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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缘劫惊起毛竹村
镜灵是一块充斥各样仙人传说的神奇大陆。有人说镜灵是一面镜子,可以照见这片世间芸芸众生的前世今生;也有人说镜灵是一条通路,只有得到认可的幸运儿才能通过它抵达仙人的国度。
这里曾是寻仙问道的希望之地,有人因缘际会得仙人点化白日飞升;这里也是长生梦幻灭绝之地,无数人终生蹉跎终归黄粱梦醒。时光荏苒,如今那些通天彻地的仙人们早已成为斑驳的传说,存活在老人们缓缓诉说的旧梦里。
毛竹村,一个贫穷的不能再贫穷的小山村,因村前村后生满大片毛竹而得名。据说早些时候寻仙风正盛及一时时,仙人于此显灵的传闻也曾让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山村名噪一时。可惜这些寻仙者前前后后的折腾,几乎将毛竹村扒了个底掉也没找到一丝一毫与仙缘有关的事物,渐渐的这个小村子被寻仙者们淡忘。也不知过了多少代,小山村里的农家人早已将这些过往当成茶余饭后的牙唠和敲打小儿孙们的警言。偶尔提及,少不得啧啧两声,尽付笑谈。
一围篱笆,两间草房,三只咕咕啄食的鸡仔,垂髻稚子揪着小木棍蹲在家门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撅泥巴。
巴掌大的小脸上不经意蹭了几道黑泥,乌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时不时朝村口张望两下,两道弯弯的小眉头却越皱越紧,吴伯伯家的水牛大花咋还不带着爹娘回来咧?
风催竹曳,碧潮生浪,几户农家院墙若隐若现。炊烟袅袅,赤霞漫天,村前小道上走来一人。白袍胜雪,广袖流云,高洁凌厉的竞令人生畏。
倦鸟投林,正是农人归家时分,众人无不停下手中活计远远行礼。流光环绕,待大家忐忑好奇的抬眼再看,哪里还有白衣仙人的踪迹。
不可说啊不可说。
院门边的小儿终于舍弃沾满泥巴的小木棍,阿娘和爹爹去集上卖米,说好回来给自己带大烧鸡,想到冒着喷香香气的大烧鸡,口水就不受控制的流下来。这下也顾不上着急,忙掰着手指头数:两只鸡腿,一个给阿娘一个给爹爹;两个大鸡翅自己晚上吃一个,嗯,还有一个可以留到明天早上吃。想到这就又美的嘿嘿傻笑起来。
可是阿娘和爹爹啥时候回来呢?二牛都饿了。可怜兮兮摸摸自己瘪瘪的小肚皮,发出咕噜噜一阵响。
缘生数载皆云烟,劫历千年尽月影。
两扇破旧漏风的院门吱呀大开,二牛大喜过望,阿娘和爹爹终于带着大烧鸡回来了。可他很快就震惊发现,院门外那个人既不是阿娘也不是爹爹,而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让他有些害怕的大哥哥。
在二牛贫瘠的见识里,这个世上他最畏惧的就是抽过他小屁股的阿娘,可那也是自己不听话象征性的被轻轻打了两下,即使太多的东西不懂说不出,也能明白阿娘只是小惩大诫,并不是真的生气。此时,冥冥中对于危机来临的预示渐渐演变成一种恐惧,他无法说清那种感觉,也解释不了,但他就是感知到一种厌恶,一种发自内心的,对他的厌恶。让他惊惧的恶意。
白衣男子目光掠过二牛恐惧的花脸,冷冽无情。他袍袖轻翻,在虚空抓出一只净白小瓷瓶,就见白瘦的手掌再一翻,一粒火红丹药就咕噜噜滚进了二牛口中。
一股苦涩奇异的味道在嘴巴里弥漫开,夹着火焰气息,带着滚烫的热度一路向下,二牛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痛翻在地。
炙铁入腹也不过如此。
二牛觉得自己被丢进了烈火炙焰中焚烧。血液在沸腾,津液从每一个毛孔爆浆而出,筋肉化作青烟,骨骼亦被煅烧成灰。
二牛不知道自己都哭喊了些什么,抑或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让他炸裂的疼痛仍在变本加厉。摧毁后重生,重生后摧毁,周而复始生不如死。
生与死,日与夜,不知轮回了多少遍,精疲力竭的孩子蜷缩在男子的脚下终于昏厥。黑沉无光的眼也终于慢慢阖上,归入慈悲的黑暗。
夕阳最后一缕光亮泯灭在暗沉的暮色中,白蒙蒙的薄雾在草叶树木间蒸腾,慢慢充盈这个天地。
一灯如豆。刀落砧板咚咚作响,刺啦啦菜下了锅,空气中开始弥漫食物与油脂因高温接触散发的香气。隐约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笑声间杂着交谈,语调轻快明亮。
