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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英魂
序
二十世纪初,孙中山领导的中国革命,推翻满清王朝的封建统治。可随之而来军阀混战的硝烟。又从新弥漫了神州大地的上空.本来已经伤痕累累的祖国,最需要的就是滋养生息。日本島上的战争狂们却看准了时机;瞪起血红的眼睛,鼓惑煽动日本的热血青年,开动战争这架绞肉机器,强行占领我国的东三省;进而攻占全中国。从此拉开了一场历时十四年之久,惊天地、泣鬼神,反侵略战争的序幕。
本文汇集了大量的文史资料,也拜访了黑龙江省离休老干部陈雷和夫人李敏,原军区副司令员王明贵,参谋长王钧,北京离休老干部李在德等四十余位亲身经历那段历史并投身抗战的老人、村干部,以及抗联烈士的后人们,记录下了一个个真实的历史事件和感人故事。同时,对佳木斯、鹤岗、伊春市文史资料室及汤原县史志办等单位的大力支持与热心帮助表示感谢。
小说以时间为主线,以活跃在小兴安岭和松花江两岸的抗联六军为背景。重点描述了佳木斯市、汤原县、小兴安岭地区的军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与当地的各民族人民精诚团结,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斗历程。更以文学艺术的形式,展现了那一历史时期,在抗日联军与侵略者的战斗中,发生的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和鲜为人知的悲壮故事。
夏云杰这位抗日志士为抗联六军的建立与发展及小兴安岭根据地的创建与扩大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他从1933年秋,组织队员们,从一支手枪和三颗手榴弹开始。在短短的两三年时间里,机智勇敢的从敌人手里夺得武器,把队伍从三四十人的小小游击队扩大成为上千人的抗日武装力量。他巧妙的运“诱敌深入”“调虎离山”“连环计”“反间计”等战略战术,狠狠打击了以高级参事官宫地宪一和宪兵队长藤原为首的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
他们扒铁路,劫军车,袭县城,攻煤矿。依托松花江和汤旺河两岸的柳条通及小兴安岭的茫茫林海,建立起一座座抗联密营。满洲省委在这里落脚,军政学校在这里组建,被服厂,枪械维修所,抗联后方医院也先后在这里落成,使这里成为东北抗日武装力量的大本营。
随着抗日斗争形势的深入发展和游击区的不断扩大,小日本鬼子挺不住了。他们接连实施了“归屯并户”“坚壁清野”“三光政策”。还组建了快速反应部队,由松江省佳木斯警备司令北川少将亲自指挥。
北川也曾调动兴安岭周边日满武装几万人,分兵十路对小兴安岭进行大规模扫荡,结果都是在小兴安岭的森山密林里跟着脚印转圈子。筋疲力尽后,只好望着小兴安岭的茫茫林海摇头叹息------
后来李兆麟将军来到了小兴安岭并担任六军的政治部主任。从此抗联六军更是如虎添翼。他与夏云杰密切配合,不仅清除了鬼子设在小兴安岭密林深处的几个据点,而且游击区也向三江平原的广大地区扩展,武装力量更加发展壮大。此时,关东军总部都不得不承认,小兴安岭地皮都要红透三尺。
北满会议在这里召开。抗联第三陆军在这里组建。它下辖抗联三军,抗联六军,抗联八军,九军,十一军。总司令赵尚志。
小兴安岭的深山密林在日寇侵占我东三省的十四年里,抗战的枪声从来没有间断过。抗联的战士们,无论是蚊虻叮咬,挨饿受冻,伤病纠缠,遇到任何艰难险阻,他们坚持抗战到底的决心始终不变。
他们谱写了三百壮士西湖景被围,不后退,不投降,弹尽粮绝后,全部英勇就义的英雄业绩。演绎了老黄友为给军长夏云杰报仇,假投敌,带领鬼子宪兵队一百多人,进到深山老林寻找游击队。到第七天半夜,鬼子又冻又饿又疲惫的睡着了时,黄友偷了数颗鬼子的手榴弹,先炸了电台,又炸死了宪兵队长藤原,最后拉响余下的手榴弹,与围上来的鬼子同归于尽。而剩下的鬼子找不到出山的路,又失去了电台无法和外界联络,在大山深处全部冻饿而死的感人故事。
这是一段遭受欺压的民族屈辱史,也是一部反抗外来侵略的民族正气歌。
我们挖掘这段历史,揭示战争对人类社会的亵渎,就是让人们牢记这段惨痛的历史教训,勇敢地面对现实,决不允许这段历史在人世间从演。
同时,也把先辈们为祖国,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慷慨献身的英雄事迹和大无畏精神展示出来,以便后人缅怀和学习。
第一章
1931年9月18日,隆隆的炮声在沈阳北大营响起,蓄谋已久的日寇侵华战争拉开序幕。日本军队兵力不足三万人,在几个月时间里,占领了我东北三省的大部分地区。当时的蒋介石国民政府实行不抵抗政策。还把张学良的二十万正规军撤进关内。不愿做亡国奴的东北三省人民愤怒了,他们拿起抢,开始反抗。马占山、苏炳文在齐齐哈尔首先向日军开火。各地百姓也纷纷组织起来同侵略者斗争。中共满洲省委下属的佳木斯地区汤原县的下江中心县委积极的行动起来,他们发动群众,组织秧歌队,走村串户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促使人们的抗日激情不断高涨。
1933年的深秋,因出现叛徒告密,下江中心县委先后有许多党、团员和进步群众被捕。
日本鬼子在佳木斯北二十多公里的鹤立镇,计划把被捕的300多抗日志士全部枪杀,还挖了一个大坑,准备掩埋。危机时刻,中心县高官裴志云等其他县委成员及优秀共产党员,挺身而出,报出自己的身份,救下其他的人员。他们有12人被穷凶极恶的日本侵略者活埋在深坑里。
组织被破坏后,部分抗日志士为躲避鬼子搜捕,在汤原县城北的深山老林里,挖了两个“地窨子”(像储存蔬菜式的地窑)藏身。
长时间居住在地窨子里,烧干草、铺干草,入秋后,河里不能洗澡,抗日战士的身上会有一股衰草味。日本鬼子掌握了这一情况后,只要发现身上有衰草气味的人,就把你当成通共者或是**,格杀勿论。
……
因下江中心县高官裴志云和组织部长金成刚是鲜族人。当地有许多优秀的鲜族青年受他们的影响而成为抗日骨干力量。
