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挣扎之空想家》——托拉斯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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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王家村

那是1987年，已是年后正月的日子，才消停了丰收之劳累的农人们，神色渐渐悠闲.男女老少，为了打发时光，各有操劳，过得也算别有滋味.女人们多半居家忙着纳鞋底，织毛衣，干些缝缝补补洗洗涮的琐碎家务.若说到男人们，多半难以忍受家里狭小空间的局限，想要出去溜上一圈.这段时间，有拿着猎枪扬言要出去打野兔的，拿着渔网网鱼的，有拾掇起棉被外出打工的，也有吆五喝六地成天瞎混在一起去打牌，搓麻将的，当然年后走亲戚串门是主旋律，只不过该走的也走完了.

枯黄的叶子在微风的作用下冷不丁地挣脱大树，跳一番胡旋舞之后，跌倒在地上发出撅断干脆饼的响脆的声音.然后呢，它们一着稳地便张罗起了令人神往的酣眠，做上没有时间限制的春秋大梦.也许，没有大风的呼唤，它们是不愿意再醒来的!化为一撮泥土回归大地.

有安静与舒缓的生活节奏的，正是这被两座平行的山坡兜起来以及一条河隔开的王家村.据说是几百年前，一位王姓大官从两湖迁过来发展起来的.两座山坡被开垦成梯田样式的旱地，用于种植小麦玉米红薯豆子蔬菜等.河两边则是一片片分割好的水田，用于种植水稻.人均只有一亩多田和地.

“今年的提留一交，咱们手里也没有多少钱了吧?“

“嗯，估计还有两百来块钱，得省点用，指不定这两月要大用了.““那，线给我三十块钱，我去买一些要用的东西，免得到时候一慌乱，就缺这个那个.”“给，尽量买那些耐用又比较便宜的回来，记住，可别乱花!”女人托着肚子，用腿跪在床上，然后很艰难地挪移，终于摸着了枕头下.然后，拿出了一只叠得四四方方的鼓鼓囊囊的手帕.女人用黑瘦而带些厚茧的手轻轻拈开那手帕，跟揭开一个谜似的，慢慢告知人们那里面是面值2元的，1元的，5角的，2角的，1角的，5分的，2分的，1分纸币，一层堆在一层上.她又小心翼翼地跟抓中医似的抽拉了一会后，终于凑够了30块钱.此时，女人跪直双腿一手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大拇指摁着，另一只手的食指添上唾沫翻数和确认着那三十快钱，然后才递到男人的手中.之后还说了些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男人掀开女人的衣服，很温柔地抚摸了一下那滚圆的硬硬的肚皮，然后对它打了个响指，吹了声口哨，拉开门背手摇摆着出去了.

他们的家离集市不远，步行二三十分钟可到.男人可能由于人高腿长以及性格中有些要强，走路很快，一路上的草丛与良田不断地被忽略，唯有他的口哨声在得意地张扬.

路上三三两两地有些行人，提着鸡蛋，拧着洋葱大蒜，扛着白菜，萝卜之类的富余的农产品不紧不慢地迈着各自的步子.虽是一个村里的人，他和他们并不熟悉，碰上了，相互也有些言语上的接触，大抵含糊的寒暄之语，或许都只是为了打破尴尬.由于走得快，他很快就走过一段山路，进入了城镇，很快就到了集市.

街上，真热闹!地摊摊主见人往来而叫卖，小卖部主人因人频至而乐开怀.茶馆里嬉笑与摸牌混杂的声音张扬在外.所谓“多财善贾，长袖善舞“，大商小贩个有吆喝，大商因商品全而捞大财，小贩凭量少质量好而招摇着让人买.

男人似乎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穿过人群，径直地朝着他要去的商铺前往.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习惯，或者说购物经验不足，速战速决，不一会便买完了东西，出了店门.拧着那红色的包裹摆来晃去的，显得与这个瘦高且黑的男人极不协调.

三十块钱，用去20块便将女人交代的任务搞定了.不想这么早回家，于是站在一个岔路口愣了一会儿.然后，自己跑进了茶馆去看人打麻将，看着看着，自己也跃跃欲试，后来牌桌上的一个人因输了个精光走掉了，他也就顺理成章地顶了个缺.跟炒板栗一样，噼啪有声地，他们搓响着麻将.越响越好，仿佛只有制造出很响亮的声音才能满足他们的愉悦.小麻将得用兰花指来拈，不然就会碰倒牌让人看见，所以他也学着小心翼翼的样子.

