中都带着嘲笑的气味。
魁梧者旁边的几个青年人,早已是一脸怒色,握紧着拳头,随时都有可能冲上去引发一场混战。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也是战士装束,她拉着魁梧者扯了又扯,“还是不要理他们了,我们走吧!“
御风领注意到那个女孩时,心中不由得一动。他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熟悉而温暖,却又不知来自何处。本来一直未曾用心留意这场冲突的他开始认真地看起来。
“不行!”魁梧者用手愤愤然指着那帮人,”他们必须道歉!侮辱女性不是一个男人所为!”
“小娘们来比什么赛?还不如在床上陪我们练练!”,那帮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边几个青年人早忍不住了,都冲了过去。魁梧者和那女孩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很快那伙人也围了上来,双方已经彼此贴近了,形势又一次紧张起来。
远处几队士兵不住地往这边张望,但只要是混战还没有开始,便不到插手的时候,哪怕就算打了起来,捱一捱再过去也是可以的。
膘肥的表情更加得意,他冲着他们几个夸张地笑道:“我怎么侮辱她了?你演示一遍给我看看!小丫头有什么碰不得,摸不得?你以为她是谁,金枝玉叶?长宁阿玛?”
他不知道,很快他就会为这句话中的某个名字付出代价了。
御风领皱起了眉头,本来早已按捺不住的他,听到那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径直走了过去。
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众人很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两帮人对峙的中间。
御风领身材并不高,又还在少年,因此比膘肥和魁梧者都低一个头,双方都讶异地望着他。
御风领站在膘肥的前面,冷冷道,“滚!”
膘肥的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那伙人马上乱了套,有几人七手八脚地扯着膘肥就想走,还有几人神色慌张地嘟哝道:“惹麻烦了,惹麻烦了!”
膘肥却似乎是不甘心走,他扯着一副因激动而变了声调的喉咙,朝着御风领喊道:“你是谁?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
那伙人慌里慌张抓着膘肥往后拖,“快走吧,人家是贵族,这种人惹不起的!”
膘肥就是左拉右扯不肯走,他继续怒吼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把我怎么样!贵族就了不起吗?我见得多了,我家隔壁就住着,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见了我连大气都不敢出。我姐姐才甩掉一个长老的儿子,就是你这种阴阳怪气的类型,他还抱着我姐不肯放,就往死里揣他几脚,我会怕你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找女人的无名小子?毛发都没长全,就敢跟老子摆谱?”
周围有一些熟知他姐情况的人都捂着嘴巴,却又不敢笑出来。
御风领不为所动,仍然冷冷地说道:“我的名字,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这种人的存在,只会让男人蒙羞!”,他慢慢举起手掌,话音还未落,他身体周围迸发出强劲的气场,只听见一声闷响,膘肥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一直落到十几米远的地方。
没人顾着去看他还能不能爬起来,他们都惊叹地望着御风领,许多人心里盘算着,资格赛时可千万不要遇上他这样的对手,要不今年又是白来了。而士兵们此时也找到了事做,忙不迭地跑到膘肥坠落的地方,去逮捕肇事者。
御风领转过身,魁梧者诚恳地说道:“谢谢你!”
御风领没有回答,眼神又扫向了旁边那位女孩,她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御风领迟疑了几秒钟,最终还是迈步想离开他们。
“喂……”
他听到女孩在叫他,又停下了脚步,望着跑上前的她,心里不知为什么,总怀着一种期待。
“我叫银竺,朋友们都叫我阿竺。他们和我是一个村里的同伴,这是卡福生,是我们村里最有威望的战士,另外两位是修武、修吉兄弟,我们是一起来参加大会的。”女孩转过身指指魁梧者他们。
他向对他们微笑了一下,以示招呼。
“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银竺轻声问到。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后面用黄色的细牛筋结成了束,耳边还留着几束细辨。她的脸小,所以眼睛显得特别有神。五官的搭配别致而生动,善良中带着秀气,虽不是漂亮绝顶,但却给人一种可以亲近的气息。
他不由自主地张口说:“我叫御风领。”。
“你也是来比赛的吗?”
“对。”
“那你参加哪一个区的选拔?”
“白羊宫。”
“我跟你一起去!”银竺的语气坚定而又率直。
大会的现场伫立着许多的高塔,这是供带有级别的战士休息的地方,从塔中的窗户向外俯瞰,有着极好的视野。
此时,在靠近闹事地点的一座高塔里,一位五十来岁的长者正在透过窗户向下注视,他就是黄道十二座之一的南,白羊宫的守护者。
无论是在索族人的心目中或是法规中,白羊宫的守护者历来是所有战士的领袖。
而南也是一个富有传奇性的人物,他二十八岁时在央格大会上挑战当时的守护者成功,此后在与狄族的战争中,曾经连败三位大北斗七将,一直打到狄族的大小北斗都无人敢应战,威镇四方。十多年来,一直无人挑战他的地位,虽然现在已年近五十岁,但体形仍然强健,双目炯炯有神,时至今日,他仍让所有的对手在面对他时都能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迫力。
他身后站着几位银甲战士和天空殿的使者,他们也都在张望。
“是他吗?”南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沙哑。
“对,就是他!”一旁的使者连忙上前,“这是陛下的意思,请务必注意他的表现,如需关照时,切勿吝惜!”
南继续注视着下面,头也不抬,“我见过他,就在那天的大殿里。他到底是哪一个王公贵族的子女,竟然让慧如此关心?”
“属下并不清楚,但这个人自幼便留置在天空殿里,从小到大一直跟着长宁阿玛,是长宁阿玛的贴身卫士,谁的命令都不听。”那位使者凑近南低声到。
“这不是原因,我不感兴趣。”南摇摇头,“他只是一个战士,战士要有战士会做的事情,这里是男人的战场,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的实力!”
“陛下的意思是......”
“不要说了,是英雄还是平庸之辈,我自有分寸!”南一挥长袖,众人便不敢再开口了。
三
乌托峰硕大而高耸,宽大的山体能够容纳天空殿万余座建筑,从山脚到顶峰,梯次旋转而上,蔚为大观。
长宁阿玛的寝宫就在山顶的附近,精巧而幽静,是王族中所有女子都愿意光顾的地方。这里已属于王宫后院的范畴,极少有男性在此穿梭,即使是长老祭司和王公大臣为了避讳,也绝少涉足。
长宁正在和一群年纪相仿衣着华丽的女孩在庭院中戏耍。
她们都是贵族的子女,平时并无事做,闲时便喜好相聚在一起。
长宁阿玛的寝宫是最好的去处,这不仅因为阿玛的地位尊贵,长宁的容颜与气质在贵族中有着绝对的认同度,所有的女性都以和她相处为荣耀。
“阿玛,央格大会已经举行了好几天了,那个御风领什么时候能回来呀?”有一位稍微年长的女子问道。
还没等长宁回答,另一位女孩在旁边接过了话头:“最好永远别回来!”
周围的少女们发出一片嘤嘤的笑声。
长宁微微皱眉,奇怪地环视了众人一圈,默默说道:“他没跟我说起,我也不知道。”
“这几天可让我们高兴了,只要看不到他,我觉得轻松好多!”
“是呀,他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谁看了都不舒服。”
“长宁阿玛走到哪里,他就要跟到哪里,象蚊虫一样烦人!”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平时总板着一副脸,好象别人总欠他东西似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分,不过就是个看家狗而已,凭什么摆这样的架子?”
“他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这种粗人真让人害怕!”
长宁蓦然站起身,气的浑身发抖,“你们要作死啊?”
众人一下安静下来,有人望着她小声嘀咕道:“怎么,阿玛心疼了?”
长宁心烦意乱转了一圈,最的后还是忍不住指着众女子喝斥道:“你们......你们不知道吗,说人坏话乱嘴巴!”
众人本来兴致高涨,想要一一发泄对御风领的不满,这下讨了个没趣,也就都不作声了。
有一位年纪十四五岁,身材高挑的女孩出面打个圆场:“算了,阿玛说的是,提他有什么意思?我知道有一个靠近溪水的地方,花特别多,而且十分漂亮,不如我们就去看看?”