隐藏在小兴安岭地窨子里的人,多数是鲜族兄弟,有大个子中心县委积极分子李银根,一只眼的马德山、猎户崔显默、柳东振、裴成春的弟弟裴敬天及高双、王居选、赵东国都是鲜族。还有汉族兄弟徐振江、刘成林、孙少青等。这里还有四名女同志也是鲜族人,裴成春,28岁,大伙都称她裴大姐,生活勤劳、俭朴,性格沉稳。许恩淑,李银根的妻子,因人长得较胖,大家都叫她“胖嫂”。她是位性格泼辣,爱说爱闹的人。裴玉顺,中心县高官裴志云的女儿,十七、八岁,秀气,文静。李在德,中心县委组织部长金成刚的女儿,刚满十六岁,是位活泼、好动的小女孩。
虽是深山老林,远离村庄,可是大家还是不敢白天生火做饭,怕冒出的烟把小鬼子引来。所以每天白天大家一个挨一个地挤在一起,坐在地窨子的草铺上、靠着相互的体温来取暖。只有到了晚上,才生火做饭。做饭也只是稀粥,因为粮食太少,大家不知道在这深山老林里需要呆多久,所以必须要节省每一粒粮食。
艰苦的日子一长,又没有组织的消息,人们萌生出来一种急躁情绪。大家都知道冬天要到了,到了冬天,不仅这么多人吃的是问题,取暖也是问题;而且一旦下雪,出入行动更不方便,每动一步都要留下脚印。脚印就是标志,小鬼子会顺着脚印找上来的。所以大家商量决定派人出去与党组织取得联系,同时,还可以搞点粮食回来。
商量的结果李银根、高双、刘成林出去搞粮食,徐振江去黑金河找夏云阶,他是唯一幸存下来的汤原中心县委委员。
出去会随时遇到日伪的搜捕。山里还有狼、熊,豹子,老虎,为了应付意外,几个人都带了木棒防身。裴敬天拿出三颗手榴弹递给外出的几个人:“给,我这还有三颗手榴弹,这是我前几天用套的一只狍子从国民党逃兵那换的,你们带着,关键时候,也许能用上。”刘成林和高双接过来,把手榴弹系在腰带里。
李银根没接,两眼看着手榴弹心痛地说:“想不到在这里还能有这么几个宝贝,我看咱们还是别带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留着做个长远打算。”
听他这么一说,屋里的人们七嘴八舌的,都劝他们带上。“多预备点吧,总比没有强”“小心不算多余,以防万一”
李银根坚持不带,还开玩笑说:“就这三个,咱们现在地窨子里的这么多人,按人数分,四个人还分不上一个,我们如果带上了,那不是多吃多占了吗;多吃多占,咱可不干。”李银根又对着小双和成林眨了眨眼“我说的对吧?”
高双,刘成林互相看了一眼把腰上的手榴弹又送了回去。
旁边的徐振江用手摁住了他俩的手说:“就带上吧,小鬼子搜查的那么紧,有点准备好。”
争来争去,最后他们还是带上了一颗手榴弹,走出了地窨子。
出了门,他们小心地清理好门前的痕迹,消失在密林深处。
夏云阶,早年从山东跟熟人逃荒来到东北。因热情,正直,性格稳重,被我党发展为中共党员,不久,又提拔为下江中心县委成员。小鬼子侵占东北后,他就在黑金河一带以开店为掩护,积极开展反日救国宣传。还经常与金矿工人兄弟们探索抗日救亡的真理。他身材高大,人送外号“夏大个子”。
夏云阶是一位有胆、有识,沉着干练的人。他利用一切时机,教育、启发身边的人,使他们能尽快地提高觉悟。由于他为人亲和,又处处为大家着想,大伙都亲切叫他“夏大哥”,他的店房也成了黑金河区委的工作场所。
后来,他又举家迁往太平川务农。
下江中心县委的几位领导出事以后,白色恐怖笼罩着汤原一带。夏云阶不畏艰险,挺身担起了县委的领导工作。他大胆而慎重地进行秘密串联,使汤原中心县委很快与所属各级党的领导恢复了联系。他也被满洲省委任命为下江中心县委副书记,代理书记。
徐振江和夏云阶是老乡,找到夏云阶后,把他们这些人的情况向夏云阶做了汇报。夏云阶让徐振江立刻返回,等他安排好手头工作,就来看望隐蔽在地窨子里的同志们。
几天后,小兴安岭的林阴小路上,一个身材高大,着普通农民装,浓眉大眼,满脸络鳃胡子的中年汉子,边走边机警的四处巡视着。他就是下江中心县委临时代理书记夏云阶。尽管他还没来得及在思想上去担负起领导三江地区人民同日本鬼子进行斗争的担子,抗日的重任却毫不客气的落到了他的肩上。他边走边边想,现在的形势严峻,那么多的同志也不能总呆在地窨子里躲着,应该把大伙组织起来,拿起武器,建立武装游击队。向已经在战场战斗的杨靖宇、赵尚志他们那样,真刀真枪的跟日本鬼子干。也能为那些牺牲了的同志们报仇。
他在山林里正走着,“乒,乒”前边突然传来枪声,夏云阶立即从怀里抽出手枪,俯身隐蔽,判断一下枪响的方向,他意识到这很可能与藏在地窨子里的同志们有关系。他悄悄的向枪响的方向摸去。翻过一坐山头,有狗的叫声和人的喊声,越接近山顶喊声和狗叫声越清晰。在一块突起的大石头上,他看到了另一侧的山下有两个青年正背袋子奔跑,后边远远的有十几个日本兵和两个汉奸,还牵了一只狼狗在追赶。
山下扛着袋子奔跑的是刘成林和高双(李银根因找组织,出山之后就与他俩分手了)。两个人在附近村子认识的一户老乡家里买了两袋苞米楂子,没想到他们背着粮,刚出村就让汉奸给盯上了。还招来了一个小队的日本兵。两个人本想把日本兵甩下,可背的粮袋太重,再加上深山老林里的艰苦生活,营养不良,体力下降,只跑了一会儿就跑不动了。
汉奸特务队长胡仨与另一个牵着狼狗的汉奸追的正起劲,突然站住了,他献媚地与赶上来的日本兵小队长用手比划着,意思是跟踪追击一窝端。可日本小队长只是晃了晃头,依然快步向前追去。胡仨闹了个没趣,只好自己给自己打圆场,自言自语地说:“我的明白,抓住他们俩有的是辣椒水,不怕他们不说出藏身的地方。”嘀咕完挥枪又向前赶去。
高双和刘成林气喘嘘嘘满头大汗,高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成……成林……哥,我看……咱、咱……今天…是…是非被……被抓……抓住……不可了”。
刘成林回头看了他一眼,喘息着:“高…高双…快…快……前边…前边有个山……山洞”。
两个人,又跑了一会,找到了山洞,把粮食丢在里面,站在那喘了口气,刘成林说:“双,快,咱先把小鬼子引开,回头再来取粮食”。
两人转身钻进树林。
两个汉奸和日本兵追了过来,狼狗钻进洞去,用嘴咬住袋子往外拖,日本兵也跟进去把米袋子拉了出来。
这时,山梁上的树枝动了一下,一声枪响:“乒”,只见日本兵身边的狼狗哼了一声,头部中弹,倒地死了。
日本兵和两汉奸趴在地上向山梁上射击,山梁上人影一闪,便消失在树林里。
日本兵和汉奸发现人影,边开枪边向山梁追去。
此地离抗日战士藏身的地窨子不算太远。躲在地窨子里的人们已经能够听到外面的枪声。
枪声意味着敌情。徐振江和裴敬天拿出了手榴弹,胖嫂和裴成春等人抓起身边的切菜刀,李在德拿起一把剪子,另一只手却紧紧拉着胖嫂的衣服,孙少青在门前注意听着外边的动静,手里握着大铡刀,其他的人也都拿起了应手的家什。
孙少青对身后的徐振江说:“李大哥他们出去好几天了,到现在还不见影儿,会不会出啥事?”
