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未见之日常分裂小队》：现世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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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缘

高考刚结束的季节，沿海地区的阳光已经有些炙热了。傅瑾躺在摇椅上百无聊赖的摇着香樟木做的镂空折扇，思索着这次回乡下需要带些什么东西。

爷爷已经过世数年，乡下的房子门前终日一把大锁，那些薄田也早就没人打理，荒芜许久了。

只是自老人家走后，每年暑假傅瑾都要去住上一段时间。一来是缅怀爷爷——她没见过奶奶，小时候是爷爷带大的，感情深厚，睹物思人。二来则是家乡的风俗——压邪。死过人的房子，每年总要人住进去一段时间，添添生气，据说可以压住邪祟。

今年倒和往年没什么分别，只是假期更长，而且还多了个小麻烦。这个麻烦来自于继母和父亲的孩子——她的小弟弟傅念。

这家伙分明才念完初中，却是和竹子一样忽的就抽条了，现在与他讲话都不得不抬头。他从来不叫自己姐姐，甚至有时候还会去揉她的短发叫她矮子嘲笑她长不高。

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始摇扇叹气，想着：想当初来我们家这小屁孩才到我腰呢，瘦得跟个发育不良的猴子似的。

那时分明听见他跟要断气似的叫了声姐，后来两人混熟后却死活不承认。啧啧啧，想到这，发出两声感慨，无奈的笑笑拿起紫砂壶往嘴里倒水。

却不想有人在背后看着她的动作一下子便起了玩心，猛地一蹦出来一只手拍在她的肩上。吓得她被刚入口的一口香茶呛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清来人，傅瑾不满道：“狗念儿，你是想谋杀我吗？走路能不能出点声响，我怀疑你在飘……”

对方毫不在意，立在摇椅侧边挡住玻璃窗外投过来的一方斜斜的太阳，故作恼怒说：“你还有空在这摇扇喝茶，明天我们就出发了，东西收拾好了吗？检查过了吗？该带的都带上了吗？”

“……我说阿念啊，你能不能不要再念经了，明天走之前我保证把东西都给收拾好了，你可放心吧！走边儿去，挡我太阳了。……”傅瑾一边说一边嫌弃的抬手打他，心里奇怪起来，怎么感觉很理亏似的。

我才是姐姐好吗！我才是老大！

说话间，一只骨节分明却白皙异常的手就这样按在她的头上，紧接着，两边的脸颊就被揪起来。

疼得她龇牙咧嘴，抬脚就踢过去，话也说不清了，支支吾吾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矮子瑾，是老妈买了冰淇淋让我来叫你的，看吧，这可是你自己不去的，吃完了可不怪我。”傅念言罢赶紧转身溜走了，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还有，半小时后下来吃饭。”

傅瑾咽了口口水，揉了揉被掐红的脸颊，心里暗暗想着怎么“报仇”。收起折扇，旋即跳起身来进房间收拾要用的东西，一个点子飘现在脑海。

哼，臭小子，要你好看。拿定主意，心里还嘿嘿嘿的在偷笑，收拾东西的手脚也轻快起来，还哼起了歌。

第二天傅瑾很早就醒了，浑身酸痛，动一动都难受，甚至怀疑是不是傅念那家伙趁自己睡着把自己打了一顿。

可是在厕所门口碰见他时，着实被他的黑眼圈和眼里的红血丝吓了一大跳。

傅瑾笑道：“你这臭小子说回乡下激动，也不用激动得一晚上不睡觉吧。还是偷偷通宵打游戏了？我告诉你，等会儿你妈看你这萎靡样非跟你啰嗦不可。看来她把你交给我去乡下就是想矫正你的坏习惯一点没错，哼，回去没网络看你怎么玩儿……”

“傻大姐，快去刷牙行不行，你废话好多耶。我等会儿车上睡，还有，妈说乡下孩子才好玩，不要你操心。也不想想我没睡是为了谁……”傅念还没说完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转身走了。

