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锥之内》免费试读_北河三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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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红灯，二十一点零九分。再一次被困在火车道口之前，等待那辆如期而至的火车呼啸而过，然后远离视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点上一支烟，看着烟雾穿过灯光从指尖升腾。纤细的雨水贴着车窗漫无目的地滑落，橘黄的灯光穿透玻璃切割着世界，流进耳中的声音支离破碎。就像撕碎飘落一地的树叶，散乱的令人绝望。

细细纠缠，喋喋不休。

桥头终于传来汽笛声，渗入闭合的车窗，敲打着耳膜。恍如隔世。

心神四散蔓延，回忆若隐若现。

二零一七年五月，周然看着灰黑的天空想，这是我的世界。

一路上会遇见许多人，穿着不同的衣服，带着不同的表情，走在不同的方向，一样平凡的活着。于是你也埋头走路，通往站台，地铁，或者看不见的未来。

有时会有阳光，最清澈的那种。穿过雨后潮湿的空气切割着阴影，清晰的点燃一寸地面，墙角，或你的眼睛。伸出手，阳光的味道触手可及，是金色的，就像幸福的颜色。

会舍不得离开，想要长相厮守，可是有人在身后推你，那些你不认识的人。他们咆哮，他们嫉妒你的幸福，就像一群快淹死的蝙蝠。你无法对抗整个世界。谁都不自由。

于是你抓不住那一寸阳光，遇见，错过，身不由己。无法回头，只能埋头向前走，如同沙漠中干渴的旅者，在祈祷倒下之前，可以遇见下一个绿洲。即使是海市蜃楼。

一些人会和你有所交集，犹如黑白世界里的一道彩虹，光彩夺目，惊心动魄。你会犹豫，是否走上前去。每一个选择代表着一个不同的方向，不知深浅，不死不休。

听天由命。

桥下河水上有船开过，荡开一圈圈涟漪，放眼看去仿佛时间的漩涡，勾起无数往事。

水不住的颤抖，云上写满回忆。

“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

“我叫梁舟。”

黑衣的女子，抱着酒杯对周然微笑，修长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小小的身体藏在大衣里，潮湿的头发微微抖动，清澈的眸子如一池春水，不施粉黛的脸，一次凝视，就刻骨铭心。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关于她的记忆，究竟有多少是幻影。他真的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吗？那一寸一寸，已被她挥洒的支离破碎的记忆，从一个不经意间开始，又无法掌控的结束。空留回忆。

好像一只黑色的猫，变身为一个女巫来到他的世界，兜售一种黑色的药水，味苦，色明艳，易上瘾，可迷情。

很不幸，没有解药。

“在想什么呢？”梁舟问。

“星星。如果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那么我的在哪里。我已经丢失它很久了，于是我总是看不清一些事情。比如生活，比如爱情。”

“还有呢？”

“灯火。你看这些灯光，我一直相信我们是寂寞的，九百二十亿光年的宇宙，一百三十八亿年的时间，有火，有水，有风，唯独不该有灯火。你相信吗？天不生人类，万古如长夜。”

“我不知道。”梁舟抬起头看向星空，“我喜欢那颗叫北河三的星星，八岁的时候妈妈给我买了一台望远镜，装好后第一眼我就看到那颗星星了，我觉得那是我的星星，我想去那里。我不要宇宙中只有人类，有一天会有一个一个长着三只眼睛的外星人来接我去那里。”

周然转过脸看她。夜色中明暗不定的眼神中写着一丝倔强，于是那一瞬间突然对她的嘴角有些着迷。

“我明天就要走了！”她迎上周然的目光，“你不想挽留我一下吗？”

“你有你的生活，你的未来。我只不过是在你惊慌失措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然后不小心碰到了你的世界。看着我。我们终要分别，不是吗？有些事情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已经射出的光便如离弦之箭，无法回头。光锥之内，即是命运。”

“命运。”她转过头，不再看周然，“你相信爱情吗？”

“我不知道。曾经相信吧，但是现在。”周然仰起头看着星空，“你不觉得那些星星离我们很远吗？即使它看上去很美。”

