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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醉溺花甲 物是人非
公元762年,唐应宝元年。
冬季的当涂,天寒地冻。
当涂有李白,李白老了,老到接近寿终正寝,可他依然豪迈,依然高傲。
李白身旁的李阳冰,见李白喝了不少,想劝他不要贪杯。
李阳冰正要开口,李白心领神会地摆摆手,提起一壶酒,潇洒地说:“让我一个人独自走走。”
往日,李阳冰都会强行劝年迈的李白放下酒壶,乖乖回去休息。
今晚,李阳冰从李白孤傲的眼神里感受到了那种坚决,或许,自由就是最后的尊严吧。
“那……别走远了……早点回来。”
李白掂起酒壶,稳稳当当地走出李家府宅。
走在冬夜的河边,李白一口接一口,喝光了壶中酒。
曾经作过的无数诗句,翻涌在年过花甲的老人胸间,这是李白的诗意人生。
这是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
一阵风起。
李白双眼迷离,望河面星光点点,如梦如幻,竟昂首阔步踏入水中,醉溺在红尘往事……
天微亮,迷雾锁着河岸,李白渐渐睁开双眼,是生是死,是否在人间?
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仿佛回到年轻时代,李白迅捷地站起身,英姿煞爽地立在风中。
“我不是年老体衰,该死了吗?”
李白感受着年轻的躯体,感受着清新的世界,感受着重生的怪异。
“或许是临死前的片刻快意吧……”
李白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彻底终结的那一刹那。
他很满足,这样的人生谢幕,非常诗意,堪称完美。
鸟叫声传来,声声入耳。
年少时寻仙问道,曾研习理解飞禽走兽的言语,当时的李白仅是略懂一二。
此刻,李白竟然清晰地听懂了那些鸟语!
“那些鸟,居然在议论我,说我呆呆地站在河边,是个傻子……”李白寻思着。
无论是生是死,是梦是幻,何必等着闲呢,李白抖擞起精神,往岸边的村舍走去。
遇一农夫,李白问道:“小伙子,这是什么地方?”
“兄弟啊,你才是小伙子啊!大冬天的,你还能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你不冷吗?”
李白方才意识到自己从河岸边起身,浑身上下是湿透的,神奇的是,他丝毫不感觉冷。
李白显出一副受冻的表情,回答农夫道:“刚刚在河边走动,一时分心,踩了个空,跌到河里,幸亏水性好,不然就淹死了。我们这儿离当涂城多远?”
“你不是当涂人啊……当涂城就在那个方向。”农夫往东南方向指去。
“是当涂啊!我是来当涂找亲戚投靠的,现如今当涂县令是谁呢?”
“我们县令姓李,叫李阳冰。”
“哦!多谢!知道了……”李白边沉吟边往村舍外的大路走去。
李白没有去找李阳冰。
现在的李白,既是李白,又不是李白。遇到了老朋友,只怕不是相见甚欢,而是吓得故人魂飞魄散吧。
一路走,一路思索。
那个濒死的花甲李白,算是死了吧。
现在这个行走着的年轻李白,究竟是什么?
懂鸟语,难道是鸟人?
寒风里穿着湿衣服感觉不到冷,是麻木还是迟钝?
这个世界早已没有诗意,还要继续当那个诗人李白么?
走着走着,太阳出来了,照在李白身上,可他,感觉不到太多暖意。
他在迅速地思考,思考过去的那一生,那平凡的一生。
一个写诗的人。
仅仅是一个写诗的人。
几年前还因为王公贵族的权力斗争锒铛入狱,一个老朽得行将入木的穷诗人,能谋什么逆?能造什么反?
说到权势,李白想起了玄宗皇帝杨贵妃高力士……
那首《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曾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诗人啊,诗人!穷酸的诗人!落魄的诗人!逢迎皇室,取悦权势,终究被权力玩弄在股掌之上。
好一句,长得君王带笑看!
大唐的江山,岂是毁于红颜,是毁于君王!