徐振江说:“没准儿,我看咱不如再派两人出去看看,不行就得赶紧挪地方。”
裴敬天挤过来说:“老徐,让我和孙少青出去吧?外边的情况不是太好,弄粮食的要是真的让鬼子汉奸把身子给缠住了,那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孙少青:“出去可以,假如咱俩也让小鬼子缠住,谁往这送信呢?”
裴敬天拍拍别在身上的手榴弹说:“怕什么,咱这不是还有个带响的家伙吗,实在不行,把它扔出去,家里人听见响不就行了吗!再不那样也行,我去引开狗日的,你回来报信。”
孙少青辩驳说:“可别这么说,好像我孙少青胆小怕死似的。”
孙少青看着裴敬天手里的手榴弹,又接着说:“这倒是个好东西,它要是炸了,家里的人肯定能听见。”
徐振江:“好,咱就以手榴弹爆炸为信号,你俩多加小心,在天黑以前赶回来。如果有事的话,手榴弹响,我们就换地方。”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出去了,地窨子里又从新陷入寂静之中。
再说刘成林和高双两个人跑了一气,听着后边的枪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远,两个人感到奇怪,想回去看看,又怕中了埋伏,最后刘成林拉出腰里的手榴弹说:“小双,你在我后边远远地跟着,真的有小鬼子,我就先把他们引开,你把粮食背回去,如果让鬼子围上了,就是死咱也得抓几个垫背的。”说着扬扬手里的手榴弹。
两个人说完,拉开几十米的距离,机警地向回走去。
山林里,日本兵和两汉奸、边开枪、边嗥叫、边追赶。远远的一个人,从这棵树后闪到那棵树后,有时还回头放上一枪。汉奸和鬼子被引向远处------
地窨子的小门边,徐振江依然蹲在那里注意听着外边的动静。
突然徐振江向大伙一摆手,又用手向门外指了指,歪头仔细听着。外边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声并且还越来越近。人们又开始拿起身边应手的家什。
响声到门前停下了,接着门的左边传来三声布谷鸟的叫声。右边也传来两声,地窨子的门开了,两袋粮食从门外递了进来,里面的人接进去。
刘成林进来了,高双和裴敬天把死狼狗拎进来。最后边是孙少青。人们好奇的围上来,七嘴八舌问长问短。徐振江看了看那条狗,问孙少青:“哪弄来的?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孙少青回答:“放心吧老徐,保证没事。”
胖嫂挤过来,本来是个大嗓门的人,这时也不得不压低声音说:“小双啊,我说你俩这是干什么?不过年不过节的。”说着胖嫂又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似地惊叫着:“看,还是条狼狗呢!这东西是日本人养的,你们把它弄来小鬼子非找上门来不可。”
刘成林便给大家讲起来刚才枪响的经过。他说:“哼,俺俩儿弄到了粮食,一出村就让汉奸给盯上了,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队小鬼子,还带着狼狗,要不是有人开枪打死了这畜牲,引走小鬼子,今天俺俩呀,就回不来了!”
徐振江看着狼狗:“我说外边怎么响起了枪声,原来真是冲着你们来的。”
刘成林说:“那可不。”
一只眼的马德山把狗吊起来准备扒皮,看到狗头上的弹孔说:“这枪正中脑瓜,手法够准的。”
裴成春一边解米袋的绳,准备做饭一边接上说:“开枪把小鬼子引走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让日本人抓住准没好。”
胖嫂也接上说:“是该出去看看,人家救了咱们,咱们不能不讲良心。”
王居选挤过来“老徐,我出去看看,”说着就往外走。
孙少青赶紧说:“说啥呢,王居选,出去找人,怎么着也得让我孙少青陪着你吧!咱咋也得把那个好心的义士找到。正好有狗肉,快点把狗肉弄好,不是还有酒吗?拿来咱们大伙喝点,人家救了咱,咱总得有点表示对不对?”
徐振江从腰里拿出手榴弹递给王居选对他说:“给,关键时就把它扔出去。”
刘成林也把腰里的手榴弹递给孙少青。孙少青没接,回手操起一把大侧刀冲着大伙说:“留着吧!成林,咱这玩艺要是碰上小鬼子砍起脑瓜来还不跟切萝卜似的。”
胖嫂笑着:“少青兄弟,别吹了,你的破铡刀还能快过枪子,不信你把它轮起来,你的身子骨不让子弹给打成蜂子窝才怪呢!”
孙少青反身又冲着胖嫂说:“胖嫂子,你就不能给咱说几句好听的!”
“少青哥,带上吧,在这山林子里头,还是这玩艺管用。”刘成林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榴弹递给孙少青。
孙少青犹豫着说:“咱可就这么几个宝贝蛋!”
徐振江有点着急“孙少青你能不能痛快点,别那么婆婆妈妈的好不好?”