小兔崽子，还敢嫌我烦。你要是我亲弟弟我早揍你了，没睡觉难道是因为我吗？——说这些屁话。

想着，傅瑾便把牙膏扔回柜子里狠狠刷起牙，似乎要把一大早上的郁闷发泄在一口白牙上。

她没注意到，自己指甲里面已经凝结的红色，被手上的水浸湿，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洗脸时，权当是什么脏东西，弹弹指甲把它扣干净了。

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并且有各种情绪在空气中很强烈的散发着、碰撞着。傅瑾盯盯这个，看看那个，不明所以的闷头喝着白粥。

怎么回事儿呢？傅念那家伙打一晚上游戏没精神就算了，可是小妈脸上的隐隐可见的伤心欲绝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怕我欺负她的小念？笑话！平时他在人前也没少戏弄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还有老爸一脸疲劳又是怎么回事？嗯，可能是做工程规划图做太晚。

不顾桌子上的压抑氛围，傅瑾抬起酸痛的左手拿了一个水煮蛋。

这时，小妈突然发话了。“阿念，不然不跟姐姐去乡下了吧，你同学兴强妈可跟我说你以前几个同学都在‘学思通’报了高中课程预习班，你中考成绩虽然不错，但补一补到高中还是有好处的。再说，你也不会照顾自己，去了也是给你姐姐添麻烦。听妈的话，别去了。”

傅瑾对小妈突如其来的变卦感到一丝惊愕后瞬间开心起来，小麻烦被甩掉了？

她心里暗爽却没有表现出来，抬头想跟小妈客套客套。可是小妈脸上忽然落下来的眼泪把她吓着了。

还没反应过来，她转头向爸爸，只见他眼里有着浓浓的失望和不敢看与她对视的闪躲，让她更加疑惑。

妈，补什么课啊，就不能让我放松放松？再说了，大瑾她虽然蠢，可是学习还挺好的，让她教我不就好了，浪费那个钱干啥。还不如多给我们买点零食带回去呢！”傅念回道。

听着这话，傅瑾真是又好气又受用。

“我是怕你去了就回不来了……所……我说你回不来是怕你玩疯了去。哎！知道搞学习就行，照顾好自己，别老累着姐姐。”

原来如此，小妈也太操心了，傅瑾听了这话开口安慰她：“小妈，你放心，我肯定看好阿念。没事啦，我年年暑假都去，小时候还是在那块长大的，熟得很。”说罢吞下了手里的半个鸡蛋。

过了许久，坐在对面的小妈才点了点头，扯着一脸悲情笑了笑。

笑得难看但总归是笑了，可能是没离开儿子才这么难过吧，傅瑾想。

只不过，她怎么也不会注意到，也不会想到。对面那个女人的手，一只在说“回不来时”被紧紧地攥在她爸爸的手里。另一只，则一直握着拳头，指甲掐着手心起了印子也毫无知觉。

她在担心，担心她的儿子，这一去——便成了永别。可她无能为力，因为她服从了她丈夫的意愿，这也是她儿子自己的选择。

吃过早饭，小妈有些反常，碗也没收就上楼去了。“让她睡会，你阿姨昨晚一晚上没睡好。你把桌子收一下，好了去把你东西拿下来。”爸爸吩咐道。

“好啦好啦！真搞不懂你们大人，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还能把念念吃了不成。再说了，老家房子不就破了点，还能塌了砸着他？”

当然，傅瑾还不知道那件事，不过可能，她很快就要知道了。

于是，她还在搬行李的过程中蹦蹦跳跳，偶尔也去逗逗傅念。可惜傅念没什么精神，怏怏的对所有挑衅一笑置之。

如此，这个十八岁的少女，还没这小她三岁的弟弟来得沉稳。他们的爸爸，似乎也是强打起了精神。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日子还在继续，如往常一般并无二致。

饭桌上那让人不安的气息消失了。但它并未走远，而是藏匿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车子从出发已经开了半个多小时。三个人一路相顾无言。父亲开着车若有所思，因为他的表情实在是太凝重啦！傅瑾拿着本小说在看，傅念则是在后座呼呼大睡。

