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墟神纪》——性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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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泯然众人

朝日初升，穆青冥拿着师父的玉简登上藏经阁顶层，取下《剑意甲子录》。斜倚在巨大的雕花侧栏前，手上打开书，目光却不由自主转向肃穆非凡的帝国学院的广场。

学院的万余名的高级学员汇聚于此，一眼望去，井然有序的队列济济跄跄聚在誓师台前，万人凝聚的气势直冲云霄，宛若即将出征的无畏战士。

穆青冥远远看着广场上的集会，即使看不清楚那些学员的面容，他也能感受到他们洋溢的喜悦和整装待发的心情。这份心情在万人的渲染下感染力十足，但落在穆青冥的心中只是勾起了无尽的苦涩。

宣誓台上院长宣告结束，台下学员欢呼雀跃，方阵渐而乱了阵脚，响起嘈杂的喧嚣。誓师会就此结束。

藏经阁距离广场不近，看个大概也不过是顶层的视野好罢了，具体院长讲了什么，穆青冥不得而知。虽然自己也是高级学员，但三年来大小集会都未参加，甚至导师讲课也没有到位。现在与其说是当中的一员，不如说挂名其中更为贴切。

穆青冥深汲一口气，重重的吐出，收拾好沉重的心情。随即合上无心阅看的的秘本放回书架上。

突然，顶层里漫延淡淡煞气，并以不慢的速度浓郁起来，渐渐笼罩了整个顶层，温度骤降。

“是谁？滚出来！”穆青冥大喝道，藏经阁四层以上本就人少，八九层更是鲜有人在，更何况自己上来时根本就没有人。

说话间，穆青冥已经与面前的书架拉开距离。运转斗气，手捏剑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感应到煞气是从书架后发出，却没从摆满书的厚重书架的间隙窥得到底是何人。藏经阁是学院重地，暗中有阁主守护，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宵小之辈潜入其中，更何况这里更是顶层，守护力量不言而喻。

觉察到弥漫的煞气没有恶意，穆青冥才收了架势，但堤防的心却没有放松。大概是其他上来阅看的人吧，穆青冥如是想。

而在这时书架后走出一青年男子，内着笔挺的黑色的武士服，外披镶着金边的暗色连帽斗篷，浓眉大眼，目光凌冽。若不是裸露的脖颈上伏着几条犹如蜈蚣般的狰狞伤疤，形象倒称得上英俊伟岸。身上的煞气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这所有的气息仿佛都是刻意为之。

“青冥，好久不见。”一个音如洪钟的问候声在穆青冥的耳边响起。

“师兄！你回来了。”穆青冥松了口气，看着熟悉不过的面孔，心中不由欣喜，这不是穆歌师兄还能是谁？两人从小相处，穆歌又年长穆青冥七岁，穆青冥没少受穆歌的照顾。一年前穆歌外出游历，当下两人可谓是久别重逢。

穆歌走上前，所有的煞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之收放自如。给予穆青冥一个风尘仆仆的拥抱，伸出手放在穆青冥头上轻抚，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与之先前的冷峻截然不同。

“是啊，好在回来了。感知力与我走时相较提高了不少，可媲美灵犀境，可惜修为境界还是原地踏步，可得努力了。”穆歌手上轻抚不断，感慨的说道。不知是感慨自己回来了还是感慨穆青冥修为停滞不前。

穆青冥轻握拳头，这一年自己何尝不曾努力。还不是一如既往的竹篮打水一场空，除却失败的落寞与寸步难进的苦楚，剩下的又有些什么呢？享受着难得的温情，穆青冥不想再在这些不堪回首的事情上浪费心思。

“师兄这次回来可是学院有事？刚才广场的大集会似乎和以往的不太一样。”穆青冥一边问道一边将头上作怪的手拿下来。自己已经快十六了，个头也日渐高大，不再是那个需要摸头来安抚心情的小孩子了。

“神辉学院开始了两年一度的招生，傲龙帝国学院有三百个名额。学院打算开启秘境，一来对高级学员进行试炼，二来是确定这三百个名额的归属。试炼将在十天后开始，而我收到命令，试炼结束后将带队前往神辉学院。”穆歌看着木青冥，对方毫不惊讶，仿佛早有预料，接着说道：“原来我可以缓几天回来，只要赶上试炼结束前回来即可，知道我匆匆赶回来是为了什么吗？”

