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战场》：序幕 风暴来临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幽冥诡录之往事争锋》：第二章：黄大仙的复仇2》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帝国战场》：序幕 风暴来临。

序幕 风暴来临

“大人，这是第十九座烽火台。”韩虎指着白雪皑皑的山顶说道，他身上的虎头黑甲布满了凌乱的细长白纹，不细看，很难将其与周遭的雪景分辨出来。

“北冥十九士中的最后一位。”阿古拉对着烽火台垂首示意，神情肃穆，大雪在空中旋转凋落。

“这里便是帝国最远的疆域，在往前，就是赤熊的地盘，”韩虎说，“山匪若是进入赤熊境内，边军将无能为力。”

“让这些匪徒在勇士的坟墓前流窜？我阿古拉不答应。”来自西南草原的阿古拉膀大腰圆，胸甲上烫着一只展翅雄鹰，“黄金天神不会容许我放过这些匪徒。”

“可是万一碰上赤熊的巡逻队，怕是要出事。大人。”年过五旬的韩虎与赤熊的巡逻队交手过几次，对方的蛮横无理让他印象深刻。

程光默默地待在他们身后，草原勇士是出了名的正直和固执，他可不想介入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争论。

然而，阿古拉在逡巡半晌后，朝他丢来一个问题：“小子，你在边军呆了多久？”

程光有些愕然，旋即他明白了这个问题的意义，他知道自己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久经沙场之人。“五年，大人。”程光说，“这已经是我出的第二十五次巡逻任务。”

“杀过人没有？”阿古拉继续问道。

“大人，这里离我们的营地太远，而且天色已晚，该早些动身回去才是。”韩虎插嘴道。

“我在问他，没在问你，瘦老头，该需要时我自然会问你。”阿古拉面不改色道。

程光看见韩虎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以及深藏在甲胄下的不安。韩虎加入北冥军团已有三十年光景，更是经历了两次大战，数次边境战争。能活到今天，韩虎靠的可不是运气，而是敏锐的直觉和超常的预知。

他们三人北出基地，一路骑马经过村庄、森林和泥沼，死死咬着一队山匪。对方极为狡猾，不断变换逃脱方向，幸亏韩虎经验丰富，沿着模糊的足迹持续追踪，不断推进。然而，北冥的天气愈发糟糕，北风呼啸，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三天，巡逻的道路上到处是被积雪压断的参天大树，韩虎不得不带着他们偏离路线，转而沿着冰河前行，这一路上，他不只一次表达过停止搜索的建议：寒冷的天气跟猛兽和暗箭一样可怕。

“杀过几个赤熊防军，差点丢了性命，是韩虎把我救回来。”程光道，语气中颇有些感激之意。

他一说完，就看到了阿古拉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这下他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程光把目光移向韩虎，韩虎面带愠色，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些什么。程光颇为懊悔，不应该把杀过赤熊防军的事情告诉长官，特别是如此好斗的长官

阿古拉来到北冥军团的第一天，就把三个百户大人齐齐抡倒在地。

阿古拉出身于青铜家族，他的父亲是家族的分支族人。身为外部族人的阿古拉成年后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选择当黄金家族的守卫，用一生来捍卫黄金天神后裔的荣誉和尊严，另外一个则是接受风暴帝国的征召，进入北冥军团，为帝国效力。相比黄金家族森严的等级制度，帝国内的北冥军团更有吸引力。阿古拉身形健硕，力大无比，这个不到二十的小伙子个头比牛还大。草原雄鹰的骄傲不止他强壮的身体，还有他骑乘的良驹和精良的锁子甲，腰间系着的马刀更是如他的骄傲一般锋芒毕露。

程光并不讨厌阿古拉，相反，他私下觉得阿古拉比许多贵族子弟诚实太多，也勇敢太多。当初，程光穿上北冥军团的战甲不过半载，就抽到了巡逻烽火台的任务，同行的老兵尽忠职守，而那几个新来的贵族老爷却恣意妄为，横冲直撞，直到其中一个失足坠落陷阱身亡，他们才约束自己的行为。相比之下，阿古拉这一路虽然充满傲气，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冒进的行为。北冥的冰雪和崎岖的山路一直敲打着他，试图挫败他的锐气。