孙少青别上了手榴弹,又拿起了铡刀与王居选一起出了门。
地窨子里,马德山在扒狗皮,裴成春和胖嫂李恩淑忙着做饭,其他人都围着刘成林听他讲外边的情况。
外边的太阳已经落进了山林。胖嫂和裴成春准备好了一切,正等着天一黑生火做饭。李在德、马德山把扒过皮的狗分解成几块往盆里放。正因为今天有了开荤的东西,所以胖嫂想早点生火。可就在她划火柴时,守在门前的徐振江突然向大家一摆手,胖嫂不知道,正要往灶坑里的干柴上点,却被身边的李在德一口吹灭了。胖嫂有些生气正要张嘴说什么,抬眼一看裴成春正在向她摆手,她回头见屋里的人们都悄悄地寻找应手的家什,她也轻轻的抓起了身边的切菜刀。
门前传来三声布谷鸟的叫声,接着又传来三声口哨。
刘成林兴奋的说:“是孙少青和王居选他们哥俩儿。”
屋内的紧张气氛马上得到了缓解。
徐振江打开门,孙少青伸进个脑袋高兴地说:“你们猜谁来了?”刘成林双手抓住他的肩头一边往里拖他一边说:“少青哥,你快进来吧,别卖关子了。”
王居选也跟进来了,没知声,只是冲大伙挤挤眼。
徐振江急了“你俩搞的这啥名堂,到底谁来啦?”
这时门外又伸进个脑袋嗡声嗡气地说:“谁,还会有谁,大胡子夏云阶。”说着进了屋。
大伙一听是夏云阶,都非常激动。
徐振江一把抱住老夏问:“你咋才来呢?”
李在德,裴玉顺也挤过来一人拉着夏云阶的一只手。
“夏书记?”“大胡子叔叔”。
徐振江摆摆手,示意大伙小声点,然后走出门去放风,
许贞淑这时也不顾什么面子了赶紧问夏云阶:“大个子,看见俺家哪口子了吗?”
孙少青这时也把成林、小双拉过来说:“快过来,这可是你俩的大恩人,还不感谢救命之恩?”
刘成林还有点不好意地说:“夏书记,真没想到会是您!”
高双一指地上的狗皮说:“夏书记,你这一枪正好打在脑门上。”
裴成春走过来上下看着夏书记,问:“夏书记,小鬼子的枪子没伤着你吧?”
徐振江在外面观察了半天,看没什么动静,就进了地窨子。他回手把门顶好,推夏云阶坐在炕沿上说:“老夏,快讲讲,你是怎么甩掉小鬼子的。”
大伙这时才急着想听夏云阶讲甩掉鬼子的过程。七嘴八舌说:“快讲讲吧。大伙正为你担心呢!”
夏云阶看了看大伙,旁边有人给他递个烟锅。夏云阶抽了一口,微笑着说:“你们想听,那我就说说。”
“我来时在前山的野葡萄藤下看见了个黑瞎子,个头不小,总有个七、八百斤重;黑糊糊的扒在那里,好像是睡着了。我没惊动它,绕了个弯子走过来。当看到刘成林和高双背着粮食跑,我就知道你们大伙住的地方不会离得太远,小鬼子有狼狗,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找到你们。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畜牲活着,所以我就先打死它。用手指了一下狗皮。接着说:“我把小鬼子引到了黑瞎子那块,就钻进榛柴丛中躲了起来,鬼子汉奸追过来了,把大黑瞎子惊动了,大黑瞎子一边回头看,一边往远处走,两汉奸明白黑瞎子的利害,他们见了转身就跑。日本兵不管三七二十一,躲在树后开枪就打。”乒“枪响了,黑瞎子后背流出了血,但却没有伤到要害。黑瞎子火了,三串两跳就扑了过来。日本兵慌了神,叽哩哇啦乱叫着四散逃去。日本兵的小队长不听邪,端起刺刀就迎了上去,嘴里还喊着“八格牙路”,一刺刀就扎进了黑瞎子的肚子里。黑瞎子“嗷”的一声怪叫,把鬼子小队长摁在了身子底下,张开嘴就啃他的脑壳。鬼子小队长惨叫了几声,蹬了蹬腿不动了。
十几个日本兵和那两个汉奸远远的看着,傻眼了。等到看着他们的小队长真的不行了,这才一阵乱枪,把那黑瞎子打死。他们慢慢的围过去,用树棍子捅了捅,黑瞎子一动不动,这才抬起他们小队长的尸体走了。
听了这个过程后,李在德高兴得拍着手说:“黑瞎子真好!”
许淑贞边烧火边说:“夏书记,你可真有办法,黑瞎子都成了你的兵了。”
孙少青更是激动,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说:“就是呀,连四条腿的黑瞎子都知道抗日,都是咱统一阵线的成员,你们说这小日本他还有几天蹦哒头。”
夏云阶风趣地说:“少青我看你最好当上黑瞎司令,把大小兴安岭的黑瞎子都聚在一起,一个冲锋,一直把小日本撵出中国,撵出朝鲜,撵到他们的日本岛上去。”大伙都笑了。
夏云阶把烟锅往鞋底下嗑了嗑,摸过一个烟口袋又装上烟,站起身来说:“好了,大伙静一静。”
徐振江拉了一下王居选,两个人来到门边担任警戒,裴成春和许恩淑忙着做饭,马德山已把狗收拾完毕正在整理现场。
夏云阶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手举着烟锅说:“同志们,现在外面的形势非常严峻。由于党内出现叛徒,下江中心县委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许多革命同志被日本鬼子杀害了。中心县委12名同志被捕后,经历了一连几天的酷刑,他们始终坚贞不屈。小鬼子拿他们没有办法,最后把他们的眼睛蒙上,嘴堵住,绑在一起埋在了鹤立镇边的一个深坑里。说到这儿,夏云阶抬眼看了看,他看到两个小姑娘,已经掉下眼泪。
李再德哭着问:“我阿妈妮不会有事吧,大胡子叔叔,我阿妈妮会回来的,阿妈妮不会离开我吧?说着她扑在夏云阶的怀里,裴成春、李恩淑赶紧抱过这个小妹妹。
……
地窨子里,人们简单用树枝绑起一个灵台,把一个个刚做好的裴志云、金成刚、高庆云,丁成平还有崔喜复等的灵位立在了灵台上。还有丁重九、孙振龙、林振国、石光顺、孔庆礼、金峰春、高凤鸣、焦维新、焦维仙、崔成福等。
地窨子里所有的人和夏书记一起站立在灵牌前。
四碗小米摆在案前,上边插的香正在冒烟。碗的后边放了三个盘,一个盘装煮熟狗头,在狗头盘两边各有一个盘,盘里装着煮熟狗腿。
李在德、裴玉顺用被单系了一身重孝,跪在灵案两边。
夏云阶率大家跪在灵案前三叩首。
裴成春抱着酒坛上前给夏云阶的酒碗里倒酒,夏云阶用酒祭奠亡灵。
接着他转过回身说:“同志们,小鬼子来了。我们的家乡被他们给占领了。他们杀害我们的骨肉同胞,兄弟姐妹。我们一定要为亲人们报仇。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大伙都举起拳头声音低沉地重复着:“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门口的徐振江突然转回身向大伙一摆手小声说:“注意,有情况。”
昏暗的树林里,一个手拿短枪的青年男子小心翼翼的向这边走来。突然他被一棵树枝拌倒,他不自觉地:“唉呀我的妈呀!”然后站起来四处看看,自言自语道:“明明听见有帮人在这里说什么‘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怎么到了近前什么也没有了呢?不好,是不是碰上鬼了。”说着,跌跌撞撞地跑了。
在幽暗的山林中,有两个青年男子手拎短枪坐在山坡上,一个叫赵昌龙,一个叫李元晋。李元晋胆小怕事,赵昌龙很自私,也很坏。刚才是那个叫李元晋的,在地窨子附近听到了声音后,心里害怕,他找赵昌龙壮胆。来到赵昌龙身边无话找话:“昌龙哥,这帮日本子也太狠了,上次领他们抓的那些人一个活着的都没有。这几天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一闭眼就看见日本子杀人,再不就是那些被杀的血淋淋的人在身边晃来晃去的。”
赵昌龙说:“事到如今,怕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只要能保住小命,别的,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李元晋:“日本子说,那些反满抗日分子藏在这一带的山上,让咱们俩上来找,找不到还要死拉死拉的,这山这么大,上哪找去?”