竹床上的小身体蠕动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昏暗的房间从门缝透进一点微光,照出一条灰蒙的亮线。二牛撑着酸软的小身子坐起来,有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没力气。饭菜的香味勾的小肚子咕噜噜一阵擂鼓,想起喷香的大烧鸡,什么也顾不上的爬下床套上鞋子,一把拉开房门……
阿娘正在灶前翻炒,爹爹坐在一只小矮凳上烧火,鼻间充盈着家的味道,醒来就惊惶不安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飞扑上爹爹宽厚的背脊,扭来扭去的撒着娇。爹爹蒲扇一样厚实的大手掌一把兜住扭股糖似得小二牛,生怕他掉下去,阿娘也笑着捻起一块鸡肉塞进小馋猫的嘴里。
吃着喷香的鸡肉,有点羞涩的小二牛从爹爹的背上下来,又蹭到阿娘的身边,抱住阿娘的大腿,伸着脖子想看阿娘在做什么好吃的。
“小馋猫,马上就能吃饭了,离得阿娘远些,仔细烫到。”阿娘一边翻炒一边急着把挂着二牛的那条腿往后撤,还不忘嘱咐烧火的男人:“他爹,火不用再烧了。”
“哎。”憨厚的男人忙停了送柴的手,捞起小二牛掂了一掂一把举起放在肩上。
“啊,爹爹,好高!”跨坐在爹爹肩膀上的二牛欢叫着抱紧爹爹,院子里一时都是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时不时夹杂两声男人低沉的低笑。
女人笑着将最后一个菜装盘,舀水洗锅,就着余火坐上一锅清水,想想又从边上的布袋子里掏出几个半大的土豆埋进火灰里,这才洗了手喊院子里玩耍的父子收拾吃饭。
和爹爹阿娘一起吃饭一直都是小二牛最快乐的事。把烧鸡腿一边一个放进爹爹阿娘的碗里,这才夹起一个大翅膀啊呜咬了一大口。
昏暗烛光将三人紧紧围拢,憨厚的庄稼汉子小心的把鸡腿又夹回儿子的碗里,女人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进男人的碗里:“他爹,你干活重,赶紧吃。”
男人憨憨的脸上写满了对妻儿的心疼与爱护,正要把鸡腿夹回妻子的碗里,没想到被中间的儿子一双小油爪子拦截:“爹爹每天都要下地,这个鸡腿爹爹吃!”小豆丁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又从自己碗里夹起那个爹爹的鸡腿放进阿娘的碗里:“阿娘天不亮就要起来,这个阿娘吃!”说完黑葡萄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两人,小手也把自己的碗遮的严严实实,大有一副你们不吃我也不吃的架势。
甜蜜酸楚一起涌上心头,夫妻对看一眼,合着欣慰咬下一口鸡肉,小豆丁二牛这才笑眯眯的继续啃自己的鸡翅膀。
农家节俭,吃完晚饭洗漱后就歇下了。夫妻二人絮絮说着话,无非家里地头那些。躺在二人中间的二牛打着小哈欠越发迷糊。心里还嘀咕,隔壁家的大黄今天怎么这么老实,都不叫了。
水银泻地,说话声不再响起。隔壁院落狗窝中趴着一只毛色黄亮的大狗,以头抢地瑟瑟发抖。
燥热来的突然,身体火烫,蹬开被子还是热,偷偷下床喝了几碗凉水才稍稍退去些热意。黑暗的房间只有些微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胆子一向不大的二牛不敢四处乱看,低着脑袋钻进爹爹阿娘中间,这才安心的轻舒口气,抱着阿娘的胳膊紧紧的闭上眼睛。
风止月隐,竹海深处两道明亮的金红色火线撕裂如墨的夜色在空中碰撞纠缠。其中一条粗壮如臂,灵活的头部呈三角状,似一火红巨蟒杀气腾腾,摆尾千竹尽断,俯昂地裂山崩。反观另一边却很是细瘦,火焰也不如前者明亮。二者在半空游走追逐,流火四落,将小半个夜空映的瑰丽异常。空气在高温下扭曲燃烧,所及之处皆成焦土。
逃避退让的是一二十出头的男子,容貌寻常,汗湿的额发紧贴苍白肌肤显出几分狼狈,指尖细瘦的火线时断时续渐露颓势。面对困境男子并不惊慌,只一双眼冷冷投向身后来时路时眸光阴鹜。紧随其后一白须老者,双目怒沉极有威势。一路追赶争斗,神采奕奕不见丝毫疲态。
“师叔一路追火枭至此,不知如何才能放过火枭。”男子险险避开面门一击,炽灼烈焰从额前扫过留下一片红肿外翻的狰狞伤痕,划过眼睑,险些危及双眼。男子随手抹去脸上鲜血,压下胸口翻涌的血腥,不动声色从怀中摸出两丸红药吞入口中,一层红芒在其周身微弱闪现,时隐时灭,而那火线终是消散于无。
老者意随心动,火蛇不再紧逼不舍,而是化成小指粗细的火线,将老者浑身上下紧紧护住。
“交出秘宝,我可在堡主面前为你求情。”
男子冷冷一笑,犹如听见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交出秘宝,火枭焉有命在?”
老者面沉如水:“这可由不得你!”