穆青冥若有所思，有那么个念头挥之不去。却不愿自己首先去说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为了你。三年前你修为受挫，回到藏经阁深入简出，两年前你甚至都不再踏出藏经阁，在我这离开的一年怕也是一直待在藏经阁吧！这次试炼是一次难得机会，不仅仅是进入神辉学院的跳板，更因为秘境里机遇与珍宝。或许你修为的困境也会在秘境中迎刃而解，即便无法解决，那么进入神辉学院也许能找到答案呢？我知道你有着自己的倔强，三年前面对众人的言语非议和冷嘲热讽选择回到藏经阁，看似云淡风轻，但作为师兄，我知道你那看似释怀不过是隐藏的不甘。我希望你参加这次试炼，只要你答应，剩下的一切都由我打点，好吗？”穆歌眼怀期待的看着穆青冥。这几天日夜兼程赶回来，正是为了劝说穆青冥参加试炼从而加入神辉学院，这或许是他的转机。为了能够顺利，为了给他铺好路已经欠下了不少人情。现在缺少的只是他的一个决定。

穆青冥不想辜负师兄的好意，也不想委屈自己的本意。两年一度的大选早有预料，自己是绝对不会参加了。赶回来的师兄怕是在这件事上也花费了不少心力，自己不好直接拒绝。

“师兄，谁说这一年我没走出藏经阁的。你走了，给老头子买酒的差事就落在了我的身上。还是经常出去走动的。”穆青冥避重就轻的浅笑答道。

听到穆青冥说到老头子，穆歌面部一僵，有些不自然。把手放在穆青冥的肩膀上，期许的目光夹杂慎重，他希望穆青冥能够把握好这一次机会。

“几年的过往生出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试炼不是还有十天才开始吗？给我时间考虑好吗？”穆青冥给出了自己深思熟虑的答案。

穆歌拍拍穆青冥的肩，“考虑一下，尽早给我答案。刚到学院就来找你了，还没去拜见老头子呢。等手头上的事办完了再来找你。”说完转身就走下了顶层，看样子此行回来似乎还有不少事需要处理。

广场上人不少，似乎还沉浸在得知试炼的热潮中未曾冷却。远远地看去，“远远地”不仅仅是表面的距离，潜默化已经成为了穆青冥与所有学员的一切距离——遥不可及的距离。

不过穆青冥并不在意，藏书阁在三年前就成了自己的世界，凭窗而望不过是领略了另一个世界的风光，风景再好，他也深知并不属于自己。

在临窗处坐下，大师兄的到来仿佛是一个火源，不经意点燃了穆青冥太多的思绪。他需要平复。

日当正午......金辉斜照......日薄西山......

直到夕阳将最后一片余晖洒在脸上，穆青冥才起身，下了顶层到藏经阁一层，那里有一间侧房，也是他的居所。除了早晨吃了些早点，这一日还滴食未进。

时光清浅，岁月阑珊。逝去的近十六年里散落了太多的故事，将之一一编织，从远到近、从新到旧、从好都坏、从崛起到跌落都不过是十六年里飘落枯萎的花瓣随波而逝了无踪迹。

......

穆青冥是孤儿，还在襁褓之中就被藏经阁阁主捡回来收为弟子。自小就随师父生活在帝国学院的藏经阁。

还处在哇哇学语时就被师父揉筋捏骨，当作传承之人进行培养。三岁养气不到一年就凝气成功。后面修炼斗气更是一帆风顺，天才之名受之无愧。

五年前，走出藏经阁参加学院初试的木青冥一鸣惊人。以十岁之龄臻至斗师圆满境界，甚至随时都能突破。被誉为学院斗气第一人，天资更是百年难遇，有望在十六岁前突破至灵犀境位列天骄。此时的穆青冥可谓声名鹊起，无数的赞誉加之于身，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

顿时帝国皇室、贵族、军队、脱离世俗的宗门、乃至天下年轻修士梦寐以求的神辉学院都伸来橄榄枝，使得穆青冥名声更噪。

所有关注他的人都在等待，等待这百年奇才势如破竹的突破，等待他的崛起，见证他这刚升起的熠熠新星焕发璀璨光芒。

但，一季过去了，穆青冥修为一步未进；半年过去了，依然止步不前；一年过去了，仍然如此......