赵昌龙心烦的“李元晋,你小子怎么一身的娘们气,烦不烦。”
叫李元晋的人又说:“昌龙哥,咱真的帮日本人找吗?”
赵昌龙有点生气地说:“我说,你想啥呢?不去找,日本人能放过咱们吗?”
李元晋“找到了抗日份子,日本子又要杀人,我看咱远走高飞吧。”
赵昌龙更加生气:“哼,说的倒轻巧,家里的老人孩子不要了?”
李元晋哭哭咧咧地:“这可怎么办呢?”
赵昌龙站起来冲着李元晋说:“我说李元晋,说那些都没用,认命吧,走,天也黑了,咱们再转一会就往回走,在日本人面前多陪点笑脸,多说点好话,也许没事。”
李元晋很不情愿地站起来,两个人分开,各自消失在林中。
特务的出现,使地窨子里的人们都很紧张。
徐振江小声地说:“我看见刚才那人手里拿着手枪,不是汉奸也是特务。”
裴敬天慢慢的靠近夏云阶小声地说:“夏书记,我出去看看?”
夏云阶看了看裴敬天,说:“敬天,你一个人不行,得多去几个,看那人是干什么的,要真是汉奸特务,说啥也不能让他跑了”
大伙一听要出去,都来了劲,都想出去。
夏云阶命令道:“孙少青,你和敬天一组;王居选,你和柳东振一组;你们从两侧绕上去,尽量别弄出响动来。我和崔显默、张兴德、马德山、刘成林到山顶上负责放哨接应;也四处看看有没有其它情况。”
里面的许贞淑小声的用鲜语与裴成春说:“成春,大胡子书记还真有两下子,行,咱这帮人就该有个说了算的。”
夏云阶率领那几个人出了门,很快的消失在林中……
幽暗的山林里,赵昌龙边走边四处张望着,裴敬天突然从他身后的榛材棵子中窜出,不等赵昌龙回头,一木棒打在了赵昌龙的后脑壳上,赵昌龙连声都没吭,手一扬,枪也掉了,人也倒在地上。
孙少青也从一棵树后扑过来,用绳子把他绑好,又用他的衣服撕成的布块堵住了他的嘴。
裴敬天捡起枪,又向四处警惕的看了看,与孙少青一起,架起赵昌龙走了。
在一个小山窝子里,李元晋忧忧郁郁,走几步就前后看看,路过一棵松树,王居选突然从树后蹦出,一棒子打掉了李元晋的枪,李元晋“妈呀”一声回头就想跑,柳东振迎面抱住他,王居选又从后边扑上掐住李元晋的脖子并小声命令不准出声,喊就掐死你。“
柳东振拿绳把李元晋捆上,又从兜里掏出来个破毛巾堵住了李元晋的嘴。
李元晋眼泪鼻涕齐下,并且还尿了裤子。
王居选回头捡起枪,用衣袖抹了一下,又用嘴吹了吹,冲柳东振一挤眼说:“伙计,不错,新家伙,走!”
两人一左一右,押着李元晋往回走。
地窨子里很暗,裴敬天和孙少青把赵昌龙托回来后,丢在门口的地上,赵昌龙依然没有反应。裴敬天踢了他一腿说:“这家伙真赖皮,一棒子就不起来了。”
徐振江蹲下身,扒了扒赵昌龙的眼睛,又看了看赵昌龙的头,用手摸了一下说:“你这一棒子可不轻,脑瓜骨都打碎了。”
这时王居选和柳东振把李元晋也带了回来,徐振江说:“真行,还弄回来两个。”
王居选拿出手枪高兴地说:“你们看,他带着这东西,不是汉奸也是特务。”
裴敬天说:“看样子他俩是一起的,都带着家伙呢?”说着也拉出了赵昌龙的那把手枪。
李元晋看到赵昌龙,又往附近爬了爬,这时许贞淑走过来,拉起李元晋的头发看后吃惊地说:“这不是小屯的李元晋吗?”又过去看看倒在地上的那个,看得不太清楚,划了根火柴借着亮一看说:“这是赵昌龙,他俩都是咱秧歌队的。”这时正好夏云阶等几人进屋,听说是赵昌龙,快走几步认真的辨认,就着火亮,夏云阶看清了,他愤恨地说:“哼,叛徒,想不到你俩会送上门来。”
人们听说是叛徒都围了上来。
徐振江过来一把拉住李元晋前胸的衣服,气愤地说:“说,裴书记、金成刚他们是谁领着日本人抓去的?”
李元晋哭着说:“是赵昌龙,是赵昌龙啊,我们也没想到日本人会把他们给活埋了。”
李在德、裴玉顺冲上去要打他,被大伙拉住。
李在德哭着喊着说:“你们不要拉我呀,是他杀了我阿妈妮,我要报仇。”
裴玉顺边哭边喊着:“你还我阿爸吉,你还我阿爸吉。”
夏云阶看到这种情形急忙说:“银根嫂,你和成春先把两个姑娘扶开,我有话要问他,用手指一下李元晋。
裴敬天一手拿枪一手拎起李元晋的头发,让他面对着夏书记,等候夏书记问话。
夏云阶问:“我先问你,你和赵昌龙到这干什么来啦?”
裴敬天拿枪一顶李元晋的头说:“快说!”
