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江湖钗头金》——王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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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邂逅

王二失恋了。

按说王二一个书生，十六岁的秀才，在南边苏杭江浙也许算不得什么，但在长安城里那绝对是稀少人物。这样的人一举一动不知多少人看着，竟然还能恋上个人，甚而至于失恋，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长安府教谕、王二的授业恩师要是听见了一定会一头碰死，坊间不传个三五个月那都不算新闻。

但它就是发生了。

中州礼教谨严，慢说王二这样的读书种子，就算一般人，想要在不穿开裆裤之后随意接触女性，那估计也得扯下面子、忍受街坊指指点点进青楼了。王二家长安城诗书传家好几百年，太祖立国时就进了长安城，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礼教规矩、关中风俗、乡里约定可一点都不少，家里敢知道王二恋上个女子，不用他在凤翔县做县丞的爹回来，王二他妈就能请出家法，废了小王。王二又从小老实守规矩，这事咋可能发生的？

王二恋上的是谁？

长安知府严立言爱女锦秋！

说出去谁信，你王二一个小书生，家财超不过两千贯，就算长安城里有点文名，也不过就是读书读得好一点罢了，无权无势，小人物一个。你说你结交了知府爱女，知府府邸院落重重家丁众多，管家出门都前呼后拥的，知府小姐你咋认识的，吹牛也得有个底线!

可王七斤信。王七斤何人，王家世仆家养子，王二从小的跟班。王二从尿裤子到去年偷看教谕小妾洗澡他全知道。不仅知道，坏主意还多半是他出的。这一次七斤为啥信少爷真拿下了知府小姐，原因一样，从头到尾的事情他都参与了。

传奇呐，七斤曾经一个人躲在柴房里这样感叹过。为啥锦秋小姐平时与少爷相见的时候不带个贴身丫鬟，这样他就可以红袖在侧，俩人一起替少爷小姐把风了不是，想起来就好心塞。

和往常一样，事情不论好坏，都是从王七斤这坏小子这儿起的头。

王二，大名王立恒，小名仲秋，虽然及冠了但尚未有字。还有个小名就是小二了，他上面有个哥哥嘛，不过很小就夭折了。小二这个名字只有他妈明面上叫，和家里仆人们私下里叫而已，当面听见王二要翻脸的。王二家世代耕读，当然这也只是个说法，他家进城好多年，家财如今就是西街市面的几间铺子，老家在哪儿王二始终都没弄清，问他爹也说不清，所以祖田是没有的。地都没有，耕什么耕。王二家生活从来都是靠读书，他爷爷说是做过某将军的幕僚，似乎火过的。他爹当年年纪轻轻考上了举人，更是在长安城大火过。有一次他爹喝多了吹嘘满城女子独爱少年王举人啊，包括青楼小姐什么的，走路上那香帕子就能走一路收一路，好香艳的，当然瞬息之后他爹既被他娘打成了猪头。但奇怪的是，他爹身为长安城甚至甘陕道数十年来首屈一指的年轻俊彦，竟然拒绝赴京参加会试，甘心一辈子做一个举人，不知跌碎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学宫的教谕们更是痛不欲生。王二屡次质问他爹，换来的都是恼羞成怒以及意料之中的家暴。他爹身为举人，后来为了生计也进了官场，家里无权无势，爷爷当年留下的关系似乎根本没体现过，仕途蹉跎自不必说。十几年了辗转甘陕道，也就做一个县丞。

到了王二这儿，不得不说王家宿慧不是吹的，从小过目不忘那是基本水准，六经没几年就背得滚瓜烂熟，至于经意释义，也常常出人机杼，令先生和教谕们刮目相看，常常说是自他老子之后长安城里又一枝独秀之竹。前年王二不出意料中了秀才，之后开始学着做一些狗屁不通的诗，竟然也流传城中不少小姐闺室，青楼里也有妓子吹嘘得到过王二少定制诗文。这一切都令王二有点熏熏然，加上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上进之心，以前学业上进都是爹妈逼得加上不肯在同学面前丢人。如今小小的功成名就，王二整个人立刻泄了下来。