现世缘—梦魇忽现

傅瑾拿着鸡毛掸子挥舞着，只不过半年没有回来，这老屋子里的灰尘真是多得可怕，墙角屋檐上也结满了蜘蛛网。好在才是中午，太阳正当头。

爸爸因为工作已经回去了，可是阿念那个小子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往年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今天只是要多打扫一间卧房罢了。这么想着，还没打扫完却满头大汗的傅瑾心安理得地坐在竹床上，拿起从家带来的紫砂壶往嘴里倒了一口茶汤。

“大瑾，大瑾，我回来啦！快来帮忙拿东西。”哐——的一声，院前的木门被人一脚踢开，狠狠地撞在院墙上。顿时，灰尘满天，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自由飞扬。只见傅念左手拿着绑着扫把的竹篙，右手提着一木桶水走了回来。

“哦呦，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干活逃跑了……”傅瑾话未说完，就看见跟在阿念身后的红衣女孩。

这女孩子上身穿着一件娃娃领短袖红上衣，下身配着一条黑色短裙，脚着一双塑料花凉鞋。傅瑾看着她这一身打扮，有点想笑鼻头又有些发酸。好笑是因为女孩太瘦衣服裙子显得有些空荡，不合时宜。鼻头酸则是因为那双看起来破得不能再破的凉鞋，还有衣服，分明是她以前淘汰下来的衣服，左边衣摆处还有一朵秀出来的木槿花为证。傅瑾不知道这些衣服她是哪里来的，以前衣服还是好的穿不得的时候，总是被爸爸拿走，说是送给家里的亲戚。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

不及多想，目光被女孩子手里的托盘吸引住了。只见那上面有几只盘子盛着还冒着热气的菜。气味窜进鼻子，似要把人的魂都勾走了。自己的肚子也配合，恰逢时机的“咕咕……”叫起来。放下茶壶，着迷似的伸手就去接那个木托。“啪……”地一下，傅瑾突然醒了，有些懵的看着拿着一把筷子打她的阿念。

“我知道孟奶奶做的饭很香，可你好歹要去洗个手吧，看你手黑成什么样。”傅念打完她之后一边拖出方桌子一边念叨着。“语清，你没被吓着吧？大瑾她就是这么傻不拉几的，你先过来坐吧。”说完伸手接过女孩手中的木托盘。

女孩微微一笑，右边嘴角旋起一个小小的梨涡，说道：“没事。阿念你和瑾儿姐姐快吃饭，奶奶还在家等我，我先回去，等会过来拿托盘。”说完就转身出了院门。

饭桌上——

“你是说，你出门借水桶顺便去人家家里讨了一顿饭？”傅瑾狼吞虎咽口齿不清道。

傅念回以一个大白眼：“我再说一遍，饭不是我讨的。是爸爸拜托她们顺便照顾我们的，我也才刚认识她们……”

“不认识她们你敢吃人家的饭？啧啧啧，你小子胆子不小啊！”傅瑾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傅念对此很无语，也不看看是谁在拼命塞人家端来的饭菜，菜汤都不放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鬼话来的。

“那个女孩子还挺好看的，嘿嘿嘿……”“……”

“你说话嘛，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妹子很好看。没事儿，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我不告诉你妈。”“……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吃饭都塞不住你的嘴！八卦”

傅瑾看见傅念面露绯红就在心里嘿嘿嘿止不住的想笑。小屁孩，还害羞，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升腾在心上。傅瑾咬着筷子说道：“等会我把碗洗好你去还。”“人家说了自己来拿。”“别人可是女孩子……”“那你去岂不是更好？”傅念心平气和的把话题又给扔了回来。

傅瑾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只见她不再说话，而是飞快的把碗里的饭菜扒进嘴里。支支吾吾的说道：“根据我们家‘先吃不管，后吃洗碗’的规矩，这下子可该你去了！哈哈哈……嗝……”“……”傅念表示对于傅瑾这种无赖的行为相当无语！

傅念洗好碗临走之前又折回来，掐着正在搓抹布的傅瑾的后脖子说：“我去了可能要久一点回来，你可不要偷工减料不把我的房间打扫干净！”

傅瑾痒得不行缩着脖子假装没听见阿念后半截话，贼笑道：“去久一点就去久一点嘛，我懂的……嘿嘿！”