男子不再言语只是冲老者诡谲一笑,他足下红光大盛,化作一道流光向身后不远处的毛竹村激射而去。
倒真是好算计,老者一声讥笑,你以为牵扯上凡人,老朽惧于天道的威力,就会投鼠忌器?咦?不对!这种灵压……竖子,尔胆敢!当下也化作一道流光,急追而去。
风轻起,老者在村前徐徐落下。月光在他身后拖出斜长的影子,整个毛竹村悄无声息,半点光亮也无,黑黢黢犹如未知鬼蜮张开一张待人而噬的血盆大口,只等猎物自投罗网。
老者放出神识,成千上万的神识丝线编织成网将毛竹村整个笼罩,它们是最安静的窥视者,悄无声息扫视每一个角落。将生灵死物看的个个清楚,却在欲进入靠近后山的一座小院时被一层透明结界反弹。
隔绝阵法?刚刚感觉到的灵压明明是威力极大的火灵元力,看来还是小瞧了这小子。想到这一路上火枭的各种小动作,老者不禁有些不耐,如果不是临行前堡主吩咐要确保秘宝无恙,自己怎么可能放他逃至此地。天地法则的存在,使得他们这些修真界大能在进入镜存界时都被限制了法力,常常十去其七,束手束脚甚是不爽。不过就眼下而言,天地法则也限制了阵法的威力,在上界动辄毁天灭地的阵法到了这里不过小打小闹,不足为惧。连日追击,早将老者的耐心磨损殆尽。想到二人之间的级别压制,绝对的实力面前,火枭层出不穷的小把戏不过是引人发笑的笑话罢了,思及此,老者最后一丝疑虑打消。不过为保稳妥,老者还是从百宝袋中取出一把灰蒙蒙其貌不扬的小伞。
小伞见风长,在半空滴溜溜转动起来,投下三道青蓝色的护罩将老者罩于其中。那护罩似有水光微微晃动,漾开一圈圈波纹。
老者仍不满意,又掏出六只灰色小蛇向空中一抛,眼看小蛇升上半空化作六道白光向六个方位激射而去。这才心下大定。
不管老者如何打算,火枭这边显然要凝重许多。百宝袋空空如也,一路逃命将他这些年好不容易搜集的各种法宝灵石消耗一空,丹药也所剩无几。看一眼暗沉的天幕,吞下最后几丸红药,火枭小心翼翼从百宝袋里取出一物。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满刻星图的白玉小盘,玉盘盈润,内蕴宝光,灿若流金将星与星串连成图。火枭眼神炽热,一手托住小盘,一手无限珍重的抚过那一条条星轨,星子随他指尖灵力的注入逐一闪亮,月白色的朦胧光亮一点点点亮星图。火枭面上一喜,掌心灵力连催,星盘光芒更胜,连带星子都欲脱盘而出。火枭大喜再催,却觉灵力已尽,只见他咬牙一声大喝,猛然运力榨干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双目红赤汗湿重衣,那星盘终于脱离他的掌心缓缓升至半空。
银河星汉倒悬其上,参商北斗恭列其中。只是星子光芒黯淡,显然刚才些微灵力并未让其得到充分蕴养。火枭灵力难以为继,星现不过昙花开败,白玉星盘光华全无落回火枭掌中。
火宵面色胱白血色全无,眼中一片晦暗。只听几不可闻的咔嚓一声,他早先用于设置隔绝阵所用阵盘应声碎裂。火枭手掌一翻收起白玉小盘,老者已经踏进小院。
没有在意脚边碎裂的阵盘,火枭嘴角隐含讥讽:“师叔在暗中窥视多时,此时倒是进来的恰是时机。”
“灵力耗尽,经脉枯竭,你不该妄动碎星盘。”
火枭面上流露惆怅不甘:“不试上一试,又怎知没有希望,师叔与我易地而处想必只会更不甘心。”
老者并未理会男子挑衅:“火枭,我并不愿赶尽杀绝,你交出碎星盘,我会在堡主面前为你美言,求得一线生机。”老者嘴上说着安抚的话,拢在宽大袍袖里的手指却是连动催动法诀。人老成精,打定主意先发制人一举拿下,这种四处乱窜滑不溜丢后招不断的隐患还是早早铲除为妙。随着老者结印,只见从小院六个方向逐一亮起六点朱红的火光,正好将小院围住。
“狱火六蛇阵,师叔好大的手笔,就不怕牵扯上因果。”火枭淡淡看一眼越来越亮的火光,似乎全不在意。
“念你多年尊称我一声师叔的份上,定叫你走的没有半点痛苦。”老者不再掩饰,“如果不是你这次故弄玄虚,我还真找不到设阵狙杀你的机会。”言罢老者手诀一掐,朱红色的火圈借由六条小蛇做为支点将小院死死围住。炼狱业火过处片甲不留,神魂俱灭,火势汹汹,瞬间将小院吞没。
老者捻须以观,见火势将火枭淹没还甚是自得,但紧接着眉头一挑,神情有些不愉。就见汹汹火势烧至火枭脚下犹如碰到一面坚不可摧的护壁竟是难进分毫。随着火枭掐指捏诀,那狱火六蛇阵的火势居然暴涨反弹,精纯的火灵元力夹杂着业火扑面而来,只听得噗噗噗三声轻响,小伞布下的三层护罩应声破碎,幸而尚有火蛇护身,老者又及时运用火元力在身前筑出两道火墙方才保住己身。可此时想要再阻拦火势已是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熊熊业火吞噬整个毛竹村,其后化为十二道赤红火线,消失在毛竹村外围十二个方向。
