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万古》——负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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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秋染青苍

又是一年叶落时，入秋时节，天高云淡，风清气爽。青苍山中，万山缤纷，层林尽染，湖水湛蓝，漫江碧透，倒影着山光烂漫，好一派万类霜天，好一片洞天福地。

然门中弟子行色匆忙，眉宇庄严，三日后紫阳佳节，门中大比即将开启。门中大比，不单验证修炼进度，“青云榜”中重新排名，更重要的是牵扯到门内势力的起伏，修炼资源的分配，可谓是长老尽心，弟子尽力。已烟消云散的先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单纯比试、相互验证的初衷，已升级演化至此。

门中大比两年一次，择优选择炼气境、筑基境的初级弟子参加；金丹境、元婴境的高级弟子要代表门派参加更高级的比试，所以门中不在进行比试。突破元婴境，晋入元神境则不再以弟子自居，而高居各门派主事、长老之位，可开馆收徒。再高一层，晋入凝体境者，可当一派之主，成一方诸侯，而称雄一方。在往上大乘境者寥寥无几，不理俗务，不插俗事，静坐密室，禅定道中，以求更近一尺。然而近千年内，无人突破，大乘境如同一道桎梏，卡在神武大陆的脖子上，使劫变境、化真境成为遥远传说，白日飞升成为白日梦想。

青苍山地处神武大陆东侧平多江地域，五峰相依，宛若莲花，又如手掌。莲花芯中，手掌心中，是一偌大的广场，阁中的大项事务一般都在此广场进行，此次大比也不例外。广场中央已垒砌了两座花岗岩擂台，这些花岗岩都经长老法力加持，坚固异常，谅这些弟子天赋在怎么异秉，也破坏不了。

门中各地参赛弟子们加紧修炼，最东边迎晖峰中，一名衣着华美、面如冠玉的少年弟子正挥舞着剑法，旁边长老忍不住叉腰而笑：

“徒儿精进如此，大比定能夺他个第一！”

练剑的弟子闻言动作更加潇洒，脸上荡漾出一股傲气，似乎天地都不在话下。

迎晖峰主人乃副阁主雷雄，一身功力已臻元神期高阶，主管阁中事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人更是霸气。

眼前这位弟子王无双面目俊秀，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功力已到筑基中期，同龄中人确配得上无双之名。然其身家更是不凡，真凤王家据传上古时期获得真凤血脉，到今血脉之力虽已淡薄，但非寻常家族可比，偶然还能诞生出像王无双这般真凤血脉浓郁的妖孽，在平多江地域享有不俗的地位，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

山涧忘忧河边，柏杨林中，一道朴素的身影正在穿梭，虽已汗湿衣襟，但仍苦练身法。

“柏杨林中练柏杨，到不虚此名。”远方一位面容清瘦、目光矍铄的老者捻须而言。

最西边落霞峰为阁中女长老和女弟子所居，蛾儿雪柳、莺莺燕舞，像一道无形的聚光镜，吸引着众男儿的目光，是男弟子心中的圣地。这其中最出色的莫过于“霞中三姝”之一的未央，同属王家之人，但人美心善，不像其他王家弟子眼高于顶，心大于天，传言更是真凤血脉最浓郁之人，是百年不出的天才。

门中比试虽标榜公平公正，但俨然已成“南北对抗”，以王家为首的富家子弟仗着家族底蕴厚实，修炼资源充足，向来看不起贫家子弟。在习武成风的神武大陆，这些富家子弟虽作风纨绔，但修为上不含糊，稳压贫家子弟一头。能入阁的贫家子弟虽天赋较好，但缺乏高人指点和资源相辅，空空浪费了自身的良好天赋，只能靠勤修苦练来努力弥补。

三日时间转眼而逝，紫阳佳节如期而至，门中大比也终于拉开帷幕。广场上密密麻麻聚集着大片弟子，虽似无序，但大体上衣冠华丽者在一起，穿着朴素者在一起，女弟子们又聚在一起，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然人不分男女、衣不分贵贱，此刻都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

“不知哪两人能抽到一组？”

“不管怎么抽组，获胜的肯定是无双师兄。”

“那是，比试就是十六个人表演比划，最后排第一的肯定是无双。”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片“哈哈”笑声，有虚与委蛇的，有真心认同的，但无双身边那可是符合着一片“就是、就是”的认同声。

