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的云》——木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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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灯神”诞生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计划生育部门的人又拿着家伙开始挨家挨户“抄家”。外面大雨滂沱，一位中年黝黑男子和他小3岁的老婆躲在猪圈的门板后面，地面潮湿且满是猪粪。猪圈的顶是草棚搭建的稀稀疏疏的，四周的围墙为乱石堆砌起来的掺杂着黄泥，长期被猪排泄物“腐蚀”的地面变得非常湿滑。而此刻在雨水、泥、粪便的共同作用下形成灰绿液泥地面，任何人生物只要走进去必定摔个狗吃屎。也不知道“灯神”他爸妈是怎么“蹚”过去的。

草棚间隙洒下来的不只有雨水，还有浅浅的夜光。男人注视着女人，看得出来，女人很害怕，正在无声的啜泣，男人一只手扶着女人的手臂，另一只手牢牢抓着围墙上的木桩，以防摔倒。女人一只手抓着男人的裤腰带，另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肚子，不时抬起手来擦去面部的眼泪和湿漉漉的雨水。猪圈里唯一的一头老母猪，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个，不对是三个可怜的人儿。

砰砰砰，砰砰砰。谁呀！房东假装不知道的问到，一边问一边缓步走向大门，还不忘给老伴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老伴“布置”好猪圈。门外传来声音说道，计划生育检查，快开门。门打开一窝蜂进来了七八个人。哎哟，李队长，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你们还这么忙啊，吃饭了没啊？房东寒暄到，看到是熟人心里安心了些。李队长说，哎，王叔，别提了，还不是被超生游击队给闹的，那些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怎么抓都抓不完，上面给的任务重啊，别说吃饭了，拉屎都没时间，我们得挨家挨户的搜查，这不查到你家了。我家里可没有游击队，我和你王大娘，老王话还没说完，李队长接过话说道，王叔甭管有没有我们还是要检查一下的，这是例行公事，望您老人家还莫见怪啊，哈哈哈。说完转过头使了一个脸色，身后的兄弟们便四散开来进行搜查工作。哐当，老王家那个老瓷器花盆被掀翻碎了一地，阿峰，你他妈给我小心一点啊，这是我王叔家，大家伙都给轻一点，李队长故作声张的大声说。很快几个房间搜查完毕没有游击队，李队长指着后门说，去那后面看看。一个搜查兄弟健步如飞的走了过去，还没等王大娘开口他就已经打开后门，来到猪圈门前，此时躲在猪圈门后的那二人已经分不清身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汗水了。

小伙子，里面就是个猪圈有什么好搜的，王大娘急忙说到。内屋里传来李队长的声音，搜，一个角落都别放过。王大娘见事不妙，赶紧把一旁泔水打翻在地，于此同时猪圈门被打开，闻到味道的猪嗖的一下穿了出来，蹭了那小伙子一身猪屎尿，正准备进猪圈搜查的小伙子本能的躲闪腿脚一滑差点没直接摔到在猪粪汤里，被摸了一身猪屎，搜查心情全无，现在心里只想杀猪吃肉，又害怕滑倒在这一摊猪粪汤池里，于是扶着门框向里面张望了一下，马上转身垫着脚像个男芭蕾舞演员，一点点的跳回了屋内。小伙子刚进屋，只见搜查队先是集体大笑，连老王都没憋住笑出声来，接着除老王外其他人纷纷想起来要捂住口鼻，于是他们捂住口鼻接着笑。

一来花盆被打碎了，二来猪也跑出来了不走还得帮忙抓猪，最主要的这一身猪屎闷在房间里实在是臭得慌，李队长示意了一下就带人离开了，搜查队走了，老王赶紧把门关上，马上跑到后院和王太一同把两人“营救”出来。

两人早就浑身湿透，刚才那股紧张和害怕算是告一段落了，10月的天气虽然炎热，但这场大雨显然已经把气温降下，夜里的气温很舒适，挺凉爽，但对于在雨水里站立了这么久的他们来说，刚才那股劲那股气已经用完了，他们几乎同时突然感到身体有千斤重，气温就好像过冬，他们止不住的颤抖。老王夫妇见他们这般模样，叫他们赶紧回房间换洗一下，然后好好休息，他们没力气再支撑着，连说了几遍感谢的话，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了。