竟是狱火十二蟾阵,半空中老者几乎咬碎一口牙。不说这上百条性命的因果,几乎要断绝他的修行之路。单就这十二蟾阵,竟被这小子早早布在毛竹村外围,居然还瞒过了自己的耳目。
六蛇十二蟾其实都是炼狱业火阵中的一种,因其布阵所用阵脚数量不同加以区分。阵脚数目越多,威力越大范围越广,同样阵眼所耗火灵元力亦是越多。镜存界火灵力稀薄,难以孕育出强大的火灵,也使得火灵元力在使用时逸散加速,是以老者布阵时选用的是最小的六蛇阵。本以为自己的火灵级别可以碾压火枭,哪里想得到火枭竟然找到比自己还要强的火灵作为阵心。老者眉头一皱,他想起最初感受到的那道火灵灵压,当时并不觉得的比自己更强,碍于镜存界火灵力稀薄,自己一度以为不过是火枭从上届带下来的火灵,并未放在心上,可是刚才那反噬一击,火灵元力竞是比自己还要纯粹的多。真真是大意了,竟这样一脚踏进了火枭布下的陷阱。
不过就刚才的反噬而言,火灵元力级别虽然高于自己,但是修为显然不够,且后继乏力,否则自己此时恐怕早已化为飞灰。想不到火枭手中还有这等压箱底的物件,等到一会收拾了火枭将其炼化,对自己的修行也算得上助益。心下思定,老者手指一抬,臂粗的火蛇再现,只是显的些微萎靡,老者与火蛇意念相通,心思电转间火蛇二话不说直夺火枭面门。老者急于结束一上来便杀招夺命,随即左手打出数张大火弹符,随着火弹爆炸将火枭前后左右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火枭已是强弩之末,最后几枚火灵丹早已服下,火灵丹化生出的灵力也因催发碎星盘用尽,他情知避无可避,也无意躲避,就见他足下发力狠狠一跺,生生跺塌整个房顶,自己也随塌陷的的房顶一起落入房中。
老者眉头一皱,欲催发灰色小伞,方想起小伞在刚才的斗法中早已湮灭。只得从百宝袋又取出一把蓝色小伞。就见小伞蓝光大盛,瞬间里里外外又给老者连上三道护罩。火蛇吞吐着炙人热焰将塌顶的房屋圈圈缠住,高高昂起的蛇头重锤一样紧随火枭砸进废墟中。
碎石飞溅尘土蒙面,普通泥房哪里经得住这火蛇一下,整个都被砸碎,硬生生被砸出一个深坑。火蛇围着深坑嘶嘶游走,昂起蛇头,赤红蛇身光芒大盛。
悄无声息间,一只磨盘大小的巨拳穿透眯眼烟尘,一把捏住火蛇头部,火红色身长百丈的巨大人影从废墟中缓缓站起,就见他一脚踏住不断挣扎的火蛇,一双不怒而威的赤红眼球骨碌碌向半空中的老者看去,巨大的双掌将那扭动不止的蛇身使劲一扭一扯,生生将其断成两截,这还不算,嘎吱两口将半截蛇身生吞了进去。
半空中老者从嗓子眼喷出一口鲜血,只觉体内火元力一阵动荡,竟有三分之一的火元力被这火灵生生吞噬。好生厉害的火灵!心神震荡间化散火蛇,一边连忙吞下两粒火元丹。一扬手数百张大雷雨符不要钱似得撒出去,再一挥又是数百张困灵符,就这样仍不算完,又祭出两个在上界专门抓捕火灵所用法宝,这才稍喘口气,足下一溜烟急退出百余丈去。
不怪老者如此紧张,火灵分九等,九等之上还有王级。等级越高威力越巨大,眼前这只火灵已成人形,且身量巨大,俨然是一只连上界都难得一见的王级火灵。想起刚才被吞噬的火元力,这很有可能是一只比王级还要高的火灵。老者此时内心纠结,这要是在上界碰到不过费点灵力,哪里用得到这许多的符咒,想起那大把撒出去的符咒老者一阵肉疼,那可都是白花花的灵石啊。可惜偏偏在镜存界碰到,自己实力大跌不说,一旁还有一个鬼心眼奇多的火枭,更可恨的是自己因一时大意还伤到了根本。
老者心里百转千回,可惜无人得知。数百张大雷雨符开始发威,一时间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火灵天生厌水,水会减弱其对火灵气的掌控。数百张困灵符大雷雨符在空中结阵成网,将火灵紧锁其中。就见火灵脚下平地升起一条接天连地的巨大水龙卷,竟生生将火灵和外界隔绝开。
这火灵周身赤红,如永不熄灭的天火。就见他顶天立地双手将水龙卷猛力一撕,困灵符和大雷雨符就像寻常纸片一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失去支撑的水龙卷从天骤降,一时间犹如天河崩塌,只砸的大地震颤,火灵脚下更是被砸出一个数丈深坑,一时间水花四溅,泥水横流,水流犁出道道纵横的深沟,将整个地形给改了个遍。
