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证天》——岁月养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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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扶犁

我这是...又在做梦吗？这梦里有微弱的光点，也有无边的黑暗，又好像有谁在审视我，但我...看不到它的眼睛。究竟，是谁？

“喂，小犁子，你又在发什么梦？还，是谁、是谁的，是我！见天的就知道愣神儿，还想不想回去吃午饭了？”正晌午的时光，一个皮肤黝黑汗水淋漓的干瘦老汉对一个躺在垛草堆里呢喃的少年又忍不住骂道，许他一会歇息功夫就又睡着了，简直是发善心捡回个小祖宗！

这边被骂的少年好像从梦中醒过来了，睁开了一双茫然的眼睛，又愣了一会，那双眼睛才转了转，看起来才回过神儿。看了一眼还在瞪着自己的老汉，少年眨了眨眼睛，慢腾腾的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草沫子，向田里走去。

黝黑老汉的神色有些无奈，脸上的皱纹团成一团儿又舒开，最终还是一声不吭，把裤腿儿卷高了些，又下了田。正晌午的烈阳下，一个老汉拉犁，一个少年扶犁。远处还有一个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小丫头，跑两步摔一步，可怜满满一木壶的水等她跑到田边不知道还剩下几滴。

这里是无仙乡一个名为白水村的小村子，眼前这一幕也是在这凡尘俗世里最最普通的一角，黝黑的老汉，木讷的少年，木犁翻水，老牛无言。这份安宁直到那个小丫头“摔过来”才被打破。

“老叔，扶犁哥哥，我带水来了，喝水！”果不其然又扑土里的小丫头，小脸还没抬起来，就奶声奶气的喊起来了。

这边的少年还在愣神儿推犁，前头的老汉早就把犁一丢去拉起泥丫头了，少年发现犁推不动了，一抬头看见一脸心疼的老汉和傻乐的小妮子，恍惚之间才终于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在哪儿傻笑个屁，过来喝水，宝木丫头跑了老远送过来的”，老汉拿起小丫头套在脖子上的木壶，冲少年扬了扬。其实壶里没剩多少水了，想着也是，壶里的水要是剩的多了，都对不住小丫头这一路摔的那么起劲。看着眼巴巴催着自己喝水的娇俏可爱的小丫头，又看了看走过来的清秀少年，老汉脸色无奈，心里却异常满足。

老汉名叫许有田，几乎一辈子都呆在无仙乡，但祖上据说却还出过仙人，只是到他祖父的祖父辈儿就没了音讯，到了他这儿家里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他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后来又病重，亲族又早已迁走，为给母亲治病欠下不少债，但后来母亲还是随着父亲走了。许有田忍着悲痛合葬了双亲，用了半辈子还债，有人给他说媒他也不愿，说自己担着债，不想耽误人家，一来二去的，后来也讨不上了，就索性一直单着，终于从单身汉子熬成了单身老汉。

兴许是老天垂惜，见他孤寡可怜，三年前他为了熬药治腿进山采药，恍惚间看见一道青光落在远山脚儿，老汉心里一时好奇，壮着胆子寻了过去，结果就在一堆黑灰里寻见了昏迷的小少年。

那少年看着不像这里的孩子，长的太清秀，光着身子裹着灰，还给老汉吓一跳，以为遇见了吞人披皮的精怪，虽说无仙乡几百年没出过仙人了，但那些传说他可是都听过的，村里有的人家还供有几百年前的仙人牌位咧！有妖物会吞人披皮的说法他也是听过的，本想赶紧离开，但心里还是过不去，壮着胆子叫醒了少年，结果这孩子像是傻的什么都不知道，问什么都一言不发，后来发现这孩子虽然不说话，但听得懂话，不忍把他丢在这荒山野岭的老汉最后把他背了回去。老汉不知道的是，他捡到这个孩子时，一道青云也巧好飘到这里，云上有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他看着被老汉背回的少年，双指掐算，许久之后似是有些不解与诧异，看了一眼昏迷的少年，最终摇了摇头，又乘云远去。

而这边，老汉将小少年带回了家中，可凡俗乡间讨生活不容易，多一张嘴吃饭也是问题，这孩子看着瘦弱，年纪又小，老汉也不忍叫他干重活儿，就让跟着他下田扶犁耕田。因为不知道孩子的跟脚，这孩子自己像是什么也记不得，老汉索性就给他取名叫扶犁，也没姓，虽说自己捡回家了，但到底不是自家亲生的，再说万一哪天人家父母寻过来了呢？奇怪的是，少年好像对这个名字并不怎么抗拒，还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最后默认了扶犁这个名字。