“你不觉得那些星星很美吗？即使它看上去很远。”

“这没有意义。”周然拍了拍手站起。“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

“好吧，我明白了。”女孩睁开眼，眼神清澈。“那么，然，抱抱我。”

她向周然伸出手，指尖颤抖。

下一刻，周然把她拥在怀中，发丝的幽香使他有种错觉，不愿放开。

“你不准忘了我！”女孩在他耳边轻语。

于是寂静中两人的影子，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第一章 家教

一番辛苦找到车位，停好车，周然紧了紧领口，提起背包走出车门。

连绵三日的细雨，让人的心情也随之烦躁。路边的梧桐在灯光下投射出古怪的影子，偶尔有几滴水从领口钻入后颈，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黏糊糊的状态，懒洋洋的不太清醒。最近时常陷入回忆之中，这不是一个好的状态。

他抬起头四处打量，晚上快七点的视线实在不是很好，不过约好的地点是这个公交站台，马路对面有两个女孩，共打着一把伞挤在一起笑着说些什么。左边的女孩面对着这边，个子不是很高，穿着淡黄色的格子衬衣，修身的牛仔裤，白色的运动鞋。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些许发丝被风微微拂动，天色已晚，灯光有些灰暗，看不清脸庞。

右边那位却是一头褐色长发，皮肤散发出阳光气息的小麦色。身材高挑，比身边的女孩高出了半头，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只能看到侧脸，鼻梁高挺眼窝深邃。

大概是个外国女孩吧？周然想，看这身高还真是有点压力。

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几秒后，看到对面的黑发女孩低头看向手机，周然按掉电话，左右看了眼路上没车，快步跑了过去。

“周然吗？”黑发女孩轻声问，声音柔软，但依稀可以分辨出淡淡的蜀都口音。

周然这才看到女孩的脸，斜斜的刘海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粉润的嘴唇，倒是个美丽的蜀都妹子。

周然不太好仔细打量，这么盯着一个女孩看毕竟不太礼貌，略带歉意道，“是，你是苏素吧，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在火车道口堵了十来分钟，金陵的晚高峰，实在让人无可奈何。”

女孩拂了下耳边的碎发，笑着说，“没什么，也没有等多久，你能特地赶来一趟我们已经很感激了，这位是凯瑟琳，我的闺蜜。“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凯瑟琳，来自俄罗斯。”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孩微笑着向周然伸出手。

这时周然才看到她的正脸。很难形容这一刻周然的感觉，那美丽的褐色长发披散在肩上，纤细的眉毛下深邃的淡蓝色眸子，闪着柔和的光亮。眼角微微上挑，正面看鼻子倒显得也不是太高，十分精致，淡红色的嘴唇应该是涂了唇彩，娇艳欲滴。

真是美得惊心动魄，周然想，除了这个词，很难有别的词来形容了。伸出右手握住女孩的手，一触即放，笑着说，“你好，周然。你的汉语真是完美，完全听不出是外国人。”

“我的父母在帝国解体的时候来到这里，那时候我才刚刚出生。抛开我的外表，我应该是一个标准的华夏人。”女孩笑着开玩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

“凯瑟琳就喜欢开玩笑。”苏素笑着轻轻推了一下凯瑟琳的手，“凯瑟琳的父亲就是我们学校物理系的阿历克赛教授。”

“阿历克赛先生啊，我去年还去旁听过先生的课，先生对于天体物理前沿领域的研究十分令人叹服！”周然十分惊讶，看向凯瑟琳，“上善若水，故几于道，您父亲是真正的科学家。科学家有祖国，但是科学没有祖国，先生是在为全人类的未来做贡献的。”

“周同学真是会说话。”凯瑟琳掩着嘴笑道，“那次父亲回来后很高兴，说当时你的提问令他印象深刻，颇有启发。”

“过誉了过誉了。”周然不好意思的说，转头看向苏素，“天色已晚，咱们要不找个地方坐下，谈谈正事吧。不知两位美丽的女士用过晚饭没。”