她叫雅布,是索族大长老库吉多的独生女,深得他的宠爱。在这群女孩中,她是最有威信的一个,许多人都想方设法巴结她。
大家都齐声附和,长宁也不好意思再生气,点头应允。
一群人嬉笑推拉着刚出宫殿门口,忽然听到宁静的王宫中由远而近传来一阵吠陀贴地飞行时发出的呼啸声。等到吠陀驶近的时候,女孩子们终究能看清了,上面站着的,就是她们又恨又怕的御风领。
吠陀停稳后,御风领走了下来。
他老远就看见这群女孩子站在门口张着嘴望着他。
双方都在沉默中对视,雅布终于走上前,她优雅地摆摆手,说:“整天待在这里面闷死了,阿玛和我们要出去散散心,跟你说一声。”
御风领望着长宁阿玛,长宁装作不在意地把头扭向了一边。
“你就留下来吧,不用跟去了。”雅布轻描淡写地说到。
“我必须跟着。”御风领低沉地应了一声。
雅布有些挂不住脸,她不由自主地探寻了一下众人的目光,语气也急了起来,“你跟去干嘛?一个男人跟在我们后面成何体统?”
“对不起,这是我的职责。”
“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分!”雅布越发着急,口齿也不像平时那样伶俐了,“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这是命令!我是大长老库吉多的女儿,谁给你这样的权利和我唱反调?”
“我不知道你是谁的女儿,我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御风领仍低着头,完全无视面前的这个女人。
“兰长宁,你可真是养了一条会咬人的好狗!”雅布气得浑身发颤,双肩不断地晃动,“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要你跪在我面前!不要以为,我打狗总是会看主人的面子!”话一说完,她便涨红着脸,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众人呆立在原地,都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向长宁阿玛告别,接着人越来越多,所有的女孩子都在尴尬的气氛中悄然散去,只留下御风领与长宁阿玛两个人相对而立。
“这下,你满意了吗?”
“长宁,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赶走我的客人?”
御风领小声地解释道:“我并没有要赶走她们,只是必须跟着你。”
“难道就不能有一次例外吗?”长宁没好气地说,“我们只是出去玩玩,你干嘛这样担心?我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懂得照顾自己!”她语音一顿,“你知道吗......我和你都已经成了别人嘴里的笑料了!”
御风领想了半天才说:“我不管别人对我有什么看法,除了你,任何人都不重要,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
“我不需要!”长宁瞪了他一眼,任性地一甩胳膊,转身向里面跑去。
御风领望着她渐远的背影,伫立了许久。
他在门口的台阶处心情复杂地坐了下来。
天色也慢慢灰暗下来。
他想起长宁六岁时,发过一场高烧,他彻夜不眠地守护了几天几夜,为她擦汗喂食,结果长宁身体恢复了以后,还是十岁孩子的他也病倒了。虽然并没有人照顾,倔强的他却仍要随时跟在她的身边不肯让她知道。
长宁九岁的时候,曾失足从山坡上跌落,当时的他急得手足无措,那种心疼是发自于内心深处的。他看着她长大,这种感情在成长的岁月中逐渐积累,使得他在心中一直将长宁视作自己的一部分,密不可分。他太在乎她的一切了,甘愿为她付出所有。
正在发愣的御风领肩膀突然被摇了一下。
“坐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去吃点东西?”长宁脸上有些微红,情绪中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不快。
“我不饿。”
“在生我的气----”长宁在他耳边弯腰轻语,故意拉长声调。
“没有!”不太自在的御风领赶紧站起身来。
长宁抿着嘴,得意地眨了眨眼睛,“你参加的比赛结束了吗?”
“对,我取得了铁甲级别。”
“那要恭喜你了,我们的铁甲战士!”。
御风领突然想到了银竺,她和同伴们已经回去了,这次她没有取得级别,但是明年央格大会肯定会来。走之前,她送给他一副手链作信物,并反复叮嘱,明年一定要等她过来。
长宁的声音又将他从银竺诚恳温柔的形象中拉了回来,“其实,今天我并不怪你,都是因她们说你的坏话,我一时气恼罢了。”
御风领望着长宁那张充满窃喜和调皮的脸。
“说句心里话,我一直都讨厌雅布!她总是自以为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话嗲声嗲气,我最看不惯她。今天你可真让我解气。放心,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她说你会咬人,就是要咬她!”长宁神采飞扬地比划着咬人的动作。
御风领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四
次年,索族新一界的央格大会已经揭开了序幕。
每日午后正是比赛的间隙。
各地的战士们都三三两两地散坐在阴凉处。一眼望去,有人垂头丧气,有人来回踱步,更有人神采飞扬地向周围聚拢的人群高谈阔论,众生百态一目了然。
有一位年轻少女,却独坐在一处山坡上,双手环腿,嘴里来回咬着一根短秸杆,而秸杆的一端由于牙齿反复用力,已变得烂碎。她心神不宁地寻望着远方,似乎全然不关心比赛的进程。
她正是银竺。
早早来到这里参加比赛的她,这次终于顺利取得了铁甲的称号。只是心中一个更大的期望却落了空。始终未见到御风领,让她终日郁郁寡欢。明日便是央格大会最后的日程了,银竺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躲在这里,不甘放弃地寻找着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的任何身影。
“瞧瞧,哪家的小姑娘正在这里等人?”
“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为啥还没来呢?”
蓦然一阵嬉笑喧哗由远至近,刺破了许久的宁静。她的思绪被打断,不由得回头一望,见到修武修吉两兄弟正朝着自己指指点点,一旁的卡福生也微笑着望向这边。
银竺吐掉嘴里的秸杆,随手拾起一颗石子便朝那两兄弟扔去,一边气道:“少来消遣我!修吉,瞧你个大男人,年年大赛都白来,又要空手回去,还有脸见人不?怎么不找个地方藏起来?”
修吉被说中了痛处,脸刷的一下通红,嗫嗫道:“是那个家伙使诈,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输的一点都不服气!”
修武见弟弟难堪,也收敛了戏弄之意,岔开话题道:“真的等不到御风领的消息吗?”
银竺摇摇头,一时无语。
卡福生叹道:“天地广阔,人迹杳杳,若是他真的不来,我们也没法和他联系,阿竺,你还是别再空等了吧!”
修武笑道:“不然,御风领那小子,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我见他似乎很重义气,想必承诺过的事,他绝对不会忘记。”
银竺微皱双眉,朝着天空轻吁了一口气,“可是,明日就是央格大会结束的日子了,他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呢......”
乌托峰顶是整座唐尔拉古山脉的最高点。
山顶上的黄昏恐怕是每一个索族人脑海里所能想象到的最美的画面吧。红色的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的时候,所有的云都被浸染得通红,边缘透着金光,由深到浅,又由浅入深。如水波纹一般,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铺满整个天穹。俯瞰之处,群山泛着青光,一座座插入云中,绵延见不到首尾,让人不由得赞叹造化的神奇。
一个的身影正立在这里。
在天地之间,显得犹为渺小。
御风领已经站在峰顶好一会。他凝视着远方消隐在暮色中的央格鲁平原,目光踌躇难宁。
这个月是长宁阿玛的生辰,她正值十三岁。
索族人厌恶十三这个数字,认为它破坏了平衡,会带来不详的噩运。所以,天空殿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谨慎行事,不敢大声说话,唯恐触犯霉头。祭司们连日施法祈福,空气中四处都能嗅到,烟火燃烧后挥发的焦味,让人心压抑沉闷。
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御风领知道自己不能离开长宁阿玛半步。
他常想起一年前那个在大会上偶遇的姑娘,她亲切的笑容一直浮现在眼前。此时此刻无法兑现自己对她的承诺,让他的心情焦急烦躁,只能趁着王宫渐渐宁静,悄悄来到乌托峰顶朝着央格鲁的方向望上一眼。
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夜色中寻路上来。
“御风领,你在干什么!”
御风领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转头来,见到长宁睁着一双水灵的眸子扫视着自己,连忙回道:“我就来这里看看日落。”
长宁笑道:“别以为我没发现,你一个人溜的挺快。神神叨叨的样子,我偏要瞧瞧你玩什么名堂。没想到你扔下我一个人,却跑来这里做这么无聊的事!”
“祭司们没有拦着你吗?”
长宁牙一咬,气道:“几根老木头闭着眼睛劈哩啪啦念经,谁要听啊?有个人还摇头晃脑说什么‘你是我的仆人,借助圣明的力量,告知你目光所指的方向......’,我一听就来火,有这么颠倒黑白的吗?明明我才是你的仆人!成天可怜巴巴地跟在你后面,什么都要听你的!你一回头瞪我,我就吓得瑟瑟发抖。”
御风领瞪着她,“你胡说!”
长宁大笑道:“快拿镜子来瞧瞧你自己,和我说的一模一样!”
御风领拿她没辙,只得转身望向远方。
长宁又转到他面前,装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主人,我现在要做什么?”
御风领哭笑不得,于是顺势教训她:“你要做的,就是不许开这样的玩笑!”
长宁笑得灿烂,望着他说:“那你说,我们是什么?”
御风领一时语塞。
并不等他回答,长宁偏着头,想了半天,说:“我们是......我们是,朋友!”她又紧跟着补充一句,“是一辈子永远不会分开的那种!”
