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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故土难离
丁酉年二月,今天是立春,也是作为新的干支纪年的起始。百草回芽,水暖三分。磨盘村没有磨盘,零零散散坐落着四十余户人家,成带状依附在一条勺子形的小河边,这条河有个不俗的名字北斗河。源头不知何处。村头一颗五六人合抱得大槐树常年郁郁葱葱,即使冷冬也能零零散散挂几片旧绿。
李青叶是这个村庄土生土长得少年,身材匀称,四肢硕长。十四岁的年纪却有着村里最挺拔的身高。在八岁就成孤儿,饥一顿饱一顿的活到今天。拥有这超人一等的挺拔魁梧身姿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李青叶对自己的母亲基本已经没有印象,只记得母亲有对如烟的眉,一双璀璨的眼。村里的老人不时聊起李青叶的母亲是他们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美丽的女子。可惜红颜多薄命,天不见白头。褶皱的脸上满是唏嘘。为人生中不多的美景逝去而充满遗憾。
父亲是外地聘来的教书先生,带着母亲来到磨盘村,用全部的身家换来一间瓦房二亩薄田。然后安安静静的和母亲相伴融入这宁静的小村庄,父亲身体不好,咳嗽不止,屋里常年熬药。烟熏火燎,天冬、知母、甘草、橘红、桑皮混合在一起熬制的味道经久不散,使得村里无人愿意登门作客怕沾了晦气。来到村里两年后,母亲生下了小青叶,父亲总说那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日出教学、夕落而归、闲妻制衣,听儿学声。青叶两岁时,母亲染病先一步离他而去,父亲泣血含泪埋葬爱妻,身体更是每况愈下。终于坚持到儿子八岁时穆然逝去。
在村中堂老的主持下李青叶草草的把父亲埋在了母亲的身边。也许父亲早就想来陪母亲了吧,看着村民用青竹条编成的簸箕扬起土洒在父亲的脸上,他突然觉得此时的父亲竟是他记忆中最平稳安详的时候。村中把父母留下的瓦房和土地收入公产,由村民一起抚养青叶至十六岁成年。村中总共有两头耕牛是全村人的宝贝,自从青叶九岁后就一直负责这两头牛的放牧,作为报答新来的教书先生那里青叶可以免费和村里其他小孩一起上学下学。
旱灾是去年夏天开始的,北斗河的水急剧的变浅了,那片从前是急流奔驰的地方现在变成了浅滩,青叶放着牛过到对岸的时候,水连它们的腿根都没不过了。村北的粟子田里村民夜晚才敢在河里取水浇田。村里咒骂声一片,大家怪天不开眼,怪地不慈悲。八婶和刘二姑请来一座花岩雕刻的神像,模糊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一群村里的妇人围着神像跪在地上呐呐作声祈求雨水,青叶拉着牛儿从旁经过看着他们虔诚的拜这粗糙的神像心里总感觉说不出的诡异。也许明天就会下雨了,青叶每天都这样想着。但他远远的低估了这次灾难的严重性。也远远没想到自己会随着这场灾难踏入自己新的人生。
最坏的时候到了,冬季的朔风阵阵吹来,天空乌层层的像人的心情,这个冬天即不下雪也没雨落下,村民从秋季开始就不再提供给青叶任何食物,能活到冬季是好心的堂老最后给了他一罐糜子粉,整个冬天青叶肚子从来都是空荡荡的,饥饿无时无刻都在伴随着他,他有时会想自己估计会是村里这几年第一个饿死的人吧。