由于是新手，往往都只有着冲劲儿，很少有所顾虑，并且净想着别人给他点炮的美事儿，总是敌不过那些处心积虑的老手们.老手们唏嘘咂嘴作愁苦状，丢牌的时候又作极不情愿态，殊不知这欲擒故纵的把戏还真是要把这三十来岁的农村人蒙得晕头转向.此时桌上的城墙一块块被拆，只剩下最后一排了，都是求胜心切惹的祸呀，举棋不定之时手一哆嗦，子儿已经丢在了桌子上，出于面子也承认自己要打出的牌.这下好了，自己没希望了，情绪低落之时，又中了别人的圈套，点了两杠，又点了大炮.就这样，被输得只剩五角钱，只好拍拍屁股走人.买了两个馒头边吃边回家了.

女人此时正在家里看黑白电视，手里还打着毛线，旁边放着一小堆自炒的南瓜子，一会儿打累了吃上几颗，电视里的情景搞笑的时候，还大声的笑几下.只不过吓着了在土灶边吃谷壳的老鼠，叽叽两声跑了，已经等候多时的大猫怎么能让快到手的猎物逃走啦，于是一阵追逐，抓住了老鼠.不过碰倒了盖着碗的盐罐子.听着碎一地的哐啷声，女人放下毛线急忙去看怎么回事.脚绊了一下桌腿跌在了地上.女人右手撑着地面，左手扶着桌面，想要站起来，由于费劲且用力过猛，引起了狂躁的胎动，汗水从女人额头渗出，粮食也开始泛白.再也不敢站起来.心里埋怨自己家的死鬼快回来帮自己.

男人正垂头丧气，顺着小路回家，步子迈得很慢.霜化为水，在柏树的针尖挂着，透过斜射过来的光，晶莹剔透，煞是可爱.一只斑鸠见人来，振翅高飞，从叶子间穿过.一粒粒的水珠子便扑面而来，凉冰冰的.受到惊吓的其它的水珠在叶子如释重负地高抬起头后跌跌撞撞，七零八落地散入了枯草中.

男人在冰冷的刺激下，清醒了过来，有些不详的预兆，心里马上惴惴不安，于是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第二章 出生

一到家门，听着屋内的黑白电视里还在欢笑着，男人不祥的心境才稍微平静了下来.哆嗦的手拿出钥匙打开了门，看见自己的女人满脸委屈坐在地上，马上快步进了屋子，放下在集市上买的东西.三步当作两步急速走向的自己的女人，并用有力但及其稳重的双手扶起了自己的女人，慢慢的扶着自己的女人躺在床上.女人突然扑在男人的怀里，大声哭诉:“死鬼，怎么这时才回来，我摔了一跤，可能要早产了.“然后又一阵的抽泣.男人听说要早产，知道早产可能有更多的风险，有可能一出生孩子早夭，有可能一尸两命，心里更是一凉，我可怜的王家啊，三代单传啊，更何况自己三十来岁才娶了个屁股大，会干农活，会干家务，又会识字的好媳妇!我容易吗?

想到这里，又为自己因为无聊又禁不住诱惑去打了麻将，不仅浪费了家中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十来块钱，要知道镇上的好米才三角多钱一斤，猪肉才一块多一斤.还浪费了自己可能早点回家帮助女人的时间.心中有愧!当然就想着找一些事情来做，补偿一下自己内心有些失衡的心情.

