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划错的应届生》： 取消资格

在上一篇文章中，小编为您详细介绍了关于《《谁都不许先睡》——小五讲故事》相关知识。本篇中小编将再为您讲解标题《被划错的应届生》： 取消资格。

第一章 取消资格

1992年6月的一天，时正夏收夏播，火红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格外的炎热。二儿子杨力为，本届中考的事尤为重要。因为这是农家子弟，要跳出农门，改变人生环境的唯一途径，机会是不容错过的。听说区级初试成绩已经公布，中师预录名额已送达各初中。我便放下了手中的农活，急忙骑自行车先到五陵初中去问问。因为这儿离我家比较近一些，同时也是孩子先到这儿念完初中一、二年级后才转走的。我来到五陵中学时，校长孙生友正在他的房子里看电视。我急急忙忙的去问他：“孙校长，你看初选榜上有杨力为的名字吗？”

他见我来问，带理不理的对我冷冰冰的说：“没有你娃的名字。”

我顿时眼前一黑，凉了半截。顷刻间，我又和他说：“怎么能没有呢？孩子考完试回来后挺高兴的，对我说，他这回考的还不错，准成功，绝对没有问题。”

这时候孙校长从专注的电视屏幕前扭过头来，对我冷笑了一声，又热嘲冷讽的说：“你孩子在这儿读初一，初二的时候，各科成绩都很好，各方面的表现也都很优秀，可是到了初三，你却看不上我们学校了，硬是要把娃转到高水平学校去吗？这下可好了，你快去问他们去。”说完后，他对我轻蔑的撇了一下嘴，又去看他的电视了。

我被冷落在一旁呆立了一会儿，像失去了灵魂一样，昏昏的跑回家中，把疑虑暗暗的埋在心中。回到家后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又怕儿子回来后问我，心慌的，什么也捉不住。干脆又骑上自行车，马不停蹄的跑到西城区二初中去问情况。来到西城二初中，见到了儿子的班主任杜志文老师，我问了问杨力为的初试情况，他引我去见到了教导主任司有才老师。司老师翻开初试成绩册，告诉我杨力为考试总分554分，中师预录分数线是516分，杨力为应该是预录生源，可是区招生办预录榜上没有杨力为的名字。

我急忙问：“为什么？”

司老师说：“这我也说不准，你还是到教育局问一下吧。”

我说：“到教育局问谁呢？”

“今年负责招生工作的是教育科的科长郑兴利，你去问问他吧。”司老师说。

第二天的一大早，也顾不得了一切，带着不安来到了东阳城。急急的登上了西城区教育局教育科科长郑兴利的住处。狗日的，还没有起床。呆了一会儿，我推开了他的房门，进了他的房子，他才慢吞吞的吃起早点来。

他先发问我：“你来是娃的事？”

我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他说：“不合格，要跳过来，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走，到局里看看。”

我跟着他来到了教育局，来访的人很多，男男女女的，简直是拥拥挤挤的，大多数都是学生家长。他在办公桌前搬开册子，看来看去。

他对我说：“杨力为初试成绩554分，资审不合格，免除复试资格。”

我问他：“你说不合格的理由是什么？”

他只是说：“你回去问问你们学校去。”

此后，他便忙他的了，我很少和他接上话茬。

后来又经几天的追问，苦苦恳求，郑科长总依局长会议决定：“杨力为因中途转学，不能报考本年中师中专等学校，取消复试资格。”

我追问郑科长：“你说局长会议已决定取消考生杨力为的复试资格，那么这个决定的依据是什么？又凭什么取消呢？”

郑兴利拿出了《东阳市教育局1992年关于中师中专招生工作的规定》文件，其中第三条“除非农转非，部队转业随父母工作调动而转学外，其他转学的学生不能报考本年的中师中专等学校”，我实在没有办法，又到市教育局询问有关今年招生工作的政策。见到市教育局普教科的科长田文忠，我向他谈了自己的情况，又谈到学生杨力为因家困难，不能不转学的原因，和学生本人的表现，以及考试成绩等，田科长随即写了如下的条子：

“郑兴利同志:

你区学生杨力为，因家特殊，初二时转到你区西城二中上学，如情况属实，请准予参加中师复试。

田文忠

92年6月23日”

我拿着田文忠科长的条子去寻郑兴利，没有找到，又去找吕可风局长，又没有见人。就这样转来转去，找了两天，连一个人影也没见，他们好像在有意躲着我。

在后来的几天里，有人告诉我：“教育局最后决定，凡是老师的子女，因转学被取消复试的，最后都让参加考试了。只有杨力为因转学，认为是往届生，不能参加考试。”

