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茫尘星》：开始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封宸异世》： 夜入山村》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微茫尘星》：开始。

开始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

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你奶奶又去张兰家聚会了？”见敏媛家门口的侧墙壁上又换了新的句子，乔心悦匆匆收回目光，了然于心，自来熟地跟着前面短发女生进院，过台阶。

坐在敏媛家中厅都有些起皮掉漆的木制沙发上，皱着眉翻出书包里的数学课本跟作业本，不过才九岁的小小年纪，却有着中年人的一副连续通宵加班的倦容。

这世上谁都有克星，就跟班里混世魔王李昊然平日咋呼呼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偏偏对着林畅就像莫名被高人不知何时便瞬间废了武功。

而她，是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女生，以学生身份，这确实有点羞愧，但也坦然自知，她是天生就跟数学无缘而已。

“今天又是星期五，肯定的啊。”清脆如小鸟在森林里自由嬉戏的声音从院里传来，过一会儿，敏媛进来踮起脚尖，拿起挂在门后的毛巾擦擦手。

“你奶奶给你买了一双新凉鞋？”余光中一瞥，乔心悦已不知不觉被吸引地走到敏媛身旁，那是双漆黑发亮的方口鞋，侧边粘贴处还有起褶成花朵的模样。

“恩，上次去南苏集上买的。”

“好好喔。”她把目光又放在课本上，面对密密麻麻的习题，神色顿时黯淡无光，往下没说出口的，是她竟然有丝羡慕只有爷爷奶奶的敏媛了。

她跟敏媛不同，有爸爸妈妈，还有奶奶，可明明有更多的亲人在身边，却感觉敏媛的爷爷奶奶对她的爱，要比自己众多的亲人那得到的更多呢？

这是一个无解题，那时她以为，这道题就像往常她对很多数学里的盲题一样，只是自己解答不了而已，但不代表它的存在没有答案。

夕阳洒在羊肠小路上，泛起一天中最温柔时候的霞光，心悦脖子上的钥匙跟着她欢脱不成一条线的步伐颠的呲呲响。

阿黄从前面跑出来迎接她，今天竟然有人在家？

推开门，母亲两腿顺着圆盆叉开，搓衣板斜放在大盆里，从靠在圆盆旁立着的袋子里拿出些洗衣粉，洒在搓衣板上，她窄小的肩膀有柠檬色的微光，跟着速度均匀的一起一落，用力洗着沾满泡沫的衣服。

无论此后时间事多有变迁，长大后的心悦，有着多是现代成年人一样的冷静分明的脸庞，可这一幕，都似琥珀般恒久凝固在她最柔软的心底，她的母亲，真的很爱她，爱这个家，那么地曾不留余力。

“写好作业了？”

推开栅栏门，和着“咯吱”一声，母亲抬眸看到了她又继续动作不停。

“我在敏媛家写好了，妈妈，你今天不是去春华家吗，怎么这次这么快？”她虽诧异，脸上却忍不住荡起两团梅花正艳的酒窝。

“不能每次都不管你啊，快，帮妈妈把桶里的水倒出去。”

说着，母亲把衣物又换至另一个空盆里，拧开水流，把之前用过盆里的水如注地倒进左侧白色废弃的桶里。

那是某天父亲刚出门没多久，便碰见了阿周骑着自行车，后座上一边挂着个用完的白胶桶，闲聊了几句，阿周便大方地送给了父亲一个盛废水桶。

毕竟还不大的年纪，提着水桶走起路来，倾斜地边走边控制不住地洒出来一些。

一明一晃的树影在她碎花衬衣上，挽起的裤脚上，她高高的马尾辫松得歪倒了右边，仍旧微笑如高悬星辰，明亮澄澈，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并不这样觉得，也并没觉得累，反而有种说不清的骄傲感，能帮母亲干活，对小小的她来说，是个逐渐被肯定的过程。

这一步步认可的过程，会变幻成钥匙，会把她推向更广裹的未来之门。

晚饭是大米汤配白菜炒豆腐，给母亲递过去筷子后，姐姐心鸢大气冲冲地推开了门，看着盘子里一小块一小块白豆腐，微微抿嘴后试探着开口。

“妈，爸爸这次得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得你们暑假过完了吧。”

“那爸爸会给我们带什么东西啊，上次的贴纸好漂亮，那上面的香蕉苹果跟真的一样呢，”心悦耳边忽然飘过一句清浅的叹气声，长长的睫毛混着逐渐凝聚的空气沾上氤氲，忍不住再开口，“他会不会给冉峰带吃的，剩下的才只给我们。”