好在他们两人都是建筑工人出生，平日里的工作虽然辛苦但也给了他们坚韧的身体，休息了几个小时以后，他们就基本恢复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最近搜查得实在是太频繁了，他们也不想再给王叔老两口再添麻烦，趁现在肚子还不算太明显，知道的人也还不多，得找个好躲一点的地方，怀胎七八个月的时候是肯定没法再奔走的，最后他们来到了L县城。

计划生育突击检查是非常可怕的，有好些人都在那种情况下意外流产，被抓住则会强制性执行人流手术。“灯神”出生前家里已经生了好几个了，清一色女孩子，灯神父母为了要个男娃，真是历经了很多磨难。

“灯神”的父母亲是50后，1978年通过媒人介绍相处了一段时间20出头的两人成了家。1980年年轻力壮的父母迎来了生命里的第一个孩子，那年家乡奇迹般的下了场大雪，虽然生的不是儿子，初为人父母的两人都无比的喜悦，父亲甚至还在雪地里堆起了雪人，家里有了孩子那种幸福感，让年轻的他们以为会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第四个孩子...本来第二次怀孕是个男孩，但人云亦云总说这肚子太圆生出来一定是个女孩，结果引产下来却是个男孩，弄得元气大伤，从此他们坚决不引产，但偏偏生下来的却都是清一色的女孩。也因为超生不得不东躲西藏不能呆在家里，生下来的一个个孩子托给双方父母代养，有的呢则意外夭折了，有的实在养不起了就送人了，这在那个时代特别是乡下农村是很常见的。

这次他们是躲在猪圈，上次是躲在山里，有一次是翻墙逃走，有一次是躲在稻草堆里，有次是半夜里偷偷扒火车...他们对生儿子的态度，从起初只是想要个儿子，到现在因为经历了太多磨难变得非要生出个儿子才肯罢休，否则前面所做的努力所受的苦难所付出的代价就都白费了。怀“灯神”这一年是1991年，距离那个“幸福的雪人”已经过去整整11年，而那对年轻的夫妇也已经变成了饱经沧桑中年人。他们的感情不再如当初那般热烈，不断产出的孩子不但没有加深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带来了生活和精神上巨大的压力，他们不再是恋人而是亲人，但就算是亲人，如果彼此之间能带来的只有更多的苦难想必他们也会就此分别，以求改变命运。

肚子里的“灯神”不会知道他的诞生会给这个苦难的家庭带来多么大希望，也不会知道这世间曾经有那么多人阻止他来到这个世上，他能感受到最多的的就是羊水的晃动和心脏加速跳动造成的血压升高吧。

木直文说

初见。

第二章 “灯神”由来

离开老王家以后，夫妻二人继续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抓计划生育严了，躲不了了就迅速离开跑到另一个地方去，继续躲藏。两人都是建筑工人，那个年代正是房地产开发热火朝天的时期，小城小乡的人们自从改革开放后这十多年的时间也积累了一定的财富，盖新房成了当时社会的普遍现象。因为两人不能跟长工期的工程队，所以大城市不是可选择的地方，相反小城小乡里的“活路”就相对比较灵活了。干短期工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拿不到工资或者只能拿到少部分工资。那个年代进厂实行的都是压一两个月的工资，施工队里一年结算一次工资也是很平常的。小地方很少有“大工程”对接的也是直接跟房屋主人对接，所以拿到钱的概率比较大。

十月怀胎眼看小孩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夫妻二人决定就安顿在现在所在的城镇L城，直到小孩平安出生，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十二月的南方城市还是比较冷的，再过一个月就要过猴历春节了，夫妻两很期待孩子的出生以及能过一个幸福的春节，但带着强烈目的期待也会带来更多的压力，这个小孩能平安出生吗，会是个男孩子吗？如果还是不能生出一个男孩，那么对于这个家庭将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是可以直接击垮这个家庭的，这些年累计下来的不仅仅是感情，还有很多的裂痕、伤痛、许许多多的蠢蠢欲动的想法在旧观念和道德下一直被遏制，如果生的是男孩相当于给家庭注入了一剂良药，大家相安无事继续下去。