男人看了看自己周围，一间祖传的有些破旧的瓦房，一间带茅草和稻草混扎成屋顶以及竹编刷泥灰的厨房.咬了咬牙，拿了一些买来准备孩子出生要用的猪油，鸡蛋和大米来到厨房.收拾了碎瓦罐和碎碗，小心翼翼的把上面干净的盐刨进干净的大碗里，其余的带泥土灰的盐也刨进碎瓦罐里，用来沉淀盐水用来漱口，洗脸，喂家禽等.收拾了一下心情，为了女人和孩子，以及自己的良心，做了一顿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的油煎鸡蛋和白米饭.压抑着狂吞口水的冲动端给了自己的女人，叫她快吃，并表示不够还有.看着女人慢慢地细嚼慢咽的吃完.嘱咐了女人休息，收然后拾了碗筷.来到厨房，看见锅里剩下煎鸡蛋的油星和余香，男人顿时突发奇想，以前吃的倒胃口的煮红薯片也有了新的吃法.于是点上了火，给自己煮了一大碗带煎鸡蛋味道的红薯片饭.津津有味的吃了下去.劳累了一天，主要是心累，又没有事情可作.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公鸡叫多次的时候，女人感觉有点疼，持续了一段时间，感觉越来越疼了.赶紧推了几下男人叫醒了他，告诉男人自己要生了，快去找村里的接生婆.男人很快的起了床，点上了煤油马灯出去了.不一会儿，接生婆到了，把男人推了出去，叮嘱他去烧开水.

男人焦急的烧着水，等啊，等啊等.恨不得生孩子的是自己.不知道跺了多少步，抹了多少汗的时候.接生婆抱着一个孩子出来了，怎么没有哭声??男人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别的婴儿，他们的母亲一生出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哇哇大哭，而这个婴儿却一声不吭.接生婆以为婴儿没气了，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那个小婴儿倒提着腿，用力的扇了那个小婴儿的屁股几下.只是小声哭了几下.接生婆抱着婴儿靠近男人.然后男人咬着牙走过去接过孩子，这么轻，大概4斤左右吧，哎!不知道该哀叹什么!村里大多数都是穷人，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不能长身体.看了一眼孩子，红红的皮肤皱皱的，像一个小老头.那样的娇小和丑陋.是个男孩，祖宗保佑!我这一代单传的支脉又有后了!接生婆拿着用开水烫过的剪刀剪下了孩子的脐带.用冷水调和了开水，为小男孩洗了澡，用旧棉片擦干净，把小男孩用布包上，看起来就像个球形布袄冬瓜.

接生婆把布袄里的孩子拿给了女人看看，谈了谈自己以前坐月子的经验，还有村里聊天听来的需要注意的事项.可能是睡觉被打扰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岁数比较大的原因.接生婆精神状态变得很低落，聊了几句表示自己要回家睡觉了!女人也不是傻子!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20块喜钱，塞进了接生婆的衣兜里，当然两人相互谦让了几番.然后接生婆才接过钱，说了几声恭喜和几句祝福小男孩的话，就带着笑脸慢走慢走地回家去了.

王家村的人们，他们的祖辈们都在王家村里耕耘，彼此都很熟悉。正是由于熟悉，所以走家串巷什么的就形成了一种村文化。要是没有紧迫的稼穑之事，在张家坐一会儿，在李家坐一会儿便成了村里人不约而成的习惯。

如今男人(王解放)家生了孩子，还是男孩.大家都来看看，有看稀奇的小孩子，有来恭喜讨口茶喝的邻居，有带着礼物而来的王家近亲......虽然，大家对王家的孩子很瘦弱以及可能早产有早夭的危险的情况不看好，还是相互间打着眼色一同来和王解放聊长聊短的，磕着瓜子，花生，喝着茶.终于，要到中午午饭时间，大家(主村长以及老一辈的老人)更是一致决定王解放的孩子小名叫王娃子..嘿，没啥，农村的传统.约定俗成，想反驳也反驳不了.可悲的是如果以后某个人取得了不俗的成就，那怕是当了周总理那个位置.村里人尤其是老人也不会叫你名字或者姓加职务，叫顺口了某某娃子的叫你，不知道有不有脸红的?

农村的传统，小名叫娃子，大娃，二娃，小娃，狗娃......多了去了.大名叫解放，军，党，海军，空军，中国，爱国......也多了去了.主要是大家叫得顺口，也有可能是文化程度不高造成的.

一个月后，王解放为了自己的儿子摆了几桌简单的酒席，王家村的村民以及王解放老丈人一家都来了.大家吃吃喝喝到下午时分就散了.王解放一家在钱的花费还是收支平衡，鸡蛋米面收了许多，也乐了几天.

农村就是这样没热闹，大家还是各家会各家，该准备以后的农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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