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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家可归
杨漫站在自家的老房子跟前,满眼是残损的墙砖和破碎的瓦片。他绕了好几圈,才在土堆里看见断裂的红石门墩,这是曾经的“家门”。杨漫看着这躺在地上的“家门”,半晌没有吭声,脑子里像翻书一样闪过往昔的瞬间。他和妹妹杨萍在这间老房子里出生长大,从未想过斑驳的红石门躺在黄泥中的样子。他的心一阵颤抖,手也变得哆嗦起来,愤怒和感伤一起涌了上来。
杨漫穿过一大片堆满土砾的空地,这些原来都住着人的房子,都已经夷为平地,绕到村东,看见了大伯的房子,院门掩着。杨漫抬起手想敲门,又放了下来,清了清嗓子,轻轻喊了声:伯伯。没有回应,杨漫又喊了一声,一阵踢踢哒哒的声音传来,大伯母那张黑红的脸闪了过来,随即一记大嗓门:哦,蛮子回来了!
杨漫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伯伯不在家啊?
大伯母说:出去做小工去了。
杨漫看着这样脸,想起她曾经厮打谩骂自己的母亲,并不想和她多聊一句,但伯伯又不在家,只好问她:我家的房子怎么被推了?是被谁推倒的?
大伯母站在门里,隔着镂空的不锈钢门满不在乎地说:噢,前一段时间,村里统一推掉土房子,你家的也一起推掉了。
“我家的房子是青砖的房子,不是土房子!”杨漫提高了音量。
“我不晓得,你去问村长吧。”大伯母还是那副像应付陌生人的样子,心不在焉,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大伯母转身就回屋里去了。
杨漫得了这消息,直奔村头的村长“土匪”家。土匪家的房子有一个比房子还大的前院,由红砖砌起来高高的围墙。大门敞开着,杨漫直接走了进去,村长土匪叼着烟,地上摆着黑乎乎的螺丝、齿轮等,正在摆弄一台柴油机,还有几个村里的长辈围在一起。杨漫看见这肥硕的身躯,内心咚咚打起小鼓,问道:富贵伯,我家的房子怎么推掉了?
村长本名杨富贵,诨名土匪,满脸横肉,膘肥体壮,因和邻村械斗时用铁棍把人打开瓢而闻名乡里,比杨漫高一个辈分,敬称叫伯伯。土匪抬起头,望了一眼,又弯下腰,继续摆弄机器,应道到:哦,村里统一都推平了老房子。
“还有几排老屋怎么没推平?”杨漫鼓起勇气质问
“那些老屋都有人住。”土匪没抬头,继续弄活。
“我过年都要回来的,你凭什么推掉我家的房子!”杨漫被土匪的态度激怒,大声说。
土匪吸了口烟,把烟夹在手上,吐了一缕烟,又咳嗽了一阵,在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这是村里的决定,大家都没意见,你来起个什么兴子?
“你问过我没有?你问过我家里人没有???”杨漫狠狠地盯着土匪,手里拽着拳头,脸也胀红了。
“你算老几啊?”土匪扔掉烟和机器,冲上来,一双沾满机油的黑手抓住杨漫的衣领,用力往后一推,杨漫往后几个趔趄,屁股摔在地上,手擦出了血痕,单肩包也摔到了一边。
杨漫从地上站起来,抓了一个石头,嘴里喊着“啊”,眼泪簌簌地流下来,朝着土匪扑去。还没到土匪跟前,腹部就中了土匪踹过来的重重的一脚。杨漫捂着剧痛的肚子跪在地上,眼泪像开闸的堤坝,喷涌而出。土匪站在杨漫的面前:死爹死娘的逼崽子,敢跟我练!又吐了口吐沫在杨漫身上!