再后来，老汉在白水边放牛的时候，又捞起到了一个从上游飘下来的木篮，木篮里面装的竟然是个几个月大的小丫头！那天许老汉牵着牛，拎着木篮从下往上游走了五六十里，挨家挨户的问谁家闺女丢了，几乎没有那户人家应答的，这种地界有的人生了个闺女扔了的都不稀奇，莫说是丢个闺女，唯一一户说丢了的还说不出裹在布里的孩子什么模样，那幅嘴脸让老汉心里一沉，忍着一扁担砸烂那户人家脸的冲动牵着牛回去了，当然孩子也被他带回去了。

回到白水村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凌晨了，老汉离村口老远就看见少年蹲着往这边望，老汉心里一暖，暗自责怪自己怎么就忘了给这孩子打声招呼，头一次对着少年面无表情的小脸有些心虚，赶紧往前跑了跑，把竹篮往前一递，咧嘴说道：“给，给你找了个妹妹。”

少年一愣，张嘴说的头一句话却让许有田差点没想打死他，“怎么，这么久没回，偷孩子去了？”

许有田梗着脖子忍了许久，最后也还是没打，瞪眼了半天闷出来一句：“跟你一样，捡的，白水河里飘下来的，也不知道是那户人家造的孽。”

说完，老汉猛地瞅了瞅少年，没好气的问：“你会说话了？！”

“一直都会。”少年说道。

“那为啥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捡了个小哑巴呢。”老汉更没好气了，“会说话了说的也不像人话。”

“不想说。”少年脸一甩。

许有田老脸更黑了，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这孩子，嗯...是人吧？”

少年一愣，这次换他心里有点没好气了：“不是人，说话不像人话。”

“那看来是人了，那就好，我从山里捡到你的时候，慌得很。荒山野岭的，还以为你是什么精怪呢。”

“怕我是精怪你还捡回来。”少年白眼道。

“好歹是条命，不管不安心。”老汉叹口气，“这个娃娃也是。对了，你记得你的身世来历不？”

少年摇摇头：“全记不得了。”老汉瞅了瞅他，半晌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沉默了一会，少年起身说到：“走吧，回去吃饭，熬的有粥。”

“那你把她抱着吧，我也没讨过媳妇，也不会照顾孩子，这女娃儿以后就归你管了。”老汉抬手把一个孩子往另一个孩子手里一塞，牵牛向家里走去，心想，这小子总算又有点用了。

少年看着怀里的小丫头，愣了半天，他也不会照顾孩子啊！

“这小丫头叫啥啊？”少年最终还是妥协了。

“嗯，都说女娃家中宝，她又是从木篮里捡到的，就叫宝木吧，宝木丫头。”

三年一晃而过，有少年，身世谜，牵着女娃在扶犁。

第二章 三年凡子

重生怎料，前尘如梦，而如今三年已过，但扶黎似乎还未从前生的那场梦中醒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重生之前的那个血火漫天，仙兵狰鸣，神魔乱舞的道巅山。

在前生最后的那场无量之劫中，他目睹师尊为了救他燃烧道魂，记得自己仙体被斩灭，神魂破碎，恍惚间还记得师尊用他的那盏青灯法宝护住自己的残魂。直到再度醒来，发现自己被路过采药的许有田捡了回去，自己则变成了一孩童模样，但一身仙境大修士的修为尽无，变成了凡人。

但是虽然莫名起死回生，可在他的前世记忆中有不少事都变得很模糊，尤其是关于道巅山和天道之门的记忆，似乎只残存了寥寥几幅画面，记得最清楚是师尊用燃血天罡护住自己，自己却被几个荒界仙尊偷袭重伤，还有师尊为了救他道体崩灭，燃烧道魂的画面。再后来的记忆就是断断续续，直到自己的破碎神魂由师尊的一件法宝青灯裹着被天道之门吞噬的闪瞬画面，而被天道之门吞噬后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任他如何作想都无法记起。

他时常回想前世，只记得师尊带着涅玄成仙不久的他来到了道巅山，欲证仙位。可天道之门的突然降临让这条证仙之路变为了一场无量之劫。最终他的神魂被天道之门吞噬，重生还童，也不知此为何时何地。

因为心中对发生的一切有太多不解，而且自己堂堂前世证仙之修现在被一个凡人救起当成孩子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前世他已跟随师尊青燃修行八百年余年，不足千年之间他便道成玄虚，继而涅玄成仙！成为真正的仙人！而现在却是沦落俗世，被当成一个蒙童，所以重生后的一段时间他浑浑噩噩，不言不语。