“我敢打赌，这件事情要是被赤熊帝国知晓，他们的王肯定会提大军来袭，但是，”阿古拉顿了顿，他宽阔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是，为什么赤熊帝国那边会毫无动静，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战士被人杀死在这群山之中？”

程光把目光投向群山，巍峨的高山耸立在风雪之中，亘古长存。他重新看着阿古拉，声音轻了许多：“北冥有个传说，龙王死前把心爱的巨龙和他的所有孩子都埋藏在了永恒矿坑之中，并以禁术封印了入口，生者踏入定会暴毙身亡。而且还会有巫师来收割生者的灵魂，操控着傀儡游荡在矿坑外。这个传说流传了几百年年，这期间不断有巡逻队和商队山匪在这里神秘消失。”

说完，程光只感觉背后阴风阵阵，直往他毛皮斗篷里钻。此刻程光似乎找到了当年初领任务时的忐忑之感，他使劲搓了搓手，试图让手指能够暖和些。然而，雪势渐大，即使戴着厚厚的皮手套，程光的手指也有些麻木。

他们在这里停的太久了。

韩虎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帝国和赤熊因为失踪的事情交涉了很久，在打了几次仗之后，我们发现无论怎么封锁边境，始终都会有人失踪，而唯一的办法，就是互相后撤，远离龙冢矿坑。并建立了红线名单，只要失踪人数不超过红线，就不会引起两国的争端。至于那些巫师嘛，只不过是唬人的传说，这北冥极地常年大雪纷飞，在睡梦中冻死是常有的事。”

阿古拉似乎对传闻没有任何兴趣，他审视着道路前方的巨大雕像，那是三百年前修建的武士巨像，柱剑而立的持盾武士肩负着深厚的积雪，宽阔的后背即使在风雪中也清晰可见。程光把目光投向韩虎，这个时候韩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韩虎，你带了多少支箭矢?”踌躇满志的雄鹰转头问道。

“二十支。”

“也是二十支。”程光拍了拍脚边的箭筒道。

“韩虎，一天前，在冰河的乱石堆上，你看到了什么。”

“两匹冻僵的死马，还有几把长剑和一堆破烂。”

“你觉得会是谁丢下的。”

“山匪，只有山匪会选择冰河，避开大道。”韩虎肯定道。

“离了马就走不远，这该死的天气比草原上最坏的时候还冷上百倍，”阿古拉哼了一声，“就让我们抓到这些山匪，换上几壶好酒，喝他个痛快。”

“你确定要这么做？漏了一个赤熊兵，你我可是死罪。边军最擅长做的除了守城之技，另外就是息事宁人之法。”韩虎冷冷说道。

阿古拉正视着他的年老部下，略显稚气的脸上忽然有了些许威严之色。草原上的孩子十岁就开始跟着父亲习武，在阿古拉这个年纪，按照草原上的说法，他早已是一位不惧危险的勇士。“你应该称呼我为大人，韩虎，”阿古拉纠正道，“另外，我们的任务是追捕那队山匪，不是去杀赤熊兵，尽量在边界上游走，不要碰到赤熊的巡逻队。天气可能会变得更加糟糕，那几个山匪跑不了多远。抓不到活的，就把他们就地正法，我想我有这个特许，不是么？”

程光耸耸肩：“是，大人。”

命令已下，他们也只有策马紧随其后。程光可不想听到阿古拉行使帝国赋予草原勇士的权柄。

跨过雕像，就进入了赤熊王国境内。程光走在最前面，他一路沿着山脚，搜索着山匪的踪迹。纷飞的大雪还在继续，树丛底下的石块、树根和枯骨都被掩盖起来了，一不小心就会伤到马蹄，哪还有山匪的踪迹。阿古拉把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盯着周围。殿后的韩虎已经把背上的长弓取下，一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离雕像已有一段距离。风雪也小了些，程光回首望着雕像，转身在一颗大树上做了个标记。

“你怕迷路？”阿古拉问道。

“不，大人。赤熊防军很讨厌越境者，他们会在这里布下很多的陷阱。”程光指着一根垂下的麻绳道，“这个人应该是踩中了圈套，被活活饿死。”

他下马拨开积雪，果然从雪堆中扒出一颗缺了下巴的头骨。

阿古拉不屑地哼了一声：“草原的勇士可不会这么做，太卑鄙了。”