“真以为自己稳拿第一，小心骄兵必败，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当然也有反对者。

“要是能跟三姝抽到一组，就是输了也值。”此语一出，立刻引起哄堂大笑，大家将矛头指向一胖子，七嘴八舌发起了攻击。

“胖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造型。”

“胖兄这梦做的真好，口水都刹不住了。”

……

门中弟子虽多，但有资格参赛的并不多，每次比试，只有16个名额，可以说，能参赛的都是佼佼者。此时，这16名天之骄子站在众弟子前列，意气风发，跃跃欲试。

擂台对面是观席台，离地三丈，高出擂台一丈有余，以上瞰下，好不气派。阁主司徒潜经年闭关，神龙不现，副阁主雷雄高居主位，仪容威严，不怒自威。主事长老沈如水望向中间主位，雷阁主余光所瞥，轻点下巴。

沈主事见状离开座位，挪步观席台前侧，手臂一挥，三道钟声响彻天地，这钟声也大有讲究，所有弟子集会敲三声，所有长老集合敲六声，长老晋升敲七声，阁主突破敲八声；有弟子顺利走完不止崖上天堑桥，则敲最高等级九声，不过千百年来，从未敲响过；如阁中遭遇不测，有灭门危机，也是敲响九声，不过也是从未敲响过。弟子戏称：“钟响九声，难过飞天成仙”。

三声钟响，黑压压的广场立刻鸦雀无声，谈笑风生的众弟子自觉归位，容颜肃穆望向观席台。

“紫阳佳节，我们又聚集在这里，两年时间，你们修炼的怎么样？有没有偷懒？我们通过这次比试来印证。你们有多大的本事，都统统发挥出来，希望你们能大放异彩，让我等老朽眼前一亮。”

沈主事目光巡视着人群，继续说道“我们比试是门内弟子间的比试，旨在相互对比，验证修炼进度，虽刀剑无情，但点到为止，严紧手足相残，互相伤害。”说完，扭头望向雷雄。

雷雄洪亮的声音响彻而出“经长老会议定，此次比试的前三名可到藏经楼参阅玄阶中级功法一套，前两名可到剑戟亭任选中阶宝器一件。”

雷阁主顿了顿，加重语气到：“第一名可到不止崖面壁参悟先贤遗痕一个月。”

语甫结束，本来安静的中弟子立即“哄”地爆发出“嗡嗡”声。

“这奖励也太优厚了吧，真后悔当初没有加把劲，争取个参赛名额。”

“能到不止崖面壁，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上辈子不知做了多少好事。”

“副阁主对王无双真是关爱有加，这大礼包抵得上三年苦修。”

……

以往比试，前三名只能参阅玄阶初级功法，前两名只能任选初阶宝器，而第一名额外奖励中阶宝丹一枚。今年阁中真是大气，不但提高档次，更能参悟不止崖。不止崖可是阁中重地，乃历代掌门修炼闭关之地，汇聚了掌门们的终生所学和得意精华，一石一蒲、一树一木，都烙下了先贤的痕迹，面壁一日，真是获益匪浅。如果机缘巧合，与大道共鸣，引天堑桥现，那可就是惊世骇俗、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次比试王无双可谓众望所归，雷雄不顾众长老的反对，执意大幅度提高奖励标准，其霸道和护犊可见一斑，怪不得大家都嘀咕无双摊了位好师傅。

高位上的雷阁主眼看着交头接耳的众弟子，耳闻着嗡嗡攘攘的议论声，不怒反喜，一脸满意的神色，然后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沈主事。

沈主事见状转身面向大家，挺直腰板，高声说道“安静！”，并用锐利的目光巡视众弟子，这目光似一把有形的利剑，所到之处，立刻鸦雀无声。

“这等激励，可见长老对比试的重视、对大家的期盼，尔等要好好把握，不要让我们长老失望。”

沈主事蓄了蓄底气，底气十足到接着说道“下面，我宣布，青苍阁门中初级弟子比试正式开始！”

第二章 出水荷角

“首先，配对比试弟子。”

言毕，一块巨大的显影石缓缓升起，飘至两擂台中间上空，显影石内十六个定形球慢慢游动，每个定形球内闪烁着王辉、杜矶等蓝色的人名，代表着每一个参赛弟子。雷雄环顾众长老，说道：“我们也开始吧。”