这三年来他能确认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自己的确是个凡人了，一切道法神通都无法运用，前世仙业一无所存。二是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凡俗之地叫做白水村，地处无仙乡，再多的他就不得而知了。这让他重生之时心里那股想回到道巅山的冲动随之熄灭。

修为全无，体如幼子，不知身在何方，今为何时，这一切让他心生迷茫，浑噩无觉，直到捡回他的凡人老汉许有田给他取了扶犁这个名字，跟他前世的本名扶黎音相同且仅一字之差！才让他心中有了一丝奇异的悸动。

他最终默认了老汉许有田给他起的“扶犁”之名，想起前世师尊在道陨之前还在后悔说早知如此，不若当初就让他同他的师兄一样当一个逍遥凡子，也好过枯修千年，一朝道消。他想了许久，不管究竟是何缘由，到底是重生了一场，与其心如死灰，不若就这样做个凡人了却此生，也算圆了师尊的一个心愿。

前世心如赤子修道千年，最终不过一场覆灭，想起师尊常说的天若有情不可语，扶黎现在只觉得大道杀机最无情。前世的道巅山之战，只为了一丝虚无缥缈的天道机缘，万修相杀！他们师徒二人也因此而道陨。他时常在想，他前世所修究竟是什么仙，什么道？一晃三年，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想到宝木都会自己穿衣吃饭了，他仍旧没想通。

“师尊，你若有知，可否告诉弟子，弟子究竟该怎么做?”扶黎望着天，清秀的眉眼里满是痛苦。

“扶犁哥哥，三虎又欺负我。呀，扶犁哥哥，你怎么像是要哭了？”扶黎的遐想被一个风风火火冲进院子里的小丫头打断了，扶黎看着弄得鸡飞狗跳的宝木，一脸无奈。

他重生后可是被眼前这个小丫头折磨惨了。前世他幼时便被师尊收养修道，凡俗记忆几乎不存，修道有成后更是逍遥自在，只跟随师尊游历天地，见识万千世界，且师尊虽许他观历，但从不让他沾染因果，万事都是师尊自行化解。所以近千年时光已逝，他却存有一颗赤子之心，若非历经道巅山之战，他的心性通明的几乎都不像一个修行近千年的人，现在却整天被一个凡世小丫头打磨，滋味实在一言难尽。

看着扑进怀里的宝木，扶黎无奈一笑，那个憨小子三虎欺负她？三虎哪儿敢欺负她？！全村谁不知道，老汉许有田捡了两个孩子养，一大一小，大的是个清秀小子整天被老汉怼，小的是个丫头，可被许有田宠上天了！

独身的老汉无儿无女，对捡来的宝木是打心眼儿里当自家闺女疼，虽说不让她叫爹，只让叫老叔，但谁敢动她一指头，老汉都敢拼命。小丫头满两岁刚会捣蛋的时候，那个叫三虎的憨小子就吃过她的亏，七八岁的大小子因为她被老汉揍的哇哇大哭，最后还是他哥大虎给老汉赔罪才拉回去。这也亏得老汉人缘好，人家也只当孩子打闹没计较。

不过，从那以后，宝木这丫头就向着疯丫头的势头长去一去不复返了，扶黎不想管，许有田管不了，但最终这遭罪的还是扶黎，甚至有时候让扶黎有了重新修道远离凡世的冲动。

“三虎怎么欺负你了，说我听听。”虽说宝木总喊他哥哥，可扶黎一个堂堂修道八百来载的前世仙宗，总不好厚着脸皮答应，不让她叫也显得怪异，所以他从来只听不应。

“三虎抢我的蚂蚱！”小丫头小脸一抬，马上告状。

“许宝木，你还我的蚂蚱，那可是我好不容易逮着的，你还给我。”果不其然，看着院门外跑进来的憨黑小子脸上还带着黑乎乎的小掌印儿，扶黎一阵头疼。

“是你抢人家蚂蚱了吧？”扶黎看着怀里的小丫头无可奈何的说道。

小丫头灵秀的大眼睛里眼珠子一转，答非所问，冲院口的三虎喊道：“跟你们说了多少遍啊，我不姓许，我就叫宝木，你们怎么这么笨啊，这都记不住。”