程光把马栓到一颗老树上，解下箭筒，挂在一侧。

“为什么下马？”阿古拉环顾道，他们现在在一个斜坡下。

“大人，这不会是我们见到的最后一个陷阱。”程光砍下一根粗壮的树枝，削去不必要的枝杈，“翻过这个斜坡，就是一个废弃的巡逻屋，山匪如果没冻死在雪地上，八成会在里面取暖。”这原本是我们的巡逻屋，程光初次巡逻曾经在里面躲避过暴风雪。

韩虎也翻身下马，凝神远望。风雪又大了起来，凌冽的寒风在森林中穿行，犹如奔腾的烈马，带来远处的一声狼嚎。

“如果在这里没有找到他们，那么，大人，我们必须回去了。我们已经深入敌境，这里并不安全。”韩虎靠在一颗大树上道。

“真正的勇士应该去亲手去完成承诺，而不是在传言面前畏惧不前。那是懦夫才会做的事情。”阿古拉确实穿戴着像个凯旋的勇士，可战斗不是摔跤，敌人并不顾忌草原雄鹰的身份。

程光裹紧了斗篷，他知道韩虎说的没错，这里已经被赤熊王国占了去。若是碰上赤熊的巡逻队，免不了是场恶战。赤熊的巡逻队人数不下八人，他们带了四十支箭矢，就是为了对付赤熊的防军。

阿古拉拔出马刀，这是父亲为他重铸的好刀，刀柄略向刀刃方向弯曲，宽背薄刃，是一把适合骑手的好刀。他持刀面对着韩虎道：“瘦老头，你留在这里。我听说赤熊防军个个都壮的跟头熊似的，你这么老了，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韩虎脸上没有怒色，但程光清楚地看到他握紧了刀柄。这里是法外之地，他有些担心韩虎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这个上了年纪的北冥战士经历过数不清的战斗，他若真要动手，阿古拉胜算全无，必将葬身此地。

所幸，韩虎松开了紧握刀柄的手：“是，大人。”

程光带着阿古拉爬上了斜坡，这里跟山下没有什么区别，及膝的积雪下除了暗藏的树根，还有大的惊人的捕兽夹。这条斜坡并不长，但是两人仔仔细细走了许久，直到身上都盖满了飞雪，他们才平趴在坡顶上，往山坳里的巡逻屋望去。

程光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漆的深黑的老旧巡逻屋，深厚的积雪，散了架的马车，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唯一的却别是积雪上横七竖八趴着的死人。

程光确信他们死了，赤熊的重矛长枪笔直地贯穿了每一具尸体，似乎要把他们在积雪中标记出来。深红色的血迹在白雪上触目惊心，离的老远依然清晰可见。

“这里有些不对劲。”程光颤抖着说道，“那是赤熊的巡逻队，咆哮熊头，是的，我不会认错的。”

阿古拉则有些呆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巡逻屋前整整一支巡逻队的士兵被人杀掉，赤熊战士的战斧、长剑落了一地。这只草原雄鹰想鼓足勇气下去查探，但脚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提不动。“该怎么办？”声音充满了孩童般的无助。

北风呼啸，寒冷深入骨髓。是啊，该怎么办，他们孤军深入敌境，程光设想过最坏的情况：他们没有抓到山匪，反而遇上了赤熊的巡逻队，或是交涉，或是缠斗。负伤逃回是他想过的最可怕的场景，然而，现在这一切却推翻了程光考虑的所有情况，让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而可怕的传闻，却在他脑袋里炸开。

阿古拉推了推程光，却没有等来程光的回答。

两人在雪地里趴了许久，见得巡逻屋上的尸体毫无动静。程光这才低声道：“大人，要不，我去找韩虎来，他身经百战，也许见过这个场面。”

“快，快去把他叫来！”阿古拉急切地说道。

程光沿着来路快步下山，他被一根半藏在雪里的树枝绊倒，连人带刀滚了下去。他挣扎着从雪堆里爬出来，顾不上跌落在半山腰的头盔，视线在他们拴马的地方来回扫视。

韩虎不见了！

程光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几乎无法呼吸。他双手握刀，呈战斗姿态，慢步上前。这每一步他都走得很小心，仿佛走在悬崖边上。周遭的树木在他眼里变得非常可怕，也许那株白杨后面转出一个凶手来，也许是这一株，平日里普通的白杨树现在在他眼中变得凶恶无比。程光满头大汗，心又跳的很快，他几乎觉得每颗树后面都藏着残忍的凶手。