然后率先向着显影石挥出一道灵力，其他长老也纷纷效仿，灵力加持后的显影石，其内部的定形球，就像精力充沛的灵猫，开始上下左右“骨碌碌”的乱窜。

如果只靠一、两位长老的灵力催动定形球窜动，那么在长老精深修为的掌控下，可以控制定形球的摆动，从而操控对垒弟子的排位。而集众长老灵力的加持，则避免了操控的嫌疑。

随着灵力消逝，“激动”的定形球慢慢安静了下来，第一颗停止攒动的定形球缓缓升起，飘到显影石左上方，其内部的名字蓝光大闪，“王无双”三字赫然显出。广场上又“哄”地爆发出了弟子们的议论声。

“连配对都第一个显示出来，莫非这是天意。”

“第一场比试就要这么火爆，有眼福了。”

诚然，任何关系到王无双的信息，都能引起大家极大的关注，一些女弟子更是双眼冒星星，不知谁会这么倒霉，第一轮就碰到大家内定的第一。

第二颗安定下来的定形球也缓缓飘起，排到显影石的右上方，随着“郑拓”两字蓝光大闪，这个“倒霉鬼”也被排位而出。

前两颗定形球升起后，剩下的定形球的接二连三地升起，在显影石内整齐地排成两列，这每一列的两名，就是即将比试的对手。

一刻钟后，沈主事尖着嗓子喊道“比试时刻到，第一轮比试弟子入场。”

四道身影“唰”地跃入擂台，第一个擂台内，王无双一袭白衫，无风自动，说不出的潇洒俊逸，对面的郑拓虽衣着不凡，但精神头明显矮了一头，能参加比试，谁不想晋级下一轮，尽量走远点，但一开始就遇上王无双，这运气真是倒霉透顶。

虽是同批弟子，郑拓抱拳弯腰到“无双师兄，请”

王无双略微点头，回到“请”

然后仍然保持着背手而立的姿态，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对面郑拓无奈一笑，顺手抽出佩剑，挽了个剑花，蓄势前冲，出手就是自己掌握的最强招“风雷动”。一道剑影风一般直刺向王无双，后者脚步移动，左移三丈，轻巧躲过。

郑拓身形稍扭，剑锋不变，如影随形般展开第二击，王无双一个旱地拔葱，凌空倒挂，不但躲过了这一击，而且移形换位到了郑拓身后，郑拓后门大开，这是多么有利的攻击方位，但是仍不见王无双采取什么攻击招式，依然保持着背手而立的姿势。

郑拓骤然回身，一道势大力沉的剑光，隐隐伴有风雷声，直刺王无双，后者脚尖轻点地面，身形飞起，后退两丈有余。郑拓此招虽然又急又快，爆发出了很强的力道，但缺乏持久，真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疾进一丈之后，剑势便渐缓，终而颓废停止。

三招过后，王无双未出一招，郑拓也未挨着其丝毫。虽然没有言明，但郑拓明白，前三招算是人家让自己，接下来，估计会是雷霆一击。轻微摇摇头，摆脱这些扰人的思绪，郑拓提气挥臂，又是一招“风雷动”，一道雪白的剑光直向王无双。

后者不在闪避，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剑光湛湛，一道“风云动”迎了上去。两道招式，虽一字之差，但相差一个等级，“风雷动”为黄阶中级，而“风云动”为黄阶高级。

只听“叮”的一声兵剑相交，郑拓身形后退，跌倒在台，胜负立判。不动则已，动则一招制敌，无双之名确不虚传。

沈主事见状宣布“王无双对擂郑拓，王无双胜。”显影石上的定形球随之发生了变化，王无双之名的小球变大变绿，显示着郑拓的小球则暗淡消失，意味着王无双进入下一轮，而郑拓退出比试。

第一个擂台已分出了胜负，第二个擂台仍在继续。一身橘红色的女子，柳眉倒竖，颜色冷峻，向着对面的弟子喊道：“蓟峰，我看你还是识趣点，赶快投降，省的姑奶奶我浪费力气。”

蓟峰不卑不亢回到：“扶姬姑娘还请自重，年纪轻轻不要自抬辈分。至于功力，蓟某虽不才，但还有自知之明，不劳扶姑娘费心。”

被称为扶姬的姑娘粉脸一红，重重“哼”了一声到：“这帮草民顽固不灵，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不识抬举，不知好歹，休怪我不客气了。”这小姑娘家家的，一言不和就生气不轻，一连吐出好几个成语，这脾气可得好好修炼，否则谁人敢娶？