李白的傲气不减当年,看不上权贵,也不攀附权贵。
他还是那个仗剑天涯的李白。
死过一回,这个李白看得透了一些。
黑衣大食……怛罗斯……安禄山……史思明……土蕃国……长安……轮番上阵,李唐哪里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朝中奸臣更是一波接一波。
思前想后,已是中午时分,李白身上的衣服被风吹日晒,竟然干了。
这是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民不聊生,自然草寇土匪遍地。
李白独自走在荒郊的马路上,陷入沉思无法自拔,居然没有发现眼前堵着五个拦路匪徒。
“这位公子!做什么白日梦呢!”其中一个匪徒阴阳怪气地问李白。
李白才晃过神来。
“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一直投靠亲戚家,穷死了……”李白实话实说。
“你穿得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装什么穷呢?”
“几十年前是还不算穷,这几年潦倒的很。”李白脑海里闪过自己年轻时风度翩翩的模样。
“我看你也不过三十出头,还几十年前!今天算是碰上一个傻子了!”
李白可是个剑术了得的人,加上一半的突厥血统,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再者,一生都心高气傲,哪里容得下几个土匪当面侮辱。
“你才是傻子!过来,大爷教你怎么尊重老人。”李白冲那阴阳怪气的劫匪说道。
“活腻了!老子我今天送你一程!”话音刚落,那劫匪抡起砍刀往李白头上劈。
换成花甲的李白,这一刀肯定是躲不开的,就算知道怎么躲,身子骨也不听使唤了。
不过现在的李白,那是绝对的生龙活虎,轻松闪避这迎面猛劈。
“哎呀!”那匪徒一声惨叫,往后趔趄几步,险些摔倒。
砍他的那把刀此时握在李白手里。
那几个土匪根本看不清怎么回事。不过,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眼前这人是顶尖高手。吓得这帮人转身就跑,逃命一样地跑。
李白把手里的刀扔一边的草丛里,傲气冲天地哼了句:“我是活腻了!”
第二章 长安不再 李唐飘摇
李白吓跑那帮土匪,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个驿站。
驿站里有一队官兵正歇着。
李白停下脚步,看了看驿站里的几匹马。
“这家伙年轻力壮的,抓过来充军挺合适的。”
“是啊,皇城那边又乱了……”
“听说皇上又跑了。”
“是啊,这李家天下怕是没几天了!”
李白问了句:“我自愿充军,那我们去哪?”,
“去长安。”这队散兵游勇的小头目赶紧回答李白。小头目没想到李白会主动提出充军,眼下兵荒马乱的,哪个富家公子会跟着打仗送死啊?
“去长安……”李白沉吟了几句,“去长安……那就去吧……去了再说……”
就这样,李白跟着这只队伍去了都城长安。
到了长安,正值寒冬,天上雪花飞舞,地上饿殍遍野,这个世界冷得出奇。
满眼断壁残垣,处处民不聊生,李白的诗情被深深压抑,他想起了一位忘年交,小兄弟杜甫。
“他才是忧国忧民,心系天下苍生,他的诗,比我有家国情怀……”李白默默想起杜甫,不由心生敬佩。
“嘿!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跨着高头大马的将士冲李白粗野地问道。
“李泊。”李白早就想好自己得叫个什么新名字。
“别愣那儿傻站着!土蕃人杀过来了!我看你身强力壮,随我保我大唐江山去!”将士指着身旁一匹战马,示意李白上马。
李白出身西域,自幼便习骑马射箭,年少苦练剑术,当初还立志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如今能随军厮杀抗敌,正暗合他的心愿。
李白翻身上马,敏捷利落。
“好身手!来,这把剑快得很,接着!”那将士扔过来一把大剑。
李白伸手接住,唰地抽出,挥舞几下,豪爽地赞叹道:“好剑!”说完便利索地将大剑入鞘。
“好汉!弟兄们,咱们走,保卫长安!”
一队人马急行军,奔赴前线。
土蕃随远不及大唐富饶强盛,不过,土蕃士兵倒是坚韧耐劳。土蕃人生活的地方太贫瘠,日子过的苦,他们翻山越岭,不远万里地侵扰唐帝国领地。为的什么?为的能吃上好一点,穿上好一点的,劫掠些好物件。
土蕃人打过来,打的时候想着抢,抢完想着跑,一般不跟唐军缠斗苦战。
遥望远处两波军队混战,李白随增援唐军策马杀入战场。
李白举着长剑,砍倒几个土蕃人,在战线上冲突几个来回,发现土蕃军队的数量远胜唐军。
唐军节节败退,士气低落。
“弟兄们,大帅郭子仪正率军前来,咱们把土蕃人杀个片甲不留!”李白横剑立马,吼向厮杀的两军。
土蕃军队里有个将士一听“郭子仪”,连忙勒紧缰绳,大喝道:“撤退!让土蕃人也撤退!”