三年前，在穆青冥一鸣惊人的两年后。曾经的天才之名已化为虚有，成为世人的饭后谈资。

曾经无数的斐然赞誉都已经成为伤人的流言蜚语。

“此子声名鹊起后，骄傲自满不思进取，整日流连表面浮华不明自己的所有都源于自己的实力。如今落得中庸之色，并不惊奇。你们要记得，修行天赋固然重要，但优秀的品质后天的努力才更为重要......”穆青冥成为教育孩子要脚踏实地的反例，被挂在嘴边。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穆青冥，不过欺世盗名之辈。”曾经在穆青冥的光芒下被遮掩的学院讽刺道。

诸如此类比比皆是。几年时间并未淡化这一切，反而穆青冥修为未进半步的事实在时间酝酿下传言的越加不堪。

曾经的天才跌下神坛，所有的中伤都是默默忍受。可，生命还在继续，十六年不是一辈子，穆青冥相信在即将到来的岁月中有着值得自己去探索挖掘的惊喜，也许，在将来的某日想起曾经，也就不值一提。

如今泯然众人又如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泯然众人，未尝不是好的选择。

人生漫漫路，何曾有坦途。诸多变数，又有多少人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而人世间历经艰难大器晚成者多矣。

第二章：无相斗气

星月犹在的五更天，盘坐在床的穆青冥缓缓睁开眼。此时的世界万籁俱寂，哪怕夏日聒噪的夜虫也憩息下，安静的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退出冥想状态的穆青冥，精神并不是多么疲乏，一年的时间里他已经适应这种疲惫。神识扫过精神域，处于巅峰的精神之溪多了微不可察的一小股，并没有像书上那样遇到瓶颈，难道自己魔法上也有着不小的天赋？

日积月累的冥想，估计突破也不远了。穆青冥不禁有些欣喜。

站起身稍微活动下静坐太久有些僵硬的身体，穆青冥又盘腿坐下，静心凝神，气起丹田缕缕运转全身穴脉，犹如山间小溪涓涓细流，看似微小却有连绵不绝之势。

这就是穆青冥这一年持之以恒的功课。

三年前回到藏经阁，不甘心的穆青冥从藏经阁一楼开始，熟读每一册书籍，不分类别，只管开卷翻阅。直到如今，书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也是他最大的寄托。

可惜的是，三年的时间，在浩瀚书海中并没有找到解决自己所修行的斗气停滞不前的方法。但庆幸的是一年前在藏经阁七层不经意看到基础魔法手册，自此穆青冥又有了只有自己知道的一个身份——魔法师。

苍蓝大陆魔法有七大主系：火系、火系、土系、风系、雷系、光明系、黑暗系。前六者广为人知，被世人所接受，而黑暗系则被世人唾弃排斥，甚至光明圣教将之定位异类，人人得而诛之。

不过穆青冥自幼长在藏经阁，少受光明圣教的教义影响，对于黑暗魔法也没有什么感情上的倾向。

藏经阁二楼有着大量初级魔法书籍，心灰意冷的穆青冥也偷偷尝试过，但自己却是没有天赋。在第七层无意间发现的两本魔法书籍却为他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一本墨绿色，是一本由自诩“究灵师”所写笔记手札；上面记录了他游历大陆对万物见闻与研究，其中大篇幅记录了对精灵族的研究。在后半部分记录着一些自己修复的残缺的精灵魔法，取名木系魔法。自称木系魔法师祖，字里行间无不彰显自己的自豪。

另一本通体墨黑，残破不堪，篇幅相较前一本也少了不少。封面写着《基础魔法实录》，在第二层叫这名的很多，要不是藏经阁管理严格，穆青冥都以为是放错了地方。打开前几页确实都是浅显的再基础不过的知识，但到了中间就不一样了，阐述的竟然是黑暗魔法。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穆青冥感应到了天地间的木元素和黑暗元素。