老者神识一扫,水底沉着一人浑身焦黑气息全无,不是火枭又是哪个。此子狡诈,竟就这般了无生息死在这一击下叫人心生疑虑。但秋后蚂蚱总也翻不出天去,收服火灵后再来处置不迟。当下催动法力,就见半空中的两件法宝光芒一闪直奔火灵而去。半路上黑乎乎小钵样的法宝变成一口口大底小肚儿圆的缸兜头罩下,被火灵双手顶住,葫芦样的法宝则围着火灵滴溜溜转圈。老者掐动指诀,就见葫芦嘴一开呼呼向里吸火灵元力,而小钵变的大缸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重,一点点向火灵头顶坠落。
说起老者这两件宝贝来头不小,位列宗门十大至宝。小钵样的名唤寒冰琉璃盏,选用西昆仑极寒冰髓打造,炼制时加入七七四十九王级冰灵元神,刻以极寒锁阴阵,加以天下间无数极寒天材地宝,是以此宝即使在上界也是小有名气,对付各种火灵水灵均是手到擒来。这老者常年在外抓捕火灵,此时倒是歪打正着。而另一样名唤吞炎葫芦,以栖凤梧桐为型加之九千火灵元神祭炼而成,可藏天下间一切火炎。别看它炼制工序并不复杂,却因其材质难寻更因其在炼制过程中滴入了一滴火神精血,至刚至阳,可辟尽天下一切阴寒污秽。
手握双重重宝老者可谓成竹在胸,眼看着琉璃盏越战越勇老者眼角不免带上一丝笑意。就见半空中巨大火灵在吞炎葫芦的运作下体型缩小了约有小半,而他头上的琉璃盏却越变越大,越变越通透,渐渐接近透明,繁复的花纹在巨大的盏身逐一闪亮,正是极寒锁阴阵发动的征兆。
老者捻须而笑,正是如此,锁阴阵一旦发动就意味着收服在即,以面前火灵灵体缩减速度不过数息而已。老者数指连动打出一串法诀法力连催,就见锁阴阵符文光芒更炙,妖娆的线条如同从睡梦中苏醒般舒展延伸,密密麻麻覆满仍在无尽胀大的盏身,无穷无尽的寒气翻滚着充斥这一方小天地。
漆黑天幕中一只火灵悬空而立,奋力抵挡上方已经遮住一半天际的巨大琉璃罩,在他身边炙铁一般的吞炎葫芦上下翻飞左右翻滚,葫芦微微震颤竟是少见的反馈回满是兴奋的战意。
倒是有几分意思。老者的神识再一次扫过火枭,冻结的水底并无不妥,但老者就是感受到了一丝不安,下届神识蒙蔽,刚才的十二蟾阵就骗过了自己的耳目。还是早早了结的好。
老者急切,心神一转几百张寒冰符就掷了出去,再次结成符阵将火灵与那吞炎葫芦一同围了进去。这吞炎葫芦倒是不惧寒冰符,在有限的空间里倒是呼呼吸的更加有劲起来。反观那火灵,果真又缩小了一些,对于琉璃盏的抵抗也变的吃力起来。
老者将二宝催动的越发厉害,琉璃盏上的符文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逐渐黯淡下去,寒冰符阵间的寒气已经凝练到凝固的状态,一丝一毫的火灵力都不再存在。吞炎葫芦更是逼近火灵那只有普通人大小的身侧,肆无忌惮的吸取火灵元力。
火灵还在挣扎,但这挣扎显然已经走到了尽头。琉璃盏上的光芒终于完全熄灭,天地间有一瞬间的震颤,似是什么垂死的悲鸣,那琉璃盏终于落下,盏中困灵阵瞬间发动,将精疲力竭的火灵紧缚其中再难挣脱。透骨的阴寒将火灵元神最后一丝火灵元力也向中心无限压缩,几欲扑灭。
老者召回寒冰琉璃盏和吞炎葫芦一时老怀欣慰,瞧瞧这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火灵元神,看看这满满一葫芦的火灵元力,这可实打实都是自己所有物。碎星盘再好也是堡中圣物和自己是半块灵石的关系都没有,想想自己损失的火元力,老者真是恨不得立刻炼化了这葫芦火元力。不过这些不急,眼下最紧要的是处置了火枭拿回碎星盘。
法宝一被召回寒冰符的符阵便消融在夜色中,冻结的大地也开始复苏,冰层融化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天地间显的尤为明显。老者并未放松警惕,多少年与人斗狠争宝积累下来的经验让他敏感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老者翻掌一摄将火枭的尸体从冰下摄出,吧唧一下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