御风领心中被重重触击了一下,他望向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湿润。
“发誓吧!”
“嗯......?”
“嗯了就要做啊,真是木头!”长宁一边数落着手足无措的御风领,一边双手合十,面向远方念道:“苍天明证,御风领和长宁发誓要成为一辈子永远不许分开的朋友!谁要是背弃对方,就死无葬身之地!”
御风领也红着脸,学着她的样子嗫嗫念道。
与满腹单纯的她不一样,此时的御风领心中百感交集,温暖、感动、迷惑、不安同时泛起,像无数条蛟龙争先恐后地包裹着他的身体,谁都想夺取对自己的控制权。
细风一阵阵拂过,长宁脸庞的头发也在不断飘动,她深吸一口气,闭眼陶醉的样子,“这里可真舒服,比下面透气多了!”。
御风领脱下自己的外衣,立即裹在她身上,叮咛道:“山顶的风太凉,可别受了寒!”
长宁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听说,央格大会明日就要结束了,这次怎么不见你去比赛呢?”
御风领低声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长宁来回走了几步,眼珠一转,笑道:“这还不容易,你就带我去看看呗!”
御风领双眼一亮,接着又意识到了不妥,立马说:“不行!不行!太荒唐了,你是索族的阿玛,怎么能去央格鲁的战场呢?”
长宁呵呵一笑,“又不是真的战场!再说了,有你在旁边,还能有什么危险?对不对,我们的大英雄?”见御风领还在犹豫,她委屈道:“王宫里真的太闷了,去带我看看热闹吧,我好想去外面逛一逛!”
御风领忧心忡忡地打量着衣着华丽的她,说:“还是不行,你这身打扮,一去到大会上,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我可以化装啊!”
“怎么化?”
“嗯......让我想想......化成你的仆人,好不好?”长宁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荡漾着笑意。
五
央格大会将要临近尾声了。
此时白羊宫的赛场上,仍然人流如炽。
这里是央格鲁人气最高的分赛场。每个人都以挤进白羊宫的编制为傲,因为能就近仰视索族战士的最高统帅南,这是其他宫的战士享受不到的待遇。无论是成功晋级的或是失败的参赛者,此时都不愿意提前离场,而是流连在每一个擂台的四周,关注着下一个幸运者是谁。
对银竺来说,自己当然是最后一个幸运者。
她已经在人群中发现了正在四处寻望的御风领。满心欢喜的她却仍在内心交战,到底是该矜持点走过去,还是该表现得热情一点跑过去。在她还在犹豫的片刻,修武修吉两兄弟偏偏也同时发现了,连忙大呼小叫地招呼御风领。银竺无奈,也只好跟着一起迎了上去。
御风领还未来得及开口,从他身后忽然闪出一道人影,和银竺打了个照面,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她是谁?”
御风领只得硬着头皮先介绍长宁,“她是......”
长宁抢着打断他的话说:“我是他的仆人,叫小兰。”
银竺狐疑地上下打量她,见她年纪尚小,虽是寻常人家的装扮,可是脸上却一反常态罩着纱巾,耳畔挂着极为名贵的宝石坠子,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实难叫人相信主仆之类的谎言。
御风领又对长宁说:“他们是我去年结识的朋友。”
长宁面色一变,柳眉倒竖,手指着银竺问道:“她?也是朋友?”
御风领心虚低下头,“她叫阿竺。”
长宁用力扯下脸上的面纱,气得直跺脚,“本以为,只有我和你才是......你,你这个混蛋!原来早就背着我认识别人,真是气死我了!”
众人却在暗自赞叹:“真美的一个小姑娘!”
银竺心中渐生奇怪,不知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特别的小女孩和御风领究竟是什么关系,看她的语气神情,竟会如此醋意盎然。
御风领头皮发麻,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他,此时更无法解释。他大脑一片空白,对银竺道:“你帮我顾着她一下,我去比赛后再回来!”
银竺目视着御风领手足无措地逃离现场,心中思量确实有话问她,于是一把抓住长宁的手腕,说:“小丫头,听见没有?他把你交给我照顾,跟着我过来!”
两人来到一处无人的地方。长宁一路上用力挣扎,可是力气太小,没办法甩开银竺,只好气呼呼地瞪着她。
“为什么要撒谎?瞧你这模样,打扮得不伦不类,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主仆,对不对?”
长宁哪受得了激,不服气地还嘴道:“臭小娘,谁撒谎了?我们当然是主仆!我是兰长宁,我就是他的主人!”
银竺惊道:“兰长宁?你......是长宁阿玛?”
长宁哼了一声,把头歪向一边。
见她无疑是默认了,银竺立刻单膝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起来。
长宁终于觉得自己在气势上赢了对方,颇有些得意,便问:“你们是什么朋友?发过誓吗?”
“没有。”银竺不解地回道。她当然不明白,做朋友为什么要发誓。
长宁顿时眉开眼笑,拉银竺起身说:“还算他有良心!”见她仍是茫然,又说:“我和御风领发过誓,要做一辈子永远不分开的朋友!”
银竺倒吸一口气,暗自生惊,没想到这种话竟然会从索族的阿玛口中说出来。见长宁稚气未脱,心中推断她懵懂不知,也许只是玩笑,便试探着问:“阿玛知道永远不分开是什么意思吗?”
长宁笑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就是永远不分开的意思啊!”
“阿玛,你......”
“你就叫我长宁,别阿玛阿玛的!既然是他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你叫阿竺吗?那我也这样叫,好不好?”
银竺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她不明白御风领为什么要去误导这样一个小女孩,这和欺骗有什么分别?可是,如果他也是真心的呢?不,那又怎么可能......一位高高在上的阿玛,如果不是别有目的,怎么可能会哄得她的芳心?银竺绝不愿相信,以正直的形象留在自己心里的御风领,会是一个趋炎附势,令人生恶的人,那实在太可怕了。
御风领再次忐忑不安地回来时,却发现事情起了完全不同的变化。长宁又变得开朗活泼起来,全然忘记了起初的不愉快,而银竺反而留给自己一副阴郁的面容和充满敌意的眼神,这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卡福生开口询问:“怎么样,御风领?比赛结果如何?”
跟着御风领一起回来的修武修吉两兄弟,兴奋得手舞足蹈,两人一言一语抢着说:“太精彩了!”
“太厉害了!”
“御风领就这么几下,那个银甲战士就倒地不起了,把周围一群人都看懞了!”
“真的不是夸张!我想,黄道十二座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吧?”
银竺冷冷地嗤笑一声,“哼,不知道天高地厚!”
长宁却不关心比赛的结果,她满怀委屈,扯着御风领的衣襟追问道:“你的比赛结束了,是不是我们就要回去了......不回去,好不好?我还没玩够呢......”
修武逗她道,“小姑娘,你既然喜欢玩,要不要去我们村子里看看?有好多花样可以玩哟!”他一边说话一边朝自己弟弟使眼色。修吉立刻明白,他想给御风领和银竺多创造一些相处的时间,连忙应合,“对对对,央格大会已经结束了,你要是没玩够,就去我们村子,保证你什么都新鲜!”
长宁大喜过望,眼巴巴地望着御风领。
御风领面露为难之色。
带着长宁远离天空殿,乔装来到央格鲁已经是冒险了,如果还要去更远的地方,若是被别人知道,后果实在太严重。
银竺在一边讥讽道:“某个人喜欢的是富丽堂皇的天空殿,穷乡僻壤的地方哪看得上眼?”
旁边几个大男人都听不出话中有异,只道是银竺还在和小姑娘拌嘴。
长宁哀求道:“御风领,我们去吧,我保证乖乖听话!你一直看着我,还不放心吗?”
御风领拗她不过,只好无奈点头。
除了他和银竺,其余人一阵欢呼。
修武指着身边刚得到的吠陀,兴奋地说:“现在有了这玩意,我们再也不用走路十天半个月了,不一会就能到!”
一行人分乘几架吠咜,不几个时辰便到了银竺所在的村子。
这里傍着山坳,一圏一圈分布着零零落落的屋舍,大约百来户人家在这里憩息劳作。眼望之处,山坡山脚一片郁郁葱葱,到处田壑纵横。空中偶见飞雁,一声长鸣清亮悦耳。
长宁难捺兴奋,平日见多了高石碧瓦,忽然置身在这田间野外,竟如同一只云雀般自由,空气中更多了几丝清甜的味道。她对周围的任何事物都觉得新奇,不住地问这问那。
修武、修吉早有预谋地拉着卡福生,一起裹挟着长宁错开另一条小路,越走越远。
原地只剩下御风领和银竺两人。
银竺冷冷开口道:“请你把手链还给我吧,别为此影响了你的康庄大道,我受罪不起!”