李元晋一哆嗦,急忙说:“我说…我说…也不知是谁告诉日本人说这噶达藏着抗日分子,宪兵队长腾原就让我俩带路上这来,刚到这山外的村子,特务就报告说是发现了有两个扛着米袋子的人上山了,腾原队长派了一个小队的日本人还带了条狼狗,说是让把那俩个人抓回去,结果人没抓着,小队长却让熊瞎子给啃了。腾原队长气坏了,拿我们出气,非让俺俩进山来找不可,还说找不到就死拉死拉的。”
夏云阶“那你们就来啦?”
李元晋哆哆嗦嗦地说:“不来不行啊,老娘、媳妇、孩子都在他们手上。”
夏云阶“光想着你的老娘、你的媳妇、你的孩子,小鬼子抓走了那些人,有几个活下来的。他们的老娘、孩子、媳妇谁来管?”
李元晋懦弱地说:“那都是日本人逼着我们干的,夏书记,就饶过我这回吧,往后不敢了。”
孙少青上去踢了他一脚说:“哼,还有往后,想的美。”
夏云阶说:“我饶了你,你回头看看桌上的人能饶你吗?”
李元晋跪着转回身,有人点亮了一盏小油灯放在灵桌上。一排排灵位出现在李元晋的面前。
李元晋看后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地说:“我有罪,我不是人,我该死,我该死……”
裴敬天拉起他的后脖领子狠狠地说:“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快点。”
此时的李元晋倒是镇定了许多,抬头看了看大伙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最后把目光落到了许贞淑和裴成春身上,本想说什么,见二人把脸转向一边不理他,李元晋没有办法,又把脸转向夏云阶。求饶地说:“夏书记,我阿妈妮都六十多了,孩子还小。”想了想,打了个唉声,又转回身自己对自己说:“说什么都没有用,我还是给老裴他们磕几个头吧。”
说着冲灵位磕开了头。
李在德边喊边往上冲,她喊着:“不用他磕,不用他磕。”伸脚去踢他。
夏云阶冲大伙一摆手说:“好,咱们走。”
裴敬天和孙少青架起李元晋,刘成林和柳东振一个拖着赵昌龙一支胳膊,里边的人吹灭了油灯,大伙都跟着走了出去。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光线从树木的缝隙射在山林道上和行走着的人身上。夏云阶、徐振江、王居选在前,裴敬天、孙少青架着李元晋在后,柳东振、刘成林拖着赵昌龙紧跟着,再后边是几个女的及高双、马德山、张兴德等人。许多人手里都拿着木棒。他们走了很长时间,走进一个小山坡的乱尸岗子。在几个新坟前,他们停了下来。赵昌龙被丢在地上,李元晋跪在他的身边。十几步远处夏云阶冲着拿手枪的裴敬天,王居选点了下头,意思是可以执行了。两人明白了夏书记的意思都把手枪端了起来,李在德突然跑过来,上来就抢裴敬天手里的枪,并且还拦着王居选哭叫着说:“我要为阿妈妮报仇,我要杀了他,让我杀了他……”
夏云阶严肃地说:“李在德,站到一边去!”
裴玉顺含着眼泪过来拉李在德,李在德还在喊“不,我一定要为阿妈妮报仇,我要报仇!”依然拉着裴敬天的手不放。
裴敬天一副求情的目光看着夏云阶,夏云阶轻轻的点了下头。
李在德拿过手枪,她的两只手在发抖,这孩子没打过枪,但是她还是一步一步沉重的向依然被反绑着双手的李元晋走去。虽然她的双腿在颤抖,但是两只手仍然举起了手枪……
李元晋惊恐的看着李在德手里的枪,脸上却突然现出了一丝冷笑,闭上眼睛,嘴里喃喃地说:“打吧,打死了我,你们也好不了。”话音没落,枪响了,李元晋睁着两只惊恐的眼睛看着。李在德没开过枪,一勾火,枪磕头了。本来是冲脑袋打得,却打在了李元晋的腿上。而她自己也被枪的后座力坐倒在地上。
裴玉顺跑过来,夺过枪,双手举到胸前,在离李元晋很近的地方“啪”枪响了,李元晋的脑门被打了个洞,满脸血迹,倒在地上,双腿抽搐着。
裴玉顺紧紧的闭上眼睛,嘴里小声的叨咕着:“阿爸吉,阿爸吉,我为你报仇,打死他了,你看啊,女儿把他们打死了。”说着说着把枪一扔双手捂着脸,回头哭着走了。
坐地上的李在德好似被枪声惊醒,一蹦而起,几步跑过去,捡起枪,用枪顶住李元晋还在抽搐的后背“啪,啪”两枪,疯子似的一扬手,他把枪甩了出去,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仰天喊一声“阿妈妮……”
地窨子里,李在德躺在裴成春的怀里,一双失神的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灵桌前的香火。
裴玉顺蹲在地上,两只手在水盆子里使劲的洗着,这双手刚才打了枪杀了人,所以她要不停地洗。
第六章
北方的春天总是来的很晚,尤其是小兴安岭的春天更是姗姗来迟。都进入五月中旬,山阳坡的冰雪才开始融化,大地生出一点毛茸茸的绿草。
春天象征着万物复苏,深林野兔、山鸡、,蹦来蹦去。三号木营门前的林子里,游击队和护矿队的队员们排好了队伍整装待发。夏云阶站在队前向大家做战前动员。他说:
“同志们,几个多月的军事训练时间不算短,训练的目的是要提高我们每一个人的军事素质和更好的执行军事任务的能力。根据党中央和满洲省委建立抗日根据地的指示,下一步我们就是要出山。到群众基础较好的太平川一带,同护矿队的兄弟们一起,收剿汉奸民团的武器,扩大我们的队伍,建立抗日游击根据地,打出一块属于我们自己得地盘来。有一点,大家要记住,打仗是要流血牺牲的;但我们的目的是消灭敌人,不是被敌人消灭。所以在战场上,第一是机智,然后才是勇敢坚强。消灭敌人的同时,还要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战友。为了我们的胜利,出发!”