焦黑的尸身死状凄惨,可是老者马上变了脸色。这不是火枭,或者说这不是刚才沉入水底自己用神识查探的那个火枭,这只是一个炼制粗糙毫无修炼根基的替身,几乎与凡人无异。老者脸色难看,又一次被火枭蒙骗,他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了,他定是在自己的神识查探后替换了替身,自己藏在了暗处随时准备发难。不对,查探时火枭明明气息已绝,不可能作假,他又是怎样替换的替身?思绪急转间老者再一次用神识探查了面前的尸身,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老者就连催小伞,蒙蒙的光亮将自己全身笼罩。
不对!在光火石间老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疏漏,然而还是晚了。老者的自信来源于无人可以近身,显然他一时忘记自己主动的召唤并不算在内,而这短暂的疏忽对于火枭而言已经足够。
寒冰琉璃盏上的符文一阵抖动,老者打上的禁制微微松动,这涟漪一样的波纹如同唤醒魔兽的号角,一只通红的手掌带着灼热的温度从侧面按住了老者的丹田。
老者睚眦俱裂,疯了一般想要补救这个致命的错误,然而太迟了,那只手掌已经破开他的皮肉一把抓住他的丹田。府中灵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化作最精纯的火元力被吸食殆尽。
“这样你也活不了!”老者眼神怨毒,吞炎葫芦上一缕颜色稍浅些的火苗微微抖动了下,似在回应他。不知满足的火灵仍在吸食火元力,老者常年用火灵力锤炼的躯体逐渐干瘪风化。只留下他最喜欢挂在腰间的三样宝贝:寒冰琉璃盏、吞炎葫芦以及一只百宝袋。
吞炎葫芦骨碌碌滚出去一截,碰到那具焦黑的尸体才停了下来。寒冰琉璃盏上的符文亮起一阵又一阵的金色光芒,直到从里面又伸出来一只火红的小手……
第一章:孑孓稚子忘前尘(上)
“造孽啊!整个村子好几百口人就这么没了!”布衣荆钗的女子正和平日里关系亲近的妇人谈论毛竹村惨案,还没得到回应便被自家汉子一把拉进院门。
“你个婆娘整天不干正事尽说嘴,都什么时辰了还不造饭,快给我进去!”院门碰的一声紧紧关上。
趋吉避凶人之天性。这村子离毛竹村远,平日里交往并不多,女子也是进城听了一耳朵,并不如她汉子打听的仔细,自然体会不到那种对于神仙之力发自本心的恐惧不安。
关紧门户,汉子方才小声埋怨自家婆娘:“那毛竹村昨天夜里火光照亮了半个天,山都崩了,哗哗的大水差点漫过山头去,离毛竹村近的几个村子一大早都急急避祸去了,生怕慢走半步落得和毛竹村一样的下场。你倒好还和别人议论上了,也不怕招来天大的祸事,那些仙人岂是咱们可以议论的。”一时间把个小娘子吓得掩唇瞪眼、六神无主起来。
“阿弥陀佛!”将一切听入耳中的和尚双手合十,终是来迟一步。五行归引阵指引西南方向火光冲天幻化火凤,待自己横穿大半个大陆,罗盘却再无反应,果真横生了变数。
昔日竹林被深邃天坑取代,两侧环抱小山包也被削去一半,数条沟壑纵横交错将往日肥沃良田撕裂,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焦黑。
和尚在大坑边上扫出一块平地,取出五行灵玉髓安置在归引阵五个阵脚上,阵眼置下白玉罗盘,又用妖兽血写出梵文绘下阵纹,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阵纹竟隐隐闪现金光。和尚掐动法诀白玉罗盘上指针立刻滴溜溜的转动起来。那指针时快时慢好似在不停找寻校准,却始终无法确定正确方向。
片刻和尚神色平静收起地上物件,佛家讲求一切随缘,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老汉我酌一口酒啊,快乐赛神仙啊!毛驴你撒欢的跑哇,有胡萝卜—嗝—吃啊!得喂驾!得喂驾!嗝!”
得得得,得得得,从山间小路上跑来一只小毛驴,长长的耳朵大大的眼,短短的小腿儿跑的快。那驴背上一老者倒骑,圆脸小眼红鼻头,花白胡子胖肚腩。他的身子后仰,一手执酒葫芦一手顺着手臂搭着根长长的吊杆,吊杆下晃晃悠悠坠着个鲜嫩多汁的胡萝卜。就见这胡萝卜左晃悠一下右打个摆,引得小毛驴撒欢似得追着跑。
老者又饮了口酒打了个酒嗝,向后仰躺的身子被颠的左摇右晃,圆滚滚的肚子好似一座堆叠的小山,下盘却稳若磐石纹丝不动。嗯哼嗯哼!小毛驴追着胡萝卜急的直叫,就是吃不到!