我听后，感到莫名其妙，竟有这样的怪事。一样的事情，同样的考生，两种对待。我更觉得奇怪，更不知道为什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我实在是不明白，我越发感觉到莫名其妙，也许是其他的家长都在暗地里给他们塞了钱，把问题悄悄地解决了。而我呢？因家穷，只从政策允许的角度，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东找西。可又一想，这简直是不可能吧！当前各行各业，正在疾风骤雨般的反腐倡廉，端正党风，改善工作作风，难道教育局会贿赂成风吗？他们是绝对不敢的，我也是绝对不能相信的。同时，那种做法是违法的，他们能有那么大的胆吗？我更不能信服。有人嘲笑我“死脑筋，太呆板，不灵活”，有朋友对我说:“现在的人啥事做不出来？有些人胆大的很呢！”

6月24日早晨，我拿着田科长的纸条，带着心中的疑虑和不平，早早的来到西城教育局的大门口，专等郑兴利要问个究竟。要让他给我说个明白？早八点钟，各科室的工作人员都已上班，过了一会儿，郑兴利连同吕可风要出外开会去，走到大门口，我气愤的叫住郑兴利，问他：“你为什么不许杨力为参加复试？”

他说：“我们开会去呀，等回来再说。”

我横起了右臂说：“你走不成，今天先把问题说清了再走!”

这时，郑兴利急了，他大声的威胁我：“咋，你还打人呀？”

我也大声的喊：“郑科长，这叫打吗？”

他更大声喊:“这不叫打，这叫什么？”

我也更大声的喊:“这叫挡，亏得你还是个教育科长呢，连个打与挡的动作姿势都分不开，你怎么够格当科长呢？”

这时，吕可风没有说话，趁着双方忙乱的空儿，悄悄地溜出了大门，一个人走了。院子里，二楼上站满了各科室的工作人员，大家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郑兴利胀红着脸，回到了他的办公室，关紧了房子的门……

几天后，有朋友抱怨我说：“你和人家这一吵，就把事情弄僵了，关节渡口，气死霸王吗，人家掌权着呢，这下郑兴利不会放过你了。”

再几天后，我和杨力为毕业班的杜志文老师，一同去求郑兴利他爸郑老头说情。不争气的天，下着雨，忽大忽小，好像故意和我们作对。好不容易来到了郑兴利农村的家，见到了郑老头。待我们说清了事情，郑老头很激动，深表同情，立即和我俩一起去找郑兴利。可是郑兴利却是因公出差，须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一周后，等我再见到郑兴利时，他很凶的对我说：“你还跑到我老家去了，我爸见我了，你娃是往届生，你的事完了。”他的态度仍然那么生硬，那么凶，对我毫不客气，他竟是一幅蛮不讲理的样子。

我又和他周旋了几天，求爷爷告奶奶的说明转学的原因：家庭困难的实在没有办法，孩子到了初三，学业重了，我在学校工作也忙了，家里又没有人做饭。为了孩子的学习和我的工作两不误，我只得央求亲戚帮忙，把孩子转到了西城二初中续读。好话说尽了，求他求得头要点地了，他对我总是没好气的瞪着双眼，面露凶气，恶狠狠的怕人。又是几天过去了，他还是那样恶狠狠的样子对我，一直到复试的前一天。

一年一次的中师中专复试，今明两天举行，我为儿子争取一个复试权利的事终没有办成。

可怜的儿子雄心勃勃，笔管在握，只是被人家死死的挡住去路。他气得两眼通红，两手颤颤，愤愤的赶到考场门外，亲眼看到幸运者，还有他的同班同学，迅速地走进，兴高采烈。不幸者泪流满面，再急也不能进去，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望着。家长、行人、不幸者、气愤者、弄事者、咒骂者、存心捣乱者，混为一团，拥拥挤挤。保安队几个人，分别挥枪舞棒，转来转去，吓唬人们。可见他们哪里还像个人样，他们那里还会知道，他们又怎么能体会到被挡在考场外面的部分优秀学生那种痛苦，矛盾复杂的心情呢？