杨漫手左搂着肚子,右手像支撑身体站起来,但却根本不听使唤,嚎啕长哭却根本遏制不住。杨漫想手中握一把长刀,把土匪刺个透,此刻却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鼓着眼睛,将仇恨投射出去。土匪看着杨漫,讥讽道:还想练练?没挨够?土匪后面的几个村里人在哈哈大笑,看着热闹。
杨漫哭泣到抽泣咳嗽,鼻咽像是被晒满了棉花,快喘不过气来。一面是腹痛,更多的是屈辱和委屈,但也深知不是土匪的对手,捡起单肩包,慢慢地挪动步子,在一群人的嘲笑中,逃出了这个院子。
杨漫走在路上,脑袋里晕晕沉沉,手上的刺痛一阵一阵地电击着他的心,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买把刀,捅死院子里的每一个人!拖着步子,杨漫在路边的溪水里洗了个脸,来到了圩镇上,他走进了一家超市,在货架上挑来挑去,只挑到一把6寸长的西瓜刀,交了钱,杨漫用塑料袋卷了西瓜刀,往村头赶。
第二章 回城迷局
还没到村口,正碰上土匪和那些看热闹的同伙,骑着两辆摩托车迎面开过来。杨勇把塑料袋展开,拿出西瓜刀,大吼道“x你妈,土匪!”土匪一帮人看到杨漫的西瓜刀,离着一段距离下了车,土匪手里捏了一把大扳手,其他几个人从路边的田埂上拔了几根木棍,围了过来。
土匪的同伙不做声,直接举着木棍往杨漫身上刺,杨漫举手格挡,西瓜刀随即被打了下来。土匪从后面猛扑过来,一把把杨漫压在地上,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杨漫得头上。杨漫眼前一阵模糊,脑子里嗡嗡作响,脸上、身上像火烧一样地疼。杨漫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双手抱着头,让自己的脑袋少挨几拳头。一会,落在脑袋上的拳头没有了,痛点却在身上、腰上,腿上开花,杨漫痛得闷叫起来,再次控制不知地哭出来。土匪和同伙踢累了,朝杨漫身上吐了几口唾沫,骂道:“没爹没娘的死狗,敢跟我斗!草!”土匪和同伙发泄完,骑上摩托车走了。
杨漫挣扎着坐起来,周围一片茫然,眼睛像是被一团肉压住了,无疑是已经肿了,从一条眼缝里,杨漫看见一条溪水,溪水轻轻的流淌,泛出了一点一点晶莹的光。杨漫用手支撑着向前挪动,近乎于怕着过去,把头伸进溪水里,冰凉的溪水,把头脑中的迷雾瞬间冲淡了。杨漫抬起头,看见前面的矮山,绿树成荫,好熟悉的景象。杨漫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双亲就葬在这座小山后面的山冲里。杨漫步履蹒跚,扶着树,一步一喘地向双亲的墓地走去。
杨漫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辛勤耕种着几亩地,抚养了杨漫和杨萍两兄妹。他总是对一双儿女说:要有出息,努力念书,离开这片黄土。两兄妹没有达到老父亲最初的期盼,但都离开的小石村。杨漫高中毕业去南方谋生,一年后,杨萍初中毕业跟随着哥哥的脚步。没想到几年前的一个夏天,一场突来的雷雨,落在了老杨的身上,被雷电劈中的焦黑身躯,是杨漫一声难以挥去的阴影。接着几年,母亲屡犯病痛,最终跟随着老杨,住进了那片黄土里。杨漫跪在双亲的墓前,放声大哭起来,肩膀随着哭泣一阵抖动,哭累了,痛麻了,杨漫蜷缩在墓前,睡着了。杨漫做了好多个梦,梦见自己的父亲、母亲慈祥地看着自己,但自己怎么喊叫,他们都没有答应,自己往前跑,想到他们的身边,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开半步,只由着自己在梦里哭泣。一会,又梦见小时候和妹妹在山里捡蘑菇,松树下一片,茅草中一片,捡了满满一竹篮子,两人一起抬着篮子回家,路过山涧时,磕在石头上,一篮子的蘑菇一股脑掉到深涧里,被水冲的没了踪影,两人坐在土坡上一起嚎哭。