御风领想不通她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如此大转变,沉思了许久,说道:“阿竺,我从小在王宫里长大,不会与人交流,也从未结识过其他人。可是第一次见到你时,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是觉得好象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你,无论说什么你都会听!所以,在我心里把你当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银竺微微挑眉,讥讽道,“我可没有资格成为你和长宁阿玛那种永远不许分开的朋友!”
御风领惊道:“你知道她的身份了?”
“你们两个合着演戏骗小孩的吗?”
御风领看着她半天,终于明白,原来她误会自己攀附权贵,动机不纯。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阿竺,你不知道......我并没有自由的权力,我的人生只有完成使命一件事。”
“笑话,谁还能绑架你吗?”
御风领缓缓伸出自己的手臂,露出一个鲜红的封印,银竺疑惑地看着封印又看着他。
“这是同心印,在长宁的手臂上也同样有一个。祭司们说,长宁的一生会遇到重大的劫难,必须有一个人与她结为同心印,以此施法转嫁她所承受的一切灾难。而我,就是被挑选出来的这个人......我从小就被带进天空殿,我没有父母,或是不知道父母是谁。对于天空殿里的人来说,我只是个工具。我没有任何的选择,我的人生只有一件事,就是保护长宁,直到封印消失的那一天!”
银竺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错怪和误解了御风领,愧疚和自责瞬间爬上心房,她难过地低下头道:“对不起......”。
在想了一会后,她又欣喜地问道:“是不是同心印消失之后,你的使命完成了,就可以过回自己的生活了?”
御风领一笑,停顿了片刻,说:“......可是,现在的一切,就是我自己的生活啊。”
银竺呆呆道:“她也真的有那么重要?就算没有使命也如此吗?”
“她若是不在,我也当没来过这个世上。无论她是什么样子,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御风领拍拍自己的胸膛,说:“永远都住在这里!”
银竺黯然了。
一切都已坦白。从他的眼神中,她清楚地读到了,那是一种毫无质疑的爱,如此鲜明,如此强烈。她甚至有预感,这份爱极有可能迸发出最强大的能量,不仅有可能烫伤长宁,甚至会毁灭他自己。
“手链你就留着吧!反正怎么解释是你和长宁之间的事,到时要是说不上来,可别怪在我头上了。”银竺低头念道。
两人边说边走,转过前面一个弯,忽然听到前面的水田里传来清脆悦耳的嬉闹声。
长宁兴致勃勃地和一群人正在水田里插秧。她赤足踩在泥泞中,学着其他人的动作,时而弯腰,时而移步,时而左看右顾。她欢快地吆喝着,样子笨拙又可爱,满田的污泥丝毫没有影响她的乐趣。
银竺看得入神,叹道:“她的心地真好,竟然全没有阿玛的架子。”
两人走近田埂。
长宁瞧见后,马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
“你们去哪了?一路上说些什么?”她一边问道,一边觉得鼻尖微痒,随手一抹,手背上的污泥赫然在脸上留下一片黑影。
银竺忍俊不禁,上前用衣袖替她擦拭干净,说:“一路上,御风领都在夸你,说你这也好,那也好,样样都妙!把你捧在手心上,都怕化了!”
长宁笑得灿若桃花,连声说:“对对对,那块笨木头,呆瓜子就是这种口吻!从不说真话,一听就好虚伪!要是哪一天,他能皱着眉说‘长宁,你今天的衣服一点都不好看,瞧瞧你的脸,气色这么差?哎呀,你的打扮一点品味都没有......’那我反而会高兴的......”她闭了下眼睛,做出假装昏迷的动作。
银竺趁着长宁没有注意,也朝御风领扮了个鬼脸,嘴里摆出“听见没有,笨木头,呆瓜子!”的口型,却并不出声。
第二章 白羊宫之役
一
光阴之轮又转动了三年。
在这片大陆的另一端,还繁衍着一个强大的种族,索族人世世代代的对手,狄族。
狄族的中枢塞隆城,坐落于一片植被丰富的河谷之中。
这里虽不及天空殿雄奇壮观、高耸入云,但被称之为文明世界又一个辉煌的建筑群也不为过。建筑物以褐黄色为基调,呈圆形布局,一层层遍布在热带雨林裸露的肌肤上。城市的中心由无数造型洗练、线条厚实的宫殿组成,成阶梯而上的祭台一座座伫立在广场的四周,河水通过特制的渠道一直贯穿中心广场,将塞隆城与整个河谷连为一体。
这是一个终日潮湿和隐蔽的世界,在树丛中宛转回绕的空气飘荡着千百年来神秘的气息。
有两道人影正沿着通往大殿的石阶匆匆而行。
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披着镶金边的绒毛坎肩,白皙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阴鸷。此人是狄族王阿拉的长子,册定的王储,单名凯。旁边一个黑袍偻背的老者,曾是阿拉手下的权臣,名叫赫德西,后被阿拉委派到凯的王府里辅佐他。
正当两人快要抵近宫殿大门时,赫德西一把抓住凯的手腕,开口问道:“殿下心中可有应对?猜到王上此番召见意欲何为吗?”
凯茫然失措,道:“我怎知?”
赫德西轻叹一口气,“这段时间,塞隆城与外地士兵往来调动日益频繁,殿下难道未曾留意吗?”
“你就别绕圈子了,父亲见我到底所为何事,你不妨明说!”
赫德西注视着凯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不出数日,狄族大军必将倾巢而出,而目标......就只有一个。”他用手朝着东方的群山一指。
“若真是那样,我该做什么?”
“殿下应该自告奋勇,领兵出征!”
凯沉默了半晌不说话,这种劳心劳力的苦差,他实在提不起兴趣。
“这是殿下建功立业,收服狄族人心的大好机会!若是错过,恕我敢言,王储堪忧!”
凯大吃一惊,“你何故此言?就算我无心出征,这又算什么过错?难不成父亲还会责罚我?王储非我莫属,天下还有谁能替我?”
“难道殿下忘记了自己的妹妹,狄族的大祭司,罗蝶阿玛?”
凯冷笑道:“我道你说的谁?她只不过是个女人!我是父亲的长子,除非我死,否则怎么也轮不到她!”
赫德西不肯妥协,紧接着说:“可是,在长老大臣和祭司们的眼中,无论是才干还是威望,她都远胜于您!最致命的是,她能让北斗的男人忠心耿耿臣服于她!”
赫德西口中所说“北斗的男人”就是指狄族的北斗战将。
与索族最高级别的战士黄道十二座相对应的是,站在狄族战士金字塔尖的一群人号称“北斗战将”。他们一共有十四人,依照北方星空的大小熊星座划分为大北斗七将和小北斗七将。大北斗的天枢星是狄族所有战士的统领,而小北斗的北极星是狄族最强大的战士。北斗战将的护甲用一种稀有的金属制成,闪耀着独有的灰黑色光泽。千百年来,身为狄族战士的最高荣耀,北斗众将与黄道十二座分庭抗礼,各据一方,忠诚守卫着彼此的信仰。
凯气急败坏,牙关格格作响,可终究强忍住没有发作。
对自己这个妹妹,他没有一丝怜惜。两兄妹从小在父亲阿拉的严厉管教下,感情并不和睦。罗蝶性格好强,处处争胜,更不把他这个兄长放在眼里。偏偏她又样样出色,深得阿拉的喜爱。凯越发不得志,对她怀恨在心,可是实在又惧怕她,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见两人已至,殿外的侍卫赶紧推开大门,目送他们迈入大殿。
大殿正中央的王座上,一个身形伟岸,阔面深目的中年男人端坐其上。
他是狄族的族王阿拉,一向以铁腕统治著称。
阿拉是战士出身,四十岁之前一直是狄族的最强者。受他的影响,儿子凯与女儿罗蝶都具备了相当的格斗能力。
站在他旁边的就是狄族大祭司,罗蝶。
她身材丰盈,五官立体,双瞳泛着琥珀的光泽。浑身洋溢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褐色的头发结着细辫,上面戴着各式的绒毛饰物,将一张艳丽冷峻的脸庞衬托地恰到好处。紧身的戎甲和束腰的红绢短裙将身体包裹得凹凸玲珑。别在腰间的香料袋,时不时飘出一股异香,让人不知所措,这是一个年满二十岁的有着致命诱惑力的女孩。
“我儿,上前来!”阿拉朝着凯抬手示意。
凯硬着头皮踏上王座的台阶,赫德西则垂手立在台下。
待到凯走上来,罗蝶睨视着他,讥笑道:“哥哥还没睡醒么?这么一大早叫你前来,只怕是打扰了你的清梦吧?”