傅念见她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扶额转身就走了。他现在还没有发现，在他端着的木质托盘上，有几张被盘子压着的“恶作剧”范本。

傅瑾揉了揉脖子转过身来看着傅念出门的背影，又在心里贼笑。哼哼，这下你可要糗大了！”如此想着，她弯腰又装了一盆干净的水走进准备给傅念打扫的房间里。

大楠木的房梁下，放着一张古色古香，刻有镂空雕花的木床。傅瑾蹲在床前的踏板上，努力的想把床沿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团黑色的脏东西擦掉。因为床未上漆，通体还是原木色，忽然多出一块“脏东西”看着实在是太碍眼了。

窗外有风吹来，暖暖的香风似乎还夹杂着一股子甜味。傅瑾开始打哈欠犯困了！她掐了掐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果然是一头吃饱了就要睡的猪。等会傅念回来非得说她是“饱暖思**”不可，再说，还没打扫完呢，坚决不能睡。

当她在心里信誓旦旦时，又吹来一阵风，这次傅瑾没有闻到香甜味，而是闻到了一种海水的咸湿味。风越来越大，可能是要下雨了，她把抹布扔回盆子里起身想要去关窗户。

因为蹲太久忽然站起来，身体所有的血都在往头顶翻涌。傅瑾两眼一黑，踏下床踏板那只脚没有踩稳，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在晕死过去之前，仿佛有一团白光出现在头顶，她瞥见了房间的窗户——随即出了一身的冷汗，房间墙上窗户并没有被打开。打开的，是窗户对面放了一排矮柜子的那面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似窗户口子，有暖暖的风吹进来。

不及细想，“嘭咚——”一声巨响，终是栽倒在地上，竟沉沉的昏死，安心的睡了过去。

是床的触感？傅瑾有些惊讶，紧接着她又想，可能是阿念把她拖上来的。正当她要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时，一只枯骨一般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傅瑾有些怂了，因为这手没什么温度，不可能是阿念的手。她选择继续装睡不动。然后，“啪嗒……”一下，什么东西掉在了她的脸上，黏糊糊的。过了一会，傅瑾实在忍不住了，因为那黏糊糊的东西里面好像还有虫子在她的脸上爬。被爬过的地方痒痒的着实让她有些忍不住了！

她象征性的把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景象。一具刚刚腐烂没多久的尸体正掐着她的脸和她大眼瞪小眼。而刚才落下来的东西早已滑动掉到了床上。从面前这个“人”的伤口来看，那是他面颊上的一团肉。

那尸体见她醒了过来，赶忙把已成枯骨的手死死的锁在她的脖子上。傅瑾这时叫也叫不出来，只能双手在空中乱抓。

……然后她停了下来，因为自己胡乱挥舞的手又把尸体上的腐肉打落下来不少，掉在脸上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正在她还能呼吸却求生不能时，尸体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声音低沉嘶哑：“当初他把你救走了。现如今，可是你自己又找上门来的。今天，我就要杀……杀了你……哈哈哈……杀了你……杀了你……”

傅瑾忍无可忍了，老虎不发威当自己病猫了！她抬起胳膊飞快的对着尸体的头部击打数十下，只见那具腐烂不堪的尸体头滚落在地……手却还是不断的用力……

傅瑾无语了，然后又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尸体再怎么用力自己却呼吸如常。这么想着她断定自己是在做噩梦，放心的闭上眼睛打算接着睡。

果然，尸体的动作过了一会就没了。傅瑾想着自己真聪明，还在心中暗笑。睁开眼睛想看看幻觉是不是已经没有了。

然而，是她想太多了……刚才掐她的尸体正蹲在旁边捡自己的头想要安回去。而不算大的房间里面黑压压一片站满人，还有很多人在滴水、掉腐肉……

傅瑾悲催的想，这梦怕是鬼打墙——走不出去了，只能出此下策了，虽然有点丢脸……接着她扯开嗓子大声叫道：“老爸，救命啊……”旋即想起老爸不在这啊！她又扯开嗓子——“阿念，你这个破孩子，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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