经过一年的冥想感悟，也突破到法师大圆满。穆青冥魔法的天赋要比斗气天赋好上不止一筹。但遗憾的是，黑暗魔法见光就死，是绝对不能拿出手的；而木系魔法在手札里记录的太少，而且绝大多数都比较鸡肋，不甘心的穆青冥找遍藏经阁，竟然找不到第二本关于木系、黑暗系的书籍。

每晚五更天，穆青冥就开始修炼斗气。即便斗气无法突破已成常态，但强身健体的功效也不错，能够有效的消除冥想的疲乏。两者结合相得益彰。

其实斗气多年无法突破，并非穆青冥自身原因，而是功法的问题。穆青冥修行的无相斗气，出自百家杂流，在苍蓝大陆可谓人尽皆知，不是因其功法强大无双，而是其流传度十分之高，不论阶级地位只要拿上两金币都能买上一整套百家杂流，其中就包含无相斗气。

穆青冥师父身为阁主，自然不缺功法秘籍。只是从小传授穆青冥百家杂流，希望穆青冥能将之发扬光大。穆青冥也秉承师父的期愿，一直学习着百家杂流，修炼无相斗气。

百家杂流的起源无人知晓，只知道流传很久很广很平民化。只有一些弱势的一些宗门家族才会将之作为门中孩童修行的启蒙物，稍有感悟就会弃之不用转修自家的功法秘籍，只因无法突破境界的桔梗。

看似差劲的功法，实则如何？只有穆青冥知道，纵使他也深受无相斗气之害，但在与之交手的斗气功法中，无相斗气也是极其不俗的。

突破桔梗，并非不可能。穆青冥师父曾告诉过他，在遥远的年代修行无相斗气的先祖确实有不少赫赫有名之人。只是在传承上，存在不小的断代，残留下来的无相斗气篇章并没谈及如何突破桔梗。

天蒙蒙亮，朝阳在天际探头，洒下霞辉刺破残余的灰暗黎明。

穆青冥吐了口浊气，五更天开始斗气已经运转了七十二个小周天，现在整个人精神抖擞。

不一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这是学院食堂的杂役，三年前穆青冥出钱雇了下来，每天按时送食物来藏经阁。

食堂人多是非更是不少，每当穆青冥前往时，总免不了一些人进行关于他的窃窃私语，甚者，言语挑衅欲将穆青冥成为垫脚石让自己名声大噪。

如此一来，雇个杂役，少了不少麻烦，图个难得的清静。

吃过饭，穆青冥就径自上了第九层。原本打算去给老头子买酒，但师兄回来了，应该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三年的时间里，第一年从第一层看到第五层，第二年从第六层看到第八层，这第三年只看第九层。并不是穆青冥懈怠了，藏经阁除了老头子在的地下一层，从第一层到第九层书籍难度由简入难，知识的面更广，深度也更深，花费的时间也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第九层也临近结束。而结束之时，就是穆青冥离开藏经阁游历之时。穆歌师兄的好意穆青冥很心动，但是这一想法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产生，根深蒂固的念头怎能轻易改变？心中还是对穆歌怀有愧疚，但在这片土地，不曾有过留恋，甚至发自内心的厌倦。让木青冥固守这里的，不是曾经的荣耀，不是帝都的繁华，更不是对事物的难以割舍，而是那么几个羁绊一生的人——师父与穆歌师兄。

或许还有那么一个从小在一起的玩伴也常常怀念记忆，只是已经很久没相见了，一年？两年？这都不重要，穆青冥心中最怕和她相遇，曾经的荣光还在时，懵懵懂懂的少年莫名其妙想到青梅竹马一词，这是当时他对自己所享受的荣誉所产生的唯一窃喜。现在，每每忆起当时的想法，穆青冥都不禁为自己的窃喜羞赧，隐隐待发的关于爱的种子死寂后独留心中隐隐刺痛，现在的自己是配不上她的。

第九层上临窗而坐，手上翻开《剑意甲子录》，穆青冥沉入书中内容心无旁骛。

每熟读理解一页、每翻过一页，穆青冥距离别的日子就更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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