然而，程光周围的树木旁空无一人。

韩虎连同三匹战马一起凭空消失，只剩下雪地上杂乱的脚印，没有一丝血迹。程光喘着粗气，他知道韩虎最守信用，这个曾经救过他的干瘪老头绝无可能弃他们而去。可他要是投了赤熊，这就说不定了。恐惧驱使着程光向着森林边缘跑去，如果韩虎真的逃离了这里，那么他还走不远，必定还在视线范围之内。

程光狂奔在积雪中，耳边回响着他粗重的呼吸声，短短一段路程消耗了他不少体力。身上的盔甲越来越重，抬脚也变得越来越吃力。就在前面了，绕开几块岩石，森林的边缘就在前方。

风雪中，矗立着一个披着斗篷的黑影。

答案也许就要解开。

身后突然传来了阿古拉的喊叫，一声凄厉的惊吼，吓的程光止住了脚步，转身挥刀。锋利的钢刀划过冰雪织成的帷幕，没有砍中预期中的血肉，倒是有一片湛蓝色的冰晶切过他的钢刀，留下一道印记之后，深深扎穿了白杨树，消失在风雪之中。

“什么人！快出来！”程光把恐惧全吼了出来，“我是北冥军团的战士！你们别想玩什么把戏！出来啊！”

他提刀环顾，四周依旧空无一人，但几声弓鸣却在风雪中露出马脚，程光的警觉瞬间提高。他猛地向后倾倒，三支标刻着烈火标记的箭矢无声而至，尖锐的箭尖撕开风雪帷幕，擦着程光的头皮，重重地扎进了背后的树干之中。

白杨树在沉重的冲击下震动不已，它的枝杈惊恐地颤抖，洒下大片的雪花。程光翻身滚到另一株白杨树后，眼角余光瞄到原先的空地上又扎了几支箭矢。

自家的箭矢！

程光慌了神，箭矢只在他和韩虎身上，阿古拉并没有带一支箭矢，那这些箭矢是哪里来的？是韩虎？如果是韩虎在他背后下毒手，那风雪中站的是谁？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程光想不明白，他脸色苍白，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肚子里一阵翻腾，他几乎就要呕吐出来了。

一道黑影忽然从白杨树后显现，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虎头黑甲，粗制的铁面覆盖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极度冷漠且不带感情的双目。这个傀儡迈动脚步，拖着布满缺口的钢刀，以恒定的步伐朝着程光走去。他每次呼吸，都会有些许湛蓝冰晶从铁面下飞散，随即在风雪中泯灭。

程光握紧拳头，咬着牙，狠狠敲打着手旁的树根。尽管恐惧还占据着他的内心，但是此刻的程光无所依靠，也无从选择。他只有手中的那柄钢刀，或许是无处可逃的他有了困兽犹斗的坚韧，或许是曾经死里逃生的经验，更或许是程光笃定了决一死战的信念。总之，在黑影步步逼近的时候，程光从地上跃起，从树后冲出。

傀儡依旧保持着同样的步伐，他的目光停留在程光身上，像是看着一件必定属于它的物品。程光一眼认出了傀儡手中的钢刀，那柄又破又旧的钢刀上布满了缺口，是韩虎佩戴多年的宝贝，从来不曾离身。

程光止住冲势，厉声喝道：“韩虎！是你么？你要做什么！你是投靠赤熊了么！”他双手持刀，脚步稳健，慢慢变换着自己的站位。

傀儡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它停住脚步，冰冷的目光凝聚在程光身上，一种寒冷刺骨的感觉瞬间袭遍他的全身。程光看到了它的眼睛，那不是韩虎疲惫的眼神。这种极度冷漠的眼神让他觉得似乎再跟冥界亡者接触，赤瞳深邃血红，如鲜血般暗自涌动。

传闻是真的。

程光惨笑一声，事情已经没了转机。“有个人曾经指点过我的刀法，不知今日交战，胜算几何。”程光举刀过顶，对准傀儡缓缓劈下，随即大喝一声，勇敢地拖刀上前。冰冷的雪花袭击着他的脸颊，逆流而上的勇气让程光的内心寒意渐缓。

