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为人》：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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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

2018年6月7日晴。这是我单相思的第11个年头。

我叫展有维，今年26岁。可惜人不随名，如今的我并没有什么作为。

天生内向的我至今连一个正儿八经的女朋友都没谈过。想想也是，谁会和一个长得猥琐，兜里没钱，家境贫寒，集万千缺点与一身的我交朋友呢？自卑的内心并不能限制我思想上的狂野。或许是受了肥皂剧的影响，我常常幻想着自己是个霸道总裁，然后霸气的把她壁咚到墙上强吻，然后表白。还有还有，要身边围绕着各种性感的美女、清纯的萝莉、高傲的女强人。然后在开私人游艇上开party，开着布加迪威龙和美女去兜风。哇，想着想着我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感谢思想才让我活到了现在。而现实是，我承载着全家人的希望，只身一人来到BJ，住着月租900的廉租房，吃着廉价的面包、泡面、香肠，赚着3000块的薪水。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卑躬屈膝的......活着。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梦想嘛，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不知道这些是谁说的，当然如果我知道了，那我肯定现在已经拿着菜刀去和他拼命了。

我的梦想？当然是可以和我暗恋了11年的万楠楠喜结连理、可以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可以有大把的钱去享受这个精彩的世界，可以开豪车，可以周游全世界，可以......。

而等我回过神来，剩下的却只有无尽的痛苦。菜刀呢。算了，放下菜刀。

痛苦的原因，就算现在我与万楠楠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许动！！她也早已不记得我是谁了吧。

承载着全家希望的我，每月要拿出800块寄回家里。然后还要在电话里夸夸其谈的说着我在BJ混的如何风生水起。更可笑的是，天知道，他们为什么还会真的相信！！！

我的日常？就是每天被各种嘈杂却不属于的我声音支配着。

“有维，一会咱们大家要开个会，讨论下个月的工作计划。你去把会议室打扫一下，摆一下桌子。对了，看看投影仪好用不，不好用去4楼拿另外一个下来。”这是我师父的声音。

我是做什么的？一名小人事，说白了就是服务于员工，给员工爸爸们打杂的。不算累，但平淡无趣到每一天的工作和前一天都是一模一样。

“哎，展有维！你来看一下我的工资条，这个月给我发的工资应该是转正的工资吧？怎么还是试用期工资？这少给我钱了啊，你去问问财务，给我解决一下啊！”这是那位新来开发工程师的声音。

“哎，展有维！你去某招聘网站上招几个美工过来，技能要求我都给你写好了，你发布上去就行。记得把面试时间定在下午啊，有人面试的话提前一天告诉我！”这是我们技术总监的声音。

这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从我左耳进来，然后机械的帮他们解决这些只要是个人都能解决的问题，最后声音又从我右耳溜走。仿佛一切不曾发生，但又真真切切的感觉少了些什么。

上班，下班，超市，回家，睡觉，第二天，上班。日子这样一天天的过，平淡且无趣。

2019年1月1日阴

“维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啦？今年过年回家可要给我们带回来一个啊。我都跟咱家这帮亲戚说好了，你说你在BJ混的那么好，那边好女孩又多，不像咱们老家这边，都是村姑，哪能配得上你啊。所以你可一定要带回来一个女朋友给我们老两口长长脸啊”或许说分别一年马上要见到自己的亲儿子了，亦或者他们认为我真的能给他们带回去个儿媳妇吧，我竟然听到了电话那头，我爸少有的兴奋。

“爸，我这边工作忙您又不是不知道，全公司上下就指着我一个人呢，哪有时间处对象啊，哎！”我无奈的说。

“我可不管啊，不只是我，你妈也等着抱孙子呢，你都打发我们老二口3年了，今年说啥你也要给我带回来一个，好让我和你妈瞧瞧。人家不是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么。今年你要是不带着个女的回来，你也别回来了！”我爸这是铁了心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爸，我这边特别忙，先挂了啊。我尽量，我尽量给您找一个漂亮贤惠的儿媳妇来孝敬您二老。”我硬着头皮道。

“什么漂亮不漂亮的，你看着顺眼就中，能给咱家生个大胖小子就行，我和你妈可等着抱孙子呢！”我爸越说越来劲。

“行行行，先这样，我先挂了啊，我还有个会，我这边忙，您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我在这边一切顺利，等我有时间再打给您，拜拜。”我道