凯心中暗自咒骂,却装作未听见,面向阿拉恭敬地问道:“父亲召见我们前来,是否与对索族用兵之事有关?”
阿拉赞许地点点头,说:“天象呈吉,北面星空帝星大炽,群星闪耀,是行大事之时!索族新王继位已有几年,不过是个妇人,并无什么手腕,我不将她放在眼里。而且,他们的黄道十二座年纪渐长,战力远不复当年。如今他们青黄不接,新秀难以出头,正是我们狄族一鼓作气,踏平天空殿的绝佳时机!”
凯记起赫德西的话,立即单腿下跪,慷慨请命道:“儿子愿意领兵出征,扫灭索族!”
罗蝶在冷哼道,“梦还没醒吧?”
凯终于忍不住,怒目向她,“你说什么!”
“呵呵,我的话你还不明白吗?”罗蝶一脸妩媚的笑容,“你拿什么去扫灭索族?难道靠你自己?北斗的男人,没有我点头,你一个都使唤不了!”
阿位怒斥道:“小蝶!太不像话!在你兄长面前怎如此无礼?我还没死!北斗的男人还是得听我的!”
他雄浑的嗓音在大殿里引起阵阵回荡,见父亲语重,凯与罗蝶都闭口不语。
片刻之后,阿拉情绪稍缓,又道:“此次征伐事关重大,我当亲征!你兄妹二人都随我左右。这次大军尽出,不容有失!务必一举击溃对手!”
“是。”
两人同时应允。
二
唐尔拉古山脉绵延数千公里,盘踞在大陆的一侧。穿过山脚的布朗平原再往西走数十公里,便可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致。一边是终日在白色雾气的映衬下明而隐约、时而巍峨的山影,一边是广褒无际的葱葱雨林。中间这条过渡的走廊,正是索族与狄族的分界线。
只见五六架吠陀如同飞鸟一般,在半空中疾驰,尾焰划出一道道白线,而太阳下拖曳的黑影随着地面高度的起伏,一会变长,一会变短。
为首的一人神色肃穆,身穿金色的战甲,年纪三十有余。此人名叫那米,索族黄道十二座之一,双鱼宫的守护者,此刻正值他巡防边境。
连日来戍边的士兵们不断报告,对面一直宁静的雨林里忽然变得异常,飞鸟在不断地惊飞,吠陀飞行时特有的啸鸣声也变得嘈杂起来。综合种种情报,那米预感到极有可能发生大事,便一路追踪刚发现的几个狄族斥候,想要明确究竟。
已行至极远的地方,前方的狄族人忽然隐入雨林中不见。
正当那米一行人四处眺望观察时,一个身着黑色战甲的人影踩着吠陀慢慢飞入眼帘,紧接着又是一个,再又一个。那米倒吸一口凉气,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面前的竟然是狄族的三位北斗战将!来者不善,那一刻,他心中已知自己落入了圈套,恐怕凶多吉少了。
“你们胆敢越界挑衅?”那米毕竟是黄道十二座,胆识超人,此刻面对狄族三位顶尖高手仍然面无惧色。
中间一人是大北斗战将开阳星伏蜚,他冷笑道:“阁下此言差矣,这次我们族王亲率大军,狄族人心振奋!我们不是挑衅,是征伐的开端!你们的天就要变了!”
那米仰头长笑,“千百年来,多少说过这种话的人,都已经是一捧沙土!我今日虽落了单,死不足惜。可黄道的光芒聚集在一起时,任凭你们再大的力量也休想摧毁!来吧,谁第一个上?”他暗自做手势给随从的战士,示意他们寻机撤退,务必带信回天空殿。
玉衡星古特战死和摇光星里奇不动声色地移向两侧,与伏蜚成掎角之势,将索族一行人围在中间。
伏蜚开口道:“阁下放心,我们狄族人会保全你的尊严,让你不至于坠了双鱼宫守护者的名头!”他用手一指那米身后的索族战士,“想要回去报信的这群老鼠们稍安毋躁,等亲眼见到你们的黄道十二座用鲜血为我们狄族大军祭祀之后再开溜吧!”
接下来的战斗自然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杀戮,活下来的索族战士虽然技不如人,倍感屈辱,但明白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必须去完成。
消息传到十二宫,又传至天空殿后,群情大哗。
双鱼宫守护者那米遇袭战死,狄族在布朗平原一侧集结大军,即将大举进攻的消息,接连重创了每一个索族人的内心。平静了无数年的生活和劳作就这样被打破,这片安第斯文明生存的大陆上,再次飘散起战争的硝烟。
索族高层陷入一片震怒,以牙还牙的复仇情绪迅速成为主导。
在南的召集下,最短的时间内汇聚了十位黄道十二座,近百名银甲和上千名铁甲战士以及八万名士兵的庞大队伍。除了水瓶宫的守护者妙修留守原地,索族精锐尽出,大军浩浩荡荡开出唐尔拉古山脉,朝着边境的布朗平原急行。战士们斗志昂扬,决意彻底粉碎狄族人的侵略意图。
临行前,有随从向南报告,有一名叫御风领的银甲战士和他编下的几名铁甲没有随队出征。
南一摆手,不耐烦地说:“随他去吧!那个叫御风领的,本就是长宁的卫士,对十二宫的命令从来听宣不听调。不用理会他,一个银甲战士,对于战局来说,是个根本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索族大军日夜前行,数日之后便已抵达了布朗平原。
可是让一心寻求决战的索族人疑惑的是,狄族人的动静却变得古怪起来,虽然可见雨林中驻扎着成千上万的士兵,但北斗战将以及狄族耀、角级别的战士们的影子却依然不见。
在人心坠坠不安地等待中,形势逐渐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此时的御风领,却一个人心事重重地来到银竺的村子。
这里依然安详宁静,与世无争,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两人伫立在山坡上。
银竺纳闷地望着他,见他每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激他道:“你是吃错了药,还是丢了魂?有话就干脆点说嘛!”
御风领极为不好意思,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长宁......她对我越来越冷淡,变得不爱说话了......”
“你得罪她了?”
“没有!她绝没有生过气,就是......就是,变得冷淡,不怎么理我了......”
银竺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好再问,“你说了她不爱听的话,还是做了什么事让她厌恶?”
“都没有!”御风领坚定地摇摇头。
“那你问我也白问!总得给我个线索吧?”
御风领极力回想了一阵,说:“有一次,她牵着我的手问我,心中有什么话说没有?我摇头,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反复追问,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从那之后,她就郁郁寡欢,变得不爱搭理我。甚至有时拿当初朋友的约定逗她时,她都反应强烈,似乎极不愿承认......”他神情黯然,一想到青梅竹马的长宁与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两小无猜,脑海中浮现出长宁那活泼可爱的笑容时,心中就泛起强烈的失落感,。
银竺听到这里,却忍不住暗笑。
她顿时明白,长宁已到了青春期,再也不是从前的小女孩。她有了自己的女儿心事,对于和御风领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敏感和矜持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只是笑着告诉御风领,“放心吧,她没事。”
御风领不甘心地问道:“可是,她对我的态度......”
银竺靠近他耳边,也不管他是否能想明白,恶作剧般地大声喊道:“长宁她长大了!”
正在此时,忽然由远至近传来巨大的呼啸声,持续划过山谷。
被声音吸引过来的卡福生和修武修吉,与御风领和银竺汇合,众人面面相觑,都明白这是吠陀飞行时发出的啸鸣。
他们快步奔向声音的来源,转过路口,只见无数吠陀依次从眼前划过,红色的尾焰一条连着一条,像是红色的骁龙蜿蜒而行。一个,二个,三个......竟然望不到首尾。站在吠陀上的人,在他们面前一晃而过时,还会偶尔朝着他们咧嘴一笑,发出一串串带着挑衅的口哨声。
“狄族人!”卡福生声音低沉地惊呼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
修武修吉两人目瞪口呆,嘴里呢喃道。
“我们的部队呢?”
银竺急道:“这是声东击西!他们虚张声势,故意在布朗平原吸引我们大军前去决战,却让主力战士乘坐吠陀绕道偷袭。他们舍弃步行,轻装前进,恐怕不出半日就会到达......”
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天空殿!”
银竺紧张地抓住御风领的肩膀,道:“长宁有危险了!”
御风领神色冷静,看不出丝毫慌张,他目视着上千的狄族战士呼啸而过,吩咐道:“等到天空殿意识到狄族人已经长驱直入,再去寻找南的部队就太晚了!卡福生你赶去布朗平原,告诉南和狄族人一样舍弃步兵,全速返回。此一来一去,最多迟个一日便能回救天空殿!”