冬季过去一半的时候饥饿的村民把村里两头宝贝耕牛杀掉了,他们觉得现在还掉膘不怎么严重,在过一阵就没什么肉了。李青叶那天爆发了全身的力气,十三岁的他赤手空拳打到了四个成年男性,在混乱中李青叶捡起杀牛的尖刀指向村民,一时间村民即怒又畏的望着他不敢上前。堂老慢慢从人群后走向他,用手握住他的拿刀的手缓缓对他说,孩子让开吧杀牛是救全村人的命。李青叶茫然的看着堂老,这个老人是除了爹娘以外自己最敬重的人,他把老人请回人群,转身提刀面对陪伴自己多年的老牛,牛儿好像知道了结局反而拿头蹭他胸膛好似安慰他,他握着尖刀的手不停颤抖,手指用力的发白,他没有说话用另一只手抚摸着牛头,突然他用力掰过牛角尖刀直接从牛下颚结胸处捅进牛心。牛在短暂痛苦后轰然倒下,如法炮制,短短时间两头多年的伙伴都轰然倒地,村民这时才敢把早准备好的容器端过来接住牛血,李青叶一脸一身全是牛血,脸色平静,寸着他那高大的身躯如神如魔。寒冷的冬季只穿单衣的李青叶在牛血喷射在身的时候感到好久不见得温暖。他想着这是牛儿最后给他的回报吧。
村民畏惧的给李青叶留了一整条牛大腿。青叶靠着它和坚韧的树皮、干枯难嚼的草根加上比树皮和草根都要坚韧的身体活着度过了这个难捱的冬天。村里死去了一大半人口,老人和小孩占了大部分,女人和不健壮的男人占了一小部分。春天来了。雨跟着下了下来,这个本来40余户人家一百多口人的小村终于从绝望中走出。他们麻木的笑着,就像冬天那样麻木的哭着。
李青叶决定离开这里,堂老死了,伙伴死了,牛儿死了,走前的最后一个下午他跪在父母的坟前,木讷的他磕了9个头。站起来沿着河往下游走去,他不知道去哪,只能随波逐流,他木讷的走着脑子里想的却是那几个围着模糊神像跪拜的村妇,她们活下了几人。
第二章、初入伏羲城
李青叶一路沿着北斗河往下游方向走着,儿时听堂老依稀说起下游四百里地有一中城,他的目的地就是那,沿路经过几个村庄都是大灾之后刚待复原,人人脸上都是痛苦与高兴的复杂表情,亲人的离去和自己的新生让人们对待这个一路逃荒的魁梧清秀少年抱有最大的善意。他得到这些村民赠送的弥足珍贵的食物和盐,以及好几次能够遮风挡雨的屋檐。老天似乎突然想起这大半年对这片地方的亏欠,足足给这里下了三天大雨,当雨停后新的天地恢复元气,北斗河在下游越发的宽广奔腾。第八天李青叶终于来到堂老口中的中城伏羲城。
城门口聚集着一帮周边村落逃难来的流民,李青叶脚下的芒鞋早被雨水泡坏,手拿破损的青竹杖在一帮流民里也是显得鹤立鸡群,他那魁梧挺拔的身材与清俊的面颊再加上平和坚毅的气质总是让人一眼难忘。
今天城中掌握兵器生意的郭家在城门口布粥施恩,老管家郭照一眼就看到了高出旁人一头李青叶、伸手向他招了招,排队领粥的李青叶在流民羡慕的眼神中走向郭照。微一抱拳答礼;不知老善人有何吩咐,郭管家亲自端来一碗从锅底捞起粘稠的小米粥递给青叶,你岁几何,何地人。李青叶双手接过米粥,我姓李名青叶,磨盘村人,今年十四,双亲早亡,去年天旱养不住人,不得已逃难来此。你有何手艺,可识字。在这个年月识字断文的人只有十之一二,所以郭管家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晚辈父亲是磨盘村教习,自幼学得几年学问,略通文墨。没有其他谋生手艺,但有一把子力气冠绝全村。郭管家听后很高兴问道,你城中可有投靠之人,出来贵地,并不识人。你可愿意入城进我郭家伏羲兵器坊当一铁匠学徒,管吃管住,来年考核成为正式铁匠更可得一宅院,领得俸禄娶妻生子安稳度日。李青叶正愁日后生存之道,闻之大喜,双手抱拳朗声答到,多谢郭老提携,我愿往,来年得成正式铁匠比不忘您老举荐,郭管家见得青叶年龄虽小却通人情知世故,有礼有节,不由更是喜爱,从身上取出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玄色的令牌,交给青叶。这是我在郭府的随身信物,大小管事都给老身几分薄面,你带上此令去城中伏羲铁匠坊交与匠坊管事,说是老夫子侄来此充当学徒,他必对你妥善安排。