母亲听出了心悦发酸的心里小抱怨，但她终究也只是个旧时代女性而已，嫁给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她太知晓自己的不易女儿的不快乐，可还是在打算启唇前又咽下了那些看似安慰的话。

话语虽有减轻痛苦的功效，但事实仍然屹立不倒，无法改变，还是等她们长大吧，那时，或许就能变得不再那么难熬了。

她不是个聪明的母亲，亦不是个心狠的母亲。

更多的，只是深觉话一说出口，安慰到最后的，反而是坐在对面略微失望的女儿们。

这个话题似潮湿的泥沼地，她不愿再拿亲情的棒杵试着冒险再碰触那危险区域，再面临同样的泥足深陷的结局。

知道说错了话，晚上心悦主动帮母亲洗碗筷，滴上三滴洗洁精，拧开水龙头，小院里的水管顺着她做的手势流进盆里，冰凉地仿若天空繁星间的触感，沫沫开始溢出了洗碗盆的边缘。

不一会，刚打开没三分钟的21寸电视画面突然灭了。

心鸢抓起一旁的枕头砸到妹妹的头，“我的还珠格格，小燕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皇上呢，可恶！”

“姐，你打到我拉，那你跟我去买蜡烛，我就原谅你。”

“NO NO NO，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爸爸这个角色，好像每次都是在心悦晚上被母亲指派买东西时才会以无限大的形象放出来。

村里两个树之间的距离，没有路灯遍布的普及，她不舍地拉着母亲衣角，一再确定，在路这边等必须必须不能动。

然后再拔腿开跑。

黑暗中，她的脚步冲破着凉夜的微风，周围尽是低矮的房宇人家，可能给予她不那么害怕黑暗的力量却是嘴里不停默念的“咒语”。

我爸爸是杜觉民，他特别厉害，你们谁都不能欺负我，我不能给我爸丢脸，……

我也很厉害

兴兴

“你看，我的新郎还没出场，你的新娘就迫不及待了。”

“哪有，我新娘貌美如花，头发还是金色的，可你再看他的头发，”心悦从老式钟里取出笨熊新郎，继续反驳“他，可是秃顶啊。”

旧式的房屋，窗户是一个格一个格的白纸糊的，乔心悦笑起来时脸颊有缱绻的酒窝，梳着两个羊角辫，夏天经常去房顶上乘凉看星星，小时候的她心里是没有暖气的概念的，她只知道床是爸爸拿几个木板，不够床腿时地下垫着几块红砖“做”的。

夏天有凉席，只要玩时注意别把脚不小心伸到挨窗台与破边凉席连接处就好，但冬天，就不好熬了，夜里，她左边是妈妈，右边是姐姐，用身子挤在一个被窝里，盖上家里仅有的三个棉被，却还是很冷，冷到不想喝水，就怕夜里再爬起来去院里上厕所。

那样，她不情愿面对的，不止夜里的黑，还有冬日的寒。

床离地面有点高，林晓泓晃荡着两条洁白的小胖腿，坐在铺着毯子的床上，微微皱眉。

“你知道吗，挨着聘婷她们那，叫什么建华小卖部，他们家的娃娃三块钱一个，可漂亮了。”

“三块钱？”心悦抬眸看了眼不见任何外面景象只能透过白日光的窗，声音继而轻了起来，“我妈妈每次在我软磨硬泡而且还是帮忙做事后，才会给我两毛钱，三块钱，得攒多久呢？”

晓泓看穿了突然因此有点不开心的好友，她把大熊新郎摆在心悦眼眉低垂的范围里，笑着说，“咱们大熊也很好啊，那些都是软胶不结实，也总缺胳膊短腿，可大熊就不会啊，他是坚固的完整的一个男生。”

“恩，并且脾气超好，谁嫁给他谁幸福。”

“好了，让她俩入洞房吧。”

“滴滴答，滴滴答，……”

玩的尽兴都忘了时间，送林晓泓走出门外，外面的天空已经是猩红色一片，裹着淡灰的云朵，远远地，万籁寂静，像不小心泼洒到纸上才会有的自然景象。

“今天是炖鱼？大杂烩？红烧肉？”正是傍晚饭点，闻着四周蔓延猛窜到鼻尖的香气，心悦不禁眯眼噙着嘴角，慢慢享受着。

“错，是饺子味。”看到妹妹在门口傻站着，心鸢走过去试图把她拉回来，免得过路人看到了“丢人现眼。”

“那今天咱们吃什么？”

“不用想了，咱妈还没回来，我给你做。”