王二此人身高五尺有余，也就是中等个儿，长得稍有点微胖，当然说是婴儿肥也可以，面相浓眉大眼目如朗星的还是可以，总体来说勉强也算得上风流才子。

一年前的某一日，王二正在书房心不在焉的鼓捣一篇制艺，王七斤偷摸着钻进来，贼眉鼠眼给王二说，城隍庙来了个杂耍班子，里面有个小娘那是色艺双全，身段软到可以任意折叠，能站在高杆上跳舞，然后勾搭少爷带着他一起去看。王二嘴上斥责七斤无耻庸俗，但心里也幻想神秘的女子身体构造，瞎扯了几句，就换了衣衫和王二悄悄蹿出家门，一路往城隍庙去。七斤作为和王二从小一起长大的的贴身伴当长得可就算相当出色了，刀条小脸，面如冠玉，轻捷剽悍，除了坐不住爱动的毛病以外，一切都符合话本里浪子燕青的标准形象，是街坊间丫鬟、嫂子们最爱的谈论对象。

城隍庙人山人海，看了一回杂耍，却不见小娘出来献技，唯有几个庸脂俗粉晃来晃去，身材粗壮得七斤看了都想吐。王二踹了七斤两脚，骂道：如今怎么瞧，都是你这杀才，好好地少爷在琢磨技艺，都被你这色魔毁了。这会天色回去看书也来不及，到底作甚么去。七斤心里想着你不色魔，作甚却带着我一起出来了。毕竟不敢当真说出来，嗫喏了两句，出主意说城外荐福寺春来景色秀丽，香火旺盛，文人众多，卖各种吃的玩的的也多，兴许有耍子。心里又加了句，还有漂亮娘子可远观。王二一听，也算在回家路上，不太绕路，主仆二人遂一路迤逦往荐福寺而来。

王二的奇遇从此开始。

在荐福寺外广场，七斤嚯嚯着王二用月钱买了一堆小零嘴，俩人倒是吃了个肚儿圆，可热闹毕竟没有，俩人又进寺乱转。王二少年心性，看书时囫囵看过两本佛经，也听过些佛教的事，有时拽几句禅语还像模像样，手里攒的也有几件沉香佛珠、小叶紫檀手串，倒不知是不是真的，但心下却是对佛家一点爱好也无。几个殿走下来兴味索然，腿倒是转的沉似灌铅，这时走到后殿，七斤突然鬼祟的拉住王二袖子，悄悄指向一个虚掩的角门，说刚听见人说里面有大和尚俗讲。王二听了明白说的是寺里高僧大德有时给捐献了大数香油钱的香客或者官宦家眷讲经，有的高僧讲经时深入浅出，既有佛家故事，又会随口拉扯世间各种市井俗事，妙语横出，有时比茶馆里说书的倒是高明三分的。此时又无事可干，一听之下也无可无不可，但毕竟后院常有香客女眷，男子向来是非请勿入的，主仆两个觑个空子闪身进了角门，溜着边四处乱找。

找了一时，何曾见有高僧讲经。王二正不耐，准备向七斤发火撒气，突然旁边一处绿植掩映的偏厦里面似乎传来细细人声------其中有女声在轻言细语、又似乎在怒斥什么。王二精神一振，还不见什么动作，狗七斤反应倒快，一个箭步窜上了石台。王二在后面看的恍惚觉得七斤像变身成了武林高手，这一窜倒是声息全无、快如闪电。王二随后跟了过去，在偏厦门外一脚踹在七斤屁股上，眼角余光看见七斤窝在地上张着大嘴无声呻吟，自己含笑抢进偏厦。