“迟个一日?十二宫里只剩下了一位黄道十二座,那时天空殿早已化为齑粉了啊?”修吉插嘴道。
御风领又说:“狄族人不识路,我们走近路便能赶在他们前面回十二宫。有我在,一日便足够。”
包括银竺在内,这几人都认为他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疯了吗?御风领?”
“这个时候当英雄也要有点常识吧?”
“就算你有自信,可要一个人抵挡上千的狄族精锐怎么可能呢?这样送死的行为也太愚蠢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银竺却不说话,沉默地望着他。
“他们若是一个个来,我奉陪到底。他们若是不顾尊严,妄图从我身边跨过去,任他千军万马我也不放在眼里,定取狄族王首级!只要有我在,谁也休想伤害长宁!”
与在女孩面前表现出的内向和笨拙对比鲜明的是,一旦开始面临战斗,御风领的目光便会如铁一般冷静和坚毅,体内天生有一种与战斗相关的因子会让血液沸腾,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王者之风。
他们顿时无语。
御风领确实感染了他们,虽然话不多,但他身上自带一种气质,总是让人可以信赖和依靠。修武笑道,“不就是死嘛!怕个球!狄族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再往后也没地方可退了!御风领,我们跟着你!”
“阿竺,你就别去了,等战斗完了,好歹有个人为我们收尸!”
银竺面色一冷,道:“去你们的!自个的身体自个埋!本姑娘概不服务!”她用手理了理头发,紧挨着御风领身边站着。
看样子,几个人同仇敌忾,都已抱着必死的决心跟随御风领。
“就这样吧!”
几道光影各自出发。
三
恐惧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猛禽,当它挥舞利爪向你俯冲而下时,你几乎没有选择逃避的时间。
在唐尔拉古山脉境内发现狄族大规模部队的消息绝对是震憾人心的冲击波,索族人被突如其来的恐慌牢牢地抓住了。索族紧急派人寻找南的部队,命令全体索族出征战士火速撤回。
一场时间的竞赛在焦急万状地担忧中拉开了序幕。
狄族人的部队不出所料地朝着天空殿前进,很快就要通过索族人的防守重镇---十二宫殿了。此时索族人仅仅只剩下一位黄道十二座,数十位银甲战士和临时动员起来的无任何级别的新手。阴影在每一个索族人的心头蔓延扩散,面对即将发生的力量悬殊的对抗,人人汗水直流。十二宫殿形同虚设,除了水瓶宫有人驻守,其他十一宫都是空空如也。索族将所有的战士集中在水瓶宫,绝望地等待着狄族人的长驱直入。
在天空殿的大殿内,长老与王公大臣们都惶惶然地来回游走。
此时此刻,已再没有什么像样的策略可以拿来解决危机,人人都在祈盼时间的女神能将幸运的树枝插在索族人这一边。
慧坐在王座上,双眉之间带着一层浓厚的忧虑,眼睛因过度操心而布满血丝。长宁阿玛站在旁边。已年满十六岁的她,完全褪去了曾经的稚气,出落得格外美丽动人。虽然并不像许多人那样惊惧万分,但也或多或少地感染了一些害怕的情绪。
“御风领到底去哪里了?”慧望着女儿,语气中明显没有往日的温雅。
“我真的不知道,他没跟我讲过!”
“他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呢!胡闹!”慧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尖亮的责骂使得一肚子委屈的长宁缩在一旁不敢作声。
慧立刻叫过几个人,“马上给我把他找出来!”
这几个人刚刚低着头跑出去,又从殿外进来一个信使,他三步并两步跑到慧面前跪下,气喘吁吁地报告:“狄族的部队已经在白羊宫前面停下来,一步未前!”
慧还未来得及判断,长老中突然有一位高声地叫嚷到:“是南的部队终于赶回来了吗?”
大殿中的人群立刻喧哗起来,人人喜形于色,齐刷刷地望着慧。
“再去探查清楚!要快!”慧毫不迟疑地下达了命令。
事实证明,幸运并未象期待中那样眷顾他们,南的部队至少还有大半日的路程才能到达天空殿。而驻守白羊宫的是一位名叫御风领的银甲战士。
这个消息再次传到天空殿后,人群顿时失望。
几乎没有人相信,一名银甲战士能够阻挡住敌人的大军。那么狄族人突破水瓶宫,然后抵达天空殿也将会是预料中的结果了。
然而对这个叫御风领的男人抱有希望,哪怕只有一丁点的也有人在。慧若有所思的呢喃到:“他真的能够力挽狂澜吗?”
而另一位则是水瓶宫的守护者妙修,他正在战士的簇拥下,面向白羊宫的方向祈祷:“上苍啊,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吧!让这个年轻人用鲜血守卫他的信仰,哪怕只能让敌人延缓一步,也请歌颂他的勇气!永远赞扬他的名字!”
索族与狄族虽然长期敌视对立,但他们同是信仰尊严的民族,对于战士的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在战争中,双方都遵循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胜利会以对方战斗力水平最高者落败为条件,因此对于狄族的大部队来说,如果没有人战胜十二宫殿的守护者,部队则没有脸面前进。
他们现在停留的地方,就是白羊宫。
十二星座的第一宫,光明的门户。
此时御风领正乘坐着吠陀立在中间,不远的背后,银竺与修吉、修武两兄弟正紧张地注视着他。面前虽然有近千名狄族的战士,但御风领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紧张。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地扫来扫去,那种目光似冰一样冷、剑一样利,直看得许多人未战便先有三分胆怯。
此前他已接了二仗,都赢得快而轻松,败者全是耀战士,相当于索族银甲这个级别。
“我不想再跟你们的二流货色较量,叫北斗战将出来!”御风领右手遥遥一指,人群中有许多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站在后面身穿黑色战甲的北斗们明显沉不住气了。
而在人群中央,坐在一张吠陀上的阿拉也微皱眉头。
这次战争的方案在他心中已经酝酿很久。
当他告知其他人,抛下辎重和步行的士兵,所有战士乘坐吠陀绕道奔袭天空殿时,凯却疑惑地问道:“我们的主力都往索族的腹地进发,要是对方的大军直奔我们的塞隆城怎么办?”,罗蝶在一旁讥笑道:“他们要是喜欢,拿走又何妨?一个空城他们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可我们是朝着他们天空殿去的,那里可不是空城哟!”
阿拉赞许地望着罗蝶,女儿一番话正是自己计划的重点。只要进攻迅速,在索族主力返回之前控制天空殿,那胜利无疑将属于狄族。
眼看着计划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成功,偏偏在这里被一个无名小辈拦住了许久,不光士气受到了影响,最重要的是拖延了时间。尤其像现在被人用手指着点名挑战,反倒让进攻者有一种攻守错位的尴尬。这样的脸丢实在不起,阿拉打了一个手势,低声吩咐身边的凯:“叫杜纳出阵。”
杜纳是小北斗七将之一,作风凶悍,战斗力强,是小北斗中的顶尖强手。这时奉命出战,本人心里却是极不愿意。虽然对手连败二位耀战士,气势惊人,但毕竟只是银甲战士,不在一个级别。杜纳一心希望能在水瓶宫的战斗中击败实力在黄道十二座中位居一流的妙修,所以并不想这么早就上场。
战斗在双方迥然不同的心理中展开。
然而一交战,杜纳便发现自己要以十二分的精力应付的对手不是妙修,而是眼前的这位不在一个级别的银甲战士。
御风领使用的兵器是独钴杵,杜纳用的是圆轮,都属于贴身近战的兵器。在彼此风火电闪的几次接触中,无论是旁观者或是当事者都表现出了难以思议的惊诧。杜纳在战斗中一向以势大力沉、原力强劲著称,而此时经受御风领的几轮攻击后,发麻震痛的手臂却再也不敢硬挡独钴杵的撞击了。远距离的能量冲击波更是让杜纳心虚了一大截,那种呼啸而来的声势能让对原力最自负的人都为之咋舌。在杜纳最自信的方面也有这样的差距,更别说速度与技法上面。
战斗呈现出局势分明的场面。
众人的目光都凝滞在惊异中,而无法察觉,直到御风领的独钴杵笔直地指向杜纳的喉咙时,阿拉终于微带震怒地喊到:“谁再给我上?”
人群中驶出一个人,对着阿拉作出请战的姿势。
他是天权星诺德米,大北斗七将之中的好手。
阿拉面色稍和地交待到:“务必取胜!”