流出的泪打湿了杨漫得脸庞,寒风吹过,泪水冰凉,把杨漫冻醒了,杨漫坐起酸痛的身体,天上有些星星点点,杨漫看着双亲的墓碑,对着磕了几个头,心里发誓:不报此愁,誓不为人!站起身来,回到马路上,天还未亮,杨漫沿着往城里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着。天亮了,最早的一班汽车开过来,杨漫招了招手,司机望着他这狼狈的一身,眼神关切,杨漫塞完钱,走到最后一排空座位坐下,车上的广播里放着:过新年,人人笑,见面说声新年好......杨漫望着窗外,裹紧衣服又睡了。到了车站,买好火车票,杨漫靠着座椅疲倦地睡了,从石城到到深城的一路,杨漫感觉自己浑身凉透了,是自己的灵魂拖着自己的身体在走,一直回到深城租住的小屋,杨漫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刺耳的铃声响起,杨漫睁开眼,摸出包里的手机,接听了妹妹杨萍的电话:“哥,我们也放假了,我抢到了一张站票,明天我也可以到家了”。远在百余公里外广城的杨萍兴奋的说道。
“不用回去了,家没了”
“啊?什么?什么家没了?”杨萍的音量提高了八度,比大喇叭还响。
“房子被推掉了,我回深城了,你来我这吧”杨漫没说一句,都感觉在用全身的力气。
“怎么被推掉了,被谁推掉了?你声音怎么那么小,身体不舒服啊?杨萍说话像连环炮。
“把票退了,你来我这吧,我再跟你说”杨漫说完,咳了一声,“先这样啊,我先睡了”
过了几个小时,咚咚咚的敲门声,把杨漫吵醒,一开门,果然是妹妹杨萍。杨萍一见哥哥杨漫遍体鳞伤的样子,眼泪直接掉了下来,抓着杨漫肩膀说: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是谁?
“先坐下来,妹”杨萍把杨漫抓得生疼,杨漫招呼杨萍先坐下来。之后,杨漫把过程大概说了一边,省去了在墓地的那段。杨萍分外激愤,气的牙齿值打颤,又哭着对哥哥说:这事不能这么完!要讨回个公道!!!
杨漫低下头说:妹,现在先不要想这事了,我们俩打不过他们,大伯一家不会帮我们的,以后再商量吧。我们先吃饭。
杨萍收住了泪水,颤抖地说,“好,我去买菜。”刚起身,转念一想,说:“哥,去医院看看吧,看看伤到哪里了”。杨漫兄妹两到了医院,做完检查后,医生说:有轻微的脑震荡,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杨漫急忙说:“医生,不用住院,马上过年了,我也不想住院。”医生看着这一对兄妹,开了一些药,叮嘱了一番。杨漫兄妹便回到了租房。
杨萍做好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杨漫吃上了一顿温暖的饭菜,冰冷的感觉消褪了许多。晚上,杨萍在地上铺了几层毯子,盖着棉被睡下,讲小时候的趣事给哥哥听,说到困了,慢慢地都睡着了。两兄妹又像小时候一样,一起过了个相互陪伴的年。年假后,杨萍想辞职和哥哥进一个厂,杨漫不同意她放弃不错的收入和相对轻松的工作,于是杨萍回广城继续做化妆品销售,杨漫回电子厂上班。
开工第一天,经理宣布了人事变动,杨漫所在的流水线线长已经跳槽,杨漫即刻起由副线长升任线长,郭雪任副线长。这个任命已经宣布,杨漫有些惊讶,但也欣然接受,经理走后,其他的员工议论纷纷,几位年纪大的员工,挤眉弄眼揶揄到:“恭喜小杨升官做线长啦,以后多多照顾下我们这些老员工!”杨漫很清楚这几个老油条,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能微笑报以回应。倒是郭雪任副线长有些意外,这个其貌不扬的姑娘,来生产线不过半年的时间,其中有什么蹊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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