游击队的战士们和护矿队的兄弟们个个精神饱满,迎着朝阳在山林中进行着。过午,在太平川村附近,队伍隐蔽下来,稍休息一下,吃了点干粮,按事先早已计划好的方案,开始分头行动。
太平川村自卫团的屋内,团丁们闲着没事正在玩扑克。周围还有许多团丁们围着看热闹。突然外面传来枪声,村外放哨的团丁提枪跑进屋,气喘嘘嘘地说:“团长,村北有个拿枪的,好像土匪。”自卫团团长把扑克一扔说:‘‘弟兄们,快,带上家伙,跟我出去弄个活的咱好到城里找日本人领赏去。”说着带着二十多团丁向村北的方向奔过去。
村北的树丛那边我游击对员正有几个人拿着长枪在那探头探脑,装着想进村又不敢进,犹犹豫豫的样子,看见自卫团二十多人冲出村口,转身就跑。自卫团的人一看,来了劲,喊着:“兄弟们,快,快给我追。”
这时树丛中呼啦一下子出来很多拿枪的,远处还有机关抢在劈啪的扫射着。自卫团长看了吓了一跳,知道是上当了,喊了一声:“不好,咱们中计了,快撤!”说着带头就跑。这时夏云阶早已与李银根、戴鸿宾带领的游击队员从后面包围了上来。冯治纲率护矿队,也从林中冲出来,宋赢洲也带几个战士从前面杀过来。自卫团四面楚歌,只有跪下交枪了。
这场战斗仅十几分钟就获全胜,冯治纲这回可真是见识了,打心眼里敬佩。他笑着走到夏云阶的面前说:“队长,一挂鞭炮就解决问题,真是太痛快了!”
夏云阶说:“志刚,谁会真心实意的为小鬼子卖命呢?”两个人说着话来到交枪的团丁面前。此时游击队员们正在收缴自卫团的枪。夏去阶看着这些团丁说:“你们一个个的,说跪就跪下,腿咋就那么软,连点骨气都没有。”
在这些团丁中夏云阶找到团长。他对团长说,“李大团长,我夏云阶拉队伍抗日,来借你们的枪,有意见吗?”团丁李小山认出是夏云阶马上说:“夏大哥,别说枪是鬼子的就是咱自家的东西,只要你夏大哥张张嘴,弟兄们要说半个不字,都不是爹娘养的。”
夏云阶看到团丁们也有抗日的思想,马上给大家赔礼说:这么说是我夏云阶错了,好,我给大伙赔了个礼。”夏云阶双手抱拳,向团丁们深施一礼。
自卫团团长站起起身,“夏大哥,小山子和你是老邻居了,用不着去认真,咱们还是快进村吧。这段日子嫂子听说你拉队伍上了山,整天为你提心吊胆,到处求人打听你的消息,始终也没个准信。这回好了,你带队伍回来了,嫂子也该放心了。”
夏云阶虽然缴了团丁们的枪,但他对大多数的团丁还是有信任感的,于是他决定,进村。便与战士们及自卫团的人往村里走去。
夏云价边走边吩咐自卫团说:“李团长,你帮个忙,把乡亲们都请到场院来,我有几句话要和大伙聊聊。”
李团长和团丁们听了夏云阶的话,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命令,都急急忙忙去召集村民们去了。
这时夏云阶让宋瀛洲在村口都安排了岗哨就与李银根、戴鸿宾等几人边走边唠。夏云阶知道队伍里有几个队员家在太平川,他吩咐说:“咱们出来好几个月了,家里的亲人们都担着一份心,可以让家住太平川的几个队员先分头回家看看。”
夏云阶的家离村头不远,低矮的小毛草屋比较简朴。夏嫂穿了件带补丁的衣服,正坐在炕沿边纳鞋底。穿着带补丁衣服的夏云阶的小姑娘从门外跑进屋,进屋上气不接下气地还想跟妈妈说话,不想这时妈妈却生气地怪她说:“小文,没听见外面的枪声吗?你爸不在家,你还风风火火地往外跑,你也不让妈省心?”
小文喘着气对妈妈说“妈妈,人家都说是我我爸他们回来了。”夏嫂听了一愣,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又问孩子,也像问自己。“是吗?走,咱俩出去看看。”
说着把鞋底和锥子用麻绳缠在一起放在炕上,拉起小文就往出就走。出门不远便看见了夏云阶、宋瀛洲、李银根、戴鸿宾和战士们迎面走来。夏嫂低下头,拉了拉衣襟,很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眼泪却辟了啪啦地掉下来了。
夏云阶看见她们娘俩笑了。他冲着随行的几个人说:“看看你们的丑嫂子来接咱们来了,接着又冲着夏嫂子说:“屋里的,快去给大伙烧点热水喝。”
这时的小文跑过去扑进了爸爸的怀里,把脸紧紧地贴在夏云阶那满是胡须的脸上。夏云阶抱着女儿高兴地说:“我的小文又长高了,快成人了,再长大一点,我就抱不动了。”
小文看到了许久没见到的爸爸别提有多高兴了,她撒着娇,摸着爸爸满是胡须的脸好像有好多话要说,又不知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所以她一句不搭一句地说“爸爸要和叔叔们一起打跑那帮日本鬼子。”“爸爸,日本鬼子可坏啦,把咱家的大红冠和芦花鸡都给抓走了。”
村东头的场院边上垛了几垛豆秸。场院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乡亲,夏云阶、李银根、宋瀛洲、戴鸿宾及战士们也到了,冯治纲领着一位三十左右岁,穿棉袍的人从另一面来到场院,冯治纲来到夏云阶面前抢先喊:“夏队长!”夏云阶看到冯治纲和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走过来,马上迎过去问:“这位是?”
穿棉袍的人赶忙过来拉住夏云阶的手,自我介绍说:“鄙人刘铁石。”
夏云阶马上知道了这与众不同的人的身份,马上说:“是城里教育局的刘局长吧?”
刘铁石回答:“不敢当。”刘铁石对夏云阶的情况非常清楚,所以他敬佩地说:“夏队长与矿队联合抗日,民族气节可嘉,令刘某钦佩之至。”
夏云阶对刘铁石的情况也非常清楚,他也马上接着刘铁石的话说:“听说你刘局长宁可坐班房也不去为伪政权服务,丢掉城里的饭碗回家来种田,真是当今社会少有的仁人志士呀!”
刘铁石双手抱拳说:“惭愧,惭愧!”
冯治纲见缝插针,马上向夏云阶汇报说:“夏队长,村子四周五里外都布了岗,一有情况,他们就会马上开枪报警,村外的来人只准进,不准出。”
夏云阶听了冯治纲的汇报,心里很佩服这个年轻人,他安排的很周密,万无一失,这样就可以在村子里放心大胆的开会了。
这时夏云阶来到场院,站到一个大石头上,身边是李银根、宋瀛洲、刘铁石、冯治纲、戴鸿宾。场院的一边是背枪的抗联游击队战士及护矿队的队员。
夏云阶提高嗓门喊:“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九一八事变以来,日本人强行占领了我们东北三省。他们杀人放火,就在前几天还把我们四十多位同胞装进麻袋,扔进了汤旺河的冰窟窿里。他们近些日子不知活埋、狗咬、刺刀刺死了多少我们的骨肉兄弟。同样是人,咱们凭什么就让人家说杀就杀,说砍说砍?蒋委员长在关内光顾着打内战不管我们。溥仪在长春登了基,当上了日本人的奴才皇帝,也顾不上我们了。如今,只有共产党敢领导我们中国人打日本侵略者,所以要想不当亡国奴,过几天安生的好日子,只有靠共产党。日本人一个岛国,光咱东北就比他三个国家还大,他们不仅在我们中国派兵,在其它国家也派了兵,这么个小国,他能派出多少兵来,在咱们这,城里城外加一起鬼子只有三百来人,可咱们的老百姓却遍地都是。只要我们大家心往一块想,拧成一股绳子,跟着共产党,坚决抗日到底,就会很快的把日本侵略者从我们的家乡赶出去。”
刘铁石这位有文化的人听了夏云阶的讲演后,激动得带领大伙高呼口号:“团结起来!坚决消灭日本侵略者!”“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去!”