“恩，你在那边也是，别太累了，要劳逸结合啊，你的公司也真是的，元旦还加班。去忙吧！”我爸道

放下手中的电话，躺在床上发呆，我越发痛恨自己的无用。我该怎么办？

我曾天真的相信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可我现在更愿意相信《人间失格》的那句“对不起，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租个女友回家过年？碰巧那个妹子是万中无一的美女，然后又碰巧那个妹子其实是富家大小姐，因为和家里闹掰了所以银行卡被冻结才被逼无奈的出租自己做别人的男朋友？然后又碰巧疯狂到无法自拔的爱上我？然后我从此赢取白富美，秒变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得了吧，这又不是小说，我更不是男主角，没那么多自带光环。就算是在小说里，想必我也是那种被混混欺负的不要不要的，然后去侧面烘托男主强大英勇的路人甲吧。

我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滑稽可笑的想法从脑海中甩走，继续发呆。

好久，我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办。哎，算了，还有1个多月才过年，走一步算一步吧。

好在我还有这一项压箱底的保命技能--自欺欺人，我想着我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就算我真没对象，他们也不至于真的不让我回家。

这项技能什么时候有的？或许是我还在上初中，看着我的梦中情人万楠楠坐在别人怀里你侬我侬的时候。我那一遍遍在心里重复，只要她幸福就好。

再或者是我在这BJ3年多，住在这个巴掌大的火柴盒里，嚼着面包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中的某一天突然出现的吧。相信明天会更好？呵呵。

明天会不会更好，我是真的不好说，但这次，我是真的低估了我父母渴望儿媳妇的程度了。

第二章 大手牵小手

2019年2月3日雪。

如果现在还有外国人说中国人是东亚病夫，那真应该让他来看一看每年的春运，尤其是BJ西站！

背着一个大的不像话背包，左手提着1个近1米高的拉杆箱，右手拿着手机，打着电话。毫不费力的向检票口走去。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这些人里包括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萌妹子，也包括看起来书生气不行的文弱小鲜肉，仿佛我们每个中国人都掌握了四两拨千斤的神技。当然，我也身在其中。

虽然我依旧是一个人，但过年、回家已经成为了中国人的传统，我也不能免俗。既然人家古人都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了，我就想着到家了和父母好好谈谈女朋友的事儿应该还是能蒙混过关的，虽然我在之前已经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维维啊，你那边火车快要开了吧。你和小楠要看好自己的行李啊，在火车上你们轮着睡觉，别丢什么东西了。还有就是好好照顾人家小楠，人家一个女孩子过年没回自己家，来上咱们家来。这是给咱们家面子啊，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啊”我爸在电话里激动地说。

“行，我知道了。这都快晚上10点了你老快休息吧，明天我们就到了。对了，你不用来接我们，我们下了火车，就打车回家”我说。

“好好好，注意安全啊！”

这是一场父亲开心，儿子无奈的通话。

好吧，我承认。早在半个月前我就跟家里撒了谎，说我找了一个女朋友，名字嘛，或许我的心中全是那个暗恋了11年的万楠楠，所以也就随口说了个万楠楠，这下可把我爸高兴坏了，一口一个小楠的叫着，每次我爸要让那个所谓的‘小楠’听电话时都被我用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你要问我为什么要骗老爹？当然是我觉得谎言揭穿后那一点点的难受，总好过让老爹1个月心急如焚的等待结果要好得多。没想到这一次，我还真的有点玩火自焚了。

上了火车，找到座位，坐下。

然后我愣愣的看着后面陆续上来的人。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漂亮的，丑的。天知道这些人有多少和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重复着一件简单且无趣的事情，并且还有可能随时会被人取代。租着20多平米的小屋子，每天勉强的维持生计，过着有一日算一日的生活，为了生儿育女而结婚，然后再慢慢变老。看着这些人，我为他们，也为自己而深深的感到悲伤。有的人活了100年但到了最后猛然回首，却发现自己仿佛只活了一年。而有的人只活了1年，却感觉活出了100年的精彩。

当然我最想做那个活了100年且精彩100年的人。我不想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想做一个随时都可以马上被另一个人替代的人。另外我还想要去看看这祖国的大好河山，想去看看国外的文化与习俗，我想要去看看那山，那水，那河，那江。去看看大自然那鬼斧神工的著作，我想要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有一个因为爱而爱我的老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现在的我，现在的大多数人，或许，已经习惯了平淡，虽然期待，却更加害怕那样的波澜。

辞掉这单调无趣的工作，去外面轰轰烈烈的闯一闯？别逗了，我还不想撞得头破血流，饿的面黄肌瘦。

就这么想着想着，然后火车到站，下车。一夜没睡的疲惫使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去找公交站，然后做公交车，能省就省的思想，早已融入了我的骨子里。