战斗又一次展开,这次的激烈程度超过了以前的几场。
有了前几次的意外,诺德米再也不会有轻敌的思想,所以一上场便使出浑身解数。杜纳的蛮力与诺德米的技法在狄族战士中被称为“小双壁”,这证明他们二人各自擅长的方面在狄族中确实有较高的实力。尤其是诺德米的技法,连真正的狄族双壁------小北斗七将的北极星冰罕和大北斗七将的天枢星魁都自叹不如。所以阿拉也能够放心让他尽早结束这场面子已掉尽的战斗。
诺德米的技法水平的确值得一提,他以凌厉紧凑的攻势一上来便抢得主动,他不停地运动,将自己的速度与灵活发挥到了极致。一轮接一轮的攻击从各个方位袭来,几乎是不留一点空隙。御风领在战斗中第一次陷入被动,他立在中央,警惕地应付着远距离的原力与近距离的贴身攻击。
阿拉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场上的形势,心中渐渐放下了一半。
然而面露喜色的狄族人还没来得及将憋了很久中的一口闷气吐完,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运动战是极其耗费体力的。
虽然吠陀可以自由地飞行,但也要靠原力来驱动,诺德米无法一直保持着高频率的旋转、上升与冲刺,在速度放慢的时候,自然会露出一定的破绽,而御风领及时利用对方稍微懈怠的空隙,给予了一次猛烈的冲击波。原力催动周围的物质所发出的能量朝着诺德米疾行,诺德米仓促中勉强抵挡,整个身体都被卷入了气流的旋涡中。御风领紧贴了上去。在技法与速度上,御风领并不见得会逊于诺德米,此时他正是蓄势待发,而诺德米却已是强弩之末,双方优劣一目了然。
在贴身拼斗中,诺德米仅仅抵抗了几回合,便再也跟不上御风领的节奏,观战人群的心又一次沉到了谷底。
落败已成定局,诺德米以正面受重创为代价,向御风领作出最后的攻击,双剑透过战甲的间隙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溅溢出来。
诺德米被人扶了下去,御风领仍然立在吠陀上不动,血顺着手臂一直流下来,光亮的战甲霎时披上了一层紫红色的膜,幽冷而神秘的色彩让人敬畏。
御风领低头望着伤口,一言不发。
狄族的人群也陷入了沉寂。
一个淡红的身影突然闪出人群,向御风领移去。
“小蝶!“
随着凯的一声急呼,御风领抬头看到了正悬浮在面前的女孩。
罗蝶停在御风领的面前,平静地凝视着他。
御风领有些不安地躲开她的视线,在男人面前他可以主宰一切,可是在女人面前他似乎变得毫无还手之力。
她掏出一条绸布,出人意料地拉过御风领受伤的手臂,在伤口外包扎起来,动作轻而优雅,让所有人都为之目瞪口呆。
“小蝶,你到底在干什么!”凯抑制不住愤怒,眼神不断地瞄向旁边的阿拉。
罗蝶并未与理会身后兄长的咆哮,她依然不紧不慢地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又轻声询问到:“痛吗?”
御风领有些疑惑,摇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御风领并未回答。
“干嘛不说话?”罗蝶微微一笑,“讨厌我,是吗?”
御风领摇摇头。
“累不累?别坚持了嘛.......真是笨蛋,你一个人如何能挡住狄族大军呢?”
御风领还是沉默不语。
“怎么这样倔强呢?若是听我的,我不会为难你,好不好?”罗蝶侧下身子,认真仰视着他的眼睛。
御风领连忙扭过头去,脸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红。
罗蝶得意一笑,不再和他说话,用手在绸布包扎好的伤口上温柔抚过了一遍,才转过身驶回了人群。
还没等凯再次责问,她突然表情冷峻地对众人说道:“你们全是无能者吗?”她的语气一下变得高亢:“狄族的男人到底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要让女人上战场?”
人群中立刻哗声一片,所有人脸上浮现出极不自然的羞愧。
话音未落,她转身一扬手,一道细长而凌厉的气箭似要划破一切地直飞而去,御风领头本能地侧偏,气箭贴脸而过,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印。
“小蝶,退下来,别胡闹!”阿拉一脸的气馁,他对目前的状况确实未估计到,眼看离天空殿就只有屈指可数的路程了,却一直无法前进一步,心中实在有说不出的懊恼。
战斗仍然在继续。
接着又有天旋星古和天矶星宿言相继出战,结果还是未能战胜御风领。
大北斗七将的好牌都打完了,再也拿不出一个像样的人选来。
此时的御风领看上去已经显露疲惫之态,身体总是在不自觉地颤动,汗水浸湿了脸庞、衣襟与战甲,炽热的体温把身上的水分蒸发成淡淡的雾气,将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而他似乎更像是醉了一样,连眼神也不再带有那种贯穿始终的冷静了。
他仰天长呼到:“上苍啊,这是你赐予我的骄傲吗?哪怕敌人有一千个,哪怕他们布满了地上与天空,也一样无法征服我!”他的声音穿透每一个狄族战士的耳膜,在山谷间掀扬起久久无法停息的余波。
魁的吠陀终于驶了出来,他是大北斗七将中的天枢星。
天枢星一直是大北斗中的最强者,而魁也正是战胜过阿拉的二个人之一,最称之为狄族双壁的重量级对手。
即使再矜持,在这个时候也是无法忍耐的,一个银甲级别的年轻人竟然让四位北斗战将羞辱而归,这是出征前绝对无法想象的情形。南的部队正在急速逼近,如果在天枢星的手上还不能结束战斗,这场战役只怕就输定了。魁在心中这样的盘算,但是他自己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一种轻微的惊慌悄悄掠过心头,他面色复杂地望着对面的年轻人。
御风领抢先发起了攻击。
这似乎是一场真正势均力敌的战斗。
魁是偏重力量型的战士,因此御风领的身形显得更为灵巧与敏捷。
双方在空中穿梭飞腾,吠陀在与空气的高速摩擦中,释放出忽明忽时暗的火焰,而刺耳的声波则极像是二头怒目相向的野兽发出的嘶吼。二人在气场的旋涡中不断地短刃相接,每一次碰触都发出沉闷的鸣响,然后能量的余息似水波一样扩散开去。战甲与兵器在空中划过银色的轨迹,再敏捷的目光也无法追捕它的速度,这是力量与美最顶级的对抗,当看见光芒的时候,也许尖刃已经穿过了身体。
魁在战斗中一直表现得稳而强劲,而御风领的疲惫在高强度的对抗中越见明显。
站在宫殿门前的银竺目不转睛地盯着浴血奋战的御风领,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的惊慌与不安。甚至连对面的敌人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在担心,这个不可思议的年轻人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终于在攻守的瞬间,御风领的动作被魁紧紧锁住了,接着便是一次正对目标的冲击波。御风领左胸的战甲碎裂成了块状,失散在空中的碎片还带着蓝色的火苗。他连同吠陀被巨大的冲击席卷,向地面坠落。魁毫不犹豫,驱动吠陀紧跟上去,再给以致命的一击,战局就可以大定了。
两道光影交互缠绕着冲向地面,所有的人心脏的发条都紧到不能再紧。
魁已经离他越来越近,手中的长斧随时都能发出雷霆一击。
御风领突然怒喝了一声,浑身肌体“格格”作响,能量霎时充盈许多,双眼因过度充血已呈现出一片赤红,他硬生生地止住了下跌之势,对着俯冲而来的魁发出了冲击波。强悍的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向前急奔,由于距离太近,魁还来不及蓄集原力,便被结实地击了个正着。一声爆裂的巨响,魁被抛出了战区的中心。
本已胜券在握的情形,瞬间中便风云突变,不得不令所有人为之震惊。
几名战士迅速驶向昏迷状态中的魁,看情形他已不可能再战斗。
勉强支撑的御风领已经无法站直了,身体抖动得更厉害起来,他呢喃道:“下一个......是谁?”,声音虽然因喘息而变得断断续续,却依然像以前那样穿透人群。
阿拉几乎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刷地站起来,手指着北极星冰罕声嘶力竭地喊到:“你上!去向他证明狄族双壁的尊严!”
“不可能!”冰罕出人意料地拒绝了,然后又补充一句,“他是真正的男人,我不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他决斗。”
这是一个年过三十岁的男人,五短身材,脸形刚毅忠厚,在狄族中一直有极好的人缘。他二十五岁时便取得了小北斗战将的资格,负责掌管北极星。
小北斗七将在平均实力上要比大北斗七将稍逊一筹,但是作为小北斗七将的领军人物,北极星的掌管者却历来是狄族战士最强者的代言人,和大北斗七将的天枢星一起被称为狄族双壁。冰罕正是一位优秀的北极星战将,一个深谙男人之道的战士。
阿拉一时愣住了。
御风领却放纵地笑起来:“哈哈哈.......到这种时候,还要客气什么.......”
阿拉面色铁青地命令到:“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是狄族的利益重要还是你的尊严感重要?无论如何,你必须击败他!”