“又是卖国卖主的叛军!”李白深知土蕃人听不懂汉人语言,他有意高呼郭子仪,本来仅是为了提升唐军斗志,不曾想,居然震慑到了敌方。
“可笑!可悲!”李白感慨万千。
唐军见局势顷刻间转败为胜,士气高涨,拥着李白回皇城传捷报。
冬天的唐军大营,恰逢天气阴郁,显得暗无天日。
军中首领,是一个阴柔的宦官,他是,鱼朝恩。
众将士拥着李白立于主帅营前,向鱼朝恩高声赞美李白的骁勇善战、足智多谋。
“你叫李泊……”鱼朝恩冷冷地问李白。
“是。”李白在当涂养老,不过也从李阳冰口中多少听说过皇城的事,眼前的鱼朝恩,是忠是奸,他心里明白得很。
“你是皇族哪一脉?”鱼朝恩阴阳怪气地旁敲侧击。
“我不是皇族血脉,出身陇西商贩人家。”
鱼朝恩瞟了李白一眼,义正严辞地发号司令:“退敌有功,论功行赏!”
李白等将士谢过鱼朝恩,退出大营。
将士们杀牛宰羊,犒劳自己舍身杀敌。
李白没有胃口,他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却丝毫没有虚弱的感觉。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路近卫军威风凛凛地列在李白等人面前。
“哪个是李泊!”近卫军头领高声叫喊。
李白站了出来。
“绑起来!”
四五个近卫军围上来,将李白邦得结结实实。
一众将士看得目瞪口呆,论功行赏,这算是什么赏!
李白也不挣扎,也不喊冤,心里默默冷笑,不足为奇啊……
近卫军把李白带到大唐皇帝和几个朝臣将相跟前。
李白被一脚踹翻在地,他抬眼看皇帝,心中嘲讽道:“土蕃人一来,皇帝就跑,跑就跑了,还一副得胜归来的架势,唉……”
鱼朝恩就在皇帝身边。
“皇上,这个人是军中奸细,他是突厥人!”鱼朝恩说李白是突厥人,倒是不假,至于军中奸细,那显然是诬陷忠良。
李白很纳闷鱼朝恩怎么知道他有突厥血统。
鱼朝恩似乎看出来李白的不解,他阴险地笑道:“你身边的将士禀报上来的,说你来路不明,长得高大粗犷,满面胡须,一身绒毛……”
“胡须毛发多,那就是突厥人么?”李白斗胆打断鱼朝恩。
“放肆!”鱼朝恩正要发作,突然又阴柔地放低音调,细声细气地接着说:“可惜啊……狐狸尾巴藏不住,你是胡人,梦里也是胡人!你睡觉时说梦话,讲的是胡人蛮语。幸好你身边人及时禀报,不然你这突厥蛮子指不定捅出什么乱子来。”
“呵呵呵!”李白哭笑不得,瞪着鱼朝恩的奸诈嘴脸,质问说:“太宗皇帝称天可汗!可曾说突厥人是蛮族!”
“今非昔比了……”鱼朝恩皮笑肉不笑,向前走了两步,阴险地说:“你勾结我大唐将帅图谋不轨……”
“哈哈哈!你是说郭子仪吧!”李白打心里看不起这帮奸臣。
“突厥人果然直来直往!承认的如此干脆!皇上,不可姑息养奸啊!”鱼朝恩示意皇帝做决定。
安史之乱搅得李唐七零八落,再加上外患不断,这个时代的唐朝皇帝,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自然无依无靠,只能左右逢源。
皇帝不把事情闹大,做了决策:“天下不安,四海纷乱,内外交困,土蕃刚退,不可再树敌突厥,将奸细遣送回突厥人领地,了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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