当我疲惫不堪的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了车的3个小时后了。

敲门，门里面传来了我爸激动的喊叫:“来了，来了”。那一脸的激动直到开了门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还停留在脸上。下一刻，不由地向我身后张望，然后激动消失。

“小楠呢？去哪里了？”我爸问道。

“您让我先进屋吧，我进屋再慢慢和你说，我也不能一直站在门口和您聊天啊。”我无奈的说。

我爸仿佛已经明白了一些，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没说什么，让我进了屋，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说吧，怎么回事儿，老实交代啊！”我爸语气不善。

“行了，儿子刚回来，你这是要闹那样。不过维维你也是的，小楠没回来就没回来吧，你骗我和你爸做啥，白高兴了一场”。我妈瞪了我爸一眼，转头对我说。

“这不是为了让你们安心么，所以我才撒了个谎，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无奈的说。

“算了，孩子他爹，大过年的谁不回家过年啊，没回来就没回来吧，你冲儿子发什么火啊。”我妈劝着我爸。

“我不是生气小楠没回来，我是气他骗咱们，做人最基本的是什么？我虽然文化低，就读了个初中，但是我也知道什么是狼来了的故事，不管怎么说撒谎就是不对，尤其是对你爹你还撒谎，你对别人那还得了？”我爸没好气的说。

“算了，孩子他爹，他不也是为了咱们着想，不想让咱们天天跟他着急么？”我妈劝道。

“谎言终究是谎言，不管善意的还是恶意的，你要知道为了圆一个谎言，就需要更多的谎言去支撑前一个谎言。我是不想让他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妈白了我爸一眼。

我低着头默默的听着他们的话，我爸虽然文化低，但说起道理从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我不禁想到那句人之初性本善。或许那些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最开始也从不曾想过杀人，偶然间用暴力的方式完美解决了一件事情后，他的心态慢慢转变。再之后，如果发生了一件对他来说天大的事，想要去解决但尽其所能也无法去解决的时候。亦或者让他愤怒到极点失去理智后，他可能就会去想要通过暴力来解决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却演变成了杀人。

就像没有哪个赌徒天生爱赌，尝到了甜头，却自制力差，再加上生活的重压，不堪重负，便是走入不归路之时了吧，最后的下场，无非就是家破人亡。倘若开始便有人给他当头棒喝，或许，这世间就会少了很多悲剧。

我看了我爸一眼，道：“爸，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撒谎，其实我根本没有对象，我在BJ生活的也没有说的那么好。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我不该骗你们的。”

我妈的眼泪刷一下子就下来了，哭着说：“维维啊，其实我们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你在BJ其实过得并不好呢。但却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连个女朋友都交不到，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啊，没办法给你车，给你房，哪个女孩能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你啊。供你上大学还是管你二叔借的10万块，到现在还欠人家的呢，我俩就想着你在BJ能混出个样来，到时候这个房子就给你二叔了，就当是欠他那10万块钱了，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辛苦苦赚的！只是苦了你了，我的娃，是父母无能啊！”。

我爸在那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看着我爸已经开始渐渐花白的头发，那一刻，我恨啊，我恨我自己的无能。

“妈，这怎么能怪你和我爸呢，是我自己不争气，给你们老两口丢脸了”我低着头道。

“哎，其实你爸这么着急让你领对象回家，一来是你真的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二来，就想看看你到底在BJ混的怎么样，想着要是混的不错的话，再怎么也能领回来一个给我们老两口看看啊，妈也在你这个年纪呆过，妈懂的，不是你不想找，是你的经济条件不允许，每天为了生活就已经精疲力尽了吧。哎~”。我妈哭着到。

“妈，不是的，我真的没有找到中意的，你放心吧，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只看中物质的女孩，你儿子长得又高又帅的，还怕找不到对象啊？”我安慰道。

“好了妈，这大过年的，咱们都开心点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多少钱都买不来健康。咱一起去包饺子吧，我都饿了”我眼里含着眼泪，对我妈道。

“行了，你刚回来就歇着吧，孩子他爹，跟我包饺子去”我妈擦了擦眼泪道。

我爸再没有说什么，站起身，向厨房走去。看着父母的背影，哎，在我心中温柔的母亲，万能的父亲。他们，都老了啊！

当年的爸爸，大手牵着我的小手。可慢慢的，小手长大了，大手也老了，牵不动了，已经到了我反过来去牵他们的时候了。

小时候的我，父母给了我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可现在的我，能给他们什么？尽管他们从未想过要向我所取什么，但我，于心何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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