“嘿嘿!心急了吧!再跑一里路就给你吃。”老者红彤彤的鼻头喷着酒气,还不忘闷了一口啧啧两声。
嗯哼!小毛驴不干了,两只前蹄一顿立马来了个急刹车,稳稳停在路上不走了。
“就一里!”小毛驴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哎呦,小样敢翻我!”老者后脑勺上长眼睛,将酒葫芦往腰间一挂,在怀里一阵摸索,掏出一只小孩拳头大小黑黢黢的果子。这果子其貌不扬却香气扑鼻引得小毛驴兴奋的叫了两声直刨蹄子。
“加上这个总该满意了吧!”
嗯哼!嗯哼!
老者摇晃着大脑袋小眼睛一转开始讨价还价:“要不两里路!”小毛驴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狠狠喷出一口气,咻的一声利剑也似狂奔而出。
“世人都说神仙好哇,谁知老汉我更逍遥哇!嗝!”小眼满足的眯起,手上紧紧抓着酒葫芦,刚想再嚎一嗓子却想到什么,不由叽咕:“这麻烦事咋总想着找我,嗝,不过想我老汉如此良善,嗝,还是去看看吧!”奔跑中的小毛驴又朝天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青州城,距离毛竹村四十多里,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城镇。这里位临点沧江岸又是沟通官道的枢纽,往来商船商队不绝。这日与平常并无不同,官道上人来货往熙熙攘攘,路旁茶寮中坐满了饮茶休息的行人脚夫。也有舍不得茶钱的穷苦人则是随意坐在路边,向老板讨一碗白水就着自己带来的干粮补充体力休憩的。
人未到香先至,一阵风送来奇香。浓艳而冷冽,这是怎样一个女子?火衣朱带簪蔷薇,芙蓉玉面点赤霞。高高束起的胸部饱满浑圆裸漏出大片白皙莹润的肌肤,纱袖拢住两根嫩生生水灵灵手臂,裙摆下两条美腿时隐时现,端是眉眼如画身段风流,直勾勾的吸引众人眼球。
中州讲求男女大防,穿着这样暴露的实属少见,光是那一大片白花花的胸部胳膊大腿就晃花了不少男人的眼。一时间路上的路边店子里的无不纷纷侧头回避,也有那爱慕好颜色的忍不住偷偷想要再看上两眼,却哪里还能找得到人。人呢?人们面面相觑,莫不是眼花了?
嗯哼!嗯哼!两里路在小毛驴的飞驰下很快就到,这个精明的小家伙蹄子一顿,一步也不肯多迈。驴背上被颠的打了个酒嗝的老者慢吞吞的滑下驴背,又闭着眼睛掏了半天才从怀里摸出那个喷香的黑果子喂给小毛驴。还不肯好好喂,差点戳到人家鼻子里,气的小毛驴狠狠的喷了他两口气。老者也不生气,嘿嘿笑着顺了顺小毛驴头顶的几根呆毛。
“你说这人啊,就是不肯认命,折腾出这许多事来。”老者喃喃自语,这才转过身看着山路上趴着的那个孩子。也不知道爬了多远,满身血迹泥污,好在还有微弱的呼吸。
罢了,上天都有好生之德。老者一把提溜起小孩给他塞进去颗药丸子,眼看呼吸沉稳越发有力这才点点头,回身一看,毛驴早不见了,只站着一个梳着包包头的小男童,正咬着手指头懵懂的看着老者和他手里的小孩。
老者的嘴角抽了抽,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喷香的黑果子,就见那小男童双眼一亮,刚想要答应却又摇了摇头,缓缓的伸出了两根粉嫩的小手指头。
“成交!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都肥成驴了!”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一天,不少人赶往毛竹村。
天公不作美,午后下起了大雨,山路尤其湿滑,小毛驴在雨中怡然自得的前进,一层无形的灵力将雨丝隔绝开来。老者掐着手指头演算,眉头微微皱起。
女子一双妙目凝视毛竹村深坑,她的脚边还残留着大和尚布阵的痕迹。雨越下越大,空气中火灵力波动碰撞留下的印记也越发淡弱。不过这些显然都难不住女子,就见她手掌一翻,一张碎成三块的玉牌出现在她的手中,片刻便已锁定一条通往后山的小道……
“真是破财又招灾!”骑驴老者哭天抢地捶胸顿足,三颗果子没了不算一会还有血光之灾,这日子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老者摸着肚子转着小眼睛,一时间计上心来,如此这般这般,嘿嘿,倒也美哉。当下又是掐指一算,急急调转方向,竟是向着山林深处而去。
黑云压城电走游蛇片刻风雨大作,青州官道上冒雨疾行十余骑,清一色银甲长刀,其后一辆双马大车,似金非金如玉胜玉,那金轮玉车华光灿灿难掩宝气,绝非凡品。车轮疾驰丝毫不逊宝马良驹,于雨水泥泞中碾过竟不带起半点水花泥点。
山脚下女子驻足男童昏倒之地细细感应,半晌,女子足下一点,化作一道红光向山上激射而出。