这时刻，我看到一个富有魅力，容貌美丽的女学生，仅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穿戴朴素，看起来胸有成竹的，且是才气十足的呆立在一家杂货商店的门旁，红润润的脸上挂满了泪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抬不起头来，可她那朦胧的泪眼却毫不转移的盯在了考场的入口，可能是她在百般痛苦中，又有些羞涩，不忍再看，而又不能不看，急切，悲愤，压抑，委屈，不平，愤怒……哭着，看着，哭着，愁着，瞅着，哭着……她看什么，瞅什么呢？又盯什么？羡慕，气愤，不公，万般焦急混在一起。只能迫使那多情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急急的滚落下来。

此间，幸运者，飞笔迅走，捷足先登；悲愤者，义愤填膺，愁云茫茫。一会儿过去了，又是一会儿，可怜的女学生，还在那儿流着泪，泣不成声。没有一个人能上去安慰她几句，也没有一个人能劝解她两下。一阵痛哭过后，随着考场外面的稍事安静，女学生也无可奈何的遮掩着泪脸，急匆匆的朝着一个偏僻的小巷跑去……（据说她回家后喝农药自尽了）

我的孩子杨力为同样可怜的坐在直对着考场的街道口，两眼直勾勾的盯在了考场的玻璃窗上，真是望眼欲穿，如痴如呆，就这样直坐到考期两天完。

第二章 申请

杨力为在考场门外呆呆的坐过两天后，无可奈何，终于回来了。她还是那样低着头，两眼泪汪汪的，和谁都不说话，一天到晚躺在家里不出门，好像和谁都生着气。我只有顺着她，让着她，也劝着他。

一天我解劝着他说：“算了，咱上高中去。”

“我不念了，一辈子都不念书了！”他垂头丧气的狠狠的盯着我，愤愤的说。

我虽然说让他去念高中，可看着家里的现状，又是咋能上得起呢？目前我还是一个民办待遇，一家人的生活、生产，几个女儿的上学花费，都全指望我那点微薄的民办工资。实在是没有办法供养他去念高中了。想来想去，我还是拿上市局田科长的条子去找西城区的赵副区长吧。请求组织照顾，保留杨力为的应届学籍，下一届再考吧。于是我写好了下面的申请：

“西城区人民政府：

我的孩子杨力为，是92年应届初中毕业生，今年参加中师的初试，总成绩554分。只因家境特殊，中途转学，未能在一所学校连续读三年，而被认为是不合格考生，取消了复试资格。后经我多次说明情况，阐明转学原因，区教育局仍不给解决。为了实事求是解决问题，特向区人民政府提出要求，尽快解决。可是考期已过，本人谅解，组织有难处，故申请保留杨力为的应届学籍，明年再考。

我以一个教师的身份向政府申请。

请给予解决为盼。

本区五陵乡教师杨平修

1992年8月5日”

我拿着田科长的条子和写好的申请，登上了区政府的办公大楼，来到了赵副区长的办公室。这位仁慈的副区长，高高的个儿，慈祥的面容，待人很和气，毫无官架子。他问了问我和孩子的情况，又问了问孩子转学的过程。他安慰了我一番说：“你不要灰心，好好工作，要以教育事业为己任，要看到教师的前景是美好的，你的申请留在这儿，过几天给你答复。”

他和我谈了一会儿，又问了一些学校的情况，对我的工作又是鼓励了一番，他和我的谈话很是融洽。我要告辞了，赵副区长先是伸出右手和我道别，又亲亲热热的送我下楼。

几天后，我得到的消息是，赵副区长在我的申请上签署了意见：“请教育局柳局长处理”，并转递到柳自康手中。

时已初秋，天气渐渐的凉了起来。一日晚上，没有月亮，我摸着黑登上了柳自康的住房。其实柳局长正和他人闲谈。我的到来，那人便要告辞，将拿来的一篮子葡萄，一个劲儿的掏了出来，放在厨房的案板上，旋走。我和柳副局长谈起了孩子的事儿，求他给予解决，并向他表白，专程来看望他，并带着一条香烟。

他完全是不接受的样子，我说：“我专门给你买来一条芙蓉王香烟。”

柳局长听后，立刻转了向，他随即应变的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系，按年龄我该叫你老哥了。”

等了一会儿，他又说:“咱是这，我也得给你拿点东西。”

我立刻答应着说:“行。”回答的声音极干脆而响亮。

柳局长就此从我的提包里取出了那条香烟，放在了他的茶几上，又回厨房给我装了些那人带来的葡萄。这个时刻他极乐的，脸上简直像开了花，嘻嘻的笑。只是没有提说我申请的那件事。