“啥？”

心悦看着面前的姐姐无所谓的耸耸肩，一阵毫无掩饰的悲伤瞬间袭来。

撞着风，碰到她的肩膀，冲进她的心里。

还能是啥，心鸢给她做过最多的，只有泡面。

“老规矩，六丁目你干吃还是泡着吃？”

“我干吃吧，就当零食，还能看会电视。”

“那你待会饿了别找我。”

肚子仿佛有了另一种懂感知的生命，听到讨论的话题，应景地咕嘟了一声，两个人离的很近，都听见了心悦发出饿的声音，可她又黑又亮的眼睛睁得老大，抬头盯着比她高一个门齐帘的姐姐，无比笃定地说，“不会的，肯定不会。”

“喂，喂……”

门外有熟悉的男声，两姐妹从电视里转过头相视一眼，清澈的眼神瞬间明了，这声音的主人源自她们家的邻居，傻兴兴。

村子毕竟不大，来回就那么点人和事，林晓泓是因为她妈妈生不了孩子才买来的，班上的阿阳也是，不同的是，邻居家的有着当时对于她们难以理解却充满故事的曲折离奇。

他家的房子面积不算小，有爷爷奶奶，老三叔叔，还有一个不经常回家的姑姑。只是，他们家清醒的人，按能工作而言的话，上了年纪的老人，嫁出去的女儿。

据说是他爷爷年轻时作了孽才因此得了儿子皆是傻瓜的报应。兴兴是四岁时跟他妈妈一起来的，听班里同学说，来的不止她俩，还有肚子的孩子。

老软是兴兴来到这家认的爸爸，之前，跑掉了一个媳妇，但不能没有后啊，这才暗地里紧锣密鼓地又买了一个媳妇。

毕竟周所周知他不是亲生，所以也不必假装养他吃穿用度得多好。

他们家对他一贯的照顾就是，放逐一整天，随便你去哪。

而杜爸爸对从小怕黑的乔心悦曾说，你不是怕黑吗，跟着兴兴去坟里溜一圈，吃点那里的东西就不怕了。

当时乔心悦还白了她爸爸一眼，他是笨蛋，当然会做正常人不一样的事情了。

事实上，村里埋人时兴兴准保会走进正伤心的人流里，而她，连路边撒白色冥纸，脚步都要离那个东西远远的。

她没他那份异常的孤勇。

“肯定又没饭吃了他。”

“别管他啦，难不成你还给他做上次树叶刀郎汤。”

“外面天都黑了，院里又没灯，这时候，我可不敢。”

那声音此起彼伏还是没断，乔悦再瞅了眼前面坐着凳子的姐姐，林正英的片子正值精彩捉鬼时刻，她的目光丝毫没有被门外的声响所扰。

兴兴虽傻，但也是个跟她同龄的孩子，难道不应该有同等的对待吗？

他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力，没有选择爸爸的权力，难道就连一口热饭都成了奢侈？

他难道不是一个有血有肉，走路摔倒会怕疼的人吗？

乔悦跳下身，左手拿着半袋子已按碎的方便面，墨绿色的裙边轻盈地划过床沿。

外面是一片黑色笼罩的景象，只有高悬的月亮发出了一点星光，乔心悦远远看着双手趴在她家木门的男生，踮起脚像个正在四处流浪的小野猫，那一声声的喂喂便是他发出的微小倾诉声。

“给，”走过去，她径直把手里没吃几口的方便面从门缝中递给他，他还是不变的乱糟糟的头发，左边的贴着头皮，上面的头发根根立起，“你是去喂鸡了吗？”

“啊，”对方吃面的动作突然停顿，低着头，诧异了一会才摸摸蓬松的头发反应到。“我跟三叔去地里捉野兔了。”

“有收获吗？”

“当然啦，我把它都放在了我的桶里，拿回家了。”

“然后呢，怎么没让我看看。”

兴兴把头又不自然地扭到了左边，盯着乔心悦家门前的小树苗，上面有几道刚被撇下的痕迹，继续说道，“回来我见妞妞喜欢，就给她玩了。”

这副样子，乔心悦不知看了多少遍，他在撒谎，虽然是晚上，可走近他时，月光照在他身上的不止头上的乱发，脸上有带泥土摔过的模样，还有短背心的胳膊上绿色的青痕。

对于乔心悦而言，兴兴是她见过最不擅长撒谎的人，不悲不喜表情大多是淡薄，没演技，老是逆来顺受的样子，典型老好人的实在样，而她最讨厌的，也是他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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