偏厦内光线幽暗，除了大门附近尚算明亮，就只有侧面窗格处漏出亮光。阳光透过窗格，分成四五条线，线线带着屋内缓缓流动的灰尘，斜斜打在靠墙的观音造像上，无声的寂静中却似乎能看见时间的流动。王二站在门内不动，看着这一幕倒是有点痴。一瞬间，王二看见光亮处宝相庄严的观音像脚边漏出一角红裙，马上又从念天地悠悠的悲天悯人切转回人世间。正盯着看那红裙，猜测红裙主人是否佳丽，亦或蠢笨如猪见光死，犹豫是不是迈步向前的当儿，那红裙突然一闪，红裙主人的面孔一下子展现在光亮之中。

然后的片段王二就失去了记忆，只记得一袭红裙从身边飘过，微微的香风，和露在光亮处红裙主人明媚眼睛深深的一瞥。

王二被背时的七斤摇醒了，屁股上一个脚印的七斤以为少爷被妖精夺了魄，心里谋划少爷再不清醒要不要扇一耳光试试。醒过来的王二也没什么正形，揪着七斤脖领子问那红裙是不是走了，怎么走了，走去哪儿了？七斤这下子倒是一颗心落在肚里，少爷平日德行就这样，神里神经正合适。纠缠间，就是个蜗牛大约也走远了，主仆俩也不幻念能追上那女子，偏偏为女子的相貌争得不亦乐乎。七斤说红裙子长得也就罢了，除了眼睛大、轱辘轱辘转，脸庞圆圆，身材也好像一般，有什么嘛。王二恨不得劈开伴当的脑袋瓜，拼出红裙女的一点一滴，因为他光顾着惊鸿一瞥了，女子相貌根本没记住。就连红裙子那一瞥，两人意见都截然不同。王二抽出记忆中仅剩下的那一点，认为红裙女飘过身旁时那一瞥似怨似愁，大有深意。七斤却说在门外连滚带爬时看得真切，明明人家是冷冷的一瞥，真要说杀气凛然倒更是确切。

王淡人说

新人一枚，新书上传，各位看客赏脸吧。

第二章 邂逅2

日暮间关，这不靠谱的主仆俩沿着官道回家时还争论不休。临近城门还有五六里地时，两人见路旁一辆香车歪在一旁，香车的车轴明显断了，拉车的健马也不知去向，马车外一名女子站在暮色之中，似怨似愁，可不正是荐福寺刚刚遇见的那名红裙女子。

待王二用眼神向七斤确认了此女即彼女，七斤就眼见少爷紧走三步、又慢走了两步，七斤这时熟练的转过身去，双手捂住了眼睛。

“呃，这个，车轴断了••••••”

“••••••”

“呃，那个，天已将暮，此处人烟稀少，姑娘不知••••••”

“••••••”

“呃，需要帮忙么？”

••••••

“你会修车么？”

“呃，不会不会，此贱业也，不过小生可以••••••”

“那你有代步车辆否？”

“惭愧惭愧，小可与家仆今日步行前来游春••••••”

“那你能帮上什么忙！”

“呃••••••••••••”

尴尬的王二平生第一次真正的撩妹生涯就这么顺利结束了。王二少爷一边心里腹诽着一个女子说话有必要这么犀利吗，一边四处张望，企图找个话题岔岔尴尬的局面。身子一转，他就发现七斤不见了，这狗东西，刚才不来帮少爷缓解一下气氛自己躲哪里去了，看不上本少爷撩妹的技巧么。