给柳副局长送去了一条香烟，我像完成了一件什么艰巨的任务那样的轻松。来到大街上，忽然想起久病不愈的姐姐，姐姐已卧床多日了，平时我都狠心的舍不得花去块儿八角的买礼物，亏了姐姐有着我这个吝啬的弟弟。可实际我是毫无办法呀！今晚恰好有这些现成的礼品，我该假装亲近探望了。顺便自行车头一转，直奔姐姐的住宅大楼。

老态龙钟的姐夫和骨瘦如柴的姐姐见我来了，似乎觉得奇怪。我忙向他们解释，是因上街晚了。片刻后，拉起家常来，我只知道姐夫说了很多的话，也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他们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我带来的少许葡萄，增添了谈话的气氛，老姐夫一边说着，一边一颗一颗的拽着吃着，直到那葡萄粒儿颗数被数清后，已是深夜11时多。看着姐夫姐姐那贪婪的窘相，我真后悔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弟弟的责任，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专门买了一些更好的葡萄？又专程为他们送来呢！我的心急剧的矛盾着。

因为上次找柳自康副局长，没有谈到我申请保留孩子应届学籍的那件事，所以今晚又来找柳局长，想问个究竟。然而寻人难的感觉不由人的思前想后，怯生生的左右踱着步子，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自己为难着自己，好像要数清楼梯的台阶似的。可是又一想，自己跑来干什么来了？断然敲了敲柳的家门，走了进去。

柳局长显然有些纳闷，他低着头，慢声慢气的说：“你来了。”

我说：“柳局长，我的那份申请，不是已经转给你了吗？”

“这事得等班子齐了再说，另外就看郑兴利那儿给你拿什么材料。科长呀，科员呀，都得同意，否则……”

“柳局长，我问你，咱区今年招收的中师新生中80%是往届生，这些考生的资格审查是怎么做的？”

柳局长半乐不笑，含糊其辞了。

我又对他说：“我的孩子杨力为，仅仅因为家庭困难，不得不投亲靠友求得帮助而转学，不能在一所学校读完初中，就被你们脱离实际的判为往届生，取消复试资格，这合理吗？这符合事实吗？我的申请，赵副区长不是已经转给你了吗？”

柳副局长板起了面孔，回答我：“本届的招生工作，我们是按照东阳市招生办的文件执行的。至于中师新生中有往届生，这是我们工作前进中的缺点，我们正在改进啊。”

看样子柳副局长要和我争辩了，我想我一个老百姓怎么敢和人家大局长辩理，这样下去岂不是把事情弄僵了？与己不利嘛！我不如去找吕可风局长去。恰好吕局长和刘副局长住在同一座楼的同一单元。

我告别了柳副局长，来到吕局长屋外等候，也使得心情能够平静下来。约莫半个钟头过去了，见一高个儿的年轻干部敲开了吕可风的家门。我随止门的一旁，隔着墙就听到他们兴高采烈的说说笑笑，十分的热闹。这气氛使我觉得吕可风刚新任局长，确实是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吕可风年纪轻轻，早早的就当上了教育局的正局长，真算是福气了。这时那个高个儿的年轻干部出来了，我顺便溜了进去。吕局长见我，甚觉诧异。我向他说了说我孩子那件事的要求，他沉思了片刻说：“这事得等班子齐了再研究，要请示市教育局，市招办。在上级允许的情况下，再提出你是什么情况，家庭、工作各是什么情况，孩子是什么情况，考试成绩又是多少，本人有什么要求啊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清了，市教育局和市招生办都同意了，再形成文字性的东西方可。”

吕可风的这番话说得又长又复杂，似乎遥远的不着边际，我听得糊里糊涂的。这本来是一个简单的考试资格问题，他竟高谈阔论，什么研究呀，请示呀，说的那样复杂而麻烦。他真是把我当皮球踢，耍滑头。我说我孩子杨力为，被取消复试资格的理由是市教育局不完善的招生政策所致，我已找过市局的田科长，市局已认识到今年招生工作的偏向性。田科长亲口对我说，明年招生要改“转学”这一条。吕局长听后乐了，且说：“你再等等，我下乡回来后马上给你办。”

在这墨一样黑的夜晚，我简直看不到这黑夜的边际。我也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只能在这黑夜的街上走来走去。柳自康副局长那怒目圆睁的面孔，吕可风局长那滑头滑脑虚伪之极的言辞，在我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晃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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