“你倒是帮把手啊,就知道吃,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老者对着身边的包包头男童跳脚怒骂吹胡子瞪眼,可惜男童啃着果子不为所动。树下隆起个小小的土包,老者在上面一阵蹦跳将其踩平,又气喘吁吁的洒下一把草籽,那草籽见风即长须臾已和其他草值再无区别。
“嗯?”女子脚下一顿,似是错觉那气息消失了一瞬,之后变的更加微弱,估计是使用了能遮蔽气息的法宝一类,不过看这效果显然不尽如人意。风送来神魂印记的气息,就在前方,正在向山的那一边移动,速度倒是愈发的快起来。无论如何,取回碎星盘才是最重要的。思及此女子足下益发用力加速向前。
金轮玉车中的男子也轻轻的咦了一声,随即一声轻笑拔地而起,青袍广袖玉冠绶带,飘然如仙直击长空,几个起落间已不见踪影。
“再快些还得再快些!可得把这些杀神引得越远越好。”老者腋下夹着昏迷的男童驾驭着胯下的小毛驴,直催的小毛驴四条腿舞成一片虚影。
雷声隆隆,一道闪电窜出云层劈落山顶凸出的观景石上,原就被雨水冲刷的根基有些松动的大石摇晃了几下碎成几块夹带着泥浆植被翻滚直下,竟是向着老者冲来。一时间地动山摇响声震天,小毛驴吓得寸步难移,眼看两人一驴就要被滚落的山石土方砸个正着。
“就说这一趟绝对是亏本买卖!连天雷都来凑热闹!”老者哀嚎一声,一臂夹着昏迷不醒的男童,一臂抗举起呆吓中的小毛驴足下一点,圆滚滚的身子竟是拔地而起,在碎石滚木上连连借力,越拔越高向山顶跃去。
风雨强劲,扛着只呆驴带着个孩子再加上自己的重量,着实不能说轻松。云间雷电凝聚不知何时会劈下,老者收起玩笑的心情,天雷在上强敌在后,离脱身之地还有一大段距离,雨水滑落老者的脸颊落在湿重的衣襟上,敌人已经越来越近。
充天塞地的风雨中一道火红色丽影逆风雨而来,玉颜红唇冷含笑,玉指轻翻十条灼眼的火红色火线激射而出,穿过层层雨幕落石向着老者追去。
小毛驴终于从天威中回过神来,迎面就是十道索命锁,一时间满眼赤红火炼。漫天风雨吹的人有些张不开眼,却也不能让那火热的温度有丝毫的减弱。水汽在火线四周蒸腾,还没散去又被新的雨水补足,形成一个真空的空腔,赤焰裂空嗡嗡作响。眼看又一波天雷就要落下,老者聚力凝神以抗天威,余力已然不多,而那索命的赤炼已追至后心。
就在这一刻天雷终于落下,似这天地间的愤怒喧嚣,不死不休。七星连珠撕裂天幕云层,从浓黑的雷云深处破空直下,遮天蔽日将方圆百余丈笼罩。
怎么会是劫云?!方才第一下明明落在山岩上!女子脸色骤变,瞬息间激退数十丈,可以还是太迟,银色劫雷夹裹着毁天灭地的天道法则之力当头落下。
雷声隆隆电走霹雳,一下又一下劈落。银光冲天而起,壅塞天地,所致处生灵灭净、皆化飞灰。那劫云显然并不满足,浓墨一样的云间电蛇流窜噼啪做响酝酿着更猛烈的雷击。
青袍男子于远处观望,心下不由的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察觉不对放慢了速度,否则此时也和那女子一样身陷劫雷。此界不闻雷劫已久,渡劫之人十有八九来自上界。不过这劫雷来的有些不寻常,第一下明明劈在了山上,那女子大概也是因此才疏忽大意。
思索间又是十四道劫雷劈下,雷电将方圆百余丈裹成了一个硕大的雷球,球内雷电翻滚沸水烹油,雷球外树木野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敝,电闪雷鸣间死亡的气息已经快马加鞭的向四面八方扩散。
天罚?!这竟然是天罚!青袍男子心中一凉,哪里还顾得上观望,脚下一顿急掠出去,竟是片刻也不想在此地停留。
修真本就逆天,自有修真就有雷劫一说。小至筑基大到渡劫,每过一个修行的关碍就会引来雷劫。雷劫狂暴,修为越高越是难过,多数人的修行路都断在这一关。而这雷劫里的极致,最为狂暴凶残的一种便是天罚。一百九十六道天罚雷,方圆百余里生机断绝、灰飞烟灭,其威力哪里是普通雷劫百余丈可比。
男子远遁,身处劫雷中的老者和女子可没有这么轻松。被从高空打落,老者将化为小童的小毛驴护在身下,撑起一面青蒙蒙的障壁将二人罩住。落雷一下又一下劈落在障壁上,老者原本红润的脸上现出苍白。这才二十一道,老者心中苦闷,原以为镜灵界的天罚雷能好挨一点,哪里知道一样的难缠。
老者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着麒麟的小锦袋放进小童的掌心,对上小童晶亮的目光他只是笑了一笑,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包包头。
第二十二道天罚雷劈落,老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手中多出一片澄蓝色碎片,就见他一把抱起小童,右脚一跺地面瞬间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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