虽然遭遇了平生最大的糟糕局面，执着的王二却坚持不离开。被红衣女两句话怼回来之后，向来以为自己言辞便给、口齿伶俐的王二发现自己连个合适的话头都找不到了，只好背着手四十五度角望天。那女子更不理人，冷着脸不做声。王二说服自己作为一个读书讲道义的男人不能放任一名妙龄姑娘孤身一人面对潜在的危险，但是不论怎样，尴尬还是随着暮色一起不断加深。王二在立刻放弃和再坚持一下之间不断反复、天人交战之时，官道拐弯处一声鞭响，七斤神奇的拉着一头小叫驴转了过来。虽然是头驴，可这也是头骄傲矜持的驴，除了摇头摆尾不肯好好走路，身上竟然也是鞍鞯俱全，而且竟是专门适合女子乘坐的侧鞍，鞍子上还铺着一条崭新的小花褥子。王二大喜，正准备给伴当一个赞许的眼神，可迎面看到的却是七斤略带嘲讽的笑容。王二大怒，又不能当着女子的面发火，刚转过身，偏又看见那红衣女如出一辙的嘲讽笑容。王二瞬间凌乱了。

红衣女对王二不假辞色，对解了自己危难的七斤却又客气有加。感激的话说了好几次，还借着七斤小哥的手臂上了小叫驴，任由七斤拉着驴往城门里就走。王二臊眉耷眼的跟在后头，默默听着七斤在前面兴奋地叙说他如何灵机一动在官道旁的小村子借来了村长家儿媳妇出门专用豪华小叫驴，又如何说服村长任何抵押也没要，又如何如何配齐鞍鞯顺来小褥子。王二咬着牙数出王七斤狗东西哇啦哇啦说了一百三十七句话，红衣女子倒回了十五句，而且句句话语温柔、语声清脆。

进了城门不久，就遇见那红衣女的车夫，带着一大票人马前来迎接小姐。原来，半路车轴断了以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路过，捎个信儿都没办法。车夫遂骑着拉车的光脊梁驽马回城寻人帮忙。王二腹诽车夫太不靠谱，就敢把小姐一个人扔在半路自己跑了，碰见个别有用心的坏人如何是好。

红衣小姐的一群家仆前呼后拥着小姐就走，也无人理睬王二和七斤。王二不甘心，跟着众人屁股后头，眼见得大群人走进了长安城南波湾府邸------知府衙门的后门。

要说王二这下是死了心了，绝没有再起和红衣小姐能再有啥偶遇邂逅风花雪月的幻念，只是回家后打了七斤一顿，弄得七斤翻了脸，威胁要把当日经过告诉太太才作罢。七斤愤怒的控诉少爷，我去找驴跑出好几身汗，还不是为了你！少爷搞砸了局面那是你武艺太低没水平，总不能嫌我太有眼色!再说红衣小姐再好，那也不是俺七斤的菜，话说俺就根本不喜欢这个样的，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事后王二梦见过红衣服几回，梦中只有红裙，眉眼一概看不清，本来王二也是个脸盲，压根没记住人家的模样。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王二正渐渐忘却这段所谓的艳遇，没想到一日在自家的水粉铺子帮着盘账时，和红衣女再次不期而遇，从此王二的人生不可逆转的改变了。

这第二次相遇，红衣女在堂前亭亭玉立，当然这次不再是一身红衣，而是白色的中衣外套水蓝色比甲，颇有些清新脱俗的模样。细看下来，这小姐中等身材，有点婴儿肥的鹅蛋脸配着一双灵动的有点过分的大眼睛，八十分的相貌立刻有了九十分的人才。

见到王二，这次知府家的小姐倒颇为和气，和王二熟人似的聊了几句，甚至交流了几句对王家水粉的赞许。王二其实一见漂亮女子说话就有点磕巴，但他自己并无察觉，那女子甚至问到长安附近的景点和知名去处，王二立刻口若悬河、吊着书袋大讲其讲。看那小姐有点动心的模样，还大着胆子自荐当向导，那女子没答应，可也没拒绝。