李青叶谢过老管家迈步进入城门,依指向北经过崇文街、春熙街、小项路大约小半时辰来到城北的铁匠坊,门口是用粗大的楠木做的坊门,玄色的三步台阶由于长期进碳而磨得黝黑发亮。管事接过令牌对李青叶更是热情有佳。亲自带入坊内这是个三进的大院,前面是兵器成品的展示区,刀、剑、斧头,锤、盾、铁枪应有尽有,再进一院是兵器炼制地,左边是两个大型的铁匠炉,风匣在四个二十多岁的壮汉拉动下呼呼直响,炉子里一片通红,一股热浪铺面而来,长条的铁毡上叮当作响几个四十左右的师傅也是光着膀子用钳子夹住铁条,喊着号子大锤呼呼不停往贴条上砸击。好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在进一院就是学徒们的宿舍。半回字型的大屋里安着通铺李青叶默数一下能住二三十人,师傅们在城里都有自己的宅院,那就是说着里能有二三十名学徒了。
这就是我以后生活的地方,青叶默默的想到。
清晨,当阳光还没露头的时候李青叶就被大锤锤击铜炉的巨响叫起,穿着从管事那领到的玄色套衣,和其余十多名学徒站在一起排队进入二厅。
原来的学徒麻利的给铁匠炉子生火,打扫卫生搬挪工具准备新一天的工作,半个时辰后铁匠师傅们陆续来到了坊李,师傅一共有六人,都是坊里的老人,每人都带着2到4个徒弟,师傅到后各自的徒弟马上递上毛巾和茶水。
管事把李青叶叫到师傅们面前说道,这是老总管的侄儿,你们看谁收到门里,脸上有道寸许刀疤,留着精悍短发的杨师傅立马抢着说,蜂腰猿臂,腿长肩宽,胸厚背阔,是块打铁的好材料,这小子我要了,已经光着膀子露出深黑色胸毛的张师傅一听就不干了,杨刀疤,你都4个徒弟了,还要抢,你教得过来吗,别误人子弟,杨师傅一听就不干了,能者多劳,老子比你张野猪强自然呆的徒弟要比你多,两人马上吵了起来,其他几个师傅不但不劝还跟着起哄,铁匠铺子立马乱成了一锅粥。
够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裸露上身漏出雄健体魄双臂更是夸张的粗壮的王师傅不善的看着众铁匠。场面立马安静了下来。
杨刀疤,老子一个徒弟也没有,是不是你小子就比老子强得多啦,是不是老子就他妈是这里最差的一个啦。
杨师傅立马讪讪的陪着笑,哪能啊王头,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如你一只手啊,你可是都城退下来的总师傅,在都城也是头一份啊,我们这行谁不知道您王一锤的大名,要不是您老故地在此想在这养老,我们郭府这座小庙哪容得下您这尊大神啊。
对、对,其他几个铁匠师傅立马附和道。
小子,去把门后的大锤给我拿过来。李青叶看着这个强壮到非人的老头,恭顺的把那把四十余斤的大锤拿了过来,单手平举,李青叶立马照做,一刻钟后他脸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底子不错,就是肉吃得太少缺点长力。如果你能坚持半个时辰我收你为徒。如果做不到,你该拜谁拜谁,算和老子我没有缘分。
李青叶没有说话,静静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头上的汗水如雨般落下,右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后槽牙都快被他咬碎,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要整个人倒下的时候,好了,难得在这小地方遇见棵好苗子,小子你以后就跟我了,老子就是你师傅,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老子大名王举天,外号王一锤,你给老子记仔细了。
李青叶用最后的力气给王举天磕了三个响头。端茶认真的叫了一声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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