虽然怀胎十月就快要生了，为了生计，为了小孩出生做准备和将来的日子做准备，就算这样的日子，男人还是不能陪在妻子身边还是要跟着工程队出去干活路，男人在工地干活，活路都是要靠自己去找的，L城就有活路的时候就在L城干，没活路的时候就在临近的城乡有活路的地方干。那个时候交通很不方便，班车特别少，有时候一天能有一班车，有时候修路几天都没车回来。女人也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每天自己做饭菜，该洗衣服洗衣服，就算不舒服也一样，那个年代的他们，只要不是生命危险，那就都不算事，生活所迫，不论男女除了坚强还是坚强。

旧社会文化人少，整个社会先进人士相信科学，没多少文化的人普遍迷信，人很容易产生从众心理，只要信的人多了，发生的奇怪的他们自身解释不了的事情多了，迷信的思想就更加大放异彩了。所以那个时候大家什么都信，比如说什么都可以称之为神，什么都要尊敬，否则就有可能犯了忌讳受到妖鬼神魔的惩罚，所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用手指着月亮是对月亮的不敬不可以、锅碗瓢盆不可以用筷子敲打也是不敬、灶面前不能乱说胡话因为有灶王爷....

生产的这天终于来了，只不过“灯神”是这种情况下诞生的却是所有人没想到的。阿芳，你看看你这肚子，咋还没生呢，那刘家的小红，和你差不多同时来阵痛的，人家小孩都出生一个星期了...对啊，芳，你这却是该生了，我怀我家小凯的时候也差不多痛了几天就生了，你这都半个月有了吧。灯神的妈妈叫周芳芳，大都叫她阿芳或者芳芳。芳芳以前的生产经历来说，肚子里的这娃却是一个星期前就应该出生了，这次拖了这么久，多疼了这么些天，今天突然不疼了，这让阿芳很是担心。阿芳一边听着邻居张姐和王小芬，谈论自己，一边越想越害怕，整个人都走神了，加上这些天断断续续的失血，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吓人。张姐和小芬见到面如死色的阿芳，一声不吭，眼睛不眨，身体一动不动，突然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阴深和恐怖，两人相互使了一个眼神，害怕的小声喊了两声，芳，阿芳。只见阿芳依旧一动不动，张姐年纪大一点，想拍拍阿芳，正伸手过去突然一阵风吧房间门给啪的一声吹关了，三个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阿芳这一叫，让两人叫得更撕心裂肺了。张桂花（张姐全名）你瞎他妈喊什么啊，楼下传来房东李大的声音，李大是一个特别迷信的人，因为在家中排行老大所以姓李，单名一个大。有鬼啊，楼上三个女人几乎同时喊出了这三个字。李大，自己研究过风水，自命自己是个风水大师从事风水行业已经将近二十年，当年修建两层小楼光看风水就看了半年，设计图纸也是李大以其风水大师独家视角亲自参与设计，李大很是震惊，心里说，这里不应该会出现脏东西啊。窗子噼里啪啦被风刮得乱响，李大还是心生胆怯，从墙上取下件神器，这件神器是十几年前跟老师傅上山做法从地里挖出来的一把青铜短刀开过光做过法事，此刀因年生久远的缘故，早就钝化了，与其说是刀，更确切的是像块厚青铜片，挥舞起来更像是在砸不像刀坎。李大叫上正巧赶过来站在大门口的二弟李二狗，二狗家就在隔壁，刚才对话都已听见。两人上楼在走廊上透过噼里啪啦乱扇的玻璃窗户只见房间内一片漆黑，三个女人在里面喊做一团，两男人这下是怕了，楞了几秒钟，喊道，你们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张姐回答到，老公，灯怎么黑啦，是不是有鬼啊。张姐发抖的声音，反而让老李一下子不感到害怕了，心想定是这三个老娘们因为灯泡短路，给吓的，根本没什么鬼。接着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啊，我要生了。两人迅速开门准备送阿芳去医院，开门的瞬间，灯亮了，小孩也生出来了，地面上血和羊水流了一地，大家楞了五秒钟，阿芳托着柔弱的声音说道，是男孩吗？这下大家才回过神来。哎呀，男孩男孩，小芬激动又开心的说到。大家都脸上都漏出了喜悦的表情，张姐突然说道，小孩怎么没哭？。大家这才注意到，婴儿躺在阿芳脱下来的大棉裤上，没叫也一动不动，张姐比较有经验，吩咐小芬找剪刀，然后叫两男人出去把门关上，楼下烧盆热水...没过多久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屋外两个男人身体里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脸上露出了跳舞般的笑容。