之后的一年，官家小姐和小书生的戏码依次展开。王二也知道了那女子名叫锦秋，长安新任知府严知机爱女。

两人的秘密交往不足为外人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严小姐似乎面对这段交往犹犹豫豫的，心里没什么既定的打算，实际表现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儿热心的要去个慈恩寺，俩人为如何出城、如何接头、如何掩人耳目都能密谋个好几天，鱼雁传书的密集度都能把男红娘七斤累死，真去了也玩的挺好。但明儿严小姐就能给小王同学连吃三天闭门羹，动不动还搞个失踪若干天之类的。也许是性格使然，对王二的态度，严小姐也是阴晴不定，一时巧笑嫣然、一时又冷若冰霜，冷起来的时候还夹杂着疾言厉色和冷嘲热讽，也就是王二把严小姐爱进心眼里去了，搁一般人还真早就得蔫儿了。七斤作为两人间的信使负责了一切联络工作，常常抱怨自己一个好端端的十佳青年候选人被当做通房丫头使，关键对面接头的从来就是一个花盆或者一棵老树，连个娇俏丫鬟都没有，毫无技术含量和期待度。同时，作为少爷开裆裤级别的跟班和兄弟，虽然常常愤怒少爷的无聊、无耻和无能，但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要站得住脚的。七斤明确指出，严小姐实非良伴。不是说身份的差别，知府小姐虽然暂时是天鹅肉，但保不住智商明显靠谱的少爷走了狗屎运一路考上去，不说状元探花，就是来个普通进士及第那也足配得上她严锦秋了。关键是少爷生来就是个绵软性子，严小姐那忽冷忽热、忽高忽低的样子，今后还不得把少爷欺负死。要是我七斤少爷，她敢跟我玩这一手，少爷我早就出手锤她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然这种人给我也不要，七斤我一个前途远大的有为青年，多少温婉可亲的姑娘前头等着呢。

七斤还严肃的提醒少爷，严小姐有点不太正常，你见谁家小姐进进出出总是一个人的，连个丫鬟都不带，最多就带个车夫，哦，还见过几回一个凶神恶煞的嬷嬷跟着。难不成小姐脾气太差下人们都辞工了？那也不能啊，总还是有几个家养子的吧。而且严小姐作为一个斯文女子，总爱偷跑出来胡逛也就罢了，动不动几天不见了算怎么回事，她到底去哪儿了，少爷你不能不查。

王二初涉情场，这些咸淡话哪儿听得进去。而且以他的性格，严小姐那个攻击性强的本性，大约正是他的菜。用七斤私下里叨叨的，少爷就是个受虐狂呗。王二这一年全都神思不属，心思全都绕在锦秋身上。八股制艺的水准停滞不前又或直线下降那是不用说了，学院教谕真是夙夜忧叹痛不欲生。偏偏诗文水平还奇迹般地直上了一个台阶，被严小姐调教的简直是不为新诗既有愁啊，日日思君不见君、哪怕饮洗脚水的情诗做了不少。平日里献宝似的做的诗词，拿去严小姐处却往往被几句话说的心里冰凉，混觉得自己是个文盲也似。严小姐诗书通达，不仅看的懂，而且自己也能写，再加上评论总是极端，常常打击的王二觉得自己没什么活头了。

王二对严小姐最大的成就就是牵过佳人小手。那是一次终南山旅之后，两人沿着秦楚古道爬上山巅，面前云海涌动，落日辉煌映在山间一草一木之上，满眼是山、满山金黄。王二诗兴大发，一句“终南云飞雪，长安意如春。愿将素手执，晓听金鸡鸣”听得锦秋嫣然一笑，就在锦秋也趁空山无人忍不住冲着面前云海清啸的时候，王二用极大的勇气一把抓住了锦秋的手。锦秋豁然扭头，明亮的眼睛利剑般一眨不眨的直视王二眼眸，面色无波、神情严肃，王二腿都软了，强令自己不准松开手。僵持片刻，严小姐才扭过头去，又望向山间，手也没抽回来。王二那一刻热血上头，感觉有点晕眩，觉得世事没有什么不可为的，什么都是小菜。

但是，王二的初恋在一年后的一个雨夜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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