生气的扶姬双手抱太极于胸前，往前一推，一道热浪窜向蓟峰，筑基中期就能这么轻易地灵气外化，功力倒非一般，确有自傲的资本。蓟峰面色庄重，双手将根木棍舞的飞快，木棍上隐隐散出淡黄色的光辉，像一道淡薄的土墙，堪堪挡住了来袭的热浪。

双方都已灵气外化，可谓将遇良才，势均力敌。扶姬脸色变红，浑身冒出一股股的热气，细看之下，根根发丝也似有红化的迹象，而所发出的热浪也变得更热。

蓟峰将木棍耍的更快，已看不见木棍的影子，只能看见一层淡黄色的土盾挡在身前，抵挡着热浪的侵袭。

双方僵持不下，豆大的汗滴均已挂在脸上。扶姬心中震撼不已，按自己设想，这身功力发挥个七七八八，对方应该立马丢盔卸甲，败下阵来。但谁想对面那小子这么难缠，自己都极致发挥了，对方仍在坚持。难道自己真的技不如人？

面对劲敌，扶姬想到的不是迎难而上，破敌制胜，反倒怀疑起自身实力。

心有所思，面有所显。蓟峰瞧出了扶姬眼中的犹豫，看出了其心中的不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蓟峰一咬牙，狠命将木棍往前一推，身前的土盾也由守转攻，陡然前冲，扶姬猝不及防，在土盾的压力下，后退到擂台边，心潮起伏，灵力紊乱，终于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双方比试，不光是功力的对决，也是心智的比拼，还是机会的把握。在功力不相上下的情况下，谁的心智更坚韧，谁更能把握住机会，则更能笑到最后。丰裕的家底，给了舒适的生活，但同时也失去了生活的磨砺。锦衣玉食的扶姬，在这方面岂能与饱经风寒的贫家子弟相比。

蓟峰此时也不好受，强压下血脉的起伏，向着扶姬到：“承让了”

沈主事面无表情第宣布“蓟峰对擂扶姬，蓟峰胜。下一场比试弟子入场。”对雷雄惟命是从的沈如水自然乐见扶姬胜出，但蓟峰赢得正大光明，沈主事只能不情愿地宣布结果。

又是四道身影掠入擂台，随即亮起了一片刀光剑影，其中一道身影最为耀眼，此人一身华服，头发高束，手持一柄弯刀，正是蒯君如。

蒯家是平多江地域仅次于王家的资深世家，蒯家处于南部，王家处于北部，两大家族一南一北，俨然两大超级势力，瓜分了平多江地域的大部分资源。由于以中央蚀日河为界，利益上的直接冲突较少，两家不但没有爆发矛盾，倒通过联姻加强了相互关系，也加强了对平多江的控制。

蒯家善刀，其先祖凭一对圆月弯刀，可令天地失色，江河失势。蒯君如在青苍门富家子弟中是仅次于王无双的存在，青葱年龄，一柄弯刀使得能让先祖安心躺在棺材板板里，不至于跳出来打人。

擂台内，蒯君如一记“风起云涌”，一道刀劲贴着地面，斩向对面弟子。跟其对位的弟子手握钢枪，被一记记的刀劲震的双臂发麻，步步后退，已至擂台边缘，毫无还手之力。

蒯君如得势不饶人，挥刀在胸前画了个叉，又甩出一道更强劲的刀光。对面弟子被逼无奈，深知在不出击恐再无机会。在退也没有后路，其双脚蹬上擂台围栏，平举钢枪，离地前冲，俨然人枪合一，气势非凡。但没有实力支撑的气势只是中看不中用，前击的枪尖碰上来袭的刀劲，笔直的枪干被压的弯曲成弧线，就像弯着腰的大虾。

弯曲片刻，枪干不堪重压，“啪”的一声断为两截，凌空的弟子直接跌落到地，说不出的灰头土脸。

修炼即如此，技不如人怎能争得颜面。

日过中天，上午的4场比试也都结束，显影石上前列的8颗蓝色小球也变成了4颗更大的绿色定形球。

沈主事宣布，上午比试结束，下午继续。

如果把青苍阁视作一碧池塘，那么，这十六名挑选出的初级弟子就如同刚冒出水面的小荷尖角，在长老们眼中幼嫩的都能拧出水来，这前四场比试，比过家家强不上多少。但在年轻的众弟子们看来，既有爆点，又有冷门，过瘾不已，翘首以盼下午的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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