森林边缘的风雪中，穿着赤熊战甲的傀儡自暗处走出，一个出现，接着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最后是第四个，它们行动有序，步调一致，牢牢地把程光的退路完全封死。程光没有看到它们，也不会有兴趣看到它们。他那脆弱且仅存的勇气，如风雪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双刀交击，熟悉而又陌生的金属碰撞声在风雪中尤为刺耳。程光用力横刀向前，抵着傀儡，试图将其逼退。但傀儡瘦弱的手腕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蛮力，它身体前倾，轻松地把程光推了出去。傀儡的钢刀只是劈开横切，毫无技巧。程光挡住了所有的攻击，却无法抵挡住交击时传来的大力。又是一记劈开，程光不得不后退一步。

风雪中，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走来。在冰湖上，她是那么的渺小，但又是不可思议的存在。遮蔽天空的冰雪风暴中，不远处的战士巨像早已隐没在风雪中，没了踪影，而远处的身影却似高山巨峰般清晰可见，血红的斗篷犹如流淌在冰雪中的鲜血，鲜红似火。

程光的体力渐渐不支，他趁傀儡格挡的间隙，身体回旋，用尽全力斩出一记劈砍，钢刀顺利地切开盔甲，砍中胸膛，钢锯般的刀刃啃食着苍白的肌肤和森白的骨骼，顺着肌肉深深钻进了傀儡的胸膛之中，将它的心脏砍爆。然而，预料中的胜利没有出现，迎接他的是无声无息的钢刀。

钢刀碎裂的声音地暂停了这场战斗，程光胸前的板甲被整个砍穿，他半靠着白杨树，温热的鲜血流淌到雪地上，化开积雪，滴成一片血洼。他想按住胸前的伤口，但粗大的手套怎么也穿不进盔甲的裂缝之中。程光呼吸急促，呼出的雾气和血液蒸腾的热气混在一起。那是死亡的味道，他明白。

需要警告北冥军团，北冥军团的兄弟们会派人来寻找他们，必须经告诉他们真相。程光挪动着身体，想要站起来，但抽筋的肌肉和僵硬的四肢让他只能保持着呼吸的动作。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天旋地转，眼皮变得沉重。程光忽然觉得很累，他需要休息。就这样睡去吧，他闭上眼睛想到。

“一切终将灭亡，而我们，必将重生。”

沙哑如金属摩擦的低吼在程光耳边回响，但他并不在意，死亡也是种解脱。然而，意识渐无的程光绝不会想到，傀儡不仅要夺取他的生命，还要奴役他的灵魂。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落在他的额头，指尖跳动的湛蓝冰晶随着她的低颂中旋转飞舞，其中一枚跳落到程光的额头上，融了进去。

冰冷无比的黑暗啊，这才刚刚开始。

第一章 北冥堡垒

当晨钟敲响，日暮破晓，玄百川已经在家族的荣耀墓地静默许久。

荣耀墓地长眠着历代的堡垒统领和玄阀的成员，玄百川的妻子也安眠于此。每当他内心混乱，被问题困扰时，玄百川总会来这里。

他一直记着她的模样，从未忘记。

晨色清冷，满是雕像的荣耀墓地缭绕着淡淡的薄雾。玄百川披着黑色斗篷，静静矗立在墓地的一角。年过四旬的他面容冷峻，满头的黑色长发中冒出几根白丝，两鬓也染上霜色。此刻，玄百川深情地注视着身前的雕像，目光温柔，怎么看也不像平日里严苛少言，雷厉风行，走路都带着一股旋风的玄阀族长。光耀加身的堡垒公爵藏着一颗柔软而又细腻的硬汉之心。

“无双”他轻声唤道，声音中充满了悲凉。

无双穿着生前最喜爱的毛皮披风，唇含笑意，无声地笑了二十年。她香消玉殒的时候，正好为玄百川生下第三个孩子。看着已成石像的妻子，玄百川的心又刺痛了一下。他深爱着妻子，这份挚爱让他当年不惜家族昔日的忠诚，举兵响应腾龙王族。