“我不管，你就是姓许，你老叔姓许，你是被你老叔捡回来的，你肯定也姓许。”三虎说到这似是有些得意洋洋，这是他唯一能说宝木还不被老许头揍的话了。

这边的小丫头像是被说的有些恼了，吼道：“跟你说了不姓许就是不姓许，我扶犁哥哥也是被捡回来的，他怎么就不姓许。”小丫头虽说是在吼人，不过嗓音清脆空灵，只让人觉得好听，可再好听落在扶黎耳中也只能让他双手扶额。

而院口的憨小子也不进来，就在外边偷偷看了一眼扶黎，他敢跟宝木闹，却不敢这样对扶黎了。一是扶黎比他大几岁，三年过去了，扶黎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大概十二三岁，那么自己重生而来大概也就是十岁左右。二是扶黎长的俊秀，不像他们这些乡下孩子，糙得很，模样稍微清秀的都不多，加上整天田里来水里去的，想白一点都白不起来，一个个净是憨黑模样，而扶黎哪怕也时常跟着许老汉下地干活儿，却始终那么清秀，这让村里的孩子心里都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自卑，虽说他们是本乡人，却对扶黎和宝木这两个“外乡人”有点挺不起腰杆。

“反正你扶犁哥不姓许，就你姓许。”门外黝黑少年的声音比刚才弱了很多的说道。

“哼，你说姓什么就姓什么好了，随你怎么说，反正蚂蚱不还你。”小丫头像是被惹恼了，瓮声瓮气的哼了一句，但转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儿，眯着眼睛在扶黎怀里摇头蹬腿儿的。

扶黎管不了这丫头，似是察觉到了少年语气里的失落，就对三虎说到：“宝木这丫头爱胡闹，你要不先回去吧，待会我把上次老许从镇上给宝木买的糖给你一块，这蚂蚱就让给她吧。”

外边的少年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好嘞，那就说定了啊。”说完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扶犁哥哥，那是我的糖！”怀里的小丫头顿时就不乐意了，一只小手揪着扶黎的袖子不依。

“那是别人的蚂蚱。”扶黎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抢到的凭什么说是他的。”

“哟，你还知道是自己抢的。”扶黎眉梢一抬，小丫头气势顿时就弱了。

“蚂蚱呢？是不是已经让你玩死了？”扶黎问到。

“没有，没有！”小丫头急忙喊道，说完还向门口张望了好几眼，确认三虎已经走了，才小心翼翼的把一直捏着的右手打开条缝儿。扶黎看了一眼，确认那只小蚂蚱还没死。又看了一眼还在好奇的扯了扯蚂蚱腿儿的宝木，对她说：“这蚂蚱你也看过了，看完就找个离田地远点的地方放了吧。”

“我不要，我还没玩儿够呢！”小丫头一听急了，另一只小手顿时捏的紧紧的。小丫头手小，她这么使劲儿一捏，估计过会真要被捏死了。

扶黎想对宝木说些什么，却突然神色有些恍惚，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前世他的师尊青燃总是教导他，修行修的是道法，也是道心，更是因果，冥冥因果，自有报应，所以若非生死关头，否则不得轻造杀孽。如今，扶黎重生为凡，虽说为了凡体生存也得吃喝拉撒，却始终未曾亲手杀生，是在心中遥祭师尊，为不负师尊教导。

宝木看着一脸恍惚的扶黎，以为自己惹扶黎生气了，小脸儿顿时就皱了起来，大眼睛里闪着泪花，哭唧唧的说道：“扶黎哥哥你别生气，我把蚂蚱放了就是了，糖也给三虎。”

这下扶黎就有点头疼了，这丫头总是这样，让人一点也生不起气来，还得哄着，“我没生气，就是想起来一些事，你这个小丫头明白不了的事，兴许你这一生也不会明白。”扶黎分明稚嫩的双目中此时却泛着一丝远不符年龄的沧桑。

“扶犁哥哥没生气就好，宝木以后会乖的。”小丫头当然察觉不到这些，只是擦干眼泪后模样乖巧的说道。

“你乖不乖都好，去吧，把这蚂蚱放了洗手回来吃饭，等你回来了我给你编一个草蚂蚱，等老许回来了，再让他给你编一个，这样你就有两个了。”

小丫头听到这个，一声欢呼，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扶黎看着蹦蹦跳跳的小丫头，枯寂茫然的内心突然有些释然，也许这就是师尊说的凡子逍遥吧，如果就此过凡人的一生，给老许头送终，看宝木出嫁，比起前世修道千年似乎也不差。

扶黎还沉湎在此刻的安宁之中，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一场杀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这份安宁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打破，他似乎最终还是要踏上那条有去无回的修行之路，只不过这次他要走的，是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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