刘铁石热烈鼓掌,所有在场的人也和乡亲们热烈鼓掌。
人群中自卫团的李小山喊:“夏大哥,我也想参加你们抗日游击队,抗日打鬼子行不行?”
夏云阶高兴地说:“好,我代表游击队欢迎你。”
人群里许多青年也都纷纷喊“我也想去。”“也去”。“好”。也算我一个。
夏云阶回头叫宋瀛洲给新报名的登个记。
这时不知谁找来一张桌子,摆在场院内一棵树下,宋瀛洲拿笔在记着,李银根站在他身边,桌前是一帮前来报名的年青人,场面很感人,大家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
李小山第一个报名“我叫李小山,太平川人,今年19岁。“
李银根问他:“李小山,你为什么要参加抗日游击队?你知道吗,游击队是要爬冰卧雪吃苦的?”
李小山坚定的回答说:“跟夏大哥抗日总比给小鬼子卖力当汉奸强,当汉奸将来会遭报应的。”
太平川的青年人几乎都报了名,抗日游击队的队伍又壮大了。
晚上在夏云阶的家里,夏嫂子、小文在外屋烧火做饭,夏云阶和太平川几位有影响的人物刘铁石、王甲长,黄友,刘忠民中心县委委员,刘玉斌中共党员区委领导,一边喝着白开水一边谈着满洲的抗日形势。夏云阶说,据我所知,杨靖宇的抗联一军,王德太的抗联二军,赵尚志的抗联三军都发展的很快,并且也都建立起了自己的抗日游击根据地。满洲省委指示我们抗日游击队,也要像他们那样,创建红色根据地,扩大自己的武装力量,团结各阶层进步人士共同抗日,为在小兴安岭创建抗联四军做准备。”
刘铁石借机会告诉夏云阶说:“队长,东北军(当时的国民党军队)撤走时留下了不少武器都散失在民间,咱们号召大伙捐献出来怎么样?”
旁边的黄友赞同说:“这倒是个好办法,我那还有五支大枪,是用粉条子换的,一会回去我带头给拿来。”
夏云阶急忙说“黄友兄弟,不用急,咱们先把太平川一前一后手里有枪的人家统计统计,然后把大伙请来开个会,动员一下。”这时刘忠民站起来说:“夏书记,你看我和王甲长,玉斌,黄友兄弟先到各家摸摸底,再通知一下,让大家先有个思想准备行不行?”
夏云阶表示赞同,几个人去行动了。屋里只剩下刘铁石和夏云阶俩人。刘铁石说:“离村不远的乔家大院和耿家烧锅(当地的大地主)的枪不少,合起来最少一百多条,两家院里都雇了不少的护院家丁。平时很少与咱们走动,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与咱们合作?”
夏云阶说:“刘局长,这急不得,抗日救国是全民族的事,我们多做点工作,争取让他们主动地献出来。
刘铁石又说:“今天开会,他们两家都没有来人。”
夏云阶说:“大户人家财大气粗,一般情况下是瞧不起咱们这些穷哥们,先不要动他们,等咱们队伍壮大了,打他几个漂亮仗后,我们的气势强劲了,他们自已会相信我们的,到那时我们再动员,肯定水到渠成。”
这时村上五十多岁的董老汉拉着自己的三十岁的独生儿子进了屋,夏云阶忙打招呼让坐。
董老汉不但没坐,还把儿子推到身前说:“云阶呀,我把大柱这孩子交给你了,这孩子的媳妇去年上城里婶子家,半道上让两个日本兵给糟蹋了不说,还用刺刀把肚子给豁开了,可怜我的儿媳和我那还没出世的小孙子,唉……”老人说着声泪俱下,大柱也蹲在一边掉泪。
夏云阶忙扶老汉坐在炕沿上后说:“放心吧,老爹,日本鬼子的血债我们一笔笔都记着呢,到时候会让他们偿还的。”
董老汉又拉着夏云阶的手说:“云阶呀,这孩子拿把铡刀总要进城报仇,正好你们回来了,我把他交给你,跟你们这些人在一起我放心。”
夏云阶知道老董家的情况,不想收下柱子,他向老人解释说:“老爹呀,你们老两口也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把柱子留在身边照顾你们,我们那可是爬冰卧雪枪林弹雨的,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有个三长二短的……
董老汉急忙说:“云阶呀,带上他吧,跟着你们抗日总比他自己进城送死强。”
家不在太平川的战士们都分散到老乡家里住,按队上的纪律,队员们都主动帮着老乡干活。
几十家住户的村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天,戴鸿宾担着一挑水走在村内的小道上,王居选、翁大成、高双、王钧在帮老乡垛柴垛,看到戴副队长挑水过来忙打招呼说:“戴队长,太平川的乡亲们对咱们可真是没说的!”
翁大成接着王钧的话说:“那还用说,是咱队长的家乡吗!”
王居选又问:“戴队长,上咱这入队的总有二十人吧?”
戴鸿宾一边担水往前走,一边回答说:“二十人,五十都出头了。”
吃过晚饭,战士们被集中在几户住房较宽的乡亲家中休息,当然站岗的除外,为了防止走漏风声,就连村外乔玉柱和耿子修两家大院的围墙外面也都加了岗。
初春的夜晚,四野宁静,太平川耿子修家大院围墙外,有四个战士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巡逻,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入夜,裴敬天带着五个战士巡逻到这里。
站岗的抗日战士汇报“挺安静的,没什么情况,一切正常。”裴敬天他们也没太在意就去了另外的地方,又过了一会,来四个战士换岗,几个人凑到一块,说了几句话,也就在这时,院墙上突然伸出半个头,看到没人注意,急忙扔出一条绳子,一个人从墙上翻过来,快速的顺着绳子滑下来,然后连滚带爬的溜了,墙上的绳子被里边的人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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