她原本可以活下来。

悲伤的情绪玄百川身上蔓延，一如这阴暗寒冷的天气，让人无处藏身。他低下头，默念着平日里的思念。初生的阳光刺破乌云，穿过北冥堡垒的巨大建筑群，照在了他的身上。

薄暮渐渐散去，玄百川再抬头，已然是受人敬仰的堡垒公爵。

离开荣耀墓地，他径直走向堡垒的议事大厅。当他刚从睡梦中醒来，打开窗户，任凭寒风灌满整个房间的时候，远方的星点火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绿谷的彦拓。”玄百川重复了两遍。

精致的公爵皮靴踩过干净刻满岁月印记的小径，迈上了议事大厅前的玄武岩台阶。身材高大的堡垒卫士分列两侧，手执重矛，如山岳般静静守卫着议事大厅。

更多的阳光奋力穿透乌云，将温暖和光明撒向这片被寒冷凝固的大地，但也仅此而已，一望无垠的乌云缓缓而动，慢慢把光线堵了回去。

冰冷的北风袭过墙头，拍打着堡垒守卫头顶的数面灰色旗帜，上面绣了象征玄阀的燎原火徽。

议事大厅的大门敞开，访客在厅内与玄百川的谋臣交谈，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玄百川拾级而上，他从嘈杂的交谈声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曾经并肩作战过的伙伴。

堡垒公爵出现在大门口时，整个大厅安静下来。

玄百川用他褐色的眼睛扫视着大厅。访客中鲜有他熟悉的面孔，尽是一群年轻的带甲武士，他们纷纷低头致意，已显示对堡垒公爵的尊敬。他的谋臣也从访客的人群中退出，安静地待在一侧。

而访客中唯一昂着头颅的武士，他留着一头刚劲的短发，面容消瘦，身着绿树板甲，绿披风自肩部垂落。那些年轻未抬头的武士为他让开道路，以便他们的国王能毫无阻碍地见到堡垒公爵。

玄百川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认出了这个曾经替他执掌北冥堡垒的绿谷勇士：绿王彦拓，往昔的时光瞬息浮现在眼前。三十年前，他们就已经相识。

那时，堡垒公爵还是玄百川的父亲，玄百川刚满十八岁。彦拓作为停战协议的一部分，被他父亲亲手送进了北冥堡垒之中，成了玄百川父亲的义子。

绿谷远在群山之中，虽说北冥天寒地冻，地广人稀，但绿谷却是另一番天地。终日冒着微烟的火山脚下，有一处长满森林和果树的山谷，永不停歇的温泉源源不断地从火山上流下，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开辟出一处充满生机的山谷。更让北冥各族嫉妒的是，除了终日温暖的泉水，绿谷还有一处成色完美的金矿，善于锻造的绿谷蛮人很快富足起来，并建立了自己的国度和武装。

和其他绿谷人的命运不同，绿谷之王的童年留在了寒冷高耸的北冥堡垒之中，玄百川和他一同成长。这位绿谷之王曾经是个自信威猛，眼神中充满战意的俊美男子。作为堡垒公爵的义子，他曾随北冥军团出征，一马当先，毫无惧色。当他身受重伤，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困在睡河沙滩上时，这位头发凌乱，身着绿树板甲的勇士也依然挥舞着短柄战斧，用勇气和鲜血换回了自己的自由。

如今，光阴流转，重获自由的绿谷之王又一次来到了北冥堡垒之中，只不过这次，是以国王的身份。

玄百川迈动步伐，议事大厅内的群臣和守卫皆单膝下跪，只有彦拓昂首挺立，迎面而上。玄百川虽不是风暴帝国的四王之一，但整个北冥极地，十数个叫得上名号的家族都称玄百川为北冥王。

他们称堡垒公爵乃吾王。

“彦拓。”玄百川首先开口道，他伸开双臂拥抱昔日的好友。

“百川。”彦拓面带微笑回应道。

一个简洁但热烈的拥抱。

待众臣起身，两人寒暄片刻之后，顶着黑眼圈的彦拓便说道：“百川，我有要事相告。”

玄百川顿了一会儿，便遣散了众人，让他们去武场休息，并命仆人准备晚宴。绿谷的实力已大大增强，一车车运出的黄金为绿谷带来了人口和武装，如今的绿谷已非当年的数千残兵，实力强到足以单独抵抗赤熊的入侵，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向北冥求援。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彦拓亲自登门拜访？

带着疑问，玄百川和彦拓登上了堡垒顶部的圆台。这里原本是投石车的固定炮位，如今已经被一排巨炮所占据。圆台的守卫也下去休息，玄百川的亲信，统领着堡垒守卫军的黑风将军把守着圆台底部的入口，任何人不得入内。