苏素掩嘴笑道，“去吃火锅吧，前面有一家四川火锅我常去吃，凯瑟琳也很喜欢吃辣，不知道周同学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那就请前面带路吧。”周然笑着微微欠身伸手做请。

苏素笑着转过身，抱着凯瑟琳的腰向前走去。凯瑟琳撑开伞，苏素的头靠在凯瑟琳的肩膀上，脸颊似乎还在她衣服上蹭了一下，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

这身高差倒也挺般配，周然想，撑起伞跟了上去。

苏素领着周然来到二妹火锅店。这是间不大的火锅店，开在学校门口，做的也基本都是学生的生意。老板是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美丽女子，见到苏素热情的打着招呼，两人用四川话攀谈了几句，周然听着不是太懂，不过细声细调，听着很舒服。

三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完菜交给服务员，苏素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眯眯的看着周然，“很奇怪，以前第一次看到周同学的时候就有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啊？”

周然端起茶杯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我长得太大众了吧。”

凯瑟琳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用手托着下巴仔细地打量着周然，然后认真地说，“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

“咳咳咳。”周然此时刚喝下一口水，被凯瑟琳这句话给呛到了，赶紧抽过一张面纸擦嘴。“还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有点不能接受。”

苏素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搂着凯瑟琳的胳膊跟周然说，“我可第一次听到姐姐夸人好看，周同学好像还没有女朋友吧，要不要追求姐姐啊？”

周然看着面前凯瑟琳精致的脸庞，明亮的眼睛，颇有些心动。转过头看着苏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别开玩笑了，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还是谈谈你妹妹的事吧。之前在微信里说的不是很清楚，我还想了解下详细的情况”

提起妹妹，苏素明媚的笑容下多了一些愁容，想了想说，“说起来也是一言难尽。我们父母常年在国外，就我和妹妹两个人在家，自从我加入了导师的课题组后任务比较重，对她也疏于管教。本来她的成绩挺好的，可进入青春期后她的逆反心理是越来越重了，上次被她的班主任叫去才知道，她在学校谈了一个男朋友，成绩也是一落千丈。之前给她找了两个辅导老师，说起来气人，一开始她死活不同意，后来勉强妥协了，说不要找男老师。”

苏素喝了口水，接着说，“这半年我给她找了两个老师，都是圈子里很出名的，辅导她初中的功课绰绰有余。结果她用各种方法把人家赶跑了，还把人家气的不轻。这次凯瑟琳见到你在论坛上想找个家教的工作，就跟我说了下。其实初中的课业很简单的，周同学在南大读研，教起来肯定没有问题，就是她根本不愿意学，凯瑟琳说你辅修了心理学，人品也可靠，我也是希望周同学能在这方面引导一下她。至于薪酬方面，就按你说的翻倍，你看如何。”

周然想了想，沉吟道，“这情况我也不敢保证什么，先教一周试试。这样吧，我妹妹今年读初二，你要是信得过的话，每天放学我去接妹妹的时候顺便去接她，然后在我家一起做功课，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有个交流也好。我觉得这种情况还是因为她常年一个人在家，缺乏交流导致的。”

“周同学还有妹妹啊？”凯瑟琳惊讶的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一代人都是独生子女呢。”

“嗨，别提了，说起计划生育就来气。”周然悻悻然放下杯子，“现在二胎倒是放开了，人口都已经快负增长了。之前我一个同学毕业论文想做这个课题，被老师打了回去。”

凯瑟琳笑着说，“在我们那，国家整天愁大家不生孩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这时服务员把火锅和菜都端了上来，苏素笑着拿起筷子，高兴的说，“我觉得没问题，回去跟妹妹沟通下，那就这样说定了。吃饭吃饭，我都饿死了，就喜欢她们家的猪血，都来尝尝，特地道。”

凯瑟琳拿起啤酒给周然倒满，“认识周同学很高兴。先干一杯吧。”

周然看着苏素端着饮料凑了上来，正要开口，苏素笑着说，“别看我，我不能喝酒的，凯瑟琳看上去很喜欢你，你负责让她尽兴，一会我帮你把车开回去。不能推辞哦。”

“好吧。”周然端起杯子，三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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