房间里，小芬找来了剪刀，脐带已经变白，胎盘也娩出，可以间断脐带了。婴儿在拍打下发出了清脆响亮的哭声，哇哇。张姐吧婴儿抱给小芬，小芬用刚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干净棉布擦拭婴儿身上残留的血迹，张姐迅速搀扶起还躺在地上的阿芳，小芬把婴儿用襁褓包裹好，然后到床上，也赶忙过来帮忙搀扶阿芳，换掉下身的脏裤子，用刚才擦拭婴儿的面部擦了一下。没有流血了，太好了，没有流血了张姐激动的说到。两人合力把，虚弱的阿芳扶到床边，阿芳躺在床上，腊月时节天气很冷，虚弱的阿芳冷得瑟瑟发抖。小芬，你去问一下热水烧好了没，再去哪三个打点滴的玻璃瓶子。这时楼下水也快烧好了，小芳拿着点滴瓶来到房间，老李也提着水壶上来了。老李快把玻璃瓶灌满，阿芳很冷，张姐对李大轻声说。灌满一个，小芬就把点滴瓶的橡胶塞塞好然后交给张姐，张姐则把刚才准备好的三张面部一张张的包裹好一个个玻璃瓶，这样三个热水袋就做好了。一个放在两腿中间，另外两个分别放在胸口两边，婴儿抱在阿芳怀里。这样几分钟下来，阿芳的状态渐渐好了，婴儿也舒服的在妈妈胸口睡着了。

大家这下才闲了下来也静了下来只剩下哗啦啦的大雨打在屋顶和窗户上的声音，三个女人这才发现，原来雨下这么大了。张姐开口恭喜，阿芳，恭喜你啊，生了个男娃，你看看眼睛这嘴巴多像你，好漂亮啊，诺诺，哎呀呀好可爱。张姐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哄小孩的模样。旁边的小芬也乐得不行，看着母子两连说了几遍恭喜啊。阿芳，伸出手来抓住张姐和小芬的手，很用力的轻声说到，张姐谢谢你啊，小芬谢谢你啊。眼里满是感激。张姐和小芬见状，立马把阿芳的手放进被子了盖好，并把被子沿着身体塞紧。小芬打趣说到，什么谢不谢的，只要你们母子两个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事啦，再说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向孩子他爸交代，哈哈，这次老周回来肯定要乐坏了。阿芳和老公同姓不同宗，老公叫周健国，大家都喜欢叫他老周。这时老李上楼来了站在走廊上正在关窗户，李二也回来了手里端着着刚从邻居家要来的一茶盅热腾腾的鸡汤，两人走了进来。来阿芳，这鸡汤快趁热喝两口吧，大家开始闲谈起来。突然李大想起了什么说到，对了刚才，你们这屋子，灯怎么不亮了，怎么又突然亮了。大家开始纷纷回想，但却怎么也搞不通为什么，也没法解释。于是大家开始往神的方向猜测，这灯，多半是灯神显灵。灯神？。恩灯神显灵...这孩子会不会就是灯神转世，不会不会，甭管是不是也一定和灯神有关，干脆以后这小孩就叫灯神吧，以此来纪念和感谢灯神...大家胡聊了一通，时间也不早了，阿芳也要休息，大家也就散了。虽然小孩最后没有取名为灯神，但大家还是叫了他很长时间灯神，关于这个与灯有关的奇怪的故事，也传遍了周围的街坊邻居虽然大家普遍持怀疑态度。

关于灯为什么熄灭了又亮了，其实就是大风吧灯绳吹挂在了粗糙的门上，风吧门吹关了，带动灯绳关了灯，着急开门的李大，通过门把灯点亮了，灯绳也从门上弹开了，这就是灯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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