北风呼啸，他们头顶的玄阀旗帜猎猎作响。

“说吧，是绿谷发生了粮食危机，还是赤熊入侵。我昨晚看到绿谷的方向上有火光，希望不是发生在绿谷。”玄百川站在彦拓对面说道。

彦拓走到巨炮旁边，拍了拍炮身上的钢印，一脸的欲言又止。许久，他才说道：“这是新订的巨炮？”

“四年了，北冥堡垒的火力一直十分薄弱。这点火炮也许能让堡垒更牢固些。”玄百川的目光在钢印上停留片刻，便飞快移走。

钢印是一只腾空飞起的沧桑巨龙，直视前方，口吐龙息。

“我依然记得当年替你守卫这座堡垒的时候，这里摆满了投石车。”彦拓转身看着圆台，眼睛却看向了南方，“沧海帝国的神族军队兵临城下，他们带来了数以万计的武士，威力巨大的火炮和神秘莫测的术士。相比之下，堡垒中的火力少的可怜，那些投石车还没开动就被火炮摧毁。若不是。”

“够了。”玄百川沉声道。

他当然记得，无双用生命守住了这座堡垒。

“我什么也不会忘记，”玄百川静静地说道，“但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神族已经在这个大陆上消失了。”

彦拓摇摇头：“我要说的不是神族，是王子殿下。”

玄百川一听，立刻陷入了沉思，他有几个猜测，但是没敢说出来。他怕自己一说出来，血雨腥风就会立刻降临。然而，堡垒公爵见证过诸国化为火海，他心里明白，战争始终如影随形。

风暴帝国有三位王子，大王子在与赤熊王国的作战中被俘，至今还关押在北冥极地的尽头，被赤熊军团占领的极地雪原上。王虽尽点大军，但赤熊王国的军团源源不断地在极地雪原上登陆，两军交战，互有胜负，僵持数月。无可奈何之下，双方停战，风暴帝国割让整个极地雪原给赤熊王国，大王子作为约人质，被无限期关押。

失去了大王子，王一夜间衰老，他几乎是躺在马车中随大军回帝都。王病倒后，帝国靠着朝中几位大臣还在继续运作。但风暴帝国需要统治者，之后，二王子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大王子的位子，直到现在。

如果王死，二王子就可加冕为王。然而大王子还在世，如果赤熊王国把他放回。

玄百川深吸了一口冰冷空气，他曾考虑过大王子回来后会发生什么。二王子已经掌控了大半个风暴帝国，他的母亲来自帝国东南部的逐浪家族，整个东南部毫无疑问会支持二王子。而大王子的母亲则出生于西南草原，继承草原雄鹰传统的大王子绝不会坐视王位旁落他人。

夺嫡之战。

彦拓挪动脚步，在玄百川面前站定。玄百川看到他眼里的挣扎和无奈，正直的人总是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荣誉。

“百川，王，病重了。”彦拓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圆台上强烈的北风瞬间把他的话语揉碎在呼啸声中。

但玄百川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他提醒道：“你可确认消息的来源？”

“贝和送过来的密信。”彦拓从胸甲中抽出一张纸，递给玄百川。

贝和是朝中重臣，消息灵通，明码标价。

玄百川反复看了三遍，便把纸条交还给彦拓：“贝和不可信。”

“所以我来找你，我在帝都的眼线忽然都失踪了，”彦拓沉默一会儿道，“绿谷的山匪也多了起来，洗劫了几个村子，我的人却抓不到他们。这两件事情发生的太巧合了，我的人可都是好手。你有帝都的消息么。”

“信鸽明日就到。”玄百川不愿透露太多，只得含糊说道。

“看来我们都一样。那就先这样吧，我打算在堡垒住上几日，不知可否打扰。”彦拓也不在意，脸色缓和道。

“北冥堡垒永远向你敞开。”玄百川上前一步，搂着彦拓的肩膀说道，“晚宴上给我讲讲绿谷吧，我听说在你的治下绿谷变得非常富饶，美酒成河，脚边随便走几步就能摸到一大块金子。是这样吗？”

北风更加强劲，乌云挪动的速度也更快了。

最后一缕阳光，也被乌云堵住。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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