冰罕弯腰鞠了一躬:“我服从您的命令,但请记住,是我的肉体在战斗,而不是我的意志!即使我战胜了他,荣誉也永远不会属于我们。”
阿拉一脸颓然地坐了下来。
于是,战斗又一次要在生与死的考验中展开了,至少对御风领来说绝对是如此。
四
天空殿各处地方都是一片安静。
人们沉默地望着白羊宫的方向,连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几乎听不到。
幸运虽然并未降临,却又赐予了索族人另一个奇迹,一位银甲战士将狄族人的上千名战士阻挡了近一日的时间,这是任何一位黄道十二座也无法做到的事情。人们不敢肯定,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唯恐眼前的安宁只是虚幻的假象,而凶狠的狄族人似乎能在眨眼间穿透空气而来,在血腥中将他们臣服。没有人相信,将索族人从绝望的灭顶之灾中拯救出来的力量,会以这种奇迹的方式出现。
慧也无法相信。
眼看南的部队马上就要赶到了,胜利的天平已经在逐渐偏向索族人这一边,慧难以表明心中复杂的情绪,难道这场千钧一发的危机真的这样化解于无形?她环视了一下大殿里的长老、大臣,每个人的表情都兴奋而不安,也许,成功确实真的要到来了吧。
长宁阿玛在旁边一个劲催问:“母亲,御风领到底怎么样了?”
慧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望着女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清楚,这里也没有人能够清楚。战场远非你我所能想象的残酷。长宁,你一定要记住,御风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长宁浅浅地一笑,“我知道。”
“砰“又是一声巨响,御风领再次被能量波击中了,而这次比前几次都厉害,高温的气浪直接将其腹部的战甲熔化撕裂,御风领在被击中的瞬间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被强烈的冲击推向地面。
就在其坠落的时候,银竺不顾一切地便要冲过去,旁边的修武冷静地按住了激动的她,眼睛望着高速撞击地面而掀扬起的一片灰尘说:“他并不需要旁观者的怜悯与关心。忍耐住自己的心情吧!”
片刻之后,御风领的吠陀又驶离了地面。
仍是短兵相接。
冰罕有些激动地喝到:“小子,你早已经过了极限,不要再透支生命了!”
御风领并未理会。也许是没听清楚,战斗进行到这样的程度,所有的感官都已经变得迟钝了,他在无法停止的近似于本能的攻击中,仍在积蓄着能量。
面对一双已经血红的眼睛,再凶蛮的人也会感到骇然,冰罕在小心翼翼地闪避和周旋着,而御风领却在能量的急剧攀升中颠狂和高昂地叫喊起来。他的每一寸肌体都在负荷着百分之二百的强度,体内最后一滴的能量都被蒸发出来,膨胀、聚集,等待着释放的刹那。
那应该是最后的碰撞了。
冰罕被迫调动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迎接这次惊心动魄的较量。
仿佛大地也被震动了一下,白炽耀眼的光芒后,气浪随即向四周奔涌,场中的人群都感受到了飓风一般的压力迎面而来,所有的衣襟都在随风鼓动。
漩涡中心的两道人影急速地冲开,分别朝着地面坠落。
两声闷响之后,便是安静。
所有的人都在屏气噤声,紧张地关注着最后的结果。
许久,冰罕终于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他抹去嘴边的鲜血,望着对面。
人群中传出一阵哪释重负的喘息声,阿拉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部队开始向前进发。
这时,御风领也摇晃着站了起来,
冰罕面色十分平静开口道,“是我输了!如果那个小子穿着和我一样坚固的战甲,那么倒下去的只可能是我。”
御风领浑身是伤,一直低着头,声音中仍然浸染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度,“从我的......身上跨过去,你们......才能......见到太阳!”
狄族的战士们又一次呆住了。
罗蝶更是看呆了。
御风领的形象在她的内心世界里拨起了一股无法停止的风暴,这股风暴竟将她从小到大累积的冷漠、孤傲吹得一干二净。她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抓紧。如果说先前为他包扎只是她古怪性格的体现,那现在她却是真正地被他吸引,以一颗女儿心的角色。她惊奇于他的力量、他的意志和他守护的信仰,那种奇妙的感动慢慢爬上心头,占据了她思维的所有空间。
阿拉有气无力地对着人群询问:“还有谁愿意上吗?”
无人应答。
狄族人已经不再对御风领有惊疑与猜测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敬畏。人人视若神明地注视着他,一切斗志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那无处不在的威慑力让每一个人都心悦诚服。
“我上!”一名耀战士犹豫了许久,突然跃了出来。
大概是御风领摇摇欲坠的样子具有太大的诱惑力,北斗战将既然因为顾全脸面不愿出战,他便忍不住想冒这个险。
罗蝶醒过神来,看着那名耀战士厉声到:“狄族的男人听着,谁敢再出战,我就杀了谁!”
凯正要张嘴喝斥,突然一名信使从远处驶来,嘴里急呼着:“南的部队已经在附近了,马上就会赶到!”
人群中议论起来,许多战士都将眼神投向了阿拉,期待着他的决定。
阿拉叹道:“我们的北斗战将已有一半不能打了,而敌方却还有十位黄道十二座,这场战争已是我们输了,但我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输掉,”他转而望着对面的御风领凝视了半天,“年轻人,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御风领的精神已经陷入了一种半癔迷的状态了,他对阿拉的话充耳未闻。银竺这时从后面跑上来,心疼地扶住他,对着狄族的众人大声说:“他叫御风领,你们记住了吗?”
“狄族的每一个战士都记住了,他是索族的最强者,是永远让我们敬佩的敌人!”阿拉转过身,催动吠陀前行,“走吧!”
上千的吠陀朝着阿拉转向移动,狄族人开始成群地撤退。
罗蝶在人群中回过头,看着御风领还有旁边的银竺,眼光中闪现出一丝不意察觉的嫉妒。
白羊宫恢复了宁静。
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片人声喧嚣的战场,现在都已烟消云散。
御风领昏迷在床上,银竺在一旁边照看着。她百感交集,难以相信仅靠面前的这一个人,竟然生生扼断了全体狄族人的斗志,挽救索族于危难之中,不......也许他心中一直坚持的,只是希望那一个人不受到任何伤害吧!脑海中又一次回想起第一次遇见他时的画面,那些对话‘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你参加哪一宫的选拔?’,‘我和你一起去!’仍然回响在耳,不禁让她仿若隔世。
门外忽然探进一个身影,银竺看清来人,不由得惊呼,“长宁,你来这里干嘛?多危险,真是胡闹!”
长宁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来到御风领身边,小心问道:“阿竺,他真的把狄族人都赶走了?他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银竺也好长时间没见到长宁了,她仔细打量着她,果然是有女初长成,无论是那秀丽绝伦的脸庞,还是青春曼妙的体态,都已不再是当年小女孩的模样。只有在她开口询问的时候,眉目之间还依稀能看见过去活泼可爱的影子。
银竺笑道:“他需要好好休息,会没事的!”
长宁点点头,出神地望着他。
两人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银竺找了个话题问:“你是不是最近在冷落他?”
“咦?他告诉你的吗?”
“不不不,是我见他情绪低落的样子,就随便猜的。”
长宁委屈地说:“他什么都不肯对我,我要怎么办?你来评评理,我们是女孩子,哪有......这事......叫我们主动的?”
“什么事啊?”银竺打趣道。
长宁没有接她的话,却反问:“阿竺,你有喜欢的男人没有?”
银竺猝不及防,红着脸摇头道:“干嘛把话题移到我身上!”
“有还是没有啊?”长宁缠着她问。
“没有。”
“那真可惜......不过,你一定会遇到一个非常疼爱你的男人,肯定不是像他这样的木头!到那时,你就知道我有多可怜了!”
“你可怜吗?”银竺扑哧一笑,“我看你才真受宠呢!”
话刚出口,她突然醒悟道,这是一种试探。这丫头!果然是真的长大了!哪里是在关心我的什么感情,恐怕是在暗地里宣示主权,想要排除我这个潜在的威胁。
想到这里,银竺故意把脸一沉,“才多大点年纪,嘴上就挂着情啊爱的,你羞不羞?”
长宁面色含春,眼波带笑,“你才倚老卖老,冤枉人!明明是在关心你嘛!”
“瞧瞧,那一副嫌我碍事的表情,都不知道掩饰一下!”银竺转身就走,说,“就给你一个时辰陪他,到点了给我乖乖回天空殿去!”
直到银竺消失在门外,屋里只剩下这两个人。
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长宁移步到御风领旁边,轻轻地吁了口气。
她靠在床前跪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熟睡中的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改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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